已經接近晚上七點,但天空仍沒披上黑幕,夏至的夜晚總是來得特遲。一輛嶄新的紅色跑車順着河涌的邊上駛來,悠悠地停於小區門口。
海鷗翼式的車門緩緩升起,小優在下車前不忘吻了一下駕駛者,目送跑車遠去,她打開一個心形禮盒,裡面裝着今天的“戰利品”,一條潔白閃亮的寶石項鍊。
它雖昂貴,但仍得不到小優的歡心,工作,男友,對她來說可有可無,美貌纔是她最值得驕傲的財產。只要有這個“武器”,其它東西垂手可得。
剛跨進小區大門,小優就發現一臺重型機械停在那,粗壯的機械吊臂往住宅高處延伸,她數了數,不就是自己住的地方嗎?
小優敲了敲駕駛室的玻璃,“師傅,我家發生了什麼事嗎?不會是火災吧?”
戴着安全帽的大叔從裡面探出頭來,居高臨下,目光正好落在小優的胸口上。
“美女,我只是個負責吊運的,具體情況你到樓上去問問。”
小優擔心家裡發生什麼情況,急忙向電梯走去。
推開家裡的大門,幾個穿着和樓下大叔一樣的人在客廳忙碌着,他們圍着那個巨大的魚缸,裡面的水已經被放幹,仿生魚紋絲不動躺在缸底。
小優在陽臺發現了海倫,她趴在護欄上向下張望,手裡還拿着平板電腦。
“海倫姐!”
海倫怔了怔,轉過身來,“小優,你回來了?”
“嗯,他們在做什麼?”
“巧克泥有點故障,需要維修一下,但它太大了,得請吊裝公司幫忙。”海倫說完指了指樓下。
小優靠在護欄邊,向下看去,嶽明和一個工人懸空站在吊籃中,隨着機械吊臂的上升,緩緩向她們靠近。雖然知道這很安全,但畢竟是十一樓高,仍讓人血壓上升。
一個拿着對講機的工作人員來到陽臺,“女士,請你確認下它已經被關掉。要是在搬運過程中,它活動起來麻煩就大了。”
海倫點了點平板電腦,上面顯示仿生魚所有的系統已經關閉,它被工人用繩捆綁着,眼睛暗淡無光。除去手中的電腦,還有一個定位裝置能獲取仿生魚的信息。
要搬動超過半噸重的大傢伙,光靠幾個人還不行,得用到專業的搬運機器人。當仿生魚被放進吊籃時,由於重量和着力點的改變,吊籃一度發生搖晃,支撐的鋼絲“吱吱”作響,工人的立刻按下按扭收緊鋼絲,吊籃纔在半空中穩定下來。
嶽明一直很淡定,反而站在陽臺上的海倫和小優爲他捏了一把汗,將仿生魚固定好後,嶽明向她們揮了揮手,吊籃緩緩下降。
“海倫姐,你真的相信他嗎?”小優突然問起。
海倫疑惑地看着她,“爲何要這樣問?”
小優往旁邊的沙灘椅上悠然一躺,目光仰視天花板上的圓燈,“嶽明還是當年的嶽明嗎?他已經在社會的最底層呆了很久,這足以將原來的個性完全扭曲。”她在交際圈打滾多年,可以說是閱人無數,自然在看人這方面比較敏銳。
海倫倚着護欄,遠眺嶽明漸默的身影,“我相信他!”
小優突然坐了起來,想要說點什麼,又止住了,雖然她爲好友的單純而感到憂慮,可自己也不過是胡亂的猜想,根本不能動搖海倫臉上那股堅定。
晚餐將近結束,機器人服務生端上了兩份精緻的甜點,在晶瑩的果凍上,點綴着兩顆如眼睛般的櫻桃,還配上奶油一抹微笑,看起來很誘人。揚科拿起銀亮的餐匙,又放下,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的美女。她樂在其中,比起正餐的肉排,她顯然更愛眼前的甜食。
揚科用潔白的餐巾擦了擦手,這不過是故作的舉動,預示着他要改變餐桌上的氛圍。“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對她的一切知之甚少,他只能用這種討厭的疑問式。
“名字真的有那麼重要?”美女沒有正面回答,反倒將“問題球”又拋回來。她自顧地將一匙甜點送到惹火的紅脣邊,彷彿這纔是關鍵。
揚科搔搔腦袋,“這當然,沒有名字怎能區分你我,也不能在這個信息時代有一席之地。”現在得來的名譽,地位,全建立在“揚科”這個名字上,他不想成爲路人甲,窮極一生所做的事,就是讓自己威名遠播。
“我沒有名字!”
“這怎麼可能?......”揚科睜大了眼睛,但眼前的女子表情坦然,不像在說慌,至少在氣質上,她跟四處行騙的女賊扯不上關係。
“雖不可置信,但這是事實!”女子優雅地放下銀匙,舌頭乖巧地添了添殘留在紅脣上的奶油,“倒有不少的人爲我起了稱號,那些只是他們給我的符號,我並沒有名字。”
揚科一時語塞,不知道接下來該說點什麼,她太特別了,如果她所言非虛,將會是奇聞。
女子見他愣在那兒,便說:“我是一個原人類!”看得出她是寡言之人,今天有點反常,可能是甜品起的作用。
原人類?......
揚科又一顫,原人類,顧名思義是指傳統的通過母體出生的人類,這是法律所禁止的,法令自從帝國滅亡,星際聯盟崛起,一直沿用至今。只有處於無**狀態的月球,可能還用傳統的生育方式,但那裡是一個混亂不堪,海盜猖獗的地方。
原人類是不會得到**的身份認同,他們像孤狼一樣遊離在社會體制之外,爲了生存他們往往從事着非法行業。
她來自月球嗎?
認識這個女子之後,揚科腦袋中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你可以爲自己起個名字!”
女子只是微笑,揚科頓時感到被俯視,那是種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微笑。
剛結完帳,揚科就被女子拉着走,本來想邀她去看一部最新上影的科幻大片,要是不喜歡也可以改成愛情電影,普通情侶約會都是這樣,現在計劃恐怕泡湯了。
他被帶到那輛充滿“肌肉感”的重型機車旁,“這是去那兒?”面對沒有名字的她,揚科連稱謂也省去,有點不習慣,但覺得跟自己對話一般親切。
“一個好地方!”女子發動了機車。
有了上一回的乘坐經歷,揚科熟練地跨了上去,手還是緊緊地摟着她的腰。只是那飛一般的速度,讓他有點吃不消,恐怕坐多少回也不會有改善。
當慌亂的表情掛在揚科臉上時,機車已經衝到了街尾,緊接的大幅傾斜,他看見地上的黃線幾乎擦肩掠過,機車完美地拐進另一個路口,風速中,前方突然出現一輛緩慢行駛的大貨車。“當心”眼看就要撞上它的尾部,揚科驚叫一聲,強風加上引擎的轟鳴,戴着頭盔的女子根本不可能聽到那叫嚷聲,她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一扭油門,機車向前狂飆。
揚科不敢看,閉上眼睛,只覺得身體跟着車身一沉,再次睜開眼時,大貨車已經被甩得遠遠的。“老天!”他目不暇接之際,機車在繁忙的車流中無孔不入。
大約十分鐘過去,也許是更久,揚科沒有頭緒,這個時期在極速中渡過,好歹機車還是停了下來。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幢暖色高層建築,旁邊點綴着一排蔥綠的棕櫚樹。
半島酒店!
這幾個字浮起在揚科的腦海,上次他還參加了在這裡舉行的舞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她目的是什麼?讓揚科心裡漣漪不斷。
他想入非非的,直到腦袋瓜被她響亮地敲了一下,才意識到要鬆開摟腰的雙手,總是遇到激動人心的事,他需要少許時間才緩過神來。
“我們爲何要來這裡?”他按了一下脖子上的按鈕,“啪”的一聲,電動頭盔鬆開了。
她支開機車的支撐杆,推起風鏡,用帶着頭盔重響語音回答:“我就住在這裡,暫時的!明天就會搬走。”
他緊張起來,“你要去哪兒?”
“不知道,反正今晚.......將會是我呆在這個城市的最後一宿。”
“明天早上,我可以爲你送行嗎?”雖然只是認識了不到兩個小時,但她離去,揚科着實感到惋惜。
“你不會來的。”她摘下頭盔,將秀髮一甩而出。“我會!”他目光堅定,彷彿在表明,自己不是那種只要太陽一升起,就會將昨晚承諾拋之腦後的人。
“相信我,你不會出現的。”她臉上帶有一種頑固的自信。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酒店大堂,天花上的大型水晶吊燈不斷旋轉着,讓揚科有點目眩,站在前臺的還是那個長着娃娃臉的小妞,因爲與揚科有過節,她一眼便認出了他。揚科衝她做着鬼臉,小妞雖然很不爽,還是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出了電梯,女子領着他來到一用塗着金漆的門牌前,上面顯示“408”。
出於禮貌或者帶着一絲不軌,揚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我能進去嗎?”
“當然!”女子總是目空一切,彷彿裡面只是一張白紙,完全沒有顧慮到他進去後可能會獸性大發。
她推開房門,本來安靜的地方,馬上運轉起來,電燈的蜂鳴,空調的馬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