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日的傍晚,位於巴倫布爾郊外的第五陸戰師前線指揮部。
突然到來的司令官,着實把幾個正在討論晚上吃什麼的參謀軍官嚇得不輕。
不過,這也是活該。
在一個多小時之前,西南戰場前線指揮部就發來了通報,將有幾架直升機運送要員前往第五陸戰師的師部,要求第五陸戰師做好接應準備,主要就是通知沿途的部隊,避免誤傷了友軍。
哪裡想到,輪值的高級參謀沒當回事,覺得又是盟軍的高級軍官來湊熱鬧。
之前,經常有盟軍的高級軍官以“學習觀摩”爲名來前線指揮部,前線官兵對此是厭煩不已。
所幸的是,輪值的高級參謀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一面派人去通知師長,一面以介紹交戰情況爲由來應承司令官。
只是,丁鎮南不吃這套。
雖然仕途算得上是順風順水,但是丁鎮南同樣是從參謀做起,非常清楚參謀都擅長的小手段。
結果就是,在丁鎮南帶領下,師部的一衆參謀軍官全都去了基層部隊。
也沒什麼丟臉的事,侯晨晟就在第053陸戰團。
該團上午才從城區裡撤下來,損失了不少主戰裝備,還傷亡了上百名官兵,其餘官兵的精神狀態都不是很理想。
不是因爲傷亡過大,而是半路被撤換。
市區裡面,戰鬥依然進行得如火如荼,只不過負隅頑抗的梵軍已經是窮途末路。
其實,第053陸戰團就是想一口氣拿下最後一片梵軍固守的城區,纔在昨晚的戰鬥當中遭受了較大的損失,而且耗光了全部彈藥,不得不在天亮之後跟第054陸戰團交換,把攻佔巴倫布爾的殊榮讓給了兄弟部隊。也就是這個原因,第053陸戰團的官兵都不服氣,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感情,酒宴都安排好了,才發現新郎不是自己。
丁鎮南等人趕到的時候,該團的團長,以及幾個營長圍着侯晨晟,情緒都非常激動。
“司令官!”
還是隨行的高級參謀反應快,趕在丁鎮南開口前大喊了一聲,提醒了那幾個面紅耳赤的基層軍官。
在見到丁鎮南之後,就像摁下了某個開關,幾個軍官唰的一下全都挺直了腰桿,立正敬禮的動作一氣呵成。
丁鎮南很無語,幸好這不是前線。
侯晨晟苦笑着搖了搖頭,還朝高級參謀使了個延伸,讓他把那幾個腦袋裡缺根筋的軍官帶走。
有在戰場上向長官敬禮的規矩嗎?
幾個基層軍官不敢造次,不管他們在侯晨晟面前有多麼隨便,也不敢在丁鎮南面前表現出來。
不要忘了,丁鎮南不是陸戰隊的將軍,而是陸軍的將軍。
雖然經過了波沙灣戰爭,以及南下攻打古吉邦,第五陸戰師的基層官兵對丁鎮南佩服得五體投地,但是就個人感情而言,陸戰隊的官兵依然把丁鎮南當外人看待,在他面前或多或少的有所保留。
在高級參謀招呼下,一衆軍官才告辭離去。
“看樣子,官兵的積極性還不錯。”
“都想打主力,都想衝在最前面,那誰來殿後,誰來負責後方的工作?”侯晨晟長長的嘆了口氣,才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去餐廳邊吃邊聊。你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我這邊纔好準備。”
“我又不是來突擊檢查,只是來看看情況。吃飯的事先不急,既然到這了,就陪我四處轉轉。”
侯晨晟很無語,不過他知道丁鎮南來此的原因。
第053陸戰團的營地就在城區外,挨着入城的公路,只不過,附近的城區早已被陸戰隊佔領。
戰線已經推進到東城區,而且正打得熱鬧。
隔着十多千米,依然能聽到炮聲與爆炸聲,還有重機槍那獨特的聲響,以及戰機低空飛過時的轟鳴聲。
不過,能夠看到的,只有偶爾騰起的硝煙。
“只要不發生意外,最多還需要兩天……”
“現在強攻烏代布爾,是不是早了點?”
雖然侯晨晟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知道丁鎮南來此,跟第十七裝甲師在進軍珀洛迪時遭遇的挫折有關,但是在丁鎮那直接說出來之後,侯晨晟依然有點驚訝,畢竟強攻烏代布爾跟攻打齋普爾的作戰行動沒有直接關係,也未必能夠幫上第十七裝甲師,更不要說改變當前的戰場局面。
關鍵就是,守衛烏代布爾的是南方派系的作戰部隊,而齋普爾那邊的梵軍大多隸屬於中央軍。
再說,南方集羣的主力去了代奧格爾,並沒有留在烏代布爾。
如此一來,就算拿下了烏代布爾,因爲第五陸戰師的主力在南面,仍然沒辦法北上馳援第十七裝甲師。
此外,付衛民未必想要獲得第五陸戰師的援助。
第十七裝甲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打開了局面,派第五陸戰師去增援,不就是去搶功嗎?
換個角度,侯晨晟也不想讓第十七裝甲師南下。
按照侯晨晟的理解,穩住戰局的首選策略,其實是加快南下速度。
在掃蕩古吉邦之後,繼續南下攻打巴羅達,佔領與控制訥爾默達河的河口,然後按照B計劃逆流而上,由訥爾默達河向內陸推進,完成戰略大迂迴,把馬爾瓦高原以南的地區全都切割出來。
其實,只要打下巴羅達,就能夠逼迫梵軍向南增兵。
這裡,涉及到一個非常關鍵,而且十分敏感的問題。
梵羅國的構成。
雖然遭受布蘭王國上百年的殖民統治,但是現在的梵羅國在很大的程度上,也就是繼承了殖民當局的衣鉢。或者說,也就是因爲在殖民統治時期出現的統一局面,纔有了大一統的思想基礎。
第一次南方次大陸戰爭,也就是一場由梵羅國主導與推動的統一戰爭。
至於第二次南方次大陸戰爭,其實可以看成是,在統一無望的情況下,梵羅當局爲了成爲地區霸主發動的侵略戰爭。
只是,沒人能否認一個基本事實。
梵羅國的國本,其實就是西北地區與岡伽羅平原地區的幾個實力強大,而且人口衆多的幾個大邦。至於構成佔到國土面積一半的南方地區的幾十個小邦,其實都是在第一次南方次大陸戰爭期間被北方的大邦吞併,或者在兵臨城下的情況下,被迫接受德城的統治,放棄了獨立地位。
顯然,德城對南部地區的統治算不上牢靠。
不說別的,梵羅國至今都沒有能夠在全國推行官方語言,南方的很多邦依然在堅持使用地方語言。
更加要命的是,社會經濟發展不均衡,加劇了梵羅國的內部矛盾。
由此導致的結果是,德城與南方邦的關係,更像是封建王朝,絕大部分南方邦都擁有相當大的自治權。
毫無疑問,要是出現了物理層面上的割裂,南方地區必然會尋求獨立。
從這個角度看,只要梵羅當局還以維持全國統一爲根本使命,就絕不會坐視帝國軍隊沿訥爾默達河向內陸推進。
其實,最先提出這一點的就是丁鎮南。
可問題是,要想把這個設想變成實際行動,存在很多的問題,不止得投入大量兵力,還需要很多時間。
僅僅是第五陸戰師,顯然辦不到。
正是如此,丁鎮南纔在計劃當中強調,這只是替代方案,只有在攻打烏代布爾的作戰行動遇到麻煩後纔會採用。
關鍵還有,由訥爾默達河進軍梵羅國腹地,得具備一個前提條件。
第十七裝甲師拿下了齋普爾,牽制住了梵軍的主力部隊,尤其是西北地區的中央軍,至少得阻止梵軍主力部隊南下。
顯然,丁鎮南這麼安排,其實是不想讓第五陸戰師陷在這邊。
注意到侯晨晟沒有吭聲,丁鎮南朝他看了過去。
“真要說的話,不算早。”侯晨晟癟了下嘴巴,又說道:“問題是,從巴倫布爾出發,我們只能從古魯西卡兒山這邊北上,推進到巴利南邊,再回過頭來攻打烏代布爾,等於繞了一大圈,而且有可能跟代奧格爾南邊的梵軍主力遭遇。在阿拉瓦利嶺跟梵軍主力部隊交戰,我們未必能佔到便宜。”
“如果不繞回去呢?”
侯晨晟愣了下,隨後就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現在的想法是,能不能通過一系列的戰術行動,讓梵軍的指揮官相信,第十七裝甲師只是在佯攻。”
“這個難度可不小。”
“辦不到?”
侯晨晟鎖緊了眉頭,而且使勁揉了揉額頭。沉思了一陣,他才說道:“確實有挑戰,不過並非辦不到。”
丁鎮南微微點點頭,讓侯晨晟說下去。
“就目前局面,有一點對我們非常的有利。”
“昨晚的那場戰鬥?”
侯晨晟點點頭,又說道:“雖然梵軍投入的兵力是先頭部隊的十幾倍,還動用了紐蘭遠征航空隊,第十七裝甲師先頭部隊的損失,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大,但是在此戰之後,梵軍上下恐怕會改變對第十七裝甲師的看法。要我說的話,就以梵軍高層的尿性,說不準此時正在彈冠相慶。關鍵是,梵軍高層很可能覺得,就算第十七裝甲師是主攻部隊,他們也能守住齋普爾。”
丁鎮南愣了下,隨後就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只要第十七裝甲師收着點,梵軍就很有可能將其當成佯攻。再說了,付衛民將軍恐怕也想借題發揮。”
“他的事,我自有辦法。”
侯晨晟笑了笑,轉而說道:“關鍵是,要讓梵軍高層相信第十七裝甲師是佯攻,必須在其他方向有所作爲。如果僅僅是強攻烏代布爾,哪怕是圍殲南方集羣,也未必能引起梵軍高層的重視。不把陣仗搞大點,讓梵軍嚐到苦頭,或者說感受到切實的威脅,梵軍仍然會盯着第十七裝甲師。”
“要想在其他方向有所作爲,首先就需要殲滅南方集羣。”
侯晨晟癟了下嘴巴,神色明顯有一點尷尬,因爲他的小心思被丁鎮南給戳穿了。
當然,丁鎮南也是點到爲止。
“我現在的想法是,第五陸戰師抽兩個旅,至少一個加強旅,從巴倫布爾北上,跟代奧格爾那邊的陸戰隊配合,圍殲梵軍的南方集羣,同時對烏代布爾構成威脅,擺出攻佔烏代布爾或者巴利的架勢。”
“那古吉邦這邊呢?”
“拉傑果德那邊的戰鬥,暫時緩一緩,集中剩餘的兵力攻打艾哈邁達巴德。”丁鎮南稍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在打下了艾哈邁達巴德之後,我會把第二十四機步師的兩個旅送過來,南下攻打巴羅達。”
這下,侯晨晟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顯然,按丁鎮南的意思,哪怕要從訥爾默達河向梵羅國腹地進軍,也跟第五陸戰師沒有半毛關係。
關鍵還有,第二十四機步師還在西北戰場,跟西南戰場沒有交集。
難道,丁鎮南打算把這邊的作戰行動全部委託給西北戰場的作戰部隊?
果真如此,別說第五陸戰師,恐怕連第十七裝甲師都會淪爲配角。
到時,留下來也只能打醬油。
想到這裡,侯晨晟才說道:“兩個旅的兵力,也太少了吧?”
“就只是佯攻,足夠了。”
“這……”侯晨晟更是萬分震驚。
把僅有的兩支預備隊全都派出去,竟然是佯攻?
要是接下來的作戰行動遇到意外,沒有預備隊可用,又該怎麼辦?
“事實上,就算打下巴羅達,因爲沒有足夠的兵力,我們也不會進軍內陸。再說了,第五陸戰師必須在十二月的上旬撤出來,也就得在此之前掃蕩古吉邦的殘敵,才能把佔領工作交給盟軍。”
“這麼說,在攻佔了巴羅達之後,這兩個旅會北上接替我們?”
“至少是其中的一個旅。”
侯晨晟微微點點頭,沉思了一陣,才說道:“這麼安排,問題還不大,我們有把握完成任務。”
“那就好。”
“只是就具體問題……”
“到吃晚飯的時間了吧?之前經常聽劉尊山說,陸戰隊的伙食比陸軍的好,說陸軍的飯菜簡直是在打發叫花子。”
“他那張嘴巴,什麼話說不出來?”
丁鎮南笑了笑,才說道:“具體作戰安排,你確定下來,做個備案就行了,用不着什麼事情都跟我說。”
“行,那先去吃飯?”
侯晨晟也知道,丁鎮南並不是在迴避,而是下放了權限,而且這是對他絕對信任的直接表現。
對一個年輕有爲的將軍來說,這種廣闊的胸懷極爲難得。
只是,丁鎮南現在考慮的是填飽肚皮。爲了來前線,他連午飯都沒吃,而且早上也就隨便對付了一番。
至於陸戰隊的伙食是不是比陸軍的好,誰會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