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珏又坐了一會兒,控制平臺傳來一陣消息的聲音,機械的女聲提醒“喻文卿請求通訊對接,是否應答?”
“同意。”謝星珏疲憊的聲音在遲疑了三秒後回答。
喻文卿的臉龐出現在屏幕上,謝星珏發現自己這個時候有些不想看到他的臉。連敗十三次後,儘管接受了自己失敗的事實,但是沒有人喜歡一直沉浸在失敗中。
還是面對同一個人。
“星珏,出來吧,你在裡面呆的時間太久了。”喻文卿的頭髮有些溼漉漉,貼在了兩鬢,這讓他看起來性感的要命。
“我,想自己靜一下。”謝星珏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回道。
喻文卿敏銳地感覺到了謝星珏內心的疲憊,和那一絲髮自內心的抗爭,他沒有任由謝星珏在控制檯裡面,謝星珏是第一次操控機甲,這從他開始的動作就可以看出來,謝星珏沒有慌亂,容錯率很小,但是他的反應意識跟不上他的操作手速,這應該讓他十分有挫敗感。
“你出來,我有話對你說。”喻文卿重複了一遍,眼睛誠懇的看着他,“我在外面等你。”說罷不等謝星珏反應,先行切斷了通訊。他不給謝星珏拒絕的理由和時間。
“出艙。”謝星珏果斷的下了命令,機甲兩條腿開始收縮,降低中央操作室的高度,離地面只有五十釐米處,停下來,艙門打開,他跳了出去。
他渾身上下只穿着白色的內褲,喻文卿比他快了一步,手上拿了一件衣服,直接給他,“披上,不要吹風生病,跟我來。”
謝星珏伸手接過衣服,腳步卻沒動,“你要對我說什麼?”
“今天的訓練。”喻文卿沒有轉身,背對着他,“想要提高嗎?”
提升能力對於謝星珏來說永遠是個誘惑,喻文卿果然知道拿什麼來誘惑他最好,從打敗你的人手中學習,遠遠比一個人鑽研要獲得的更多,謝星珏爲着這一句話毫不猶豫邁開了腳步,背對着他,喻文卿嘴角帶着一絲淺笑,這裡是大型的訓練場,每個訓練場都會帶着許多微型會議室,他找了一處進去,帶上了門。謝星珏坐在他的對面。兩人只是簡單的披了一件衣服,謝星珏皮膚是象牙白,雖然從小沒有生活的有多好,但是也沒有餓死在家裡,吃着最廉價的東西,反而長得很好,他的眉眼都很像他的母親,赤着腳在仿木製材料的棕色地板上映襯着,帶着讓人想要欺凌的誘|惑,這個人卻是一隻隱藏着刺的玫瑰。
“你的表現,已經很好了。”坐下來第一句話,喻文卿開始誇謝星珏,謝星珏擡頭正視他,看了三分鐘,喻文卿訕訕的低下了頭,謝星珏說了一句話,“還不夠,遠遠不夠。”
“你已經贏了大部分的人了,星珏,他們第一次不會有你這麼穩定。”喻文卿道,“不要太心急自己沒有戰術,沒有操作技術,這些都會有的。”
“你不懂的。”謝星珏小聲回道。
你可能懂我爲什麼這麼做,但是你不會理解我,當你什麼都有的時候,你怎麼可能理解一個沒有鞋子穿的人的痛苦?
“我是不懂你,”喻文卿走到謝星珏身前,單膝跪地,擡頭看着他,“但我知道你想要成功。”
謝星珏面無表情看着他,“誰不想?”
你告訴我,聖西門學校裡,有誰不想成功?即便是成功的含義有多種,不爲利益的人也要爲名聲,成爲歷史也是一種誘惑,或者滿足好奇心本身就是一種成功,探索也是。在這樣一個等級分明的社會,怎麼可以不成功?
成功才能生活,活着只是生存。
“但是你要知道,成功真相的另一面是永不停止對人性的洞悉和思考,當你不足夠熟悉的時候,你就會輸。換句話說,你只是輸在了不熟悉上。星珏,恆者行遠,思者常新。”他側了側手腕,將自己的光腦接口對接謝星珏的,將一些東西傳輸給他。謝星珏側頭就能看到喻文卿的耳朵,看到喻文卿只是披着一件袍子,隨手將腰帶繫了一下,這麼半跪着,半個身子的風光露在謝星珏的眼前,喻文卿的眼神專注在對接上,謝星珏一直這樣看着他,柔順的頭髮貼在耳後,肌肉流暢的貼附在筆直的骨骼上,力量隱藏在那之後,謝星珏第一次在考試中看到他,就知道他不是外表這麼簡單,他甚至摸不清喻文卿整天在想什麼,但喻文卿一定不會是無慾無求的人。一個無慾無求的人怎麼會出現在聖西門,怎麼做將軍的兒子?
但是終有一天他會知道,喻文卿在謀求什麼,而自己能否和對方合作。
“看夠了麼?”喻文卿帶着一絲打趣的聲音響起來,謝星珏這才發現喻文卿已經弄好了,而自己還在盯着對方看,一下子窘了起來,耳朵有些發紅,眼神轉到地上,看着自己的赤着的腳。
“你願意來軍隊嗎,星珏?”喻文卿低聲問謝星珏,握住他右手上的環形扣,“血統貪狼在你手上,你必須選擇站隊了,克洛斯最近一直在找這個東西,劉慈給了你,是福是禍就看你怎麼選擇了。”他聲音很低,聽不出來情緒。
“站隊?”謝星珏疑惑的重複了一句,“站誰的隊?”
喻文卿眼皮擡起來,“劉慈居然沒有告訴你?”
就知道這個坑爹的沒有好事!謝星珏內心默默吐槽了一句,“他什麼都沒說。”
“冰藍鳳凰和血瞳貪狼都是天外來物,從銀河以外的地方飛過來,在靠近地球的時候被捕捉到的。但是奇怪的是物理學家曾經推算過地球的引力其實不足以捕捉到這兩樣東西,一定有第二個力對這兩樣東西進行了作用,所以到了地球上。”
“哦,所以呢?”
喻文卿被他平平的跟機器人一樣的聲音逗笑了,“如果推測沒有錯的話,這兩樣東西應該是上古機甲,擁有智慧的機械。它們的作用目前是未知的,只有被承認後,纔會進入機械思域,接受他們進行的精神域的訓練。”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謝星珏不在意,被動選擇站隊和擁有力量後自己的選擇是不同的,更何況,他不想站隊。
他想要獨立。
“懷璧其罪。”喻文卿道,“你知道爲什麼是我哥哥還有劉慈去嗎?因爲這是從拜修斯帶回來的,成功帶回來是帝華的,不成功克洛斯就可以直接推到我哥哥身上,然後借題發揮,裁決數字軍隊——那是我父親的心血啊。劉慈現在被關在審訊室,克洛斯逼問他血瞳貪狼的下落,如果你不站隊的話,我不否認他會不會殺了你,奪了血瞳貪狼,你沒有保護傘,星珏。”
“這纔是你找我來的目的,對吧。”謝星珏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在克洛斯找上我之前將我拉攏過去,哪怕不拉攏過去也不能讓東西落在克洛斯的手裡,直接交給科學院就會經過你三哥的手中,沒有人能從你三哥手裡將東西拿走,因爲克洛斯不敢輕舉妄動,對嗎?”
“你猜測的不錯。”喻文卿揚眉,他這樣倒是有一份神采飛揚的感覺,耀眼的不得了,“政治從來一個樣子,平靜了內戰,戰亂了一致對外,權力是一頭猛虎,誰都想騎上一騎,覺得自己能夠駕馭。騎上去了也就下不來了,要麼拿別人喂老虎,要麼以身飼虎。”
不知道爲什麼,謝星珏總覺得他笑的有些寒意,像是冬天的陽光,雖然身上會被普照,卻仍然寒冷。
上了猛虎就不會想要下來,而肉也只想着從別人身上割下來,神降大陸的社會格局已經膠着了多年,卻沒有人能夠戳破這樣的局面。貧富差距,不流通的社會階級層次,窮人無望的未來,富人貪婪的雙手擷取利益,這種局面,不知道走到什麼時候,纔是個盡頭。
“我需要做什麼?”謝星珏緩緩的舒了一口氣,直接問了這個問題。
“你決定的很快。”喻文卿站了起來,順勢將他也拉了起來,“你只要將自己變得強大,就可以了。我給你的東西,記得看。”
喻文卿先行推門離開,謝星珏走到門邊,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在自己設定的方向,好像方纔自己不小心從他眼中看到的悲憫是假的,看到的同情也是假的,那種毀滅而又重生的眼神,他在自己的眼中也曾經見到過。
那是對於一種東西的極度痛恨纔會出現的眼神,想要毀滅它們,然後新生。
喻文卿走路很穩,速度又抓的很好,就像他這個人,他永遠在跟你笑,你極少看到他的其他情緒,唯一一次失神,是因爲他的哥哥逝世了,手足之情讓他的感情爆發在旁人面前,那個旁人是他每天從早到晚都面對的室友。在其他人面前,他永遠得體,遊走在每個人之間,他是每個人都會當成朋友的那種人,不會和任何人爭吵和紅臉。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呢,喻文卿?我從來沒有看透過你。
謝星珏一邊想一邊打開自己的光腦存儲器,剛打開就聽到它發出“滴滴滴”的聲音,他被裡面的信息嚇到了——儲存量已經將自己的光腦的內存佔滿了!
這要看到什麼時候?謝星珏一邊嘀咕一邊根據信息量將自己下一週的時間安排表做出來。追上喻文卿的腳步,回到更衣室穿上衣服,然後去吃飯,晚上去上楚明非的理論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