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這些人潛上山,想偷各派弟子的屍體,是苑書姑娘幫了我們。”武當首徒柳行收劍,快步走到古蒼面前,朝苑書看了看,拱手道。
古蒼和幾位掌門對視一眼,揮手讓柳行退下,看向韓燁:“殿下……”
韓燁和任安樂在晨曉時將他們喚醒,什麼也沒說就直奔寺門,正好碰見歹人搶奪屍體,這事兒定不簡單。
韓燁行上前,“諸位掌門,昨晚我告知任將軍今日晨曦時會有軍醫前來驗傷,這一早便有人來搶奪屍體,來人意欲爲何,想必不用我說諸位也明白。”
幾位掌門紛紛點頭,神情凝重起來。下山的路早被各派弟子封鎖,這些人卻從天而降,行蹤鬼魅,只可能是一早便潛伏在化緣山伺機而動,再者對軍醫上山如此警惕者,想來想去也只會是前幾日屠殺弟子的真正凶手。
古蒼朝柳行揮手,怒道:“將這些人的面紗都揭下來。”
他沒吩咐把啞穴解開,看黑衣人的狠勁,咬舌自盡也不是不可能,一般只有豢養的死士纔會如此,古蒼朝韓燁望了一眼,心底隱隱明白,這件事恐怕是朝廷幾位皇子爭位,禍及了他們武林。其他幾位掌門也不是糊塗人,都猜到了幾分。
沒人瞧見站在後面的青城派掌門突然變幻的臉色,他朝柳行看了一眼,神色冷沉。
黑衣人的面紗被揭開,皆是些普通的容貌,只是眉宇間很有幾分戾氣。柳行在他們身上搜了搜,只在一個人腰間尋到一把驍騎營慣用的匕首,立刻轉身交到古蒼手上。
“去把鄭統領請出來,讓他認認此人可是驍騎營的。”這些人顯然是冒充的,古蒼此時已經信了韓燁,連帶着對鄭華也用了一個‘請’字。
柳行領命而去,不一會,鄭華被帶到寺外空地上,一見韓燁,他眼底露出幾分慚愧,聽明寺外的情形後,仔細辨認那幾個黑衣人,他搖頭道:“殿下,諸位掌門,這些人絕不是我驍騎營的將士,前幾日定是他們冒充,劫殺了各派弟子。”
鄭華說得篤定萬分,一時間,幾位掌門皆有些頭疼,這些黑衣人意欲挑起太子和武林的爭鬥,顯是針對太子而來,他們各派此次受了牽連,不可能忍下這口氣,現在最重要的是必須知道想漁翁得利的究竟是誰!
“古蒼道長,可否讓鄭統領先將這些人帶下山,等審出幕後之人,我必給大家一個交代。”韓燁行上前提議道,見古蒼和幾位掌門點頭,他揮手讓鄭華把人帶走。
吳巖鬆見殿前之事落定,朝黑衣人望了一眼,舒了口氣,甫一轉頭,正好撞上任安樂若有所思的神情,心底生出不安的感覺來。
“慢着。”清亮的女聲突然響起,吳巖鬆驟然擡頭,見任安樂越過鄭華,朝被定住的黑衣人而去。
衆人不知任安樂爲何突然開口,只是她身份擺在這,也無人斥責於她。韓燁不經意瞥見吳巖鬆難看的神色,眼底明瞭,劃過隱約的笑意和期待。
任安樂繞着那幾人走了一圈,眼眯着,停在領頭的黑衣人面前,突然轉頭朝青城派掌門看去,“吳掌門,昨日我家的丫頭可是將你的徒弟傷得不輕?”
任安樂這一句突兀而不知所謂,吳巖松露出個僵硬的笑容,“任將軍,此事無需介懷,小徒無禮在先,不過是受了點皮肉傷,此時正在廂房休養……”
幾位掌門聽見這番解釋,才發覺一向緊跟在吳巖鬆身邊的魯文浩居然不在,心底頗爲不屑,堂堂男兒,只是點小傷,竟還需要臥牀休養!
“難怪,青城派弟子皆在,唯獨不見他。”任安樂挑了挑眉,突然開口:“吳掌門,我有件事想問你,請掌門不吝相告。”
“任將軍請說。”
任安樂走到地上青城派弟子的屍體旁,看向吳巖鬆:“吳掌門,你青城派的青嵐劍典冠絕江湖,只是我聽說此劍典必須以左手持劍才能將威力發揮到更大,是也不是?”
吳巖鬆神情驟變,向前兩步就要抽出佩劍,“任安樂,這是我青城派秘事,你是如何得知!”
“吳掌門且慢。”古蒼攔住吳巖鬆,轉頭看向任安樂神情嚴肅,“任將軍,我們武林有武林的規矩,你提起此事究竟爲何?”
任安樂嘴角一揚,突然抽出身旁一弟子的佩劍朝地上躺着的青城派弟子刺去。
“任安樂你欺人太甚!”吳巖鬆驚怒莫名,拔劍朝任安樂而去。
突然兩道人影出現在任安樂面前,同時朝吳巖鬆擋去,吳巖鬆被彈開,連退三步。
衆人定神瞧去,韓燁和苑書肅目站在任安樂面前,不動分毫。
古蒼心底暗驚,韓燁是淨玄大師的弟子,有此身手不足爲怪,但這丫頭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麼一身蠻力。
冒犯屍體乃是大忌,衆掌門顧不得其他,正欲朝任安樂責問,卻見她手中長劍停在青城派弟子屍體的左掌上,劍尖一挑,掌心翻開朝向衆人。
“吳掌門,你青城派弟子既然慣用左手,那爲何掌心卻不見一點厚繭?”任安樂擡眼,不緩不急慢慢開口。
衆人紛紛朝那青城派弟子望去,見左手虎口處果然不見一點傷痕,心底犯疑。柳行得了古蒼的眼神,走到這些穿着青城派衣袍的屍體旁,翻開兩掌,發現所有人皆是右手使劍。
古蒼朝吳巖鬆望來,“吳兄,這是怎麼回事?”青城派弟子數百,他們不可能都識得,平時只憑衣袍辨識,但若死在這裡的不是青城派子弟……
吳巖鬆一怔,昂頭聲音有些僵硬:“古兄,不要聽任安樂胡說。”他頓了頓,陰沉的朝任安樂看去,“我青城派的劍典只有入室弟子才能學,這些位份低下的弟子自然沒有資格,任安樂,你如此污衊本派,是何居心!”
“哦,是嗎?”任安樂眼底拂過一抹深意,無視吳巖鬆的氣急敗壞,身形一動,突然移到那黑衣領頭人身旁,以劍翻開那人左掌,笑道:“吳掌門,此人你可識得?”
衆人望去,那左手虎口處滿是厚繭,想必平常慣用左手,黑衣人面色大變,薄薄的冷汗自額間冒出。
“賊匪之人,本掌門自是不認得。”吳巖鬆拂袖,“況且諸位掌門也可以作證,我青城派入室弟子中,並無此人……”
他話音未落,任安樂突然起劍朝黑衣人臉上劃去,衆人一陣驚呼,長劍飄忽而過,極快的落下幾道殘影,任安樂收劍,吹了吹劍尖上的皮屑,哼了一聲。
“吳掌門,這種東靈樹皮做成的的人皮面具,破綻太大,給弟子用這種不上臺面的末流東西,你們青城派缺銀子了不成?”
那領頭黑衣人臉上的面具被任安樂劃開,出現的面容赫然便是青城派首徒魯文浩!
吳巖鬆臉色陰晴不定,手中本已鬆掉的長劍猛地握緊,警惕的望向一衆掌門。
“吳巖鬆,屠殺我門弟子的居然是你青城派!”饒是古蒼一向心性寬厚,此時瞧見這麼一副情形,也忍不住怒喝。
這次武林召集帖是青城派所發,他們爲了響應纔會千里遠赴化緣山,哪知卻陷入了青城派早已布好的陷阱,跟來的半數子弟盡皆喪命於此,他豈能不恨!與他有同樣遭遇的其他三位掌門亦是如此,猜出了緣由,紛紛跟在古蒼身後沉着臉朝吳巖鬆圍攏而去。
吳巖鬆打了個手勢,他身後的青城派弟子立刻擺陣擋在他前面,從寺中更是躍出不少黑衣人站在他身後。
見吳巖鬆退至後面,又有黑衣人接連出現,古蒼等人一怒,紛紛運力拔劍,哪知他們突然臉色一白,吐出一口血來。
除了古蒼,其他三位家主本就受了箭傷,更是不濟,蘇家家主神色冷凝,“吳巖鬆,你在我們身上下了化功散!”他們在武林中已是翹楚,能不動聲色將藥下到他們的吃食裡,除了吳巖鬆,根本沒有人能做到。
場上情形陡變,韓燁和任安樂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底的凝重。
各派的弟子急忙護在各自掌門四周,爲其護法。幾位掌門盤腿坐下,點住周身大穴,開始運氣療傷。
“不錯,你們這幾日的吃食都被我做了手腳,三日之內,只要運用內力便會血脈逆流。至於那些弟子,自然也是我安排的人取了他們的性命。”見事蹟敗露,吳巖鬆也不再僞裝,臉上的陰狠表露無遺。
“卑鄙無恥,簡直枉爲一派掌門。”三清觀五合道長是個倔老頭,當即便怒罵起來。
“吳巖鬆,你青城派相傳百年,今日做出這種事,就不怕武林羣雄羣起而攻之?”古蒼沉聲喝問。
“我怕什麼!永寧寺也就罷了,你武當崛起不過幾十年,憑什麼位列在我青城派之上。今日只要你們都死在化緣山上,到時候還不是我說什麼便是什麼。”他陰測測的朝太子和任安樂看了一眼,“世人只會知道太子率兵攻打化緣山,四派掌門和太子慘死於此,不用我出手,你們自會被朝廷剿滅,到時候我青城派便能成爲武林第一大派,揚眉吐氣!”
吳巖鬆的視線逡巡過幾個掌門,最後落在任安樂身上,“任安樂,你不好好呆在晉南,跑出來多管閒事,老夫今日就把你的命一併留在化緣山,也好給太子陪個伴。”
“吳巖鬆,你和誰勾結來取孤和諸位掌門的性命?”韓燁走出,攔在任安樂面前,聲音淡淡,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儀。
吳巖鬆呼吸一滯,對着韓燁眯眼道:“太子,皇城裡的那把椅子太燙手,你還是安心做個糊塗鬼上路得好。”
“你若說實話,你的命留下,但孤可以給青城派一條生路。”
“太子殿下好大的口氣。”吳巖鬆笑得陰險,拍了拍手,“出來。”
他話音落地,兩道人影從寺內躍出,出現在兩方人馬之間,他們身負長劍,身影如鬼魅,一見便知是頂級殺手,絲毫不遜於早已成名的江湖高手。
苑書握着巨劍向前兩步,眉頭皺起,護在任安樂和韓燁面前。
韓燁神情微有凝重,緩緩抽出腰中軟件,運力一彈,清越的劍鳴響徹在化緣寺外。
幾乎是瞬時,四野山林中鳥雀四起,寒光隱射,衆人擡眼,倒吸一口涼氣,不知何時起,化緣山四周的高地茂林中被無數驍騎營士兵圍住,長弩架于山間,弓箭拉至滿月,指向寺外的空地上,似乎只待韓燁一聲令下,此地便能被夷爲平地!
各派掌門見此情形,朝面容不改的韓燁看了一眼,暗暗驚歎。他想必是早就猜到了會有這場動亂,纔會將驍騎營將士埋伏於此。
吳巖鬆臉色一變,正欲開口,一道蒼老沉鬱的聲音響徹在化緣山頂,渾厚的內力震得所有人心神一凜。
“好一個大靖太子,臨危不亂,心思深沉,韓仲遠倒是教了個好兒子出來!”
衆人聞言大驚,世間敢直呼當今天子名諱的寥寥無幾,除非……大靖立朝之前,此人就已名動雲夏,和太祖相存在同一個時代!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