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磕頭的聲音一直在正房迴響。
這會兒就算是呼吸也沒有人敢發出來。
繼王妃笑得花枝亂顫，指着明玉說道：“你胡說什麼呢？我怎麼會送你去掖庭，那也是你配去的地方！”
最後一句突然變得冰冷，凍得身後的明珠撲通一聲跪下。
繼王妃笑得更開心，指着一屋子的人，像一個頑皮的少女，清脆的聲音嬌嗔道：“你說說你們，多大一點事情，鬧得我像是會吃人一樣，怎麼會呢？我一直那麼好心腸，好心就會有好報，菩薩說的不是麼？”
“呵呵呵呵……”
整個正房只有繼王妃毛骨悚然的笑聲。
“是誰笑得那麼難聽，不會笑也不會閉嘴嗎！”門口突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威武霸氣捨我其誰！
繼王妃回頭，只看見一個頭戴布巾，耳戴石榴紅拇指般大小的珍珠耳環，穿着粗布麻衣的老婦人一掌推開欲要攔截她的小丫鬟，腳步聲風，擡頭挺胸的噠噠噠走了進來。
站到繼王妃跟前，老婦人先皺眉打量了一眼滿屋子跪着的人，心裡不滿的面向繼王妃，怒氣衝衝的說道：“這是做什麼？好好的王府經常喊打喊殺的，成什麼體統？”
繼王妃半響沒回過神。
等看見老婦人的不滿已經變成殺氣，繼王妃臉色一僵，嘴角抽搐。
她立馬換上得體的微笑，一步三晃的走到老婦人身邊，拉着老婦人的手臂搖了搖，嗔怪的說道：“娘怎麼來了？您來也不請個人通知一聲，也好讓我去大門口迎接您啊！”
變戲法一樣的表情，繼王妃信手拈來。
蜀南王的親孃，林氏冷冷一笑，斜睨繼王妃一樣，道：“我要是先前通知了你，還能看到今天這齣好戲麼？”
繼王妃呵呵一笑，道：“哎唷，娘說的什麼話，我不過就是和丫鬟們開開玩笑罷了，您聽見的那些啊都當不得真。”
“那我看見的呢？”林氏毫不相讓，繼而指着明玉說道：“我聽你說要把這丫頭遣送去掖庭苑，早年我就說了你在胡鬧，現在你還想鬧出人命！”
皇宮深院有掖庭發配刁奴，蜀南王府有掖庭抽筋扒皮。
明玉明珠聽見“掖庭”二字，身子不禁又是劇烈顫抖。
繼王妃瞪了一眼明玉，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婉，像個小女兒般趴在林氏的懷裡，委委屈屈的撒嬌道：“娘也看見了，我也只是說說而已，這些刁奴都不動腦筋的，還經常惹人生氣，我不嚇一嚇她們，怎麼能讓她們知道害怕，纔會更盡興的爲王府效力呢。”
“話雖沒錯，但是也不能動不動就提什麼庭不庭的，讓外面的人知道，怎麼看蜀南王府？這會有損王爺的威名。”林氏轉而想了想，提出一個方法，道：“這樣吧，下次要是這些奴才再不聽話，你就把他們全部發配到我的田莊，我倒要看看他們能不能肩扛手提，給我把田莊好好打理妥帖，要是有半分差池，我讓他們三天不能吃飯睡覺！”
聽起來很唬人，不過是忽悠她罷了。
繼王妃心下冷笑，面上還要做出恭敬聆聽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頭贊同道：“娘說的對！還是娘最有辦法！”
然後不等林氏自甘下賤，又想親自去扶起丫鬟，繼王妃率先開口道：“明玉起來，去看看廚房還有沒有新鮮的玉米，娘就喜歡吃這些瓜果蔬菜，有的話你讓廚房今晚都做上，晚膳全部擺出來。”
明玉唯唯諾諾的下去。
明珠退到桌旁，給林氏倒了一杯茶。
林氏看着明玉出門，轉頭對矗立不動的明珠說道：“你們都下去吧，我要和王妃說點事情，沒吩咐就不要進來了。”
明珠沒動，擡眼小心的瞥了一眼繼王妃。
繼王妃暴怒，提高聲音道：“還愣着做什麼！老夫人的話也不會聽了，是想等着我請你們出去？”
“奴婢不敢！”明珠等一干丫鬟齊齊跪倒，先磕了頭，才倒退着輕手輕腳的退出正房。
門外，躲在漆紅大柱後面的紫鶯見此，心裡有了計較，拉過一個剛退出來的慌慌張張的小丫鬟打聽起裡面的情況。不一會兒又跑過來一個丫鬟……
林氏被繼王妃攙扶着，坐到了上首的位置。
繼王妃站在林氏身邊，言笑晏晏的說道：“娘那麼着急趕過來，不知是有什麼事情勞駕您大老遠的跑一趟？您看我這邊忙成一團亂，都沒時間陪您好好聊一聊。”
言外之意就是，沒事喝了茶您老人家可以回去了，您那一莊子事情還等着您親力親爲呢，我這邊也沒時間和你浪費時間。
林氏只做聽不明白，打着官腔道：“我也有好長時間沒回來看看了，這人老了，時間一長啊，對以前的人和事就想念得緊，也想念我的寶貝孫子咯。祿哥兒上學去了？”
要是她會相信這句話她就是傻瓜。
繼王妃體貼的揉捏着林氏的肩胛，小媳婦作態的說道：“祿哥兒和丹姐兒都在學堂那邊，要不要叫人喊他們回來？”
“不用不用！沒事別打擾了他們進學。”林氏擺手，神情嚴肅，說道學堂十分認真，“我怕耽誤了他們的學問，還是不要叫回來了，免得先生也不高興吧？”
“這有什麼打緊的，先生那邊多給點錢不久解決了。”繼王妃故意逗着林氏玩，壓根沒想告訴林氏殷大家今天休息。
誰都知道蜀南王有個草莽出生的娘，一生最崇拜的就是有學識的人，偏偏生了個兒子文不成武不就，當初王爺反對丹姐兒進學，林氏可出了一份大力，修理得王爺到現在也沒有膽量反悔。
繼王妃想起這些事情就覺得煩躁，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鬱悶偏偏發泄不了。
林氏這會兒也回過味，立即轉向繼王妃，呵斥道：“不許侮辱先生！人家願意教丹姐兒就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殷家的人可不是你想請就能請來的！”語氣一頓，悵惘的說道：“那時候我們家裡別說是進學堂，就是出一個有學識的人都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你們不要日子過好了反而忘記老祖宗的教誨，當心世代家業就毀在你們這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