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訂親的事情因天災而暫停,但打着算盤的人家,可沒停下算計的心,六皇子訂親,有名位的都訂了人,不打緊,不是還是梅妃所出七皇子,哦,對,算一算,楊妃的八皇子也十四歲了,這回太后總不會又要故計重施,逼着皇帝給他訂個楊氏女爲正妃了吧?
楊家嫡系的嫡出孫女就兩個,楊延福已嫁,楊延喜……
分支雖也有嫡女,但論才貌皆不出衆,而且出了楊延喜那回事,太后還有臉再在皇上跟前擡舉楊家女嗎?
“楊家兄妹好像離開咱們廣陵城了!”範安陽幾個坐在姚府花園八角亭裡,姚囡囡這位準六皇子妃燦笑如花說着最新消息,丁筱妍露出喜色確認,見姚囡囡身邊的丫鬟都點頭證實,才笑嘻嘻的對姚囡囡道:“可算是走了!”
“只怕她回了京,還有得折騰。”丁筱樓冷聲提醒。
姚囡囡小手一揮,“管她呢!只要她兄妹別來跟我前煩就好。”
六皇子是蘭妃長子,蘭妃的親孃是範安陽嫡親姑祖母,說起來將來也是親戚啦!雖然之前就是遠親,但不如這層關係親厚,姚大嫂覺得範安陽沉穩脾氣好,不嬌,難得的是,與小姑子合得來,很是贊同小姑子趁早與範安陽多走動走動。
範安陽對楊家兄妹不感興趣,在她看來,富陽侯有些腦殘,明知楊延喜這個樣兒,卻放任她滿天下追着男人跑,打量是不怕懷王這外孫子與他家生嫌隙?但皇帝家的臉被打了,很丟臉的啊!雖是小老婆,但也是太后指的婚不是?就算是不是親孫子,但楊延喜也不是她親孫女,都是隔層肚皮,太后要不傻,就該知道誰應被懲治。
太后沒動靜。可以說是老太太年紀大了,被氣壞了,沒調養好,沒人敢給她知道。楊延喜逃婚後又做了什麼,但楊妃呢?身爲準婆婆及親姑母,被狠狠打臉的是她親兒子,被她嫡親侄女兒嫌棄,人家不要給她兒子當小妾,要嫁另一位皇子當皇子正妃。
楊妃怎麼不氣?不惱?沒出手修理修理楊延喜啊?
不都說皇權至高無上的嗎?怎麼被人這樣打臉,也沒動靜呢?這皇室也太好氣性了吧?
不過她沒把這話問出口。
丁筱妍拉着姚囡囡正說着悄悄話,範安陽瞧她們兩臉紅紅的,也不去吵她們,拿了新做好的畫板到園子裡素描去。
丁筱樓左右看看。朝丫鬟伸手,文梅忙掏出丁筱樓放在她那兒的雜記給她,四個女孩各忙各的。
姚大少奶奶的丫鬟奉命過來請人時,就見自家姑娘和丁筱妍說的正起勁,另一位丁姑娘兀自看書。倒是大少奶奶希望姑娘與之交好的那位範姑娘不見人影。
心知大少奶奶是憂心孩子心性的大姑娘,一朝入了皇室,自家便不好時時走動,大老爺駐地在湖、樂兩地,大少爺此次調防卻是調往平州去,大少奶奶操辦大姑娘的婚事後,指不定要跟着大少爺走。不過就算大少奶奶回京長住,也不可能常常上王府去見大姑娘,要是大姑娘遇着什麼難事,大少奶奶這遠水如何救得了近火?
所以大少奶奶才盼着大姑娘能與範姑娘走得近,誰知大少奶奶苦口婆心再三交代,大姑娘還是當作耳邊風啊!
再一瞧。跟着天使來賜婚的六個教養媽媽散在亭子四周,看似悠閒的在賞花,實則一個個支着耳朵在聽大姑娘和丁七姑娘說話?
姚大少奶奶的丫鬟左右一問,知道範家姑娘拿着畫板畫畫去了,忍不住輕嘆一聲。提裙進了亭子,與姚囡囡及丁筱妍姐妹見了禮,說明來意。
姚囡囡一聽臉就拉下來了,亭子外頭傳來兩個媽媽清喉嚨的聲音,姚囡囡微愣,然後才技術極差的扯出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原來是表姨和表姐她們來啦!”
丁筱妍掩嘴竊笑,“你家有親戚到啦!我們也該回了,功課我們就幫你交了,回頭讓丫鬟把嚴先生派的功課給你送來。”
“不要啦!你們給送來啦!你們要不來,我又沒得休息了!”姚囡囡搖着丁筱妍的手撒着嬌,範安陽抱着畫板回來,看到這場面差點噴笑。
後來似想到什麼似的,翻開畫板,手下不停非常快速的把這一幕,以簡筆白描的手法給畫下來,然後四下拉線標註,打算回去要作成工筆畫,嗯,還是作成繡畫?給姚囡囡和丁筱妍一人一幅,留作紀念呢?
青春年少韶光易過,可惜這年頭沒有手機,沒有相機,當然也沒攝影機,能把這珍貴的一幕永遠留存,然而範安陽用自己的方式,爲她們兩留存下這珍貴的記憶。
當姚囡囡成了老太君時,看着孫女們嬉笑打鬧時,總會讓人取出這幅繡畫來,緬懷那如陽光般熣燦的無憂時光。
不過這會兒,這幅繡畫還沒着落呢!
姚大少奶奶的丫鬟看到範姑娘過來,便走過來與她福了一福,範安陽微頜首,手上的筆沒停,丫鬟見狀湊過來看,立時驚詫的張着嘴,怔怔的看着範安陽,就見範安陽手裡的畫板上,自家姑娘和丁七姑娘笑鬧着,八角亭四周的花草搖曳生姿,丫鬟、媽媽們有的低頭細語,有的恭敬肅手,有的指着花草說笑,看來這位小姑娘真有點才華,才能被嚴老先生收於門下爲徒啊!
範安陽只是作個速寫草圖,畫得很快,畫完了收起畫板,見這有數面之緣的大丫鬟仍愣愣望着自己發呆,不由眨眨眼,“不知姐姐來有何事?”
被範安陽一喊才如夢初醒的丫鬟,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再次催促自家姑娘一聲,丁筱妍便道,“我們與你一同過去吧!我們也該告辭了。”
姚囡囡有些爲難,但丁家姐妹要走,本就應該與姚大少奶奶打聲招呼的,因此只得悄悄與她們說明情況,省得一會兒被她家的極品親戚給嚇着。
姚大少奶奶正很不耐煩的應付客人,今日上門的親戚。是姚都指揮使親孃的孃家表外甥女的婆家小姑的女兒,這關係繞的,說實話,是隔得老遠的了。但誰讓你家得蒙天恩,要成國戚呢?
難道因爲要與天家成親家,就不與窮親戚往來啦?
因此這逢年過節時時上門打秋風的表姨就拉着女兒們來了!
若是可以,姚大少奶奶壓根不想讓她們進門,可是不成,人家要來看望姚囡囡的,總不能讓小姑子還沒出門子,就先傳個不敬長輩的名聲出去吧?雖說這長輩有好幾種,這位表姨就屬於那種死纏爛打型的,你敬着她。她就能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不敬她,她就放開了去,滑坐到地上扯發撒潑的。
範安陽她們過來時,這一位纔剛滑到地上。準備撒潑。
姚囡囡與丁筱妍目不斜視的走進廳來,對地上坐着的婦人視若無睹,表姨家的女兒們看到姚囡囡進來,看着她一身清爽的月白襦衫裙,累絲銜翠鳳尾步搖,耳上一對翠汪汪的玉荷耳璫,幾個女孩們又羨又妒。眼睛都能噴出火來。
表姨不知跟着姚囡囡一起進來的幾個女孩是何身份,但看穿着也知非富即貴,心裡一覈計當即張嘴哭嚎,姚大少奶奶臉都綠了!這一位是存心給自家難堪的?
姚囡囡繃着小臉站在大嫂身邊,範安陽她們因上首被那位表姨及其女兒們佔了,姐妹三個互看一眼。丁筱妍對那鬼哭神嚎的哭訴聲聽而未聞,朝大少奶奶告辭,姚大少奶奶想留,卻不知怎麼留,還是宮裡來的媽媽機靈。搬了錦墩就放在姚大少奶奶和姚囡囡身邊,姚大少奶奶雖是平輩,但她是有品級的誥命夫人,範安陽她們父祖身份雖高,但她們不過是家中無品級的女孩,不坐地上那一溜交椅,請她們坐主家身邊的錦墩,也不算失禮,反顯親厚。
坐在地上的表姨和坐在交椅上的表姐們,反成了不親厚的外人啦!
當然,表姨和其女兒們是不明白的,看範安陽她們坐在錦墩上,就以爲她們出身不高,也是來巴結姚氏姑嫂的,心裡更加焦急,可不能讓她們搶了女兒的好處。
當下如倒豆一般利落的說出自己的打算,要求姚大少奶奶得照辦。
她才說完,屋裡一片寂靜落針可聞,“我,方纔沒聽明白,表姨可否再說一次?”
“行啊!我說啊!你家囡囡不是要嫁給六皇子嗎?這嫁皇子怎麼能沒有陪媵?表姨我犧牲點,就把玉花和玉珠姐妹給她當陪媵吧!還有啊,這嫁妝也得你們家給辦,畢竟她們兩是去給囡丫頭分憂的不是?哦,對,還有她姐兩個,都訂親了,正缺嫁妝和首飾,既然你們家要採辦,那就一道兒買齊了吧!表姨我委屈點幫你掌眼啦!”
衆人傻眼,範安陽不知這位表姨是何方人士,但覺得敢開這個口應是有底氣的,自家姐妹仨外人杵在這兒,實在是尷尬極了,姚大少奶奶沒想到這位表姨還真敢開口說第二遍,都給氣笑了!
丁筱妍被表姨的大言不慚給嚇住,丁筱樓暗翻白眼,原來這世上頭腦不清楚的人還真不少啊!
範安陽果斷起身告辭,她們是外人就不摻和了。
姚大少奶奶滿含歉意的送客,低聲交代改日再上門請罪,範安陽道,“姚嫂嫂客氣了!我們都明白你們的難處,別放在心上啦!”
“她敢這樣上門來,許是看準了你是晚輩好拿捏,姚家沒有旁的親戚能制住她嗎?”丁筱樓給出主意,見姚大少奶奶苦笑,便又建議,“若花點小錢就趕得走是最好,總之不能損及囡囡姐的名聲。”
姚大少奶奶頜首,這表姨不就是相準了這一點,纔敢來亂提要求的嗎?
“她女兒想當陪媵,就能當的嗎?”範安陽問。
宮裡來的四個教養媽媽齊搖頭,“當然不成,如今也沒姑娘出閣要陪媵的了!”
自古結親是結兩姓之好,陪媵隨嫁,是怕聯姻的正主體弱,不及生養就病亡,或沒過生產大關而亡,自此兩親家斷了樞紐,纔會有家裡堂姐妹爲媵陪嫁過府,正主香消玉殞,還有個替補的頂上,不致兩姓因此斷了情份。
別說如今沒有這個例,表姨家與姚家是八竿子打着的親,人家若真要陪媵,也輪不上她家啊!
“這位……老太太,您有話還是起來說吧!就您這個樣兒,誰敢讓您女兒陪媵啊!那可是皇室,您這般不成體統,皇上怎麼可能同意讓您的女兒去侍候皇子?您好好想想,您辛辛苦苦生下女兒,是想要享女兒福的,是吧?”
表姨點點頭,人家水月庵的師太說了,她四個女兒都是享福的命啊!
“您看這四位媽媽,這可是皇后派來考察兒媳婦品行爲人的,您女兒想陪嫁,光這一關就過不了嘍!皇上可不會想要有似您這樣撒潑蠻橫的孫女兒!您再逼姚大嫂她們也是無用的,她們做不了主的啦!”
表姨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耳朵轟轟響,她向來自得的撒潑招數無效?她怯怯的掃一眼四位媽媽,這才發現她們穿着打扮與氣度,跟姚家人不一樣啊!難不成自己那一番作派,反壞菜了?
想到她出門前與丈夫、公婆還誇下海口,婆婆讓她別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