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午時前回到了紀州城,抵達客棧的時候,杜雲啓正在見客,推了來人邀宴,他匆匆回房。
“崔家人纏上你了?”
杜雲尋沒說話,只淡淡的睃了杜雲啓一眼,“祖父可有意與崔家聯姻?”
“沒有。”杜雲啓搖頭,“不過祖父曾言,崔時明是個人才,可惜被崔家本支打壓。”杜雲啓回想着祖父曾批崔家事,“崔郎中年近五旬方調任回京任郎中,皆因崔家本支一直壓着不讓他回京。”
“管事們沒跟大哥說?崔牧這趟帶了兩個姐妹同行?”
“真的?”杜雲啓一愣,隨即變了臉色。“那幾個管事竟都未曾與我提一聲。”
一個青衣丫鬟上前奉茶,杜雲尋接過茶盞,輕抿一口才道:“興許他們知道祖父打算讓你娶崔家娘子?”
“呿!”杜雲啓輕斥,右掌擊桌,桌上茶具叮噹作響。“有出息的,是崔郎中,是崔牧父親這一房,本支嫡出的幾房,全是仗勢欺人紈絝之輩,真要跟他們結親,只怕後患無窮。”
“那……”杜雲尋欲言又止,杜雲啓拍拍他的肩頭。“放心,崔家娘子不可能的。至於她們兩,各有各的算盤,都不是親的,祖父不放權,她們便是百般算計又如何?”
杜雲尋不擔心祖父,倒是擔心父親,父親當年與母親雖然恩愛,卻也不是沒有一言不和吵起來的時候,更何況母親已逝,再如何深厚的感情,沒有了雙方用心經營,只餘一方苦苦相思。遲早,繼母的水磨功夫會將父親的心攏了去。
到時,他和大哥又算什麼呢?
崔牧的母親便是崔郎中的繼妻,崔郎中在平州時,遇上一次時疫,崔夫人急病而亡,一年多後再娶,繼室入門喜,可惜添了一子後便再無消息。杜雲尋暗想,崔家與自家何其相似,只不過他和崔牧的身份卻不同,他和大哥就如同崔牧的大哥、二哥,而崔牧就似他們繼母才生沒多久的兒子,其實,還有一點不同,。崔牧的孃親可不曾在前頭崔夫人尚在世時,就意圖取而代之。
不過饒是如此,崔大公子兄弟成親後,對繼母、繼弟防備甚緊,崔大公子夫妻爲了能掌控崔牧,往他身邊放了不少貌美丫鬟。
因爲這些丫鬟貌美如花,能歌善舞,每每有學伴往崔家做客回來,總要在太學裡。好生把崔牧的丫鬟好一通誇,就連太學裡的教授都曉得。
常聽說繼室養廢前人子,對自己親生子女嚴格管教,讓前人子的無能襯托出她的兒子才能出衆,讓自己的兒子有能力繼承家業,可是在崔家,看來似乎是反了過來。是前頭夫人的子、媳意圖養廢繼妻所出的弟弟。
“我覺得崔家本支似是志在必得,大哥你當心的好。”杜雲尋淡淡的提醒他。
“你就不怕她們把主意打到你身上?”
杜雲尋倒是老神在在,“放心,我早讓人留心,若有人來打探我的消息,就儘管往壞裡說。”
客棧另一邊,範安陽乖順的由着賀璋家的和墨香她們安排,侍候她更衣,“六姑娘,您若是想睡。不如一會兒用過飯後再睡?”
“嗯。”範安陽的右手被吊在三角巾裡,不能妄動,把她悶得慌,坐在馬車裡沒多久功夫就昏昏欲睡,也不知大少爺是怎麼想的,一看她眼合上。就把人硬搖起來,搞得她很想翻臉。
只是礙於那是她大哥,才強忍了下來。
賀璋家的眼中的乖順,其實是範安陽從瞌睡裡被搖醒,還迷糊着,漫應了聲,換了半舊常服,洗了臉,總算清醒些了,她坐在榻上看着衆丫鬟忙進忙出的,硯月手裡捧着一套大紅衣裳回來,臉色不是很好看。
“你是怎麼了?怎麼臭着張臉啊?”丁香以肘撞了下硯月,硯月纔沒好氣的回道:“那幾個繡娘好大的膽子,竟是看着姑娘這套衣服布料好,想貪了去,才故意繡上這般鮮亮的綠色。”
看她氣惱得很,大家互相交換了眼神,極有默契的恭維了硯月姑姑幾句,若不是她管着那個繡娘,怎麼會曉得那幾個人膽大包大的,想貪了姑娘的衣服?
見人說自家姑姑好,硯月心口堵的那口氣好歹給壓下去了,範安陽也來了精神,雙眼亮晶晶盯着硯月看,賀璋家的見她來了精神,也不好攔着人問,便睜隻眼閉隻眼。
“硯月姑姑是怎麼發現的啊?她們貪了去,想要幹什麼?賣嗎?賣誰啊?”瑞芳問題連珠炮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問。
虧得硯月早知她的習性,也不以爲奇,深吸了口氣,才緩緩道:“她們早拿到姑娘這匹繚綾,去繡鋪添針線時,正巧遇上有人在問嫁衣,知道了繚綾價昂,便動了歪心思,正巧遇上姑姑在教姑娘和我們針線,無暇一直盯着她們,她們便在衣上動了手腳,把繡花配色弄得亂七八糟,就是打算被賀嫂子打回票後,伺機把這衣服轉手賣出去。”
“她們打的好算盤!”
衆丫鬟義憤填膺,紛紛開罵,硯月卻低頭神色不豫的看着那件衣裳,繚綾得之不易,市面上一般是沒有流通,基本上都是上進的,外頭的人想買也買不到,那幾個繡娘纔會想要挺而走險,賺那麼一筆。
“那衣服是按我的尺寸去做的?”範安陽指着那衣服問。
硯月點頭,“是啊!”
“你剛剛說,繡鋪裡遇上的人是要嫁衣,難道那新娘像我一樣大?”
“所以才說她們在衣服上動了手腳。”衣服的尺寸是按那新娘的尺寸裁的,然後再照範安陽的尺寸把多餘的布假縫起來,那件衣服被賀璋家的挑刺,被打了回票,她們靜待良機,把衣服送去繡鋪賣錢,只不過她們沒想到,硯月姑姑對她們緊盯不放,她們尋不到機會將衣服脫手,更想不到硯月一回來就把衣服拿走了,。
“這,這顏色這麼鮮亮,怎麼補救啊?”瑞雪靠過去看那件衣服,綠得刺眼的枝葉,在大紅的衣裳上閃亮得讓人幾乎無法直視。
“那幾個繡娘真是該死!這麼一匹上好繚綾就被她們這麼毀了!”心疼啊!
人皆有愛美之心,之前不懂繡花配色倒還罷了!現在經硯月姑姑教導,再看這衣服上的繡色,實在難以入目。
範安陽也靠過去看,還好嘛!用暗色的線迭繡上去,將這些鮮亮綠色當底,應該就行,說不定,還能讓葉子更加生動!她將桌邊的繡籃拉過來,埋首其中挑出幾種濃淡不一的綠色繡線,還有暗褐色及茶色的,她將這幾色繡線丟在刺眼的亮綠色上,然後靜待有人慧眼獨具看出名堂來。
會是誰先看出其中巧妙呢?
不是硯月。
“咦?六姑娘這幾色繡線擺上去,似乎不那麼刺眼呢?”說話的是最近學繡花很用心的墨香,範安陽悄悄的看她一眼,倒是沒想到會是她看出來了。
墨香拉着硯月,兩人一起把繡線往葉上擺放着,“……若不繡滿,不就像極了陽光照射下的葉片?”
反射啊!那麼鮮綠,完全可以將它看成是反射陽光纔會綠成這麼刺眼的啊!範安陽託着腮看她們一來一往的討論着。
女孩們全心在將刺眼的綠葉片進行大改造上頭,倒是無人去想那幾個繡娘該如何處置。
賀璋家的卻沒忘,她讓人侍候範安陽用午飯,自己則去見範安柏,當家主事睜隻眼閉隻眼,手指縫不能太緊,讓下頭的人沒有油水可撈,但是這幾個繡娘今番作爲,不是尋常撈油水可形容,她們是故意爲之,老太爺還在,此行還有大少爺在,她們就敢欺到範安陽頭上來,不懲戒她們,日後不用等到範家式微,這些侍候的人就都欺上來了。
範安柏聽完之後,並未立刻給賀璋家的回答,只是讓管事們在各繡坊尋人,要手藝好心術正的,這事密而不宣,繡娘們渾然不知,猶在煩惱硯月壞了她們的好事。
因爲範安陽她們回來了,硯月姑姑用過飯,下晌便過去檢查幾個丫鬟這幾日的功課,幾個繡娘關在屋子裡怨天怨地,“這死丫頭,你們說,她把那衣服拿走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那可是繚綾裁的啊!就算絞開來做成荷包、扇袋也能裁不少個。”拿來賣錢可是一筆不小的進帳,雖不及當嫁衣賣值錢,但對她們來說,都是筆額外的收入。
“周姨娘不是說六姑娘是個傻的,她的東西隨便咱們整嗎?怎麼那個賀璋家的這般厲害。”印象裡的那個和氣丫鬟幾時變了樣兒?“周姨娘哄咱們呢!”她們幾個在府裡時,都不是擅於鑽營的,這一趟,針線房裡那些個擅鑽營的,都不願走這一趟,畢竟歸期不定,誰想離家千里,她們幾個雀屏中選跟着大少爺出京,本來垂頭喪氣的幾個人,臨出門前幾日,有個婆子說是周姨娘身邊的,知道她們此行在路上肯定要補些針線,便舉薦了幾家針線鋪子給她們。
在梅鎮的方家針線鋪時,誰知會遇上有人要買嫁衣的大生意,好不容易把生意談好,趁着硯月姑姑忙着教六姑娘及其丫鬟時,她們便在六姑娘的新衣上動手腳,原本是筆穩穩當當的生意,怎知,會出問題?這下可好,應了人家卻無貨可交……
“萬一,那店老闆找上門來……”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全沒了主意。
ps:
今天是小年,大家年貨辦得如何了?呵呵,我什麼都還沒買啊!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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