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部安定了,新任黎氏大王特別派了兒子帶着孫兒、孫女一同來大燕朝貢。
懷王和雍王原爲監軍,不過在平定羌部內亂之後,他們二人就先行返朝,由定南侯坐鎮羌部,南靖伯父子及定南侯麾下的數位將軍,各自領兵與羌部的部隊,擊退趁機入侵的北齊及東靖的軍隊。
定南侯留下麾下的幾位將軍,駐守在羌部與北齊、東靖相鄰的城鎮,自己則帶着南靖伯父子和新任大王的兒孫進京朝貢 羌部黎氏大王很有自知之明,他年事已高,這個王位是大燕的將軍拱他坐上來的,最令他驕傲的長子,在數年前,和六子一起死在前任羌部大王的手裡,自那之後,他便對前大王伏低做小,直到今天,他都還有些不敢置信,那個混蛋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有七個兒子,但是次子和四子就因急病過世,三子在老大王廢烏王后時,誅殺烏氏一族時,不慎被波及而亡,如今他只剩五子和麼兒還活着,五子雖沒死,但跟北齊打仗時,丟了一條腿和一隻眼,小兒子因是最小的,最是任性妄爲,老王之孫逃往北齊,他單獨一人率了二十部衆在後追殺,卻差點把命給丟在北齊,還是大燕的少年將軍把他給撈回來的。
這讓羌部新大王很憂心,一旦自己歸西,這羌部是不是又要再掀風暴?
因此他決定要好好拉攏大燕,想着把孫女嫁到大燕來,再給孫子娶大燕的公主,如此一來,羌部若有難。大燕皇帝總不好冷眼旁觀。
所以定南侯班師回朝,他便讓五子帶着長子的一雙兒女南下,黎五王子雖然成殘,不過他能言善道,得知父親的心思後,便讓父親依照大燕皇帝分封皇子子女的慣例,給侄兒女們分封。大哥的長子封嘉寶郡王。女兒封嘉寧郡主,他還是維持舊稱爲五王子,省得羌部那些長老們找他父王的麻煩。
定南侯樂見羌部大王服軟。南靖伯卻是憂心忡忡,他是真不想兒子娶個異族郡主爲妻,可是看黎氏一家子的態度,似乎有意將那個嘉寧郡主許給他家兒子啊!
定南侯安撫他道。“你別太擔心了,等他們進了京。看到我們大燕的皇子,就瞧不上你兒子啦!”
南靖伯乍一聽,有些不悅,然而定下心來。卻覺得定南侯這話倒也沒說差,他已請立長子爲世子,次子的前途得靠他自己去掙。黎氏想依靠大燕謀安定,把郡主下嫁給莫宇瀚。似乎不太划得來。
“黎氏才登基不到半年,根基淺薄,黎氏大王需要外援幫他安定境內那些有異心的部族,更需要有人幫他抵禦外敵,就算他們想把郡主嫁給你家二小子,咱們皇帝可會安心讓二小子娶她?”
不會,如此一來,皇帝可要擔心,娶了異族女的莫宇瀚會不會偏向羌部,爲杜絕後患,勢必不會讓他掌兵,可能以他目前的戰功封賞,從此就把他拘在京中。
他好不容易纔培養出來的繼承人,怎能因此廢掉!
所以這一路上,他便派人在嘉寧郡主及其侍女們附近,多多談及大燕皇子的事,他們說的最多的,莫過於此次監軍的懷王了!誰讓懷王殿下本身就是個話題中心呢!
光是婚事就一波三折,好容易訂下親事,親親表妹還給他逃婚,娶進門的正妃是個病秧子,連圓房都不成,叫側妃搶到頭裡生孩子,這懷王妃、側妃和夫人連着四人同時有喜,孩子們幾乎同日出生,這種事真是難得一見啊!
至於雍王,雖是中宮所出,但因年幼又一向低調,軍中將士反倒對這位皇子所知不多,只曉得他溫和有禮,非常尊重兄長,懷王在前,他便事事以兄長爲先。
因此嘉寧郡主等人對雍王只有淺薄的印象,反倒是對二十多歲的懷王非常有興趣。
進了大燕之後,他們便馬不停蹄的往京城趕,但因羌部人水土不服,病了泰半的人,等他們調養好,再趕赴京城時,已經是年後的事了!
羌部的五王子一行人還沒進京,皇帝已經接到暗衛整理好呈交上來的關於黎氏一族的所有數據,黎嘉寶是已故大王子的長子,因避禍之故,已二十許尚未娶妻,不過正妻未娶,不妨礙他寵幸女奴,膝下已有子女一雙。
嘉寧郡主則是大王子的小女兒,年方十六,聽說數度遣人向大燕的將士,探詢懷王的事情。
皇帝看到這裡,眉頭微皺,“不是說,黎氏原本想把黎嘉寧許給莫宇瀚?”
“是,不過南靖伯顯然很不樂意讓兒子娶個異族女子爲妻。”
“他兒子沒有被黎嘉寧迷住?”資料上說,這位黎氏嘉寧生得十分嫵媚,眉眼豔麗,而且擅騎,曾經邀莫宇瀚比賽騎射,莫宇瀚卻拒絕了,還說什麼好男不跟女鬥。
負責西北一地的暗衛頭領想了下才回答:“莫二少爺說他老孃已經給他相了門親事,他不能負了人家。”
真的假的?皇帝拿眼去看另一位暗衛,那名暗衛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南靖伯夫人和世子夫人幫二少爺相看了大半年,都沒看中意的,世子夫人便建議南靖伯夫人,等南靖伯父子回朝,再讓二少爺自己去相看,不過南靖伯夫人傾向於親上加親。”至於人選不外乎是南靖伯夫人孃家的侄女及外甥女。
皇帝冷哼一聲,“莫家這二小子看來是個人材,朕還捨不得拿他去聯姻。”
莫宇瀚這回可是立了大功,不止帶人把羌部新大王唯一完好的麼兒,從北齊人手裡撈回來,還把北齊軍打得落花流水,也就難怪黎大王想把孫女嫁給他。
“黎氏似乎有意向我大燕求娶公主。”
皇帝揚起一眉,“他們想娶,我們就得如他們的意,嫁一個公主過去?”皇帝冷聲道。“我大燕公主不和親,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暗衛們皆諾,等他們都退下之後,皇帝的心腹太監才吶吶的開口,“皇上,若羌部一意要求娶咱們大燕的女子,那……”
“他們若真有心。自然會提出讓女方看得上眼的條件。”皇帝冷冷的看了心腹太監一眼。
被皇帝這一眼看得冷汗直冒的太監忙低頭稱是。
定南侯一行還沒進京。杜雲啓一家卻已經要啓程去任上,臨行前,杜相父子和杜雲啓兄弟談了一個晚上。天矇矇亮時,杜相精神抖擻的去上朝,杜大老爺則有些疲憊,幸好他今兒休沐。正好可以好好歇一歇,杜雲啓要跟在京的同年們告別。出了書房,便緊着回房養神。
杜雲尋卻是慢條斯理的走回房,奶孃剛幫小煦收拾好,正要抱他去給範安陽。小煦看到他爹,就在奶孃懷裡又蹦又跳的,嘴裡啊啊啊的叫着。就要撲向杜雲尋,奶孃差點抱不住他。可把奶孃嚇得不輕,杜雲尋把兒子抱到懷裡,示意奶孃退下後,才低頭數落兒子,邊走進內室去。
範安陽正坐在鏡奩前梳頭,聽到他那一大通話,忍不住笑問;“你一大早就嘮叨兒子這麼一大串,他聽得懂?”
“不管聽不聽得懂,從小就這樣聽着聽着,自然就懂了。”
範安陽只笑,等到用過早飯,把兒子放到炕上,讓他練翻身,才問:“祖父和你們說什麼?說了一晚上。”
“還能說什麼,不就是老調重彈,叮囑我們在外頭行事要小心,凡事多長點心眼,別輕易就被人算計去了還不自知。”
範安陽心道,這該不會是在提醒杜雲啓,別再隨便就收人家送上來的美人兒吧?要知道,當日若非奚姨娘從中作怪,高明亭也不會那麼輕易就被萬公子哄了去。
“大哥應該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吧?”範安陽邊問邊幫丈夫鬆開髮髻,她輕輕按揉着他的頭,杜雲尋舒服的哼了一聲,“大哥不是雛兒,不會像從前那樣麪皮那麼薄了,再說,有念念她們姐弟看着,爲着他們,他做事前,必得多想一些。”
範安陽一直覺得杜雲啓很不靠譜,也不知王進苑怎麼會喜歡上他的,不過各花入各眼,只能說王進苑眼光獨特了!
當然,相比起杜雲方,杜雲啓還是有可取之處的。“三弟這次要跟着南下嗎?”
“不了,祖父說,讓他去考太學,若是能進,那是最好,若不成,就在京城尋一家書院讓他讀書。”
只是,杜雲尋覺得杜雲方想去考太學,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他連字都寫不好呢!
“留在京城,萬一萬家人找上他……”範安陽遲疑的問。
“那正好,看看他如何應對,他年紀不小了,總不能讓他一直逃避下去。”
年紀不小?範安陽暗撇了下嘴,杜雲方的年紀在現代也纔剛上大學吧!不過確實不能讓他養成逃避的習慣,得讓他學會正面迎擊,好好的磨磨他的心性,否則遇事就逃,將來成家立業了,難道也遇到難事就逃,把家小扔給旁人去替他扛不成?
小煦努力的翻身,終於讓他一舉成功,他趴在炕上高興的手舞足蹈,不過爹和娘都不理他,他奮力的扭動脖子,發現父親就躺在他旁邊,他便伸手拍父親的頭,兩條小胖腿不斷的蹬動着,好不容易纔引起父母的關注,他開心的咧嘴一笑,口水跟着刷地往下滴。
範安陽拿帕子幫他擦臉,然後一把將他抱起來,“兒子,你好棒,會翻身了!”
好像知道母親在讚美他,小煦高興的直拍母親的臉,看着他們母子親熱,杜雲尋笑彎了嘴角,閉上眼睛沉入夢鄉之際,耳際盡是妻小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