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許多的事情離近了往往看不清。飛機上看雲層下面的天地, 彷彿帶了點抽離的清明。

鮑旗風看雜誌,齊念延毫無心思。在鮑旗風的堅持下,他們二人還是坐上了飛往深圳的航班。看着機窗外那飄飄浮浮被霞光映的橙紅豔麗的雲層, 齊念延心裡浮現的是一張仰起的或嗔或笑或揶揄或開懷的臉。風暴的中心看似平靜, 但是並不代表那裡完全安全, 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會捲入無盡的漩渦。即使我什麼都沒有了, 也要保全你。

三江檢修標的這項交易其實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爲了能夠打開中國市場, 許多外資公司使出渾身解數,不惜採取各種罕見的方式。如同之前在其他行業裡的類似項目那樣,ZEN今天的成功是其多年精心安排和策劃的結果, 其中少不了高級官員建立密切良好的關係。

Schwarz和趙林虎,他們的背景都受了西方商業做事直截了當的培訓, 然而到了中國卻要學會一套特有的曲線行進的本事。Schwarz很高興, 認爲自己是精通中國商業作風的大師, 所以碰到趙林虎算他倒黴。因爲他不瞭解趙林虎,他拿了他一寸, 趙林虎定會要回來一尺。

揭標當晚,Schwarz和淡馬及大商代表在會議室談判,吞雲吐霧一直到很晚,Schwarz到最後幾乎沒法堅持,如實告訴中國的這些代表什麼是他們擔心的, 什麼是他們喜歡的。趙林虎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對方袒露心聲 。他知道這些人在不同的發展階段需要做不同的事。Schwarz最後只好認同趙林虎, 信任趙林虎。

達成結果是:ZEN將對建在哈爾濱的電機廠進行技術入股投資, 將他們公司大功率電站機組保護設備最過硬的技術進行部分共享。趙林虎用市場換技術的戰略又一次有了重大進展。

ZEN競得三江檢修標的新聞發佈會在深圳ZEN總部舉行。規模非常盛大, 臺上簽字的是Schwarz和紀長澤。朱立傑和鄭然也飛去了。會場當天不時有人走動, 該來的記者都來了,不來的也被請來了。熱鬧而又盛況空前。

朱立傑和鄭然在會場下面先找了位置坐下來, 不一會趙林虎走過來,他解開西裝的鈕釦在鄭然旁邊的位置坐下,一股淡淡的青檀香,帶有空曠悠遠之氣。鄭然扭頭看到大家也分別在周圍落座了,那個曾在招待酒會有一面之緣的某領導千金往他們這邊看,正好兩人的目光相遇,瞬即不着痕跡的移開了。鄭然也是來深圳後才知道,這位領導千金在ZEN任市場部高級職務。

“作爲一個跨國公司,我們可以保證,我們還會留在這裡,而且會一直待下去。在過去幾年當中,我們證明了一點,我們公司和中國政府的合作是非常有意義的,跨國公司的員工作爲和中國公司溝通的橋樑,跨國公司也作爲一個負責任的企業公民,在中國進行工作,也成爲中國可信任的合作伙伴。在全球經濟衰退的過程當中,我們要進一步繼續我們之間的對話...." Schwarz的開場發言感人肺腑,真摯懇切,具有極高的煽動力。

趙林虎沒什麼特殊表情,還是他出席公衆場合時的官方作風。只是散場的時候大家往外走,走在他旁邊的鄭然扭頭看了一下他臉上的表情,他回看了她一眼,對視之間,都露出了微笑。鄭然只覺得心中特別的高興,就笑的很燦爛,趙林虎右眼微微一眨,這一刻他們都不用說什麼。

鄭然轉回頭,神清氣爽的邁步。“爲了慶祝,晚上我們一定要去喝一杯!”趙林虎在她身邊輕輕低頭說一句。

晚上鄭然在自己的房間翻着帶來的幾件衣服,趙林虎說是去家比較著名的Jazz吧,看了看,三套衣服,一套是休閒的,一套是職業套裝,還有一套是參加晚宴的禮服。猶豫了一刻,還是拿起了那件寶藍色的禮服。趙林虎如約敲鄭然的房間門,鄭然趕快拿起包開門,見趙林虎穿的是西服正裝,暗自鬆了口氣。

齊念延和鮑旗風到了深圳已經是傍晚,酒店是當地鮑旗風的朋友訂好的,他們等在前臺安排入住。鮑旗風拿房卡,齊念延掃了一眼大廳。

鄭然和虎子!鄭然的藍色裙子短至膝蓋,手臂也露在外面,背影看腰身纖合有度。她轉頭對虎子說了什麼,倆人旋即對視一笑,一起往旋轉門走去。

齊念延出國留學第一年回國,那時候是春節前夕,趙林虎在軍校利用假期下部隊拉練,他買了去哈爾濱的機票,然後從哈爾濱坐綠皮火車去那個小縣城。1月份的大興安嶺天寒地凍,他坐了一夜的火車,凍得夠嗆。清晨到達小站的時候,站臺上只有隱約一個穿着軍綠色棉大衣的瘦高個。“齊念!”那個影子衝他興奮的揮手。兩個一年沒見的好朋友抱在一起,互相握拳捶着對方的肩膀。

他沒帶任何隨身的行李,兜裡只有一把軍刀是禮物。但是西伯利亞的寒流還是強悍的給了他一個下馬威。趙林虎把他帶到自己的宿舍,他參觀着他簡樸的陳設,看到案頭上全是一些軍事技能的書籍,趙林虎的暖瓶裡新打了一壺熱水,拿起桌子還在冒着熱氣的白瓷缸遞給他,“冷吧,拿這個捂捂!” 齊念延手裡捧着一茶缸熱水焐手,驅散了一夜的寒冷和孤獨,隨手拿起一本書,瞄了眼標題,說了句,“狂熱愛國主義!”他聽到回敬他,“挾洋自重!”兩個人哈哈大笑。他拿起一件軍大衣扔給他,“走!我帶你看你在瑞士絕對看不到的!”他聽到眼睛裡興奮的閃光,“我就知道這趟我肯定沒白來!”

趙林虎笑,笑起來帶着軍人特有的英氣,齊念延在那一刻意識到自己的發小兒終於因爲頭頂的國徽而有了自己無法比肩的榮尚。他後來的記憶裡好像趙林虎再也很少這樣的笑。之後他出國讀工程,不再向往戎馬倥傯,有些傷痛永遠無法提及。

齊念延注視着趙林虎和鄭然往外走的背影。他一直忽略,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虎子看鄭然的眼神已經帶着莫可言說的情緒,他對鄭然超出尋常的維護,他時不時流露出來的愉悅之色…

一絲絲熱氣不管從哪裡鑽進衣服,都會誘發猛烈的爆發 ,然後從髮絲裡冒出來。南方的天氣果然熱。

齊念延轉身對前臺的小姐說,“你好,有一位和我們同行的鄭然小姐提前入住了,請問她在哪個房間?”鮑旗風聽到詫異的立在一邊。

前臺笑容甜美,“好的,請稍等。”撥通了電話,如同預期,當然是無人接聽狀態。

“很抱歉,鄭小姐不在房間,請問有什麼需要留言的嗎?”

“哦,沒有,能不能給我們安排到同一樓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