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亦是一個青年,一身皁袍,神色憔悴,面上雖有紅光、卻隱隱透着一股不祥感。宛若秋水的一雙眸子,露出真誠的善意:“不,不是。只是想說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言辭間有着傷感和悲痛,那種發自靈魂的聲音,是騙不了人的!更不用說藉助寒梅圖之力窺探青年靈魂的邢少陽。
“我又沒殺他!”對於修士來說,廢人修爲等於殺人性命,甚至是更嚴重的事情。我禁了他的修爲,在修真界如果不是長輩這麼做,是一件極其嚴重和充滿挑釁的行爲;還是類似的話,除非能隻手遮天,否則就等着別人上門吧。
“何苦,何必呢?”青年眼中,邢少陽不知用什麼方法禁了風九幽的修爲,這等手段當真罕見,即便自己也從沒見過這等特別的手段,除卻已經破解半個的縮脈焚經法,這手法要是爲衆修士所知,這種超級禁錮就有三個半了。
“此地不宜多言。”進入天人合一狀態,調取寒梅圖中那龐大如海的靈氣中的點滴,補充自己的消耗,邢少陽在他人腦海中的印象再次模糊,連風九幽都不例外。
此乃人跡罕至的山林深處,不過對於修士來說,實在不算什麼,邢少陽看着皁袍青年,非常可惜地說:“雖傲骨天成,然木秀於林、風已摧之。”見他神色如常,邢少陽繼續說,“特別是你近來所謀劃之事,令本已消瘦的傲骨再次折損。”
青年的神色突然有了一絲慌亂,邢少陽依舊自顧自地說下去,不管他的神色變化、額間冷汗,“如若你此番出手搶奪,我依然會把寒梅圖給你,但是,你的傲骨將永久散去!”上前一步,迎着那有些怯懦的目光,“不用我多說,你以傲骨立功,自然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但若傲骨消損,輕則修爲大腿,重則傲骨散而人亡,永世不得超生!可是,你不出手搶奪的緣由並非是此事,而是你想轉交,平添一份功德,以期傲骨再生!”不用寒梅圖告訴我,也不用探測你的靈魂,在發現你是以傲骨成道後,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一切,都是從那個地方學到的:神藏,有時候真的該去看一看,或許會有特別的結果。
“呵……”皁袍青年笑着,怎麼都被說中了,“勸說您改主意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有着傲骨的青年發覺邢少陽沒有絲毫修爲,且是修行絕脈,這等人物怎麼可能是前輩,可他的言辭學識又不像作假,莫非是這寒梅圖的指點?
定了定心,鄭重地說:“我想親自將寒梅圖送出。”
“不急,不急。”邢少陽覺得這個人可以說話,山上雖然有師兄、師傅,但每次自己一說起新奇的東西,就好像發現珍寶似的,研究個不停,實在無聊。今天好不容易有一個能夠說說話的人,怎麼可以就此放過。
想到此處,邢少陽當即開始套談闊論:“修爲禁錮的方法有四種:普、斷、絕、生,鑑於其中學問太多,今日只講‘生禁’。因爲‘生禁’是最難也是最強的禁錮,不同於普失敗時的修爲倒退、肉身損毀,不同於斷的一線生機,不同於絕的奇思妙想、花招百出。生,當被種下這種禁錮,如果能在期限內突破,未來成就雖談不上不可限量,卻也着實恐怖;可是,萬一不能突破,不過是繼續走原來的路而已。”寒梅圖不是那種兇悍的寶物,所以它的禁錮,是生。
“多謝指點。”皁袍青年突然發覺自己掌心冒出冷汗,如果方纔這個人對自己下這種禁錮,自己能在期限內突破嗎?那件事還能完成嗎?倒是那個不怎樣的風九幽,竟然有這種特殊待遇,料他也沒有這個能耐!
“說說吧,你準備送誰?!必須提醒你一句,如果送錯,後果自行想象!”你的傲骨已受不起摧殘!拿着寒梅圖,邢少陽微微擡起眼皮,瞄了一眼:這個人還真是的,是不是送錯,除了杜希文,都不是現在就能看出來的,要用時間和歷史去證明。
“東夷西番南蠻北虜,這四大胡族,外加若干小胡,怎配擁有如此奇物?!此圖,自然是屬我天朝大晉的好男兒了!”皁袍青年昂首而說,豪氣直上雲霄,“這天下,除了我大晉男兒,誰配擁有此物?”只可惜,修行界中總是傲骨難覓!想到這兒,皁袍青年不禁爲自己從前的所作所爲而汗顏。
言辭間滿是自得之色,民族的自豪感讓聽者油然而生,聽者激動不假,仔細想想,長在紅旗下的新一代,接受的是什麼樣的教育!對於這種蔑視外族、話語間充滿鄙視意味的論調很不感冒,甚至是厭惡。
“你口中的蠻夷,是不是娘生的?”最看不起你這類傢伙,好像自己很高,別人都不是東西。虧你還有一根傲骨,被讀書先生都教成什麼了!大家一樣是人,憑什麼你高別人一等,別人就要矮你一節!就是你們這種人,天天嘴裡喊着仁義道德,卻偏偏欺壓外族,還喊着這是教化蠻夷,真高尚啊!最後呢,人家打過來,又偏偏說別人不好,哼,我看那叫活該;西遊記不是有句話嗎,“皇帝輪流做,今天到我家”,真是經典啊。
“不過是蠻夷!”皁袍青年隨即和邢少陽爭執起來。蠻夷就是蠻夷,永遠改變不了!
“是還是不是!?你口中的蠻夷,是不是娘生的?”看來你不能送出這石板,適合就是適合,不分族類,除了那個杜希文。你偏偏說別人不適合,我看你也不過如此。雖然這是遷怒於你,但是,我就是遷怒於你,你是要送出去的人,不能這麼偏聽偏信,固守己見。
“是。”這個字,說得是何其艱難,可又不得不說,否則自己鐵定會失去這次機會。皁袍青年不是沒想過動手,可風九幽的例子就擺在那裡,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風九幽?這是必須考慮的問題“這晉朝的皇帝,是不是娘生的?”我一定要給你矯正過來,如果矯正不過來,對不起,這東西不能交給你!修行界的人,可比那些士大夫頑固多了。
“是。”皇帝老兒?嗯,沒錯,現在的確是個老兒當道,反正他當他的皇帝,我修我的仙,咱們湊不到一塊兒去。
“你是不是娘生的?”邢少陽的聲音非常冷,幾乎要把人凍結。
帶着一抹苦澀,皁袍青年木立良久,這才用緩慢而綿長的聲音道出:“是。”這個詞,何等艱難。
“都是娘生的,爲什麼不能給?!”算了,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不行,反而會弄僵關係,也別期待你腦子轉過彎來。反正這東西,我決定了,不能由你送出,否則真決定了是你口中的蠻夷,你必定會轉手送於他人!
“因爲,他們是蠻夷!”皁袍青年看着邢少陽那白淨的面龐,心中不滿這有絕脈的傢伙竟然這麼說自己,將之前的憋屈一股傾倒而出,“你也是胡人吧,看你生的這兒白淨,和女娃兒似的。四大胡族中,只有南蠻那裡纔出場像你這樣的官妓,供那些有特殊狎妓癖好的高官享用,把你賣了,定然會得一個好價錢!”說話間,陡然出手,攻擊邢少陽。我拿圖沒有辦法,可你,我還是有辦法的。
“哐!”寒梅圖就這麼砸在皁袍青年的腦袋之上,只見邢少陽雙手快若疾風,照準青年的腦袋就這麼砸下,還邊砸邊說,甚是用力,“別以爲你是修士,我就不敢打你。你以爲你是誰?!還不是娘生的,既然你一定要分漢胡之別,今天,我就讓你知道,我們之間的區別!”邢少陽邊說邊更用力抽打皁袍青年的腦袋。
皁袍青年是眼冒金星,頭昏腦脹!這一板下來,雖然不痛,但是這感覺,真的不好。這個南蠻子,真的是有絕脈的少年嗎?不然以他的力氣,怎麼可能讓我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