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另有要務!”
竇固未允渠耆之請,而是向竇戈一揮手,竇戈五人便迅速魚貫而出。
等竇戈等五名壯士出發後,竇固又指着掛圖,對渠耆道,“汝選五百可靠之人,每百人爲一隊。需自帶糧秣,多備旌旗,從敦煌郡星磧山至武威郡靈武谷,轟轟烈烈分段巡視烽燧侯望,並督促戍卒,確保遮斷邊境!”
“轟轟烈烈?”
“大張旗鼓巡視,使胡人不敢越境!”
“好計!”渠耆恍然大悟,“末將遵令!”
……
陰曆四月初,劉莊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向北匈奴派出使節!
鑑於北匈奴勢盛,漢朝此時並未做好戰爭準備,雙方還未到撕破臉皮之時,爲穩住漠北,便決定派越騎司馬鄭衆出使北匈奴。同時命屯駐雁門的漢軍長史鄧鴻,率麾下二千漢騎,迅速移防五原郡,頂替鄭衆出使後出現的防守空隙。
鄧鴻是已故太傅鄧禹的少子,僅比鄧訓小一歲,是著名的少年將軍。雖然年僅二十三歲,卻因勇悍且又擅謀略,而深得劉莊信任。永平六年,在他二十一歲那一年,就被破格拜爲漢軍長史,屯守雁門郡。
四月九日,正在代郡的劉張收到了劉莊的詔書,命鄭衆迅速擇員出使北匈奴,並在詔書中明確命道,“詳察漠北現狀,洞明胡人意圖!”
劉張迅速將聖上的詔令傳達給鄭衆,鄭衆不敢耽擱,帶着軍候林曾等隨從,從代郡移至五原郡,籌備出使,並準備從五原出塞。在五原郡做出使準備時,敏銳的鄭衆感覺情況有異,在南匈奴的營地內有北匈奴使者隱秘出入。
漢朝向北匈奴派出使節,令南匈奴上下一片責備之聲。在美稷的南匈奴單于庭,南匈奴胡邪屍逐侯鞮單于連番給劉莊上書,力主征伐北匈奴,堅決反對漢朝與北匈奴有使節往來。在五原,在給鄭衆的接風宴上,南匈奴骨都候、萬夫長呼衍霸歷數北匈奴罪惡,懇切希望鄭衆放棄出使漠北。
鄭衆深知南北匈奴之間的仇恨,但身負皇帝詔令,故而不爲所動。漢朝與北匈奴來往,使南匈奴各部怨聲四起,還讓他多了一個心眼。因此,他一邊與呼衍霸周旋,一邊派出軍侯林曾等人隱秘探查實情。
林曾蹲守監視幾天後,很快便查明,住五原郡的南匈奴須卜骨都侯等人得知漢朝與北匈奴使者往來,十分不滿,於是便揹着南單于,想反叛漢朝。他們秘密接待北匈奴使者,欲讓北匈奴派兵呼應其北歸!
面對驟然事變,鄭衆表面上接部就班地出塞,暗中命士卒隱秘急報劉張,令護烏桓校尉部和各郡漢軍提前做好戒備,以防不測。同時,他出塞後,還悄然命士卒秘密監視出入受降城的南匈奴人,竟然抓獲了須卜等人派往北匈奴的兩名使者。
於是,鄭衆連夜寫好了奏章,命五名士卒帶着自己的奏章,將這兩名全都悄然押赴代郡交給劉張。
消除了隱患後,鄭衆才率使團從受降城一路北上。四月初夏,正是漠北草原上花開草茂之時。使團極目所見,令他們大爲驚異。只見沿途氈帳點點,牛羊遍野,牧民們在安靜地放牧,景色美麗如畫,與傳說的漠北乃苦寒之地相去甚遠!
藍天上白雲滾滾,草原上河流彎曲。牧場上芳草萋萋,百花點綴,五顏六色,斑駁繽紛,令人賞心悅目。而山區則佈滿茂密的森林,北坡多爲高大而耐寒的落葉松,南坡多爲一般松樹,山坡和峽谷里長着許多瀟灑的雪松,到處呈現出一派勃勃生機。
匈奴河流衆多,河流兩岸到處都是挺拔的楊樹,美麗的松樹,輕盈的柳樹,牧場從山麓伸展開去,牧草特別豐美,長滿各種各樣的植物。河岸兩旁的驕楊、垂柳掩映在河水中,靜靜地蜿蜒流淌。
匈奴人不僅放牧,也耕作農田。有些河畔平坦之地,開闢了大片大片的農田,田野上春粟長勢旺盛,豐收在望!
“大使,此仙人之境,美過吾家鄉南陽郡,何故名苦寒之地耶?”
軍侯林曾是南陽郡人,此時他不解地問道。其實,入眼的這一切,漢使團衆人心裡都帶着這個大疑問。這如詩如畫的景象,很難讓人相信,生活這如畫風景中的北匈奴,會是殘酷好戰的民族!
鄭衆理解衆人的疑問,於是解釋道,“春夏季節,是漠北最好的時候。五月,草原上綴滿鮮花,一直持續到七月中旬,好日子便結束了。八月,天高地遠,酷熱的風掠過草原,滿地碧綠頓時消失,整個草原將一片枯黃。從九月開始,冬天來臨,暴風雪肆虐無忌。”
“從十月開始,堅冰在地,水流凍結,溪流上下頓失滔滔。一年一年,循環往復。冬天,極度寒冷,能將牲畜全部凍亡。夏季,草原在烈日下顫抖,烈日在空中肆虐,每天中午時分,則又必遭暴風雨突然襲擊。在這種氣惡劣的苦寒之地,北匈奴人無時不在做着奪取中原富庶之地的夢!”
使團行走在詩情畫意中,遇到的大小部落,對漢使團也較爲友好。奴隸們在放牧着牛羊,各部落的大人、甚至酋長甚至親自用馬奶酒接待鄭衆。眼前的一幕,很難讓人將眼前的牧民部落與凶神惡煞的匈奴鐵騎聯繫到一起。
到達弓盧水(注:即今克魯倫河)時,漢使團與北匈奴王庭的骨都侯於儲率領的匈奴人匯合,開始向龍廷進發。
這裡是北匈奴的左地,弓盧水兩岸水草豐美,是蘭氏名族的世襲封地,卻歸實力最強的左賢王優留統領。自前漢孝武大帝時代起,左地即受到漢軍持續打擊。北匈奴的嚮導沒有引導使團直奔龍城,而是從左地繞行一大圈,動機不明。
順弓盧水北上,北方即是巍峨的狼居胥山(注:即蒙古北部的肯特山)。那裡便是霍去病遠征漠北大敗匈奴後,在此祭祀土神和天地的地方,遠涉可見參差不齊的峰巒聳立於藍天之下。使團開始往西走,扭頭向南面看去,大大小小的圓形丘陵由大而小,向着戈壁方向依次排列下去,像無數逐漸趨於平緩的波浪。
狼居胥山西邊,便是著名的姑衍山(注:即今蒙古國博格多兀拉山脈),把弓盧水流域和餘吾水(注:又稱安侯水,即今鄂爾渾河)流域分開。高山頂上長滿稠密的針葉林,多爲樺樹和山楊。這片森林被匈奴人認爲是神靈的居所,是聖山。
姑衍山的山腰和山麓坡地,則長滿茂密的黑松樹。這片黑色森林一直延伸到餘吾水上游的東岸,漢時被稱爲黑林(注:即今蒙古國哈拉和林叢林地區)。
餘吾水向南到黑林地區共有四條支流,其中一條支流的西岸,在波光波光粼粼的湖泊(注:即和碩柴達木湖)畔,柵木森嚴,穹廬林立,玄旗獵獵,木屋、圍欄和氈帳錯落有致,北匈奴蒲奴單于的王庭金帳便位於正中。這裡便是北匈奴的都城龍城,亦稱龍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