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樣說,安長溪微微一笑,斂了衣襟大方的與他們還禮,淡淡說道:“褚先生是見過的,敢問這兩位……”
藍北墨清俊的目光在安長溪的臉上微微的流連半刻,神情似乎很是愉悅:“一早邊說有些人要介紹給你認識,這位是南平歐陽牧。”
順着藍北墨手指的方向,安長溪不由得一怔:“可是三歲誦讀詩經,五歲便可出口成章,譽滿南平,人稱天下第一奇才的歐陽牧?”
聽了安長溪的話,歐陽牧不由得笑了笑道:“郡主莫要打趣在下了,現在褚先生與尚先生在,區區歐陽牧又豈敢稱作第一奇才?”
安長溪星眸微亮,看向身旁的三人不由得問道:“既是這樣說來,這位難不成就是雨臺醉狀元尚一池先生?”
聞言,尚一池哈哈一笑,一臉的不羈與傲然,當真有幾分喝醉了酒的狂妄之感:“如今尚一池只是二王爺府中的門客,又哪裡來的狀元一說?”
安長溪看着他不羈的樣子,不禁想起了當初的事情,尚一池本是十年前軒帝欽點的金科狀元,才高八斗,只是爲人灑脫,有一日在翰林院因喝醉酒而與人爭吵起來,遭到了軒帝的訓斥,正是因爲這件事情他竟掛職離去,也因爲此事世人皆戲稱他爲醉狀元。
擡眸看了藍北墨一眼,安長溪有些疑惑,她不知他究竟是怎麼將這些人收入麾下的,這兩個人在南平和京都都是十分出色的奇才,便如同褚逸雲一般都是俊傑之人,正合藍北墨的需求。
“久仰兩位大名,今日終於能夠醒的一見。”安長溪帶着得體的笑容道,世事變遷,前世她最不屑於與這些文人騷客打交道,可是如今卻是從心底裡敬佩他們。
誰知尚一池突然走到了安長溪的面前,對她深深一拜道:“尚某雖未有緣與郡主相識,不過王爺卻是經常提起您,在下對郡主可是十分的拜服。”
看着眼前的人這個樣子,安長溪不由得吃了一驚,急忙道:“尚先生是什麼話,萬萬不可,我受之有愧。”
聽他說藍北墨經常談及她,便就知道這人一定是藍北墨最親近的謀士,不禁多打量了了他寂言,見他一身粗布長衫,雖看起來平常,但是周身隱隱散發出的銳氣卻讓他多了幾分乍眼的光芒。
與褚逸雲的謹慎沉穩不同,尚一池看起來更是多了幾分癲狂的氣質,而那南平歐陽牧,雖看起來年紀輕輕,但是一雙眼睛卻是透露出了一樣的明光,只一看便就知道是智勇雙全之人,不由得對着藍北墨微微笑了起來。
藍北墨看着她的笑意,稍微挑了挑眉梢道:“無須理他,這醉狀元可不是浪得虛名,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
然而尚一池這邊卻是毫不在意,執意對着安長溪拜道:“京中瘟疫,蓉城大旱,無一不是郡主的功勞,能夠結識郡主,乃是尚某之幸事啊。”
安長溪搖頭笑道:“這些事情又豈是我一己之力能夠做到的,尚先生要謝便要連着王爺一併謝了纔是。”
“尚某既已經跟隨了王爺,定是對王
爺死心塌地,眼下還有褚先生與歐陽在此協助,何愁沒有安穩的江山?”尚一池直起身子笑了笑道。
看着尚一池的樣子,褚逸雲不由得捋了捋鬍鬚,皺着眉頭道:“朝堂之中的事情瞬息萬變,前路險阻,如今軒帝還並未定下東宮之主,不知道郡主是什麼意思?”
沒有想到褚逸雲竟然會詢問她,安長溪有些愕然,看了看藍北墨,見他正一臉笑意的看着自己,便說道:“雖皇上並未立下東宮之主,但是心中定是有了人選,無論是誰,軒帝如今都已經上了歲數,待之以誠,侍之以孝,兄友弟恭,這纔是其中的道理。”
歐陽牧聞言點了點頭道:“郡主的意思便是以靜制動了。”
扭頭看了藍北墨一眼,安長溪點了點頭,見他俊朗的面容上隱去了搖曳的燭光,淡淡的投射下了清淡的櫻子,脣角似是帶上了刀鋒一般的銳利,清晰可見。
燈影斑駁之中藍北墨的身形微微一動,深邃的眼眸之中似乎將這黑夜完全吞噬,無盡的黑暗都被他吸引進了眼中,“如今藍紀離一派在朝堂上下到處結交,就連皇后都坐不住了,只是鹿死誰手如今還無定論。”
褚逸雲不由得皺眉道:“離王的心思一心都在皇位之上,有些事情他倒是做不全面,郡主方纔所說以靜制動,老夫倒覺得是個極好的辦法。”
“是啊,走得越高,行事就越明朗,走的越高,是非也就越容易被他招惹。”歐陽牧突然笑了起來道。
安長溪下意識看向了他,雖是年輕,不過一點就透,一語中的,還真是個澄澈透明的人,不過如今梅貴妃那裡也是步步緊逼,三王爺藍北宸這段日子頗爲讓軒帝賞識,誰也猜不透帝王的心意究竟屬意誰。
就在她想的入深的時候,尚一池突然說道:“如今三王爺的風聲也開始甚囂塵上,梅貴妃又是鎮遠侯府的女兒,宸王一派又鎮遠侯府的支持,自然也會爭一爭。”
“宸王有勇無謀,性子軟弱,皇上也曾經說過他難以成爲大將之才,既是如此,又怎麼會將社稷江山託付給他?”褚逸雲搖了搖頭道。
安長溪原本只是在聽他們說,待褚逸雲說完,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宸王的野心也並不能小覷,不過明暗之間不過一層之隔,他既然不想在明裡弄出這些事情,我們爲何不能夠將他推到明處呢?”
“願聞其詳。”歐陽牧皺着眉頭道。
擡手理了理耳邊的碎髮,安長溪眉目清明,眼眸之中略過了淡淡的風華:“如今除了尚在襁褓和牙牙學語的十二王爺與十三王爺之外,大部分王爺都已經弱冠,東宮一位又豈會長久的空缺?想必過段日子,立儲的事情就會被提上日程,到時候一衆推舉宸王,宸王那邊也不會放下良機,至此一來,就算是他不想明瞭,也只能夠明瞭,別無他選。”
“可若這樣,軒帝真的立了他呢?”尚一池問道。
清麗的面容在燭火的映照之下顯得忽明忽暗,安長溪紅脣輕騎,光影下帶出了好看的弧度:“離王又怎麼會放過這樣的
機會?只要宸王那邊加入,兩人便就是鷸蚌相爭,更何況,立不立東宮,究竟會去立誰,都是未知數,一切都還要看皇上的意思,他們是衆望所歸,那麼皇上又會怎麼想?”
話音一落,衆人不由得沉默開來,燈火下藍北墨一言不發,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偶然間擡頭,卻見安長溪正好也看向了他,眸中細細密密的帶了些許深湖辦的明淨,讓她心底輕輕一動,不自覺地就帶上了幾分錯落的溫柔。
既然已經決定爲了她而去與藍紀離抗衡,他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今日在這裡聽到安長溪的一番言論,讓他更加下定了決心。
這樣的聰慧與從容,這樣的睿智與清透,若他是一位男子,定然是與歐陽牧尚一池等人不相上下的極好謀士。
“如今秦家看似還能夠維持表面的平和與繁榮,不過秦婕妤一倒,秦如妍沒了正妃的位子,秦威的勢力自然縮水了很多,只怕離王那邊有可能拉攏五王爺與六王爺,若真是這樣,恐怕還是要與之抗衡一段日子啊。”尚一池皺着眉搖了搖頭,氏族閥門的爭鬥向來如此,只是最後鹿死誰手是真的不明瞭啊。
聽了尚一池的話,藍北墨不由得微微一動,如今氏族閥門權傾一時,不過盛衰榮辱誰也參不透,起身笑笑道:“盛極必衰,如今東宮一事倒不是最重要,反而是四藩一事,一旦東宮立主,中樞大動,四藩必然會趁機而動,到那個時候,正是撤藩的絕好時機,一旦削了四藩,則我雲國就能夠徹底的一統,還能夠全身心的抵抗邊防侵擾,徹底根除連年的戰事。”
不過是尚一池隨口而說的幾句話,就能夠讓藍北墨想到了這麼長久,百年的基業似乎都在他這一席話之中勾勒了出來,彷彿進退全然掌握在他的手中一般,揮斥方遒之間便是萬里錦繡河山。
褚逸雲不由得點頭說道:“王爺此言甚是,四藩不除就難以永絕後患,即便是登上了高位也便如空銜一般毫無用處。”
暗暗思量間,褚逸雲便就明白了藍北墨的一絲,氏族閥門再怎麼位高權重,最終還是逃不過衰敗的命運,當初藍北墨手握兵權之際,一概只論軍功,大批的寒門將士都是經他的手提拔起來,如今雖然他已經不再掌握兵權,但是兵權的虎符還是在他手中,軒帝也並未收回,若是日後一旦有事,藍北墨便就還是當初那個名聲顯赫的戰神。
更漏迢遞,夜色越發的深沉,藍北墨擡頭看了看窗外,淡淡道:“事情就如郡主所說的去做吧。”
幾人會意,擡手參拜之後便悄然離開了王府。
臨走之前,尚一池深深的看了安長溪一眼,回想當初他與藍北墨對酒當歌之時談論起天下女子,竟是沒有任何人能夠入了他的眼,而今日見到安長溪他才知道,緣分一事,可謂妙不可言啊。
“今日心情暢快,褚先生,歐陽老弟,不如去山莊你我三人痛飲一場,不醉不歸。”尚一池伸手攀上了褚逸雲的肩膀笑着道。
“甘願奉陪。”話音一落,三人便並肩消失在了青石路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