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毒醫 120如意沐浴,驚現意外
如意嘴角微微上揚,浮出一彎新月般清冷的淡笑,小時候孃親曾親自教導過她舞蹈,後來孃親去世,她再不曾習舞,況且前世她腿腳落下了一點殘疾,更不會舞了,今兒自己拈的這鬮《鳳落明月》卻是當年孃親交給她的一支舞,雖然那時她還小,但稍許有些記憶,後來又聽御國夫人與她聊起綰妃,方知《鳳落明月》乃由綰妃根據趙飛燕《歸風送遠曲》所創。
綰妃雖是楚夏公主,但卻在圖然長大,圖然女子大多熱情奔放,酷愛舞蹈音律,綰妃自小便聽得漢宮飛燕之名,後來嫁入天縱,又悉心尋求趙飛燕的掌中舞《歸風送遠曲》,只可惜尋求不得,便突發其想自創了這一曲《鳳落明月》一舞名動天下,這鳳就是指的綰妃,而明月只是皇帝當年手裡託着的一個南陽金玉盤,皇讚揚她‘輕盈飄飄乎,如飛鳳落明月’,當時便御筆親書《鳳落明月》四字,但也正因爲此舞,讓綰妃落下了禍國妖妃的名號。
即使如此,後來無論是宮中還是民間都欲效仿此舞,但卻難得其精髓,倒是當時在平陽公主府的衛蝶舞尚能效仿一二,後來便被皇上看中,盛寵一時。
衛妃見如意拈着此鬮,心裡也知必是鄂貴人故意的,她冷笑一聲對着鄂貴人道:“今兒如意拈着這鬮真真是好巧,若事情太巧未免落了刻意之嫌,這寫鬮的可不就是你身邊的宮女麼?”她撇了撇嘴又道,“臣妾可是聽聞《鳳落明月》非十年之功不能所有成,福瑞郡主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這不明擺着強人所難麼?”
平陽公主笑道:“衛妃此話有理,這鬮兒根本就不該這樣寫,任憑是誰又能舞出那等風姿,這不就是想看人笑話兒麼?”
鄂貴人臉露尷尬之意,臉色微微一變又笑道:“素聞福瑞郡主小小年紀才藝雙絕,不僅會畫會繡,更有絕世醫術,公主和衛姐姐也不能小覷了福瑞郡主,像她那樣的人必有尋常人所不能及之處,不然放眼整個天縱,去哪裡尋一個像她這般的人來,況且妹妹見她生的纖巧嫋娜,大有飛燕之態,興許真可做得這《鳳落明月》也說不定,今兒趁着太后的壽辰好叫咱們開開眼界。”說完,她輕笑一聲道,“若她覺着爲難,剛剛皇后娘娘也說了講個笑話兒逗太后一笑就行了,又怎麼強人所難了?”
閒坐在旁柔媚無雙的玉貴妃面露嫣然一笑,她曼聲細語對着太后道:“太后,皇后說的是,到底是誰這麼促狹弄了這樣的鬮呢?”
太后心知肚明,心裡便不大高興,不用想必是鄂貴人故意來爲難如意,她眸光冷冷看了一眼鄂貴人,鄂貴人臉色一寒低下了頭,手有意無意的在扶椅上輕釦着,發出輕微的嘟嘟之聲,又擡頭笑道:“倒不有誰這麼促狹,不過是想一睹《鳳落明月》的風采罷了,況且宮中衆姐妹也有善舞的,也有生的嫋娜無雙的,想當初衛姐姐不就會舞麼?只是偏生讓福瑞郡主拈到,說不定是天意如此呢?”她又嘆道,“不想倒爲難了福瑞郡主,若不會還是說個笑話爲妙。”
如意只靜靜的立在那裡,姿態閒雅如水,臉上並無半點難色,她深知今日若不舞必然會落人笑柄,說她空有才藝雙絕之名,連盛極一時的《鳳落明月》都不會舞,就算她會舞,但也不能得綰妃當年之神韻,況且她多年未再習舞,也不善於舞,若作尋常之舞,自己弄些心思別緻的花樣也儘可掩蓋過了,但此舞卻不是心思別緻就可掩蓋的過的,腳踏明月是極難做到的,正想着,明欣上前一步對着太后和皇上道:“太后,皇帝伯伯,明欣這會子總算有些懂了,原本那《鳳落明月》卻是一支舞曲,我如意姐姐身體初愈,就算她會舞《鳳落明月》這會子也不能舞啊!”
太后笑道:“還是明欣說的最在理,知道如意這孩子這兩天身子骨還未恢復完全,捨不得叫她舞。”
皇上心思已飄遠到十六年前,這世間再找不到一個如哲哲。依蘭朵的女子,他眼光露出幾許黯淡,復又收回神思看向如意問道:“如意,你中了毒纔好,就找個輕鬆些兒的才藝來表演吧。”
如意深吸了一口氣,淡笑一聲道:“既然臣女拈的此鬮,若不表演一番恐讓衆人失望,臣女雖不能舞,卻可以畫,興許能得其精髓一二。”
皇帝臉上立刻起了幾分興致之意,太后又笑道:“如意,你果真能畫出一番神韻,今兒個哀家也好大開眼界了。”
其餘衆妃並着底下諸王,乃至衆臣神情各不相一,從未聽過有人能將《鳳落明月》畫出來的,畫的再好,豈能有大活人舞的好看,所有的目光都定格在如意身上,如意延玉階款款而下,走向浣林臺的正中央。
少頃案几丹青一一備了齊整,如意腦海裡只想着玄洛的樣貌,兼俱御國夫人也曾給她描繪過綰妃的天人之姿,況且綰妃最喜紅色,跳那曲《鳳落明月》之時,也是身着一身豔紅之妝,想着,雪浪紙一潑,便落了筆。
雖然是故伎重施,但此次畫的是皇上朝思暮想的人兒,況且還是玄洛的孃親,每一筆都格外的精細,衆人都屏住呼吸且看這傳聞中的福瑞郡主究竟能作出何等畫來,只是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她究竟畫的是什麼,倒是曾經在瑞親王府見識過她作畫的人心裡沉得住氣,只靜靜的看着。
皇后凝神細看,玉貴妃臉上卻意味難明,鄂貴人則咬牙看着,只希望她反虎不成反類犬纔好,若畫壞了皇上最珍愛的綰妃,別說是她沈如意了,就算是皇上的親兒子,皇上也會責罰。
稍傾如意收了紙筆,素手沾水,一身豔紅仙袂散開如雲,墨發飛揚,琥珀琉璃眸含情脈脈,綻放懾人華彩,隨着紅裙的緩緩散開,那畫中的人兒如仙女降凡塵一般,裙袂如火鳳燦若流火,足尖穿着一雙金絲雲縷鞋,徐徐落下,輕點在金玉盤之上,皇上一怔,宛如哲哲舞在眼前,他身子微一動,向前一傾,急呼一聲:“哲哲……”
衆人都驚呆了,連皇上的驚呼之聲都未曾聽見,唯獨玉貴妃擡眸了看了一眼皇上,妙目之光黯然下去,明欣拍手笑道:“好美!如意姐姐你畫的太美啦!這世上真有這樣的美人兒麼?”
莫離雲陰冷的眼眸裡閃出驚喜之色,這幅《鳳落明月》果然畫出婉若游龍,翩若驚鴻之態。
莫離憂臉上帶着意料之中的讚賞,這丫頭永遠都能弄出這些個新鮮花樣兒,就像一本看不完卻又無比吸引人一直翻下去的書,讓人寢食難忘,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
太后也瞧着怔住了,仿若當年的那個禍國妖水重臨人世,十六年前,她雖不喜綰妃,但皇上想了她這麼多年,她對綰妃即使有再大的不滿也淡了,何況佳人已逝,也無甚可說的了,如今如意一支妙筆生輝,讓她恍惚的以爲自己又回到十六年前,看見那個綰妃立在金玉盤上跳舞,腰肢細軟若柳拂風,舞姿曼妙世人難及一二,當真是得其神韻之精髓,叫人看得目不轉睛。
如意收了畫筆,上前施禮道:“臣女故伎重施,以水墨暈染之法畫得此畫,希望能入太后娘娘和皇上法眼,不要貽笑大方了纔好。”
皇上眼裡竟有了淚意,癡癡的望着那幅畫怔了半天神,聽如意上前跪拜,連忙道:“你畫的極好,畫的極好,極好……”說到後面兩個極好,竟有哽咽之態。
在座的人都發出喟嘆之聲,又見如意深得太后和皇帝寵愛,一個個的忙不迭的洑上水讚譽之詞不斷,鄂貴人面露不屑之色,朗聲道:“臣妾也曾聽得福瑞郡主善於作畫,還聽說在瑞親王妃一幅《孔雀拜觀音》名動京城,只是那畫好似融合了紙繡和畫畫雙重技法……”她欲言又止。
另一個妃子笑了一聲接口道:“臣妾恍惚還聽得當時福瑞郡主還爲這雙重技法作了一番解釋,至於究竟是何解釋,臣妾竟記不大得了……”
又有人笑道:“姐姐記不得,可福瑞郡主聰明絕頂,那記性兒自然比姐姐好了不少,興許福瑞郡主一說咱們就懂了呢。”
如意心中冷冽,當時她在瑞親王府解釋爲何要作紙繡不過是堵住了那些認爲她故意賣弄的人的嘴兒,今兒未作紙繡也能畫的這般好,豈不是自打了自己的臉兒了,她笑了一聲恭敬道:“興許三位娘娘並未親眼見着臣女當時所作《孫雀拜觀音》,畫不同,技法自然也不同,觀音腳踏雲海,那雲海融入觀音仙袂之中,若不用紙繡必然會在灑水時一道兒的糊住了,而今日臣女所作《鳳落明月》,因着飛鳳和明月有些距離,當然也不用擔心灑水時會糊住,所以纔可全部以畫作之呢。”
平陽公主眼光從鄂貴人和那兩名附合的妃子身上掃過,露出鄙夷之態,輕‘嗤’一聲笑道:“如意,有些人兒想捉住你的痛腳讓你難堪,結果她們才藝平平,偏生還喜歡不懂裝懂,結果可不就要貽笑大方了,呵呵……”
鄂貴人和那兩名妃子臉迅速脹成了豬肝之色,皇后面無表情,只微微轉過頭不悅了看了她二人兩眼,太后又笑着對平陽道:“你這孩子心直口也快,說話間再不饒人的。”說完,復又對着鄂貴人以及那兩名妃道淡淡道,“這下可懂了吧!”話雖然是對她三個人說的,那眼光卻微微停留在皇后臉上有意無意的看着。
鄂貴人連忙陪笑道:“這下臣妾可真長了見識了。”
太后又是一笑,筵席間自是熱鬧非凡,樂舞盛起,衆嬪妃又開始漸次活躍起來,都暗中想着要有朝一日練成這《鳳落明月》才行,到時必能得皇帝青眼,一個個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偷眼瞧着皇上,而皇上早命讓收了那幅畫立刻就送到依蘭閣去了,他心裡百轉千回,十六年前恍似在今,他與哲哲歡好辰光不過是拈花一笑的片刻,偏是就是那片刻辰光,叫他在有生之年不想忘,不能忘,也忘不掉,想着,他微覺失意,但面上仍舊說太后和皇后等妃嬪說笑,還時不時的和瑞親王以及諸王說些不痛不癢的家常話兒。
皇后的眸色時不時的往下首的晉西王打量而去,晉西王與皇帝一樣都是和她從小一處長大的,所以對他也有些兒瞭解,只見晉西王端着的酒杯僵在半空,走了神思,連杯中酒灑在身上都不得知,只呆愣愣的盯着立在太后身旁的如意,她滿意的點了點頭,脣間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幽涼淺笑。
……
夜色深釅如墨,浣林臺的盛宴一時散了,盛極而衰,此時反透出不一樣的清冷荒寂,璀璨火樹銀花,水晶玻璃燈還未來得及撤去,明亮亮的照着來來回回忙碌的宮人們。
忘憂閣內靜謐一片,這裡的宮殿雖然沒有那樣壯闊軒麗,但也是別具一格,特別是獨立的一處配殿天泉殿專門設立了一個洗澡的大池子泉珠池,如意半眯着眼靜靜的依在那一汪碧池之中,霧氣氤氳,香風繚饒,說不盡的舒暢與安然,彷彿要洗盡這一身的陰鬱與憂慮。
蓮青着一身青色小褂,褲退已卷得膝蓋之上,拿着香胰子和絲緞睡袍着赤着腳丫兒步入浴房之內,步輕如貓,冬娘笑着迎了過去,接過她手上捧着的衣服放在碧池邊玉石臺上,伸手探了探水溫又道“小姐,你若還想繼續泡湯,奴婢這就出去命人再放些溫水進來。”
“嗯!”如意未睜眼,只輕哼了一聲,披散的長髮如墨色絲緞浮在水面之上,小臉蛋兒蒸的通紅,雙肩微露,卻是玉白如瓷,美的誘惑人心,胸前微微隆起的小山不堪一握,處處香氣襲人,她想忘記一切,唯有讓這騰騰煙霧之氣連着她的思緒一起化煙,風一吹就散了,蓮青拿着香胰子替她輕輕抹了抹,她只好像睡着一般,那密如蝶羽的睫毛微微扇動,似揮着扇翅的精靈在空中跳舞。
皇上打算將宗政無影和宗政燁秋後問斬,這始終是放在她心裡的一塊石頭,可是天牢重地尋常人根本無法接近,若想救她二人單憑已力肯定難以辦到,想着,煩憂又生,她淡淡道:“蓮青,你去我房裡幫我將寧神露拿來,放些兒在水中能讓人靜思解憂。”
蓮青恬然一笑,紅透透的小臉蒸着似蘋果一把,頰上微露着兩個小酒窩兒,她道:“木蓮就在外面等着,小姐要不要她先進來伺侯着?”
“不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慣生人伺侯,待會你過來,不如咱們一起泡湯,也可解解乏,這些日子你和姑姑在皇宮裡住着可悶壞了吧?”
蓮青嘻嘻一笑道:“別的還好,就是有些兒想顧嬤嬤了,奴婢還惦記着顧嬤嬤給奴婢做的冰tang桂花糕呢。”
“偏你饞嘴兒。”如意轉過頭伸手在蓮青臉上擰了一小把道,“不如明兒我做給你吃可好?”
蓮青道:“小姐做的好是好,就是沒有顧嬤嬤做味道呢。”
如意哈哈一笑:“分開了還這樣想着你乾孃,我瞧着不像是乾的,倒像是親的。”說話間,她眼眸低垂,輕聲道,“這世上她人做的東西再好,也沒有孃親的味道。”
“都怪奴婢不好,反勾起小姐傷感來了。”
“你別說傷感不傷感的,我還真的想楠兒了。”
蓮青低下身子,將嘴兒湊到她耳邊低笑道:“我看小姐想的不是楠兒,是想那個長得好看的玄……”
“你還磨牙。”如意伸手又擰了蓮青的嘴兒紅着一張臉笑道,“還不快去拿東西來。”
蓮青拍手笑着就走了,如意腦海裡忽又想到玄洛,也不知他現在好不好,在宮裡比不得在侯府可以想見他就見他,他可以夜探她的香閨,如今入了宮可到哪兒探去,宮中戒備之森嚴比侯府可厲害多了,但縱使是密不透風的銅牆鐵壁也會有刺客來襲,她輕嘆了一聲,又閉上了眼,除了時有滴水的叮咚之聲,竟無半點生息。
“沙沙……”忽然簾幔深處響起一陣走路時衣袖摩擦的聲音,那聲音極輕,若不是殿內太過寂靜根本聽不到,如意心一驚,這聲音絕不像是冬娘姑姑和蓮青走路時發出的聲響,她身子未動,仔細聽去,來人呼吸很輕,除了那輕微的摩擦聲聽不到一點走路的腳步之聲,必是輕功卓絕之人,如意額頭被霧氣蒸的全是汗,此時那汗卻冷了幾分,這人輕功絕不在宗政燁之下,她深了口氣,一陣淡淡的香味入鼻,卻不是這浴池裡香胰香花的味道,是極淡的桃花之香,恍似她曾經聞過的那種桃花淡香,那縷淡香裡似乎還融着某種混合的藥草氣息。
如意在心頭將這些線索迅速的縷了一下,來人是誰,似乎呼之欲出,只是他爲何要來,縱使她與他相識兩世,但終究是孤男寡女,況且她還在赤果着身子在浴池之中,她回身就要去拿蓮青送來的睡袍,手卻僵在那裡,連動也不能再動,來人輕笑一聲,那聲音恰如黃鶯出谷,只聽得人有幾分沉醉之意,“如意,想不到你也有着了別人道的時候?”
如意一聽,氣怔在那裡,只瞪着一雙美眸看着他,只見他着一身普通宮裝,看着也不是這宮廷裡最普通的宮女兒,若走在皇宮之內不會惹人半點懷疑,“駱無名,你怎麼來了?還不快解了我的穴道。”
駱無名嘻嘻一笑:“連扮成這樣你都能識得出來,美人出浴誰不想多看兩眼,若解了你穴道,我還如何能看,難不成讓我強逼着你不準穿衣服讓我看。”說着,他竟走到她面前,伸手撩了撩池中之手,水光四溢,濺起圈圈漣漪,“如意,要不要姐姐幫你洗洗,咱們都是女子有何好害羞的。”
“你明明不是……”如意忽想着駱無名並不知道自己知道他是個男子,她住了口,氣極反笑道,“既然姐姐難得來一趟,不如脫了衣服與妹妹一起洗,妹妹叫姑姑和蓮青給你拿身換洗的衣服來可好?”
駱無名咬了咬牙道:“我可不喜歡別人進來騷擾咱們之間說話兒,今兒我可是備了十足的迷魂香哦,保管進來一個倒一個,明兒什麼也記不起來。”
“唉!”如意輕嘆一聲,“姐姐,你不想洗就不洗吧,只是你這樣叫妹妹不能動,妹妹好生難受,你解了我的穴位,妹妹穿好衣服陪你說會話可好?”
駱無名伸了手剛纔解,忽又笑道:“算了,誰知道你這鬼丫頭會使出什麼歪點子來,還是這樣好些兒。”
“姐姐怕我?”
“我只是不想多浪費時間罷了。”他伸手捏了捏她通紅的臉蛋兒,她一雙眼通透明亮好似含了這一池碧水般微帶着氣色瞪着他,他嘆了嘆又笑道,“今兒我剛得了消息聽說你那晚上中了毒,我一時心焦就跑過來瞧瞧你,如今瞧你這副伶牙俐齒的樣子,想來也無事了。”
“你費這麼大周張跑到皇宮來就是爲了看我有事沒事?”
駱無名笑了笑道:“有什麼費事的,不過就是弄一張人皮面具換一身衣裳罷了,能瞧着你好纔是最要緊的。”
“姐姐爲何要這麼關心妹妹?”
駱無名眼中光芒一暗,目光似輕柔羽毛般在如間臉上落下,如意心驀地一動,幸好這池水裡全是花瓣兒,不然還不給他瞧光了,駱無名只怔怔的打量着她,似在深究又似在發呆,眉頭輕蹙着,手扶着下巴,良久,他道:“連我也不知爲何,總覺得早認識你好久好久。”
“嗯!”如意輕應了一聲。
駱無名眼前忽然一亮又問道,“如意,你是不是我和有同樣的感覺?”
如意眨了眨眼笑道:“姐姐,你可魔怔了……”
如意說未完話,駱無名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巴,“噓”了一聲,然後解開了她的穴位輕聲道,“有人正朝着這邊來了。”說話間,駱無間拿起玉臺上的睡袍將如意輕輕從水中抱起,他手中的月白色睡袍只打了個迴旋,就好好的套到了如意的身上,如意不由輕聲讚道:“姐姐,你好快的身手。”
駱無名回望着她的清眸,霎時間竟有種想要吻她的衝動,她紅潤潤的小臉蛋幽香撲鼻,櫻脣上還沾着晶亮的水,他伸手輕輕將她脣邊的水珠抹去,如意想往後退,卻被他一把拉入懷中,她只覺得身子一輕,人已經被駱無名抱着躲到簾幔之後了。
二人躲在簾幔之後單露出兩對水汪汪的眼睛向外張望着,那腳步聲卻忽然停了,二人正自疑惑,忽看見池水對面的另一重碧色紗幔處似似陣陣輕白的煙飄來,那煙帶着一種特殊而濃郁的芬芳之氣,如意和駱無名對視一眼,齊齊低聲道:“十香軟筋散。”
剛說完,就聽見有細微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是沙啞而低沉,極是難聽:“王爺,你快些,若讓人發現,奴婢腦袋就要搬家了。”
“行了!這裡用不着你了。”另一個陰冷的聲音傳來,又說了句,“給你,在外面替我守着。”
接着如意和駱無名就看見一個男人悄然往內走了進來,如意一見那人面色大驚,這人不是晉西王麼,太后因着他身子虛弱,特地將他留在宮中,還命多住了兩日,他沒走,另外兩王也沒走,只想不到此人竟如此大膽,圖謀不軌的竟買通了這裡宮人悄悄兒溜了進來,只見他搓了搓手兒,輕喚了一聲:“汐晚……”
如意和駱無名聞言,俱是驚異,駱無名轉頭怔怔的望着如意,這男人叫的是汐晚,汐晚又是誰,如意此刻也不好解釋,只靜默的盯着晉西王,晉西王又叫了兩聲,卻疑惑道:“汐晚,你在哪兒?”他似乎不甘心要離開般在碧池邊又轉了幾轉,只氣咻咻道:“不中用的狗東西,連遞個消息都靠不住,哪來的汐晚。”
他罵了兩句便轉身離開,駱無名拉着如意悄悄從簾幔之後跟着他,晉西王走至浴室屋門外,對那人冷喝了一聲:“人呢?”
“莫不是咱們的香薰壞了她,讓她沉到池子底下去了?”那人的聲音像從喉嚨口壓出來的一般低低的。
“若這樣不是害了她性命?”晉西王的話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尾音,皇帝想了那個哲哲。依蘭朵多少年,他就想了那個顏汐晚多少年,甚至他想的時間比皇帝還要長,那一年,他帶兵攻入前朝皇宮,遍尋她不得,厲醒還惡狠狠的跟他說顏汐晚死了,連骨頭都爛在黃土堆裡了。
這麼多年,他從未忘記過她的笑魘,今日一見到福瑞郡主恍若汐晚重生,他再顧不得什麼,買通了忘憂閣的宮女兒,想與她成了令他朝思暮想的歡好。
他不怕皇帝爲責罰他,更不怕太后,太后雖然偏心兒,但絕不會爲了一個外姓女子而置自己的兒子於不顧的,何況皇帝本就有了殺他之心,他多犯一個錯少犯一個錯無甚區別,待與福瑞郡主成了歡好,他就可以將她帶回晉西,因爲一個失了身的女子強留在宮裡也是日日遭人恥笑,他就不信自己得了她的身還怕得不到她的人。
像他這種人,觸了聖顏或犯了大罪,除了死,圈禁就是最重的處罰,死他不怕,反正皇帝早想將弄死他了,只是怕落個弒殺親弟的罪名,在明面上不敢動作只在暗地裡使壞罷了,倘或有一朝遭了圈禁,若能得福瑞郡主的陪伴就是圈他一百年,他也不怕,汐晚公主就像是他心裡的一個夢,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因着她的死他的夢已然不能成真的,可今日乍見福瑞郡主,他覺得他的夢要成真的,不管是皇帝夢,還是美人夢,他總要得到一樣,不然也只白活了這一生世。
他想回想到池子裡尋尋,那人又急道:“我的好王爺唉!弄了這會子也不成事,待會我下的那點子十香軟筋散怕是要抵不住了,到時侯如果人一起醒了鬧出來就不好,您趕緊走吧,奴婢去幫你看看。”
“啪!”晉西王重重的甩了她一個大嘴巴子道,“放屁!這才耽誤多少功夫,怎的就來不及了,我親自去尋尋。”
“那您老就進去尋尋吧!別耽擱的太久啊。”那人又道。
晉西王果真又返了回去,也顧不得別的,竟然下了水親自去撈人兒,整個人又溼漉漉的爬了出來,那人站在池岸邊上又道:“王爺,快些兒走吧,奴婢覺着今晚事情不對呢,怎麼好好的一個大活人就沒了?”
“莫不是你遞錯了消息兒,這會子在這裡煩亂找些藉口?”晉西王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全身似落湯雞一般滴着水,倏地,他手猛地一伸就掐到那人的脖子森冷道,“你若敢跟你主子一起算計本王,本王立時就擰下你二人腦袋。”
那人臉色紫脹,太陽穴處暴出青筋來,隨着晉西王手上的力道加重,她喉嚨裡發出“啊啊”的聲音,那聲音只堵在喉嚨裡呼之不出,她的雙手想要掰開晉西王的手,晉西王忽然就地將她往地下一扔,那人猛咳了幾聲道:“奴婢絕不敢欺騙王爺,實在是見着福瑞郡主就在裡面的。”說着,她又道,“王爺,趕緊離開這裡吧!你想想主子有必要欺騙你麼?她欺騙你又能得着什麼好?她都已經落到那般田地了,若不是因爲恨着福瑞郡主,她也犯不着讓奴婢配合你,”
晉西王冷哼一聲,拂袖而去,濺落一地水珠,剛邁出忘憂閣北側的小暗門,忽然覺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如意只不想平日裡最老實巴交的善奴竟是別人放進來的細作,想來這屋子裡的細作應該也不至她一個,只是不知她口裡的主子究竟是誰,本來她想審問了她,但若打草驚蛇反倒不好,況且她並非宮中妃嬪,充其量只是個醫官,也不宜在宮裡行刑逼供,不如暗中套出她的話,或派阿日盯着她倒還好些,現在自己身邊唯有阿日,冬娘和蓮青可信,木蓮雖好但到底不是從家帶過來,在宮中不比家裡,行事更要小心萬分。
駱無名已經隨着晉西王離開,想必以他的性子,明兒晉西王必是要倒了大黴,她趁着善奴回來之前叫醒了冬娘二人一道出了天泉殿,踏着鵝卵石子小徑,望着那天上一輪明月,迷迷濛濛花香處處,入了臥室,卻見蓮青正趴在桌上睡的很沉,她叫醒了蓮青,蓮青只揉眼好似什麼也不知道,就連阿日竟也一併倒着睡在那裡,待聽完如意所說之後,三人俱是大驚,想不到她們只睡了一覺竟出了這麼大事兒,誰能想到今兒來爲太后拜壽的晉西王會行如此無恥之事。
幾人驚魂未定,如意靜靜的坐在妝臺前,蓮青正拿着鑲金雙燕玉梳幫她梳着發,在那裡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話,如意也聽不見,只以手支頤,怔怔望着畫樑上垂下的幾個鏤空鏨銀的小圓香球,銀輝閃爍,噴芳吐麝,襲襲淡淡飄來,是寧神花露的味道,那味道里還混着幽幽桃花之氣,駱無名竟然爲了她夜入皇宮,她想起他問她的那句話,他與她好似認識了好久好久,可不是嘛!前世就認識了,已是渡過一個輪迴了,不過前世她未弄明白駱無名爲何要扮成女人,難道他有特殊的癖好,而他明明對自己…
正想着,忽聽屋外有人喚道:“郡主……”那聲音卻是破籮般的難聽。
如意一聽是善奴的聲音,心裡冷冽,冬娘問道:“這麼晚了還有何事?”
“原來郡主你回來了,奴婢怕郡主用的香胰子不夠又去取了一塊,不想到天泉殿卻未見着郡主,這才尋來看看。”善奴立在寢殿外恭敬的回答道,手裡還握着塊散發着芬芳氣味的香胰子。
“嗯!”如意淡淡道,“你且進來回話吧。”
善奴期期艾艾的進了寢殿之內,臉上掛着一絲笑容,目光閃爍,如意略看了她一眼道,“你的差事辦的真是經心,連我從府裡帶來的丫頭都累的竟顧着睡覺,倒是你還想得起我在天泉殿,像你這般無事無刻不想着忠心服侍主子的奴才確是個好的。”說着,又回頭冷然的瞪了冬娘和蓮青一眼道,“你們瞧瞧,讓你們打個溫泉,拿着香一個個都懶怠的不想動,害的我一個人在那天泉殿冷個半死,連澡也沒洗好就趕着回來了,還有那個木蓮也是個懶惰的,怕是這會子還在天泉殿睡着。”
冬娘,蓮青,阿日立時跪下,冬娘道:“小姐,這一陣子爲了忙着太后的生辰,着實勞累了一番,如今站在哪兒都想着要睡覺,今兒是奴婢們一時疏忽了,還請小姐責罰。”
蓮青附合道:“還請小姐責罰。”
如意嘆息一聲道:“唉!這次且饒了你們,這些日子每每忙到將近天亮都不得睡,一時貪睡了也情有可願。”她微調理了一下語氣,又冷冽了幾分道,“下不爲例啊!”
冬娘,蓮青連連稱是,只阿日說不出話單點頭如小雞啄米兒。
如意說完,又回頭對着善奴和顏悅色道:“今兒虧你還想着我,你這差事當的確不錯,還知道我喜歡桃花味的香胰子,我聽姑姑素日裡也常誇你雖不大說話,但做事卻極爲分寸,有條不紊的,我昨兒還想着要賞你什麼好呢,偏生太后壽誕,一時忙的混忘了。”
善奴微顯緊張的臉色立時浮起層層喜色,連眉眼間都帶着幾分笑意,立時跪下來道:“這都是奴婢份內之事,做好了是應該的,做不好就該打嘴兒。”
如意冷眼瞧着她滿團喜氣,又“嗯”了一聲道:“是個懂分寸的,如今人都是說的多做的少,也只有你是說的少做的多,我最喜歡幹實事的,沒的一天到晚的把好話兒掛在嘴裡聽着叫人煩,竟說是虛而不中用的。”她略頓了頓又問道,“也不知你從前是跟着誰的?如果是跟了個好的主子,到我這兒來豈不埋沒了你的才能,畢竟我這兒到底清冷些。”
善奴只趴在地上,眼睛又轉了兩轉,方回道:“奴婢能跟着福瑞郡主就算是攀了高枝兒了,奴才粗鄙也不大會說話兒,而且就算奴婢想說話,也沒有喜歡聽,反正奴婢只一心想着要好好服侍郡主就行了。”
如意緩緩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如霜,善奴只低着頭心內只覺得跳着砰砰的,臉色也是變了幾變,如意只淡淡道:“你怕什麼,擡起頭來!”
善奴擡眸,卻見如意冰冷的手指緩緩摸向她的喉嚨口,雖然如意並未用半分力,善奴的身子還是不能自已的顫了兩顫,細長如蔥管般的指甲輕輕劃過,善奴瞪着大眼,搜腸刮肚的想再說什麼,卻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手心裡漸漸冒出冷汗來,手裡握着的香胰子倒好似要被汗水浸溼的融化了一般,那芳香氣味益發濃郁了,半晌,如意起身皺了皺眉淡淡道:“你的嗓子怎好好的倒了?我瞧着卻不是有喉疾的樣子。”
蓮青又道:“是啊!小姐你不說奴婢過去還沒在意,過去好像很少聽見善奴說話的,今兒一聽奴婢也覺得奇怪,這樣標緻的一個美人兒怎倒了嗓子?”
冬娘又道:“真可惜了,不然也算是個有樣有貌的宮女兒了。”
善奴的手不用的攥的更緊了,指甲深深陷入香胰子裡只摳出幾個半月型的洞內,滿指甲都被那芳香之氣填滿了,她暗暗咬着脣兒,聲間沉沉,似有無限悲痛之狀道:“郡主,奴婢是吃錯了藥才倒了嗓子的。”
她想着從前自己的噪音脆若黃鶯出谷,喉清韻雅,連皇上聽了她唱歌都贊她噀玉噴珠,餘音繞樑三日而不絕,可也正是因爲皇上的誇讚,她才倒了嗓子,本來她還想着有朝一日憑着這嗓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誰知她竟沒這福份,若不是主子當時救了她,怕是她就要全啞了,不僅全啞,連臉都要毀了,現在雖然倒了嗓子總還算連說話兒,能見人兒,不然一個又啞又醜的人在宮裡也只能是暗無天日了。
如意有意有意道:“興好倒的時間不算長,或可一治。”
善奴一聽,心內霎時生出無限希望,磕頭如搗蒜蒜道:“奴婢知道郡主有回春之術,還求郡主救救奴婢,若能治好奴婢,奴婢爲做牛做馬的服侍郡主,求求郡主發發善心……”
如意只聽得絮絮叨叨的求着,心裡雖然煩厭,但一個人若有所求便可以有能拿住她的法子,善奴不過是條小魚,若利用的好,興許能釣出什麼大魚也說不定,只是她聽善奴和晉西王談話說她主子淪落至到那種境地,她心裡便猜度了幾份,若說跟她結仇又淪落的寧采女倒是最契合的,只是寧采女身在冷宮是如何傳遞消息兒給善奴的,就算善奴偷偷去了冷宮,但她下午並未去浣林臺,她怎麼得知晉西王對自己動了壞心思,從而加以利用的,這當中肯定還有什麼人背後暗中籌謀,她若想查出善奴的出處也不難,只難得是揪出那暗中最隱秘的黑手,那隱秘黑手幸許是皇后,還是其他人,宮中波雲鬼譎,這善奴正是可以利用之人。
別人放一枚棋子在她這兒,她可不就要好好下一盤棋了,想着她淡淡道:“治病必求於本,我連你是如何倒了嗓子的都不知,又如何替你醫治?”
善奴心思流轉,好些話在肚子裡繞了幾繞,最後叩頭道:“奴婢一年人是被人灌了西洱河啞泉裡的水才倒了嗓子的。”
“是誰灌的?”蓮青問道。
“這……”善奴遲疑的只說不出來。
如意神色轉冷幾分,連聲音也生硬了起來,:“既然你有難言之癮,我也不好強求。”她揮了揮了手又道,“這會子也不早了,我乏了很,你若不說就下去吧!”
善奴又細又白的牙齒在脣了咬了兩咬,彷彿下定決心般,沙啞着嗓子恨恨道:“當年奴婢是舒妃娘娘宮裡掌巾櫛膏沐的宮女,因着嗓子好皇上封了我個黃鸝兒的名號,後來奴婢的名號便在宮裡叫開了,那時別人都稱奴婢叫小金鶯,皇上回回去暢元宮都會聽奴婢唱幾句,舒妃娘娘一時不憤竟暗中使了詭計兒弄倒了奴婢的嗓子。”說到最後,她的眼睛已是充滿恨意了。
“我素聞舒妃娘娘最是個溫柔和善的,她怎會藥你?”
“這宮裡的人兒誰不是帶着一副假面具活着,表裡不一的人多了去了。”她咬了咬牙,又憤恨道,“恰是那些個表面溫柔和順的心地才最歹毒。”
“那既然你喝了啞泉裡的水就該全啞了,若不是有人及時找了御醫來醫治了你,你也不能說話。”如意緊跟着問道。
“是……”善奴又開始遲疑了的說不出話兒了。
如意呵了一口氣道:“你這般吞吞吐吐的,我聽着着實太累,你退下吧!明兒再說也不遲。”
善奴唯唯諾諾的退了下去,她終究還是未開得了口。
如意躲在牀上毫無睡意,燭光微微卻照不亮那暗夜裡隱藏着的毒蛇野獸,這靜謐的夜裡涌動着血腥的黑暗,黑暗裡是無窮無盡層見迭出的陰謀詭計,這偌大的忘憂閣又有多少是潛伏着的野獸,這些野獸背後的主人又是誰,彷彿有個巨大的漩渦要將她吞沒,她站在岸上凝望着漩渦張開黑洞般的大口。
皇上已準備廢后,但倘或小念子是別人暗插在皇后那裡的棋子又當如何,皇后一日不廢這事總是懸而未決,宮中人的生死平安,擢升廢黜往往在一瞬間就可以更改,而她不能讓別人掌握了更改的主動權,這權利要握也該握在自己手中。
她被皇上特許進入銅雀閣翻閱醫書藥典,銅雀閣本是皇宮內廷藏書收卷宗之處,從古到今所有皇帝的歷史功績,乃至罪行過失都有記載,甚至於連著名的妃子公主將軍宮女都一起記載了,更有天縱皇帝的詔令,大臣的奏章等種種事無鉅細都分門別類被一一的收納完整,這裡可以說是皇宮乃至京城最大的藏書庫,她確實找到了有關景朝的卷宗,因景朝就是前朝,所以記載的甚爲細緻,她原本以爲可以獲得什麼線索,但記載的內容大都都是她早已知曉的,而且她並未發現皇帝下了詔令要誅殺宗政一族,她雖鬆了口氣,但宗政一族被誰誅殺竟然成了不解之謎,她倒陷入了另一重更深的迷霧之中了。
望着窗外灑落的清輝,冷的像是在整個庭院之中鍍上了一層白霜一般,有淡淡的木芙蓉花的香味傳來,風吹過樹葉,捲起花瓣飛舞在冷月之下明明暗暗,沉沉浮浮,她忽想起那日莫離憂坐在木芙蓉樹下爲她雕着小像,心驀地被刺痛了一下,說起來,他與玄洛可是親兄弟,不僅是親兄弟,他二人的母親還是親姐妹,想着當年綰妃被人陷害推懷孕的玉貴妃入池之事,這中間又是誰算計了誰,一想心思縈逗纏繞,她模模糊糊的竟自睡了。
夜半時分,她恍似聞到一股熟悉而又令她想念的氣息,只是她累的怎麼也睜不動眼,第二日醒來之時,那味淡香味還縈繞在牀幔之間,那是他的味道,他竟然來了,她心裡又是歡喜又是遺憾。
第二日早朝,皇帝一到太極殿便覺得氣氛不大對,瑞親王,厲元傲以及衆大臣一臉驚恐怪異之色,因着昨兒個皇帝爲着慶祝太后壽誕多飲了幾杯酒,所以早朝便來的遲了些,又見衆人一個個面如土色,一溜煙的都跪拜在殿外丹墀下,見皇上來了連呼萬歲,皇上沉聲道:“一大早的,瞧你們一個個嗐聲嘆氣的,難不成是嫌來得太早了?”
瑞親王低聲道:“皇兄,你進去瞧瞧就知道了。”
皇帝大步跨入太極殿內,臉上由白變青,再由青變紫,到最後變成紫黑的一片,怒喝一聲道:“來人啦!還不趕緊將這兩個不知廉恥的混帳忘八糕子給朕拖出去!”
立時門前帶着肅殺之氣的御林軍侍衛就將殿內尤還酣睡在龍椅之下的光溜溜的晉西王以及他懷裡摟着的一個同樣光溜溜的妃子拖了起來,那兩人好像受了什麼驚動一般,一起“嗯”了一聲,然後兩人同時猛地一睜眼,兩人俱是驚到無所不以,羞憤到恨不到挖個地洞鑽了下來,轉眼一看,他二人衣服飛散四處,那妃子的豔紅肚兜還掛在龍椅的扶手之上。
兩人也顧不得求饒,掙扎着就要去尋衣服蔽體,衆親王以及大臣見事情嚴重,一個個都唬的跪倒在殿下,都一起閉着眼睛也不看那赤身果體的妃子。
那妃子恰是昨天在太后壽宴上附合鄂貴人的喜貴人,這可是千古奇景,自打建朝以來,從來也沒聽說過有親王摟着皇帝的妃子赤果果的睡在龍椅之下的,這不僅是對皇位的窺視,更是對皇權乃至對皇上尊嚴的一種最嚴重最污穢的蔑視,皇帝的盛怒可想而知,當即命人將喜貴人賜死,屍體拖到宮外掩埋,還不準人伸張半個字出去。
晉西王連忙撿了兩件衣服蔽體,只跪着說自己是被人陷害了,他就算再沒頭腦也不至於幹出這等混帳事來,而且就算要幹,也只有隱秘着幹,怎可能睡等到暴露在衆人面前。
定淮王鎮北王亦未離開,一起跪下來,定淮王磕磕巴巴道:“皇上,此事有異,此事必有異樣,想必是誰想借刀殺人也未可知呢。”
鎮北王又道:“皇上,臣弟敢以性命擔保五哥絕不會做出這等忤逆淫穢之事,這次五哥明擺着就是着了別人的道兒了。”
皇帝雖然猜忌晉西王也深覺這事太離譜了,已離譜到邪門了,他冷喝一聲道:“御林軍統領劉凌何在?”
御林軍統領趕緊跑上前道:“末將參見皇上。”
皇帝怒罵道:“你們全都是些死人啦!若都像你們這般守衛,豈不是連太極殿的頂被人掀了都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御林軍統領只惶惶然的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明明太極殿守備極爲嚴密,怎麼連兩個大活人何時進來的竟然一點不知,皇上盛怒之下,命人徹查,又一想又覺得此事不宜伸張,這是極丟皇家顏面的事,但就算自己想將這件事捂也是捂不住了,多少雙眼睛都看到了,這話日後若傳了出去還不知說的要有多難聽,他這皇帝的顏面也是蕩然無存了,他只冷冷看着衆大臣沉聲問道:“今兒你們可看見什麼了?”
衆大臣倒回答的又齊整又順溜:“皇上,臣等什麼也沒看見。”
“胡說!”皇帝的手重重拍在龍椅扶手之上,因着扶手鏤空雕刻着鏨金龍型圖案,皇帝的手擊在龍角凸起的地方,一陣刺痛,面上的表情也痛苦了幾分,他收回痛苦神色冷笑一聲道:“晉西王覬覦皇位,公然睡在龍椅之下,難道你的眼睛都是瞎子?”
瑞親王朗聲應道:“皇上,晉西王侵犯皇權,實乃犯了謀逆之罪,此事大家有目共睹。再不得抵賴半分。”
皇上瞥了一下跪在臺階之下的定淮王和鎮北王,繼而恢復了平靜,只沉聲道:“朕即位以來在太極殿聽政,未敢有絲毫懈怡,時時面諭諸王以及文武大臣勿要結黨亂政,先帝在位時也再三訓誨,朕爲天子,賞罰分明,本日月經天之義,自重自敬,爾等也需三省其身,朕罰一人,他一黨的就庇護,將我朝國法置於何地,今日這件事茲事體大,你們一個個需捫心自問,不要當朕的眼睛被矇蔽了,更不要以爲法不責衆就任性妄爲,顛倒是非黑白,朕乃一國之君就算要寬大處理,也要顧忌着國法,即使朕念及兄弟之情,可這國法之上還有天理,老五做出來的事可是有違天理,朕不能枉顧國法滅了天理。”
滿殿之人噤若寒蟬,皇上吐了一口氣,又聽瑞親王接口道:“皇上聖明,國法如天,天理昭昭,種下什麼樣的因就要承擔什麼樣的果。今日之事實在是人神共憤,有違天理,臣弟從未見有哪個人敢如此大膽的公然蔑視皇權。”
厲元傲本想上前說兩句,可因着皇帝不肯運糧草之事,心內有些憤悶,但顧忌着天威難犯也只得上前順勢說了兩句道:“皇上聖明,皇上言之有理。”
厲元傲一說話,後面又陸續的有了幾位大臣跟着齊聲附合,一味說着些不痛不癢情面上的話兒。
晉西王跪在那裡,黑瘦的面孔早已一片青灰,他擡眸直視着皇上,並無畏懼之意,哈哈一笑道:“今兒臣弟可算見到什麼叫顛倒是非,本末倒置了,事情都還未查明就定了臣弟的罪了,皇上先斬後奏真真讓臣弟開了眼界。”
“皇上。”老六定淮王黑着臉,伸手指了指殿正中掛着的正大光明匾額道,“敢問皇上,太極殿掛着正大光明是何意?皇上下這樣的定論又是否正大光明瞭?”
瑞親王冷笑一聲道:“是否正大光明自有公論,五哥一大早的睡在龍椅之旁卻是不爭的事實。”
定淮王十分沉不住性子大聲道:“皇上必是看咱兄弟幾個不順眼了,藉着太后的壽誕織了個大魚網只等咱兄弟矇頭蒙臉的鑽進來,我早就不想當什麼鳥的定淮王了,那些個什麼破地方,我並不知我犯了什麼法,皇上將我放逐在那鳥不拉屎,鬼不生蛋的地方,難道就因爲我是皇上的兄弟,皇上想怎麼罰就怎麼罰?皇上要殺要刮給個話,臣弟立刻就將這頭顱送上,何苦還搞出這麼些烏七八糟的破事兒陷我等兄弟於不仁不義之中,就算死也要死的乾淨。”
皇上眼中閃過陰狠的光,冷笑一聲道:“老六,你又沒有一大早的睡在這龍椅之下,你激動跳腳的做什麼,朕何時要說殺你了,你反倒惡人先告狀的在朝堂之上鬧起來,成何體統?”
晉西王倏地挺身站起,腳下連鞋都沒穿,梗着脖子紅着眼睛道:“皇上,你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賜臣弟一死。”說着,他轉身定淮王道,“老六,你也不用說這些無用的,皇上口口聲聲說國法,這國法還不是讓他兩片嘴皮子一動就定出來的。”說到氣憤之處,他拱手向皇上作了一個輯道:“四哥,你是我的親四哥唉!咱們兩個一母同胞,兄弟我等着你來殺。”
鎮北王亦道:“我和六哥也就算了,可五哥是和皇上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難道皇上還要弒殺這親兄弟麼?太后可纔剛剛做過六十大壽,你就上趕着讓她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了。”他冷哼一聲又道,“皇上可真是這世上最大的大孝子。”
皇帝突然縱身一笑:“你幾個說的極好,都是朕的好兄弟,結個五爺黨來給朕看看你們是有多麼的同心同德,朕不是要弒親兄弟,朕是要剪除禍國殃民的謀逆亂黨,創一個太平盛世,父皇把天縱的萬里江山交到朕的手上,朕就要無愧於父皇的鄭重囑託,無愧於天地萬民,朕要這天縱國國運昌隆,固若金湯,誰敢做那塊阻擋朕的絆腳石,朕勢必會將他剷除乾淨。”他頓了頓又道,“太后深明大義,斷不會爲着朕做利國利民的大事而不快,你休要以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后胸襟豈是你老七能看透的,若你看透,你也說不出這些糊塗話。”
皇上說到激動處,呼吸都重了起來,他冷聲喝道:“劉凌,還不派人將這幾位爺帶下去,跪了這會子怕是要累的直不起腰來了!”
一時間,三王被御林軍帶了下去,殿內又是一陣鴉雀無聲,皇帝的臉已經脹的血紅一片,額頭上的青筋迭暴而起:“爾等眼睛可看清楚了。”
“臣等看見三王結黨叛亂,謀逆欺君。”衆大臣烏壓壓的只跪了一地。
“退朝!”皇帝拂袖而去,今兒雖出了這樣的淫穢之事,但一次解決三王當真是痛快。……
如意一大早便去了壽康宮給太后請安,剛說了兩句話兒就見晉西王帶來貼身服侍的小丫頭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差點被絆倒在門檻之上,一個大趄趔的就往前栽去,太后身邊的嬤嬤冷喝道:“一大早的毛裡毛燥的做什麼,太后正在與郡主說話,讓不準任何人打擾。”
“太后,太后……”那小丫頭只管扯着嗓子乾嚎。
“是誰在外面大聲喧譁,帶進來!”太后很是不悅的冷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