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連忙跪下來磕頭,“老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鑑,陛下也知道老臣家裡與安國侯累世交惡,老臣不敢因私仇廢了公務,李鳴唯那人陰險狡詐臣,老臣一向敬而遠之,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讓老臣發現了李鳴唯的反心。”
呂敏堂又拿出來兩封李鳴唯寫的親筆信,“皇上,這是老臣從廟裡搜出來的,是李侯爺寫給普惠的,老臣還在後山搜出了鎧甲弓箭若干,已經派人押運進京了。”
皇帝打開一看,最早的那封信是十多年前寫的,信上含含糊糊的只說關係重大慎重云云,後來一封信是兩年前寫的,說些山水風光。
皇帝沉默不語,呂敏堂接着說,“普惠和錢友明關係匪淺,錢友明曾是廢太子幕僚,這人新近納了一房小妾嬋姐兒,安置在濟縣的一個小院落裡,蟬姐兒是李鳴唯的侄女,她在安國候府還住過一些時日,得過侯府老夫人的青眼,老臣辦事無能,山神廟一場激戰,錢友明中了飛箭,普惠到趁亂溜了,也是天網恢恢,竟然叫老臣發現普惠又混到安國候府裡,假借做法事不知道他們要圖謀些什麼,臣命犬子過去照應着,陛下宜早作決斷,不能走了人犯。”
呂敏堂這一番話,足夠將安國候李鳴唯置於死地了。
皇帝又沉默了好半天,臉上也看不出什麼情緒,呂敏堂心裡開始打鼓,按說皇帝聽了該驚怒交加纔對,事情牽扯了廢太子的婢生子意圖造反,又有收繳的弓箭鎧甲,李鳴唯又脫不了干係,又是通信又是送小妾的。就這幾點足以要了李侯爺的命,呂敏堂又磕了頭,“還請陛下早作決斷,不能讓普惠逃出去。”
皇帝讓呂敏堂先到偏殿休息,又傳了陸稟過來,讓他請李侯爺過來對質。
陸稟心裡着惱,年前的濟縣之行頗不順利。莫非真的和廢太子牽扯了關係?那個山神廟他也搜查過。魏國公說的有鼻子有眼,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尤其讓人擔心的就是小殿下了。陸稟心裡澆了油一般,李鳴唯若真的和廢太子有關聯,他抄家滅門倒沒什麼,小殿下該怎麼辦呢。眼下還沒到說出真相的時候。
還是先請李鳴唯對質再說吧,但願他沒昏了頭纔好。
安國候府裡白花花一片。來往弔唁的賓客大多是勳戚世家的,還有李家遠近親戚,齊氏的孃家人離得遠,隔着千山萬水。送信的還沒到呢,又有方家的姻親故舊,慎哥兒帶着敏哥兒跪在靈前還禮。金弓氣喘吁吁跑過來說道,“大公子。呂先帶着一堆人找茬來了。”
慎哥兒挑了挑眉笑了,“來得好,我還怕他不來呢。”
金弓話音未落就聽外面一聲高喊,“都給我圍上了。”
慎哥兒出了靈棚,見進來能有幾十號人馬,爲首的是個身材魁偉的大漢,在那睥睨的發號施令,“都給我圍上了,大門口堵上,一個也不許出去了。”
這些人如狼似虎的一擁而上,三十個暗雲衛都穿着便衣,從旁邊的門房裡鑽出來攔住呂先的人馬,呂先大喊一聲,“爺爺是來執行公務的,看你們那個敢攔着,走了朝廷欽犯你們擔當得起嗎?”
李鳴唯還在裡面和燕慈老王爺說話,這可急壞了郭新成,連忙讓人給侯爺送信,郭新成正想迎過去,就聽慎哥兒冷笑道,“捉拿欽犯?捉拿欽犯什麼時候用得着你繡花拳呂將軍了?呂將軍有聖旨嗎?”
呂先一陣狂笑還未說話,慎哥兒對那三十來個手下說,“把那個領頭的給我抓了。”
暗雲衛的人連皇親國戚都敢動呢,哪裡會把呂先放在眼睛裡,一個掛名的將軍而已,吃了慎哥兒那麼多天飯,聽副指揮使發了話就出手了,呂先的手下抵不過,也不過三拳兩腳的幾下子,呂先還沒緩過神就被抓過來了,孫彪走過來笑笑,“我當是誰呢,跑這來吆五喝六的,原來還真是繡花拳。”
呂先再沒想到暗雲衛的人會出手,他看見了賀公公,連忙扯着嗓子高喊,“賀公公,我父魏國公進宮請旨去了,李鳴唯他要造反,他家裡窩藏了欽犯,可不能讓欽犯逃跑了。”
賀公公笑眯眯的和方子意說話,根本就不搭理他。
慎哥兒冷聲道,“呂將軍現在可有旨意?”
呂先怒道,“小雜種快放開老子,不然老子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就聽慎哥兒冷笑一聲,“你沒有旨意就敢私闖侯府,先給我打三十板子再說。”
孫彪見賀公公笑眯眯的不吱聲,他也就袖手站着了,暗雲衛的人從門房拽出板子就打,一時間血肉橫飛起來,呂先疼的嗷嗷慘叫,嘴裡還亂叫亂嚷,不要走了人犯云云,後來喊得嗓子都啞了,足足的捱了三十板子,躺在那動也動不了。
慎哥兒冷笑道,“我們侯府辦喪事,呂先登門攪局,打三十板子便宜了他,把他給我扔到大街上去。”
李鳴唯從裡面出來時再說什麼也晚了,板子已經打上了,李鳴唯心裡少不了嘀咕,呂先要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帶着人大張旗鼓的過來,聽着呂先慘叫,李鳴唯就跺足捶胸的連哭帶說,“賤內這一走老夫這顆心都要碎了,沒想到呂家又過來趁機陷害,我們兩家的仇怨誰不知道呢!”
李鳴唯跺着腳痛哭,“我們兩家的仇怨誰不知道呢!”
就聽大街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陸稟帶人包圍了侯府,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候府門前的呂先,陸稟抽了抽嘴角,誰這麼狠,打的人都爬不起來了,臀部血跡斑斑的,呂先看見陸大人就像看見了親爹,哭喊着爬過去,“陸大人救命,安國侯要造反,他家裡藏着反賊。”
陸稟繃着一張閻王臉,威嚴的掃了一眼弔唁的賓客,賀公公就衝他眨眨眼睛,悄悄往慎哥兒那邊努嘴,豎起了大拇指,陸稟心裡有數了,架子更是擺的十足,故意問手下,“地上躺着的是那家的孫子?他怎麼捱了板子?”
孫彪趕緊過來見禮,“陸大人,這位呂將軍沒有聖旨就敢來侯府拿人,還擾了靈堂清淨,副指揮使小小的懲戒一番。”
陸稟咧着嘴笑了笑,牽扯着臉頰上僵硬的麪皮,“陸某奉陛下口諭捉拿欽犯,閒雜人等不許干擾公務。”又吩咐手下人,“都給我在大門口守着,沒看見人家辦喪事嗎,驚動了侯府的陰靈罪過可就大了。”
李鳴唯心中狂跳,面上不顯,“陸大人裡面請。”
兩個暗雲衛的下屬架了呂先進來,呂先疼得站立不穩,抖着嗓音說道,“那人是個和尚,把和尚都給我抓起來。”
陸稟不搭理呂先,先給李鳴唯道惱,“聽聞李侯爺家中不幸,陸某也是萬分傷感,陸某和陛下打的賭也不知道會不會贏。”
李鳴唯尷尬的說不出話來,陸稟大踏步往靈堂走去,來到棺槨前撩起衣襟跪下磕頭,李鳴唯驚得目瞪口呆,靈堂裡還有沒來得及出去的幾位夫人,看陸大人進來了只好低了頭躲到角落裡,這時候見陸稟跪下了,靈堂裡一片吸氣聲。
慎哥兒看他神情肅穆,就捧了香遞給陸稟,用只有他倆能聽見的聲音說,“差點就做了你嫂子的人,你多磕幾個頭也是應該的。”
陸稟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起來指着慎哥兒,“你怎麼知道?”
慎哥兒白了他一眼,“我們暗雲衛什麼事不知道呢?陸大人你少見多怪了。”
陸稟驚疑不定,眼下也不是問話的時候,孫彪進來笑道,“繡花拳還真找了個和尚,法號普惠,神神秘秘的不肯多說。”
和尚都是從步雲禪院請來的,站了滿滿當當一院子,呂先指着李鳴唯罵道,“李鳴唯你窩藏欽犯等着受死吧。”
慎哥兒也沒想到還真在他家裡逮出了人犯,就擡眼看着陸稟,陸稟故意不看他,只管嘿嘿笑着發出難聽刺耳的聲音,“侯爺請吧,魏國公等着和侯爺對質呢。”
暗雲衛囂張慣了的,哪裡管他家辦不辦喪事了,李鳴唯一抱拳,“陸大人稍候片刻,容老夫囑咐犬子幾句。”
陸稟翻了個白眼,“我們副指揮使也得進宮,李侯爺倒是不必囑咐了。”
好容易有了眼前的機會,可以名正言順的把小殿下帶進宮,陸稟哪裡肯錯過機會了,慎哥兒卻不肯走,“陸大人你等等我回去換件衣服。”
陸稟見慎哥兒一身重孝,嘴角抽了又抽,忙衝他擺擺手,“快去快回。”
慎哥兒來到裡面更衣,玉潭臉色蒼白的迎過來,“呂家人想要陷害我們家,你又打了呂先,他們家就更不肯善罷甘休了,不過你打了他也好,我們心裡先出了一口惡氣,慎哥兒你一定要小心了,說話時要小心應對,別掉進呂家的圈套。”
慎哥兒連忙笑道,“二姐姐你放心吧,皇帝不見得相信呂家,誰不知道我們兩家有仇隙呢,我和爹爹進宮應對,一會這些賓客嚇得也該走了,姐姐關了門還能歇一會兒,我和爹爹今晚估計不能回來,你也別派人打聽,也打聽不出來什麼,只管關了門睡覺就好了。”
玉潭幫着慎哥兒換了衣服又叮囑一句,“慎哥兒小心了。”
慎哥兒點頭笑道,“二姐姐你不用擔心,又沒咱們傢什麼事。”
玉芳、玉沁眼睛裡寫滿了擔心,玉沁又幫慎哥兒掛了個素色的荷包,“慎弟弟你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