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閣的大門推開,院子裡亮起了燈光火把,照如白晝一般,趙津陪着老太爺閒庭信步一般走到院子裡。沈弘早已恢復了往日溫文儒雅的模樣。
屋裡那幾個假冒丫鬟的侍衛已經將刺客擡了出來,有人喊道:“老太爺、趙管事,刺客的牙齒裡果然藏着毒丸,已經被我們找到了。”
趙津道:“幹得不錯,等會都去管事那裡拿賞錢。”那幾個侍衛自然是萬分高興,沒想到這次的差事這麼簡單,完全沒用出手,就把這個刺客給拿下了。
趙津就上前踢了那刺客一腳。見那刺客動都不動,就笑着對沈弘道:“這個史老頭的藥粉還真管用,之前屬下還懷疑他在吹大氣呢!”
沈弘點了點頭:“把這個人帶下去,用冷水淋醒了,關到密室裡給我好好審問。此人既在牙齒了藏了毒丸,就要小心他的咬舌自盡。”
趙津道:“屬下省的。咱們的審訊專家可不是吃白飯的,既然落入了咱們的手裡,若不把幕後主使之人說出來,想死想活都是奢想。”
沈弘十分信任趙津的能力,便沒有多說什麼。只吩咐道:“對外放出消息,就說此女被一個黑衣人刺殺,刺客已經逃跑,趁機將東西兩府都給我封閉起來,把小二房的所有主子都給我看管起來。審問出消息來之前,小二房的人誰都不許出府一步!”
沈昀救回來的那個女子被刺殺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沈府。湖陽郡主和沈泫收到消息之後,鬆了一口氣,對老太爺封閉兩府,不許任何人隨便走動的命令就沒有想太多。
他們哪裡知道,所謂的死而復生的女子,早在坐着沈昀的馬車到達沈府之前,就已經死得透透的了,所謂死而復生什麼的,根本就是沈弘挖了個坑,故意等着他們跳呢。
他們也是沉不住氣,還真就跳了進來。
要說湖陽郡主也是值得自豪的了,要不是她的計劃確實周密,老太爺一時拿不到什麼證據,也不會想到這種法子了。
不說小二房大難臨頭還在沾沾自喜,長樂堂這邊沈昀是真的醒了過來。
要說史神醫還真是一個天才,這段時間他不斷研究沈昀的病情,不斷改善藥方,還真給他慢慢配出了緩解疫病的藥方,沈昀服用了之後還真就醒了過來。
等他張開眼睛一看,沈沅鈺和周氏守在自己的牀邊,反應過來自是十分感動的。
周氏見沈昀醒了過來,不由得喜極而泣:“老爺,你可算醒了!”
沈昀虛弱地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沈沅鈺回答道:“您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太醫們束手無策。多虧了史神醫,這幾天一直在給你診治,您既然醒了,想來這病很快就要好了。您好幾天沒有正經吃東西了,先不要說話,一會丫頭們拿了白粥過來,您先吃點,有了精神再同我們說話。”所謂的很快就要好了什麼的,當然是在安慰沈昀的。
沈昀不是那等婆媽之人,知道女兒說的全都在理,就在那裡閉目養神,雖如此,卻伸出一隻手來握住了周氏的手。
他確實對周氏心存愧疚,那個得了疫病的女子倒在他的馬車之前,他明知道這是一個陰謀,卻還是義無反顧地將那女子救上了馬車,這中間他最對不住的就是周氏,沒想到周氏不但沒有怪他,還抱着病弱之軀,衣不解帶地照顧他。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給過周氏這樣的撫慰關懷,周氏只覺得眼角酸澀,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不大一會兒,就有丫鬟端了熬得稠稠的白粥過來,周氏擦乾了眼淚,親自餵給沈昀吃了,沈昀又休息了一會兒,纔有精神說話。
沈昀先是看着女兒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你婆家的人知道不?你知不知道這病是傳染的?你的膽子怎麼這麼大!”
沈沅鈺見他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就笑了。“爹爹,女兒伺候了你這麼多天,你這剛醒了,連句謝都沒有,就這樣數落起女兒來,這可真叫人太傷心啦!”
這畫風被她一岔,立刻就偏了十萬八千里,沈昀再想裝嚴父可就裝不下去了。周氏便笑道:“算了,你也別說三丫頭了,這些日子妾都勸了她多少回了,她要是肯聽話,早就搬出去了。這陣子,也多虧了她幫忙,要不然……妾自己還真是照顧不來老爺。”雖然說着埋怨的話,可是語氣裡卻滿是迴護。
沈沅鈺陪着她住在這裡,她也好,那些伺候的丫鬟也好,就有了主心骨,周氏現在還真有點兒離不開她。何況一連過了這麼多日子,每天給這些丫鬟們測量體溫,並沒有人被沈昀傳染疫病的,周氏便漸漸有了一種錯覺,這病並沒有傳說中的那般可怕。
沈沅鈺打蛇隨棍上道:“爹爹你就別趕我走了。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看我幫你把病房打理的井井有條,就像我娘說的那樣,您哪裡就離得開我呢?若不是您這次生病,咱們一家人怎能這樣成日在一起。何況我都照顧您這麼多天了,傳染也早就傳染了,現在搬出去也是被隔離,還不如在這裡呢!”
沈昀被她這話說的心裡微酸,想起之前自己的任性,也微微有些後悔。
沈沅鈺見他神色間有些微的鬆動,就趕忙轉移話題道:“這段日子爲了照顧爹爹,可把娘給累壞了,娘自己都是病人呢!”就把周氏的功勞往大了猛誇一頓。
直到說得周氏都有些臉紅了,沈沅鈺又道:“這陣子可是隻有孃親敢貼身伺候您,您院子裡的那些姨娘,包括白姨娘在內,每天不過早晚過來隔着門請安一次,可沒有人表示過要進來與您同生共死的意思,可都惜命的很呢!現在您總該知道這院子裡誰纔是對您最好的人了吧。”
對於這些個貪生怕死的姨娘,沈沅鈺自然是極爲看不慣的,這麼好的機會,她要是不幫着母親多掙點印象分,那她就不是沈沅鈺了。
沈昀聽了這番話,臉色就是微微一沉。擡頭再看周氏,見她穿着藕荷色的衫子,梳着一個簡單的圓髻,爲了照顧他方便,衣服上頭上沒有半點飾物,雖然也是年過三十的人了,可這樣看起來,竟然有種極爲特意的成熟美態。
沈昀目光就是一柔,輕聲道:“辛苦娘子了!”
周氏被他看得臉頰一紅,道:“老爺不要聽鈺兒亂說。妾哪裡就有那樣好!照顧老爺乃是妾的分內之事,哪裡就有那麼辛苦了。況且老爺就是妾的天,只要老爺能好,就是再辛苦百倍妾也是甘之如飴。至於其餘的姨娘,是妾不許她們進來的,並不是她們不關心老爺。”
沈沅鈺在一旁笑眯眯的,心裡暗想沒想到我娘還是個戀愛方面的高手,這話連我聽了都感動,何況是旁人。
沈昀嘆了一口氣,他熟知人心,又豈能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周氏也不肯叫沈沅鈺進來侍候他,沈沅鈺還不是一樣在這裡陪着他呆了這麼久。要是真有這份心,又豈是周氏一句話就能打發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到頭來,還是結髮妻子和親生女兒才最靠的住。
沈昀心思百轉千回,最終道:“若此次我能僥倖活下來,日後就咱們兩個好好過日子吧!”
周氏大吃了一驚。沈昀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要遣散姬妾,只守着她一個人過日子了。
周氏連忙道:“老爺千萬莫要如此!我一個病怏怏的人,哪裡就能伺候得好老爺呢?”
沈沅鈺在一旁急的差點要用手捂住她孃的嘴了,她娘也太實誠了吧!
沈昀卻道:“你給我生了兩個孝順的女兒,況且兒子我也有了,沒有理由再留着那些妾室在院子裡了,徒然生出一些事端。這些年來,我有許多對不住你的地方,我便用剩下的幾十年好好補償你,這樣不是很好嗎?”
媽呀!沈沅鈺覺得她爹真是太會說情話了,她都被感動的眼淚汪汪的了。果然扭頭一看,周氏正在那裡擦淚呢。
沈沅鈺怕她娘再賢惠一次,連忙道:“好了,我替我娘答應您了!”
沈昀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他和周氏難得你儂我儂一回,這敗家女兒就在一旁大大咧咧地看熱鬧,也不知道迴避。還“替我娘答應您了”,這她也能替她娘做主?
沈昀就斥責道:“沒大沒小的,胡鬧!”
沈沅鈺吐了吐舌頭:“反正事情就這樣定下了!”
周氏自然知道沈沅鈺是爲了她好。誰不希望丈夫只守着自己一個人,家裡沒有姬妾的煩擾呢,她等了這麼多年,總算也等到這一天了。她畢竟不是聖母白蓮花,見女兒幫自己圓場幫到了這個地步,也就沒再多言,算是默認了下來。
沈沅鈺也爲周氏高興。就道:“娘您也累了,就先去歇一下,我有幾句話要問爹爹。”
周氏囑咐道:“你爹爹纔剛醒過來,你不要鬧喚他,有什麼話說完了,就叫你爹爹休息,知道沒有?”
沈沅鈺滿口答應着,送了周氏到外頭休息。
沈昀見她神秘兮兮地,就笑着道:“有什麼要問我的,還瞞着你娘?”
沈沅鈺道:“有件事一直憋在我心裡,十分想知道原因。那個感染疫病的女人暈倒在您的馬車前,您不是不知道疫病的厲害,爲什麼還要將那個女子弄到您的車裡,並且親自爲她施救,也因此染上了疫病。我不相信這樣的明晃晃的圈套,您會看不出來!”
沈昀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對女兒說實話。“這是他們布的一個局,我一開始就知道。”
沈沅鈺詫異莫名:“那您爲什麼明知道這是別人給您挖的一個坑,還硬要跳進去?”
沈昀沉默片刻,才緩緩地道:“因爲我不能,我不能看着那個女人在我的面前,以同樣的方式死上兩回。”他說的雲淡風輕,可是沈沅鈺卻能感受到他內心深深的痛楚。
“那個女人?”
“是的,那個女人,道靈!”
“道靈?”沈沅鈺想起自己剛從莊子上回來的時候,顧氏懲罰她在風雪裡跪着,她後來假裝暈倒,聽見老太君和沈昀的對話中提起了“道靈”這個人。老太君似乎是說沈昀到現在一直沒有忘記道靈。“道靈到底是誰?”難道就是沈昀的初戀情人?
沈昀道:“她是一個醫女,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心地高尚的醫女。若是她能活到現在,或許她能有史神醫一樣的醫學造詣。當年我的醫術,就是跟她學的!”
“她是您當初的心上人?”
沈昀翻了一個白眼,這死丫頭真是什麼都敢問?沈沅鈺其實也有些訕訕的,她是太好奇太想知道這個問題了。
沒想到沈昀倒是真沒有瞞着她,真對她說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才十七歲,正當年少輕狂之時,有一回因爲某些事情和你祖父大吵了一架,便孤身出門,打算從此遊歷江湖。”
沈沅鈺的嘴巴張成個o形,沒想到一向成熟穩重極具男子漢魅力的老爹也有過中二的時期。跟親爹吵一架就要離家出走,這中二病還不輕啊“就這樣遇見了道靈?”沈沅鈺問道。
“沒這麼簡單。”沈昀道“當年我從揚州出發,一路途經豫州、江州,一直到了交州,直花了大半年時間,也見識了不少的人情世故。當時也是因爲年輕,好奇心很重,聽說嶺南有苗人養蠱十分神奇,就帶着好奇心打算一探。哪知道到了嶺南還未曾深入苗寨,便中了桃花瘴,一時之間生命垂危。這個時候是道靈出面救了我。”
沈沅鈺心裡暗叫了一聲果然,這美救英雄,日後順理成章就能發展成一段佳話啊。
沈沅鈺道:“道靈一定長得很美吧。”
沈昀道:“是很美,只不過和高門大閥之中的世家女子完全不同的一種美,因爲道靈是個苗族人,當時她救了我將我帶回苗寨,我因瘴毒未曾全解,身子虛弱,便一直由她照顧,因我想探查苗寨養蠱之事是否屬實,便騙她說我只是個普通人家的子弟。道靈心地純善,便信以爲真。她是苗寨很出名的一位醫女,每天忙着給人瞧病,卻能抽出時間教我醫道,我對她心存感激。”
“苗族人的風俗與我們漢族大相徑庭,並無男女大防的那些說頭,後來可能是族老們見我們二人時常雙入雙出,便有人提議說要我娶了道靈。我當時在苗寨中教些孩子認字讀書,頗有一些威信,本來建康城中父親給我相看了不少女子,我卻沒有一個瞧得上,獨獨對道靈,當時腦子一熱就答應了下來。只是我也說婚姻大事要經過父母同意,我要先稟明瞭父母才能娶她爲妻。道靈十分善解人意,便也沒有催逼我立即成親。”
沈沅鈺心裡隱隱明白沈昀必定是極喜歡道靈纔會應下這門親事,只不過這麼做無論如何也算是私定終身,沈昀身爲大房長子怕是要遭到族中激烈的反對。
沈昀道:“後來父親終於派人找到了我,將我接回建康。我便帶着道靈一同回到建康”說到這裡,沈昀頓了頓,“後來的事我不說你大概也能猜得到,我要娶她爲妻可是你祖父堅決反對。我當時也是年輕氣盛,最後放出狠話要自請脫離家族,讓你祖父把我的名字從族譜上劃去。”
他說得雖然輕描淡寫,但沈沅鈺可以想象當時爲了這樁婚事鬧到何等驚天動地。
沈昀接着道:“道靈聽說了這件事,留下了一封信就走了。她說自己的身份不配成爲我的妻子,又勸我叫我不要和家族決裂,不要因爲她而失去大好的前程。”
“我後來回到苗寨找她,也並未找到。我派人四處找她,又過了一年,纔在益州找到了她,那時她已經身染沉痾奄奄一息了,當時益州正在流行時疫,她用醫術救了一些病症輕微的人,自己卻也感染了疫病。我雖然派人四處延請名醫,最終卻未能救回她的性命。眼睜睜地看她死在我的面前,當時我的心,很痛!”
“所以我在看到了另一個和道靈長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同樣是感染了疫病昏倒在我的車前,我明知道那是一個圈套,我卻過不了我自己的一關,我不想讓歷史重演,我要試一試把她救活。因爲是我對不起道靈!”
說到這裡,沈沅鈺已經完全瞭解了。“所以,事情就演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沈昀點了點頭。“雖然我現在命在旦夕,但是我心裡很踏實。因爲我一直覺得,是我害死了道靈,若不是因爲我,道靈也不會離開苗寨,不會最後因爲瘟疫死在益州。現在我也得一次疫病,也算是還清了當年欠下她的那些債!”
沈沅鈺就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那麼,佈局之人,一定是知道你的這一段情史,而且精確地抓住了你的心理,小二房的那些人,能有這份智商嗎?”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想,到底是誰害的她爹爹,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小二房。可事到如今,他又有些不確定了。這樣精準的手法,謀算人心的手段,湖陽郡主和沈暉都不大可能想得到。那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呢?
沈昀搖了搖頭,“除了小二房,我也想不到究竟還有誰!”
沈沅鈺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那我娘怎麼辦?”沈昀說的輕描淡寫,但是沈沅鈺卻能感受得到他對道靈的深情。
沈昀道:“我現在已經不欠道靈什麼了。日後只和你娘過安安穩穩的日子,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這麼多年,這件事一直就像是一個結一般存在於我的心裡,這次,有了這樣一件事,我也總算可以解脫了。過了這麼多年,或許直到現在我才知道,我沈昀的妻子,究竟應該是一個怎樣的人。”
在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種悲傷。沈昀肩頭有着難以推卸的責任,註定了不能和道靈在一起。沈沅鈺想起自己和庾璟年,算是在對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真的算是一種幸福。
想到這裡,沈沅鈺愈發覺得有些想念起庾璟年來了。
沈昀醒了,沈沅鈺心裡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了地。沈沅鈺也開始樂觀起來,覺得說不定不需要庾璟年把史神醫的師弟陶光請來,史神醫就能把沈昀的病治好了。
不過很快她的美夢就被現實無情的擊碎。
到了晚上,周氏服侍沈昀吃了粥,剛剛歇下。史神醫就來求見。這段時間史神醫算是弄明白了,這間屋子裡,別看周氏是作孃的,可真正拍板做決定的那個人卻是沈沅鈺。
沈沅鈺還沉浸在父親往昔的情史之中不能自拔,有些後知後覺地發現史神醫的神色不對,不由警覺起來,問道:“先生,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史神醫這陣子也頗有些焦頭爛額,他是個醫癡,最喜歡看的就是疑難雜症,所以沈昀這病雖然傳染性極強,但是沈沅鈺派人請他來的時候,他卻是高高興興地就來了。
史神醫直接道:“有個丫鬟叫做青萍的,體溫不大正常,老夫剛纔去看過來,怕是被令尊傳染了疫病!”
“什麼?”沈沅鈺驚得站了起來。人總是願意往好的地方想,原本她見父親醒過來,能說能笑,能吃飯,這病就快好了,沒想到這邊又有個丫鬟被傳染了,這還是第一個被沈昀傳染的丫鬟呢。
沈沅鈺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對史神醫道:“那就要麻煩神醫也幫着青萍好生治治,雖然是個丫鬟,可畢竟是爲了照顧我爹爹才染上的病。另外單獨闢一個房間讓她住着,一定要做好隔離防護工作,不能讓她傳染給旁的丫鬟……和她一個房間的丫頭,就暫時隔離觀察吧,不要再到這裡來侍候了。”吩咐了一大通。
史神醫道:“老夫曉得。一個羊也是趕着,兩個羊也是放着,都是一樣的病,給令尊煎藥的時候,順便給那個丫鬟煎一服藥就是了。”
這叫什麼比喻!沈沅鈺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和他計較,“那就有勞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