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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芷嵐從離開了太子府,回了住宅以後,知曉趙胤如今已是來了北周,怕被他發現行蹤,因此,從那日之後,便再也沒有去過太子府,也沒有見到過北含墨,若不是在宅子裡,便是在盛華樓。

這日,傍晚之後,衛芷嵐方纔離開了盛華樓,街上依然人潮涌動,喧囂聲不絕於耳,衛芷嵐不由得嘆了口氣,也不知趙胤離開了西京沒有,這幾日於她來說,便像是煎熬般,往昔種種,歷歷在目,卻早已物是人非。

臨江閣,二樓的雅間,趙胤俊顏冷淡,正坐於靠窗的位子,淡淡的眸光向下看去,便能將街景盡收眼底。

一時間,趙胤腦海裡突然回憶起衛芷嵐淺笑的容顏,不由得心中一痛,想起從她離開皇宮以後,如今已是過了近一年,卻依然沒有衛芷嵐的絲毫消息,整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了般。

趙胤只要想起,若是自己以後便再也見不到衛芷嵐,將永遠失去她,便感到心中難以接受,實在想不明白,爲何都已經過去咯這麼長的時間,自己無論是在大夏,還是在北周,以及各諸侯國,卻都沒有衛芷嵐的行蹤,她究竟去了哪裡?不知如今可還過得好?

思及此,趙胤滿是苦澀,與衛芷嵐相處了好幾年,她的性子,自己還是瞭解的,當初若不是被自己傷得狠了,又如何會離開?若不是自己將她狠心將她推開,衛芷嵐又怎會離開皇宮?自己來到北周,即便知曉可能會一無所獲,但心中仍是抱着些許希望。

以前,衛芷嵐便說過,想要來北周看一看,因爲這裡是柳霜霜層生活了兩年的地方,但如今真的來了,心裡也是沒有底,不知自己的希望,會不會再次落空。

北含墨坐於趙胤對面,脣角含着淡淡的微笑,眸光凝視着趙胤,笑問道:“不知皇上在想什麼?”

聞言,趙胤微微抿了抿脣,沒有說話,但黑色的眼睛卻閃過一抹傷痛。

北含墨盯着趙胤,俊臉依然含着淺笑,瞧着趙胤眼中的痛苦之色,心中已是明白了些許,溫和笑道:“皇上當真如此愛皇后麼?爲了她竟不惜千里來到北周?”

趙胤自嘲一笑,如今說愛與不愛,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衛芷嵐還會不會回到自己身邊,他還能尋得到她麼?當初即便自己清楚對衛芷嵐的愛,但仍是狠心將她推得太遠,如今卻悔悟的太晚,衛芷嵐還會原諒自己麼?

一時間,趙胤竟沒有勇氣去想這個問題,自己千辛萬苦想要找到衛芷嵐,卻發現,若是她便站在自己面前,或許他連面對衛芷嵐的勇氣都沒有。

北含墨淡淡一笑,即便趙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心中已是清楚,若是無愛,趙胤怕是也不會親自來到北周了;若是無情,也不會許給北周如此誘人的條件,便是希望父皇能夠派兵,搜查有關於皇后的行蹤。

思及此,北含墨心中不禁感到好奇,不知這位皇后,究竟是一名怎樣的女子?竟能讓趙胤念念不忘?後宮妃嬪衆多,如今皇后已是離開了近一年,爲何仍是放不下?

如此想了想,北含墨便也不再說話,神色極爲悠然,擡手端起漢白玉杯,便輕輕抿了口茶水。

倒是趙胤,似乎整個人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俊朗的容顏隱隱有些朦朧飄渺,竟有些不真實之感。

恰時,街上似乎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女子身段窈窕,背影清冷,正行走在來來往往的人羣中。

趙胤一怔,眸光滿是不可置信的欣喜之色,便連手都不自覺的輕顫,這背影,自己再熟悉不過,若不是衛芷嵐,又會是誰?

北含墨挑了挑眉,瞧着趙胤近乎狂喜的神色,心中不由得感到奇怪,自己與趙胤倒也接觸過好幾次,知曉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從來不會泄露自己的情緒,如今這是什麼反應?

“我還有事,便不奉陪太子殿下了。”趙胤說完,便立刻從窗戶跳了下去。

北含墨心中一詫,倒是沒想到趙胤竟會走得這般突然,看這樣子,似乎是有什麼急事,想來能讓他如此着急的便是皇后了?北含墨想到此,便也不再多待,立刻離開了雅間。

趙胤輕功極好,不過片刻,便到了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猛然看到有個人從二樓跳了下來,心中不由得一驚,齊刷刷的目光朝着趙胤看去,但見這名男子長相俊美,卻不知爲何,竟會突然從二樓跳了下來?

此時,衛芷嵐正好便拐進了一條小巷,趙胤精明的目光掃了一眼四周,但見衛芷嵐已是沒了人影,不禁皺了皺眉。

衛芷嵐走進了小巷,便立刻背靠在陰冷的牆壁上,心似乎要跳出來般,讓她連喘口大氣都不敢,方纔若不是自己警覺,陡然便瞧見趙胤從二樓跳了下來,便急急忙忙拐了進來,此時怕是已經被他發現了。

一時間,衛芷嵐仍感到有些驚魂未定,後背衣衫已是浸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不知自己怎會這麼巧,居然在大街上都能碰見趙胤?看來在趙胤沒有離開北周之前,自己還是待在住宅比較安全,不容易被他發現行蹤。

衛芷嵐仍是不停的喘氣,經過方纔的一幕,也是受了不小的驚嚇,竟有些不敢出去,若是又給撞上了,可如何是好?

小巷裡,沒有人,寂靜無聲,衛芷嵐背貼着牆壁,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平復她激烈的內心,想要剋制自己的情緒,但卻發現徒勞無功,心仍是跳得厲害。

良久,衛芷嵐蹙了蹙眉,心中沉思了一會兒,方纔離開了小巷,畢竟,自己總不能一天都待在這裡吧?

衛芷嵐眸光看了看四周,但見街上依然車水馬龍,似乎並沒有瞧見趙胤的影子,心中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恰時,正在衛芷嵐準備往回走時,面前卻被高大的身影籠罩,心中暗道不好,方纔擡頭,便見趙胤熟悉的容顏映入了自己的眼簾。

衛芷嵐愣了愣,這張臉她再熟悉不過,與趙胤相識好幾年,當初無論是在景王府,還是皇宮之時,趙胤的俊朗的容顏,早已刻在了心裡;且從兩人大婚之後,趙胤幾乎夜夜留宿於鳳雎宮,每晚都抱着自己入睡;如今,再次相見,衛芷嵐竟有些恍惚之感,心中竟是百般情緒,突然很想落淚,但卻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知曉自己如今是個怎樣的處境,一定不能在趙胤面前泄露了自己的情緒。

一時間,衛芷嵐裝作沒有看到他般,若無其事的從趙胤身前走過,但平靜的心湖,卻早已激起了千層浪,似乎再也不能平靜。

趙胤薄脣緊抿,沒有說話,黑色的眸光緊盯着衛芷嵐的身影,似乎心中在沉思着什麼,微微皺了皺眉。

方纔陡然見到這名女子的背影,趙胤內心抑制不住的狂喜,連忙便追了出來,但此時卻發現,這名女子的容貌與衛芷嵐相差太多,根本就不是同一人,但身上透着的那股淡淡的清冷氣質,卻極是想象。

趙胤深如大海的眸光,便向是秋日深潭的湖水,越發變得深不可測,尤其是瞧着衛芷嵐漸行漸遠,心中的疑惑,不僅沒有散去,反倒越發加深了些許。

衛芷嵐原以爲自己離開,趙胤心中起疑,定然會追上來,已是做好了準備,若他問一些有關於自己的事情,她要如何回答;但趙胤卻依然站在原地,整個人一動不動,衛芷嵐便也鬆了口氣,心中情緒極是複雜。

曾經,衛芷嵐以爲自己離開皇后之後,這一生,許是都再也不會見到趙胤,卻沒想到,兩人卻在北周相見,但此時自己換了一副容貌,兩人相見卻不相識,彼此已是成爲了陌生人。

想到此,衛芷嵐自嘲一笑,從離開皇宮的那一刻起,心中對趙胤已是沒了念想,卻不想;如今,再次面對趙胤時,卻仍感到慌亂無措,衛芷嵐明白,即便是過了一年,自己心中對趙胤的感情,依然沒有減去半分。

冬日,凜冽的寒風颳在臉上,便如刀子般,刺骨的疼,衛芷嵐像是沒有絲毫感受不到般;此刻,她只想趕緊離開,不想去看趙胤,也害怕他會突然追上來,若是如此,怕是沒有勇氣去面對趙胤,早在皇宮的時候,自己便對趙胤徹底心思,如今,也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糾纏。

衛芷嵐的住宅便在街道最繁華的中心,距離太子府以及謝府都很近,當初選擇買下這處宅子時,便是因爲早看中了盛華樓,這住宅子離着盛華樓近一些,來回則方便許多。

大概走了半柱香的時辰,衛芷嵐便回了住宅,此時,阿綠正在院子裡掃雪,因着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早已積了厚厚一層,衛芷嵐踩上去,便留下了一串細小的腳印。

阿綠瞧着衛芷嵐臉色似有些蒼白,不由得關懷問道:“主子這是怎麼了?奴婢瞧着您,臉色似乎不大好?”

衛芷嵐搖了搖頭,但神色卻顯得有些怔怔,方纔在大街上遇到趙胤的一幕,仍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腦海裡,似乎怎麼也揮之不去。

阿綠笑了笑,知曉衛芷嵐許是有什麼心事,既然她不願意說,自己也不好多問,便道:“主子,這天兒冷,便進去屋子裡吧,可別凍着了。”

衛芷嵐輕抿了抿脣瓣,沒有說話,便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步履竟顯得有些虛浮。

阿綠見此,奇怪的眸光瞧着衛芷嵐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感到疑惑,正在此時,阿蘿便走了過來,阿綠便朝她招了招手,輕聲問道:“阿蘿,主子今兒個是怎麼了?”

“爲何這般問?”阿蘿蹙眉。

“你是不知道,方纔主子從外面回來時,整個人便有些不對勁,臉色也蒼白,似乎發生了什麼事般。”阿綠道。

聞言,阿蘿面色感到些許詫異,似乎有些不大相信,問道:“是麼?主子今兒個早上出去,不是還好好的麼?”

“當然是真的。”阿綠嘆了口氣,又道:“我還以爲你知曉發生了什麼事呢?這麼說來,你也不知曉了。”

阿蘿沒有說話,頓了頓,方纔道:“主子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在私下議論了,這天氣嚴寒,我去小廚房給主子煮一碗薑湯。”

說罷,阿蘿便不再多言,轉身百年去了小廚房,阿綠想了一會兒,便也不再耽擱,又掃起了雪。

衛芷嵐待在房間裡,依然有些心緒不寧,方纔從街上走了一會兒,手腳已是有些冰涼,這會兒,進去了屋子,因着爐火燒得正旺,倒也暖和了些。

沒過多久,屋外便傳來了敲門聲,衛芷嵐面容淡淡,語氣沒什麼情緒的道:“進來。”

話落,阿蘿已是推門走了進來,手中正端着一碗薑湯,笑道:“主子,這天兒冷,奴婢聽說您回來了,方纔便去了小廚房,給您熬了碗薑湯,可以幫您暖一暖身子。”

聞言,衛芷嵐心中微暖,脣角扯開一絲笑容,便接過了阿蘿遞過來的湯碗,觸之手心,頓時便感覺一股暖意傳了過來,不禁淡淡笑道:“謝謝。”

阿蘿笑了笑,“主子這會兒怎麼與奴婢客氣起來了?若主子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奴婢便是。”

衛芷嵐微微頷首,沒有說話,淡淡的眸光看向窗外,但見不知何時,陰沉沉的天空,竟又飄起了雪花,不由得怔了怔,頓了頓,方纔道:“這冬日的天氣真是越發嚴寒了。”

阿蘿點了點頭,笑道:“是啊,奴婢方纔在院子裡,感覺這天真冷,還是屋子裡暖和些。”

衛芷嵐淡淡一笑,便不再說話,將薑湯喝完之後,頓感身子似乎暖和了許多。

阿蘿退出了房間,屋子裡又沉寂了下來,衛芷嵐面容淡然如水,感到內心漸漸平復了些,便靠在了軟榻上看書。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越來越暗,窗外依然大雪紛飛,衛芷嵐即便是待在溫暖的屋子裡,似乎仍能感受到外面嚴寒的天氣。

衛芷嵐微微抿了抿脣,眸光定在書卷上,但視線卻顯得毫無焦距,心中沉思了片刻,便隨手將書卷放在了軟榻上。

方纔打開房門,凜冽的寒風便夾雜着細小的雪沫兒捲了進來,衛芷嵐面容淡淡,似乎感受不到冷意般,攏了攏身上披着的羊絨披風,便走出了房間。

院子裡的積雪,方纔已是被阿綠打掃乾淨,但因着又下起了雪,不過才短短的大半個時辰,已是又積了薄薄一層雪,衛芷嵐踩上去,似乎聽到了冰雪融化的聲音。

雪花飄飄灑灑,衛芷嵐緩步往前走,眸光看向院子里正迎風怒放的幾株梅花樹,脣角綻開淡淡的微笑;忽而,凜冽的寒風從臉上刮過,衛芷嵐竟打了個寒顫。

“這天還真是冷得緊呢。”衛芷嵐秀眉輕蹙,便轉過了身,正欲回房,身後似乎傳來了些微的響動,便又會轉過了身,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此時,趙胤正站在不遠處的梅花樹下,黑色的眸光正凝視着衛芷嵐,因着大雪紛飛,看不清臉上的情緒,但整個人卻透着冷淡。

衛芷嵐怎麼也沒有想到,趙胤竟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住宅,難道從她方纔自街上離開,趙胤便一直跟蹤自己麼?

思及此,衛芷嵐不禁自嘲一笑,這倒是了,畢竟自己一身的武功都是趙胤親授,她還沒有達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地步,若是真要真跟蹤自己,只要他不想被發現,自己也不會有所察覺。

大雪紛飛,兩人相隔不遠,竟模糊了彼此的容顏,衛芷嵐淡淡的眸光看了趙胤一眼,強自鎮定情緒,便欲再次轉身往房間行去,卻聽聞趙胤低沉含着傷痛的聲音道:“你還準備避我多久?”

聞言,衛芷嵐身子一僵,不由得頓住了腳步,趙胤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已經認出自己了麼?衛芷嵐心中滿是震驚,她不相信,僅僅不過一面,趙胤便能看出自己是易了容,因此斷定她的真實身份。

一時間,衛芷嵐因着趙胤這句話心中不禁感到慌亂無措,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方纔細細思索他這句話中的含義;衛芷嵐知曉趙胤極是精明,自盡想要瞞過他的眼睛,怕是費好一番心思,但也不相信,不過這麼一會兒,趙胤便能斷定自己便是衛芷嵐,畢竟,她的易容術,當初可是從清雲大師那裡學來的,手法頗爲高深,怎麼會這麼容易便被趙胤察覺到了異常?

衛芷嵐輕抿了抿脣瓣,心中竟突然猜測到某種可能,或許趙胤根本就沒有察覺到自己易了容,方纔說這句話,不過是試探而已;只要自己稍微泄漏了情緒,便定能被他看出端倪,且即便趙胤真的發現自己易了容,也不會這麼快便斷定她的真實身份。

思及此,衛芷嵐強自鎮定情緒,但隱在衣袖裡的手,便不由得緊了緊,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方纔鼓起勇氣轉過了身,面上已是恢復了淺笑,慢悠悠道:“不知公子這話是爲何意?”

趙胤沒有言語,深深的眸光凝視着衛芷嵐,含着幾許柔情,又含着些許傷痛之色,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幾次都欲言又止,良久,方纔艱難開口道:“芷嵐,你不要再避着我了可好?這一年,我找了你很久……”

聞言,衛芷嵐心中一痛,但卻捂嘴輕笑,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般,眼睛竟泛起了點點淚光,卻硬是被她逼退了回去,面上依然是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嬌笑道:“公子怕是認錯人了吧?你說的話,我可是聽不懂呢。”

語罷,衛芷嵐竟再也沒有勇氣去看趙胤痛苦的眼睛,便轉過了身,往房間走去。

趙胤薄脣輕抿,瞧着衛芷嵐走了進去,便也想跟上去,忽聽她又道:“公子未經允許,便擅闖民宅,不知是何居心?”

趙胤腳步微頓,聽聞衛芷嵐說的話,倒也沒有再往前走,整個人便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衛芷嵐冷哼一聲,語氣裡似乎夾雜了淡淡的怒意,便繼續道:“公子擅闖民宅,我便不追究了,還請公子趕緊離開。”

聞言,趙胤心中一痛,尤其是瞧着衛芷嵐的背影,竟是越發變得冷漠疏離,心頓時便沉落到了谷底。

衛芷嵐很快便走了進去,將門緊緊關上,整個人似乎極爲無力般,便靠着牆壁縮坐在了角落裡,萬萬沒有想到,趙胤竟會突然出現在宅子裡;此刻,她心中根本就不能確定,趙胤是否真的已經發現了她,但方纔不過與他說了僅僅幾句話,卻感覺似乎已經耗盡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氣。

一時間,衛芷嵐眼裡隱隱有淚水流了下來,爲何自己都已經決定要放下了,趙胤卻還要糾纏着自己?爲何她都已經決定,以後再也不與趙胤有任何的牽扯,但趙胤卻仍不肯放過自己?既然無愛,又爲何還要來北周找她?

衛芷嵐想不明白,對於趙胤,即便是相處了好幾年,但衛芷嵐卻感覺,自己似乎從未了解過他,趙胤性子冷清,爲人也太過深不可測,從他還是景王的時候,衛芷嵐便感覺他有很多事都瞞着自己,曾經也問過趙胤,但卻從未與自己說過實話。

即便是後來,兩人大婚,自己與趙胤曾有過一段幸福甜蜜的生活,但卻沒有持久,這幾年的時間,自己早已將整顆心都交付給了趙胤,難道他會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麼?既然如此,又爲何還要選秀納妃?回想起當初在皇宮時的壓抑沉悶的生活,即便如今已是過了近一年的時間,但趙胤層給自己帶來的傷痛,仍然深深的刻在了心裡。

無數個夜晚,她便在殿裡,伴着燭火,枯坐到天明,許多個夜,便聽着殿外夜鴉淒厲的叫聲,輾轉反側,曾爲了趙胤夜夜留宿於別的妃嬪而感到傷心難過,便因此對他越發冷漠疏離,導致兩人漸行漸遠。

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襲來,衛芷嵐不禁苦笑,這個讓她愛之入骨的男人,如今親眼見到他,原以爲這些事情便這麼過去了,終其一生,便再也不復想起,卻沒有想到,她以爲自己早便忘了的事情,仍然深刻在腦海。

窗外,大雪紛飛,寒風呼嘯,趙胤依舊站在梅花樹下,久久沒有離開,整個人似乎被定住了般,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癡癡的眸光便一眨不眨的凝視着衛芷嵐的房間,心中滿是傷痛。

從方纔在大街上,陡然見到這名女子時,他便以爲是衛芷嵐,但親眼見到容貌,卻大失所望,因此便隨着她來了住宅,想要開口問一問她,究竟是不是衛芷嵐,是不是自己心中一直便愛着的女人,但卻突然想起,依着衛芷嵐的性子,即便她真的易了容,怕是也不會承認,因此便想試探一番,這纔有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趙胤心中並不敢斷定,這名女子便是衛芷嵐,言語間僅僅是試探,但真當看向她時,卻發現這名女子與衛芷嵐身上透着的清冷氣質很是相像,因此,心中才起了疑。

天氣嚴寒,飄飛着鵝毛大雪,即便趙胤常年練武,但因着在雪地裡站得久了,手腳已是凍得有些僵硬麻木,但趙胤卻並不想離去,不僅僅是因爲有些疑心,更得是不願離開,即便這名女子,真的不是衛芷嵐,但她身上透着的清冷氣質,依然讓他感到迷惘。

趙胤苦笑,心中滿是痛苦,從知曉衛芷嵐離開皇宮的時候,自己便後悔了,夫妻之間,本該坦誠相待,但他卻並未做到,兩人之間最大的問題,便是不信任,當初衛芷嵐有多愛他,離開的時候,心中便有多絕望。

趙胤不敢去想,從小大大,他從未有怕過的時候,但此刻心中卻很怕,怕自己心中的猜測都不是真的,怕他只不過是空歡喜一場,這名女子並不是衛芷嵐,若希望破碎,自己又該去哪裡尋找她的行蹤?

天空灰濛濛的,像極了趙胤此時的心情,眸光看向緊閉的房門,最後掃了一眼四周,面上似乎有着一絲猶豫之色,他很想進去房間,問一問方纔那名女子,但心中沉思了良久,終究還是沒有勇氣,無論是與不是,趙胤發現,自己似乎都沒有勇氣。

屋子裡,衛芷嵐依然縮坐在角落裡,整個人一動不動,臉上隱有些淚痕,心中也是痛苦不堪,想起與趙胤精進不過是一門之隔,但心似乎卻隔了很遠,心中便滿是苦澀。

直到過了許久許久,久到衛芷嵐坐在地上,腳都有些麻木了,方纔緩緩站起了身,淡淡的眸光看向窗外飄飛的大雪,感覺到院子裡似乎沒有動靜了,便打開了房門。

不遠處的梅花樹,趙胤最終還是離開了,衛芷嵐說不出心中是個什麼滋味,但卻苦澀的勾了勾嘴角,眼裡隱隱有淚光閃爍,終是沒忍住,落了兩行清淚。

其實,從方纔趙胤離開的時候,衛芷嵐便聽到了輕微的動靜,心中已是猜測到,趙胤許是已經走了,但卻仍不敢出來,直到內心漸漸平靜,方纔有勇氣打開房門。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但因着天空依然飄飛着大雪,潔白的雪花映襯着整個夜空,折射出淡淡的銀光,倒是顯得不那麼漆黑。

衛芷嵐在房門口站了一會兒,苦笑了一聲,便轉身回了屋子,人都已經離開了,自己還有什麼可看的?不是從離開皇宮的時候,自己便對他徹底死心了麼?爲何方纔看到趙胤的時候,她的心仍是會感到侷促不安?

思及此,衛芷嵐輕抿了抿脣瓣,便不再去想趙胤,因爲每想起他一次,心便痛的厲害。

沒過多久,吳嬸便做好了晚膳,阿蘿提着食盒,便走進了房間,瞧着衛芷嵐整個人神色怔怔,不由得笑了笑道:“主子,您可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與奴婢說一說?許是說了,心裡便要好受一些。”

聞言,衛芷嵐這才緩過了神,便見阿蘿不知何時,已是走了進來,便搖了搖頭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奴婢瞧着主子今日,似乎心情不大好。”阿蘿笑了笑,言語間含着一抹淡淡的關懷。

衛芷嵐輕車扯了扯嘴角,想要擠出一絲笑容,但卻發現很是無力,不由得嘆了口氣。

“主子,這天冷,您不妨用了晚膳,便早些歇着罷。”阿蘿淺笑,說話間,已是將飄香的飯菜整齊有序的擺放在了圓桌上。

因着方纔趙胤的突然出現,衛芷嵐此時哪還有什麼胃口?便搖了搖頭,淡淡道:“將飯菜撤了吧,我不想吃。”

“主子,身子要緊,怎麼能不吃飯呢?若是餓壞了,便不好了。”阿蘿輕聲勸道。

聞言,衛芷嵐仍是搖頭道:“我沒有胃口,不想吃,也吃不下。”

阿蘿蹙了蹙眉,知曉衛芷嵐定然是有心事,但卻不明白到底所爲何事,沉吟了一會兒,便又道:“主子,您若是還不想吃,奴婢便先撤下去,放在小廚房裡,給您溫着,若您什麼時候想吃,便告訴奴婢一聲。”

衛芷嵐點了點頭,語氣沒什麼情緒的道:“好。”

語罷,阿蘿便也不再多言,將桌上的飯菜收進了食盒,方纔退出了房間。

衛芷嵐心中難過,瞧着外面天色,已是全黑了,繼續在屋子裡坐了一會兒,又拿起了書卷,想要以此來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但卻發現半點用都沒有,即便她沒有刻意去想趙胤,但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他,心中不由得感到越發難受。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衛芷嵐即便是在屋子裡,似乎也能聽到外面寒風呼嘯,整個人斜臥在軟榻上,眉眼間似乎漸漸有了些疲倦,便洗漱了一番,早早的歇下了。

這一晚,註定是個不能平靜的夜,不僅僅是衛芷嵐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便連趙胤,亦是如此。

……

次日,衛芷嵐醒來的時候,雪已經停了,院子裡以及屋檐處,都已積了厚厚一層積雪。

不遠處的梅花,盛開的如火如荼,即便是在冰雪中,依舊傲然挺立。

衛芷嵐脣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便起了身,想起外面太過嚴寒,倒也沒有出去,便在屋子裡,挨着爐火坐着。

因着昨晚,衛芷嵐並沒有用晚膳,因此,今兒個一大早,阿蘿想着衛芷嵐這會兒許是已經餓了,便端着早膳走進了房間。

衛芷嵐用過早膳之後,沒過多久,便聽聞院子裡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不由得心中一顫,不知趙胤是否又來了?

思及此,衛芷嵐不禁秀眉緊蹙,正想着要如何再次面對他的時候,便聽聞北含墨含笑的聲音道:“湘兒,你可是起來了?”

聞言,衛芷嵐心中一鬆,頓時便感覺不那麼緊張了,幸好是北含墨,不是趙胤,若真的是趙胤來了,衛芷嵐還不知曉該如何?

正在北含墨說話間,房門已是被他推開,因着天氣過於寒冷,北含墨進來之時,連帶着一股冰雪的氣息,整個屋子頓時便冷了幾分。

衛芷嵐笑了笑,眸光凝視着北含墨,挑眉道:“太子殿下難道不知道女子的閨房是不能隨便進來的麼?若是我還沒起身,太子殿下這般便走了進來,是不是有些不合規矩?”

語罷,北含墨微微揚眉,淺笑道:“你什麼時候,竟也講究起了規矩?這倒是奇怪。”

衛芷嵐輕哼,“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難道太子殿下以前也曾這般進去過女子的房間?”

北含墨輕輕勾了勾嘴角,溫和笑道:“這倒沒有,我常年在軍中,與女子極少有接觸,又如何會進去她們的閨房?”

衛芷嵐笑了笑,眸光看向北含墨,打趣道:“是麼?原來太子殿下竟是這般潔身自好的人?”

“當然。”北含墨薄脣微勾,似乎有些渴了,便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咕嚕喝完了。

衛芷嵐挑了挑眉,好笑的眸光盯着北含墨,又道:“太子殿下走得這般急,便是來我這裡喝水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