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瞧瞧老夫人那裡可傳人了?”越國公夫人向外吩咐了一聲,剛纔越國公老夫人要和慶親王妃說悄悄話兒,早先讓越國公夫人她們妯娌先退下了。
一個丫鬟應了一聲忙跑去春暄堂打聽,服侍老夫人的丫鬟也只在廊下里候命,顯見得這私房話兒還沒有說完,小丫鬟便又跑回去向越國公夫人回稟。
越國公夫人聽罷直皺眉頭,這都說了大半個時辰,竟然是什麼要緊事情如此說個沒完呢?這眼看着就要用午飯了,冬日裡天短,用過午飯再吃個茶,天也就不早了,慶親王妃一行必要回轉王府,她豈不是什麼話兒都遞不上去。
一旁服侍越國公夫人的李媽媽見主子有些坐立不寧,便建議道:“夫人,既然老夫人和大姑奶奶沒說完,您何不趁這個機會去試試世子妃的口風?”
越國公夫人臉一沉,只搖頭說道:“她雖然是世子妃,可這種事情怎麼也論不着她個小丫頭做主,我去說,沒得失了身份。”
當初因着慶親王爺還抽風,越國公夫人沒有將女兒嫁進王府的打算,所以慶親王妃在越國公府相看韓青瑤之時,越國公夫人還附和着誇了韓青瑤幾句,這會子她心裡正懊悔的不行,當初她若是說這韓青瑤不合適,指不定這門親事還不會這麼快的成就,那麼她的紫雲就還有機會。
李媽媽讓越國公夫人去尋韓青瑤陪小心說小話兒,越國公夫人如何能願意。
李媽媽見越國公夫人不願意,也不敢再勸,只說道:“夫人,奴婢聽說昨兒周嬤嬤見了老夫人院子裡的銀心媽。”
越國公夫人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銀心是誰,便問道:“怎麼,她說了些什麼?”
李媽媽小聲道:“銀心被大姑奶奶在江南配了小子,留在江南莊子上沒有帶回京中。”
越國公夫人眸色一沉,低聲道:“我恍忽記得那銀心生的極好,大姑奶奶從前有意把她給世子做通房丫頭?”
李媽媽湊近越國公夫人低低道:“可不就是這回事兒,雖然大姑奶奶沒有明着放話,可是若沒有這種事情,銀心豈能對她娘混說,銀心媽因着銀心在大姑奶奶跟前有體面,在老夫人的院子裡也體面起來,底下的人都巴結着她呢,不想卻落了一場空,聽說,昨兒銀心媽在家裡哭了半夜閨女。”
越國公夫人搖搖頭道:“想不到那個小丫頭還有這等手段,攛綴着大姑奶奶把銀心都給打發了,看來我們都被她騙了,這個小丫鬟心機好深啊!”
李媽媽忙說道:“奴婢剛纔和跟大姑奶奶來的焦嬤嬤聊了幾句,聽焦嬤嬤說銀心那丫頭不情願,是大姑奶奶硬逼着她嫁人的,夫人您想想,我們大姑奶奶是個何等慈悲的人,如今卻被兒媳婦拿捏的將身邊的得力丫鬟都打發了,您可不得不防着些啊。”
越國公夫人有些個心煩意燥,只沒好氣的說道:“防,我怎麼防!”她倒也不想一想,她又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去防呢。
李媽媽低低道:“夫人,大姑奶奶最聽老夫人話,若然老夫人開口……”
越國公夫人皺眉道:“算了算了,你退下吧,讓我靜一靜。”
因着慶親王妃的遭遇,越國公老夫人對於妾室這類生物也很反感,再者說陳紫雲還是越國公的嫡出女兒,想光明正大的嫁作正房夫人又不是不能夠,幹嘛要上趕着給人做妾。
讓嫡親孫女兒給嫡親外孫子做小,越國公老夫人萬萬不能答應。如今越國公老夫人身體康健,沒啥意外的話,再活了一二十年都不是問題,老夫人這一關,越國公夫人深知是極不好過的。
前幾日老夫人還傳了話,讓她給陳紫雲相看婆家,老夫人還說就算是婆家家境略差些也不打緊,橫豎慶親王府和越國公府都能幫襯着,要緊的是男方人品好,家裡沒有那些個亂七八糟的糟心事,這可都是奔着做正室夫人去的,老夫人壓根兒沒打算讓孫女兒給誰做小。
按下越國公夫人一肚子心事的悶在房中不提,只說陳紫雲,她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間,何氏和陳紫瑛前後腳的趕了過來,陳紫雲淚眼朦朧的擡頭看了一回,見後面再沒跟着誰,只憤憤叫道:“她怎麼不來給我陪罪!”
何氏不由在心中暗自搖頭,心道:“老爺夫人真是把紫雲給慣壞了。那個人是誰,論貴重,人家是堂堂的世子妃,未來的王妃,論齒序,世子妃是表嫂,陳紫雲只是外家的表妹,何況這事兒原就是陳紫雲沒理,她怎麼還能說出這樣不知天高地厚不明事理的話,還道世人都得象越國公府中人那樣處處讓着她不成。”
何氏雖然這樣想,可是卻不能,她的孀居身份讓她在越國公府是一個尷尬的存在,何氏只得裝着沒有聽見,只帶着丫鬟去準備梳洗等物,回頭好讓陳紫雲淨面。
陳紫瑛嘆了口氣說道:“紫雲,你真是太不懂事了,世子妃並無一絲錯處,是你處處要她的強,她也沒與你一般見識,你待要如何?只依你這掐尖要強不容人的性子,再是萬事休想遂心的。”
陳紫雲立刻擡起頭瞪大眼睛叫道:“陳紫瑛你說什麼!”
陳紫瑛在陳紫雲身邊坐下來,放緩了語氣說道:“紫雲,咱們是親姐妹,我豈能不盼着你好,你的心思姐姐也知道些,不獨姐姐,就是娘都知道,你是咱們家最小的,家裡一向寵着你,誰捨得你受一點兒委屈,這也是從前娘不答應的原因。”
陳紫雲知道陳紫瑛說的是什麼,只哭道:“那不是從前呢,如今也不是這樣,姑姑如今能做主了。”
陳紫瑛嘆口氣道:“這不是最近的事情,誰能想到姑姑還……唉,不說這個了,紫雲,你若想遂了心願,就得先把你的刺統統收起來,藏的一點兒也不露,只有這樣,你纔有可能達成你的心願。”
陳紫雲不服氣的看着陳紫瑛,抗聲道:“表哥最喜歡我的,我就不想她韓青瑤還能比我在表哥心裡更有份量?”
陳紫瑛搖了搖頭,淡淡道:“紫雲,別自己騙自己了,這門親事是表哥親自求來的,就連婚期的提前,都是表哥走了一干子門路,求了晉王爺和皇后娘娘,才把世子妃娶進門,這事兒外頭的人不知道,難道你不知道麼?”
趙天朗迫不及待的想成親之事,做爲他外祖母家的越國公府自然是知道的,所以陳家姐妹們也知道。
陳紫雲撅着嘴,不服氣的說道:“指不定那人對錶哥使了什麼狐媚子招數,才迷惑了表哥。”
陳紫瑛淡淡道:“別管她用了什麼招數,事實是她已經嫁給表哥,並且在成親的次日表哥就爲她請封,這在咱們大秦可是百年來的頭一份兒,紫雲,你得清醒起來,要不然你什麼以希望都沒有了。”
陳紫瑛一席話說的陳紫雲臉色青紅不定,最終她哭着問道:“姐,我該怎麼辦?”
陳紫瑛見陳紫雲總算開了點兒竅,便說道:“紫雲,你先洗洗臉,收拾好自己,一會兒就要開席,若讓人瞧着你眼睛紅腫的樣子,指不定要落多大的笑話呢,你是越國公府的嫡小姐,可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陳紫雲無言的點了點頭,果然聽話的到外間去淨面,在外頭的何氏見陳紫雲出來,這才微微鬆了口氣,只笑着說道:“四妹妹,快來洗臉吧。”
陳紫雲哼了一聲,何氏對韓青瑤的恭敬讓她很不滿意。何氏心知肚明,卻無法說什麼,只退到一旁,讓丫鬟服侍陳紫雲。
淨過面重勻脂粉,好歹能遮住哭過的痕跡,陳紫瑛又說道:“紫雲,剛纔怎麼也是你失禮,回頭吃飯的時候當着祖母和姑姑給世子妃道個歉。”
陳紫雲撅起嘴不樂意,陳紫瑛卻嗔罵道:“傻妹妹,你聽姐姐的話,保管不叫你吃虧。”
陳紫雲很想了一會兒纔想明白過來,這姐妹兩個說話的時候沒有避着何氏,何氏心中暗道:“怪道府裡的人都說大小姐心思深,果然是夠用的,不知道世子妃那邊會怎麼應對,唉,錯過就是錯過了,連寒門小戶的女孩兒尚知寧爲賤人妻不做富家妾,如何四妹妹偏就迷了心,做妾的滋味豈是好受的!”
就是何氏和陳紫瑛姐妹離開了繡房,青瑤自也不必再待下去,越國公府二房有三位小姐,年紀都比青瑤略大些,全都定了親事,這二年便要陸續出嫁了。她們小姐妹看韓青瑤,又有一番視角,大家都特別羨慕青瑤,嫁進門不過四個月就能拿捏住夫家上下,還讓夫家上下把她當寶似的捧着,小姐妹們雖然口裡沒說,可心裡卻存着向青瑤取經的意思,只不過礙於頭一回見面,不好意思說出口罷了。
青瑤雖然瞧出紫衿紫依有話想說,可是她們姐倆兒不說,青瑤便也不問,畢竟大家是初次見面,若是能說,紫衿和紫依也不必這樣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了。
紫衿是姐姐,今年十六歲,原本去年就該成親,可是因爲夫家的叔叔過世,她的未婚夫要守孝,故而將婚期拖到明年春天,紫衿年紀大心眼也足,她只笑着問道:“表嫂真是好福氣,才進了門表哥就陪着你到江南遊玩,表嫂,江南好麼?”
這真是個安全又發散的問題,青瑤暗道:“若是認真講起來,只怕講個半天都打不住,看來這紫衿是個會行事兒的。”當下青瑤便笑着講了些江南的風物,聽得紫衿紫依兩眼閃光,直恨不得能飛到江南去飽覽江南風光。
不覺便到了午飯時間,老夫人院子裡的丫鬟來請人,青瑤笑問道:“不知大嫂子紫瑛紫雲妹妹這會子在哪裡,倒是一起過去的好。”
那來請的小丫鬟忙說道:“大少夫人和二小姐四小姐已經跟夫人過去了,奴婢是專來請世子妃娘娘和大小姐三小姐的。”
青瑤聽後點點頭,這才和紫衿紫依同去春暄堂。
青瑤一來到春暄堂,便發現慶親王妃眼睛微有些兒發紅,彷彿哭過一般,青瑤心裡不由的一緊,暗自忖道:“娘怎麼哭了,難道在孃家還有人讓娘受委屈不成?”
青瑤兩世都沒有得到母愛,因此對於把自己當成親閨女疼愛的慶親王妃,青瑤是真心實意把她當成自己親孃來對待的,跟着韓老將軍和韓老夫人一場,青瑤學的最多的就是護短。
青瑤立刻快步走到慶親王妃面前,親親熱熱的蹲身喚道:“娘,您陪外祖母說了一上午了話,必累了吧?”
慶親王妃低頭看着青瑤,見青瑤眼中滿是擔心,不免溫柔的笑着將青瑤拉起來,慈愛的笑道:“娘不累,瑤瑤,外祖母家的園子好玩麼?”
青瑤就勢站在慶親王妃的身邊,笑盈盈的回道:“不想這冬日湖面雪景也如此好看,真是託孃的福,青瑤看了這難得的冬日湖上雪景。”
青瑤的話說的越國公老夫人笑的合不攏嘴,只開懷說道:“怪道咱們大姑奶奶把天朗媳婦當心尖子疼,瞧這小嘴兒巧的,我看了也怪愛的。”
青瑤立刻說道:“外孫媳婦謝外祖母疼愛,外祖母,以後您要多疼疼外孫媳婦,青瑤再不怕疼愛多的,妹妹可別吃醋哦!”
一席俏皮不失嬌憨的話說的在座衆人都笑了起來,只是何人真心何人假意可就不好說了。
陳紫雲咬着脣,正要開口譏諷青瑤,卻被站在她旁邊的陳紫瑛暗暗拽了一下,陳紫瑛搶先笑道:“表嫂若要我們姐妹不吃醋,那可就得多疼疼我們姐妹才行。”
春暄堂上笑意融融,越國公老夫人瞧着小姐妹們和青瑤很是親近,也是樂見其成的。
老夫人正高樂的時候,陳紫雲忽然出來向青瑤福身道:“方纔紫雲不懂規矩衝撞了表嫂,還乞表嫂寬恕。”
陳紫雲此言一出,春暄堂上笑聲頓失,大家齊齊將眼光投向了韓青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