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事表情有些訕訕,卻又抵死不肯承認,“小的們奉馬伕人之命,只是將她捆了扔到柴房,其他的,並沒做什麼。”
“是啊,奴婢們冤枉!”那婆子趕忙跟着叫屈。
“那我是不是該多謝你們手下留情,還給人留了一口氣啊?”林與歡輕輕放下馬蕪,站起身道。
那婆子本就膽大,又仗着得馬伕人信任,自覺沒必要懼這來路不明的女人,嗓門便放得高了,“你這女人會不會說話?馬蕪性子粗野,居然敢傷馬伕人,我們給她吃些教訓,讓這死丫頭知道一下王府規矩,又怎麼啦?”
“送個奉旨落籍的女子去當營伎,也是你們王府規矩?”林與歡冷笑地質問。
“你……不許誣賴我們夫人!”那婆子馬上慌了,忙不迭爭辯道。
“哦?”林與歡一臉的鄙夷,“我有說過,這事是你們夫人叫乾的?”
“你!”婆子怒了,“你到底哪根蔥哪根蒜,竟管上咱晉王府的事,我這便去回稟馬伕人,叫她給你點顏色瞧瞧!”說罷,便要去找人。
管事剛想上去攔阻,林與歡卻起開了哄,“快去請馬伕人過來,別忘了告訴她,林姑娘受王爺之邀來探望馬蕪,你們王爺還說了,一會兒他也要過來。”
韓寶庭湊到近前,小聲問林與歡,“你又想玩什麼幺蛾子?”
“沒有,好長時間沒瞧見馬伕人,還怪惦記這毒婦的,趁這機會見見咯!”林與歡嘻嘻一笑,活動了兩下手腕子。
林與歡又走到那年輕一些的僕婦跟前,彎下身道:“雖你也是在跟着作惡,不過我方纔聽出來,你還剩些良心,我不問別的,只要你給句實話,爲何馬蕪一直醒不過來?”
那僕婦似有些猶豫,韓寶庭對管事一使眼色,管事便上前訓斥道:“你們忒大的膽子,這晉王府從來都姓李,什麼時候改成馬氏天下?再不醒悟,就將你們一家大大小小全部發賣!”
此話立時起效,那僕婦抖抖索索地道:“奴婢該死,今兒一大早便被叫來教訓馬姑娘,不過奴婢真的只在一旁瞧着,全是那孫婆子動的手,她……是用銀針扎的馬蕪。”
“紮在哪?”林與歡吼道。
僕婦一下子從地上爬起,跪到馬蕪身前,翻了翻她手腕正反兩面和膝蓋部位,指給其他人看。
林與歡他們才這瞧清楚,那幾處竟密佈了針眼,一旁的大夫忍不住評價,“內關、外關還有百里穴,正是人身上三大痛穴,能弄出這種法子折磨人,也是少有的蛇蠍心腸。”
“奴婢啥都沒做,只聽命按住她手腳。”僕婦立時辯解。
管事氣壞了,跺着腳道:“老兒在晉王府也幹了不少年,怎麼竟帶出你們這幫雜碎!”
“管事,王府這麼多人,良莠不齊也是有的,你不必太自責。”韓寶庭拍拍管事肩膀,寬慰他道。
“大叔,那便請您行個方便,”林與歡開口道:“既知原因,麻煩您給找間屋子,請大夫想轍幫着治治,我總得瞧着馬蕪醒過來才放心。”
管事馬上應承,親自將人領到一所偏院,道:“這是小的下處,林姑娘若不嫌棄,先讓馬姑娘在此休息一會兒。”林與歡趕緊謝過。
大夫找着症狀,很快開出藥方,管事親自拿着方子處置去了,等一切安排妥當,林與歡便自坐到馬蕪牀邊守着。
韓寶庭見她臉色不愉,便讓人都退出去,自己也站到外面,在心裡頭替沒事喜歡給林與歡添堵的李仲楊點蠟。
又過一會,管事回來了,後面還隨着一大幫人,原來是雲陽公主和韓寶穎帶着人過來。
一瞧見院裡的韓寶庭,韓寶穎便上前急問:“林姐姐在不在?可找着馬蕪了?”
韓寶庭沒吱聲,只用下巴朝着馬蕪睡的那屋點了一下,然後便轉過頭,隨眼打量起跟在韓寶穎和雲陽公主身後的馬英。
這馬英的手下一個勁地稱她受傷,韓寶庭其實蠻好奇的,這會子見到本尊,他纔算解了惑,原來馬英左眼角果真青了一大塊,左眼皮也有點腫,原本陽春白雪的一個人,今日變成這般模樣,倒着實……惹人發笑。
韓寶穎拉起雲陽公主便跑進屋,馬英則挺背站定,用一貫冷淡的表情掃視着院裡衆人。
“馬伕人,莫不如您先回去?”韓寶庭瞎好心,給馬英出了個主意,以他對林與歡之瞭解,這丫頭正在氣頭上,一旦瞧見馬英,不動手絕不可能,真要打起來,作難的還是李仲楊。
“韓大人說得奇怪,晉王府是妾身的家,您讓我回哪?”馬英顯然根本不領情。
“馬伕人,這馬蕪可是您派人打的?”韓寶庭嘆氣,此女也是個硬茬。
“馬蕪是妾身堂妹,她犯錯傷人,妾身難道沒資格教訓一下?”
“有資格!”韓寶庭忙回道,不過對馬英所說的“教訓”,他只能表示呵呵。
“夫人,那個姓林的女人可猖狂了,口口聲聲要您來見她,還扯起虎皮作大旗,說是王爺請她過來的,奴婢纔不信她鬼話,您且稍等,讓奴婢幫您去打發她。”那孫婆子向馬英賣起好來。
“你胡說些什麼?”馬英難得地笑了,冷諷道:“林姑娘可不得了,連王爺都懼她三分,從來只有人家治理我的份,我可不敢惹她半分。”
孫婆子立馬受了刺激,抽瘋似地替馬英抱屈道:“夫人您是太*兒,竟任由個下三濫的貨色騎到頭上?慢說她現在還沒名沒份,便是以後真進了王府,也要講個先來後到,她還不得規規矩矩地敬您一聲‘姐姐’!”
韓寶庭“噗嗤”一聲笑出來,馬英從哪找來這寶貨,竟是上趕着要觸李仲楊的黴頭。
旁邊的管事看不下去,罵道:“你個死孫婆子,一點都不曉事,林姑娘是你這老東西能隨口掰扯的,還不趕緊給我滾下去!”
馬英斜睨了管事一眼,對孫婆子道:“趕緊下去,那林姑娘可不得了,你沒聽到管事說什麼了嗎?”
孫婆子很不服氣,不情不願地往馬英身後站了站。
屋裡,韓寶穎瞧着馬蕪昏迷不醒,氣道:“這晉王府什麼時候給敗壞成這樣,王爺爲何不管管下面人,欺負人的手段實在下作!”
林與歡也沒吱聲,只拿着大夫給開的化瘀藥往馬蕪身上擦。
“林姐姐,我不想嫁進來了!”韓寶穎突發奇想。
“你傻啦!”雲陽公主差點蹦起來,“不會是被那個馬英嚇倒了吧!”
林與歡擡起頭,“果然是個笨丫頭,那馬蕪再猖狂,也不過是個小妾,你過來是做主母的,自是高她好幾等,只有你給她臉色瞧的份兒,何需畏她絲毫,若是嫌馬英腌臢,便將人支得遠遠的,別讓她沾你便是。”
“可……她是殺人兇手,我原還沒覺得怎樣,只是今日瞧她這般對付阿蕪,心裡就瘮得慌!”韓寶穎表示自己委實怕怕。
“你家晉王也上過戰場,刀下鬼魂無數,你不還是想着要嫁她?”林與歡搖搖頭道。
雲陽公主瞧不得韓寶穎這沒出息的樣兒,給她鼓勁道:“別怕!我回去跟母后說,乾脆讓她下一道懿旨,將馬英打到冷宮去,你就安全了。”
對於這二位的天真,林與歡不得不暗自嘆氣。
有人很快送上藥來,三個人一齊動手,總算半灌半漏地喂進馬蕪口中。
想着這事總得要解決,林與歡囑咐韓寶穎和雲陽公主照應馬蕪,準備自已出屋同管事商量一下。
剛踏出門檻,林與歡一擡頭,正瞧見馬英筆直地站在門廊外望着自己,眼神中既有得意,更有挑釁。
林與歡忍了忍氣,上前對馬英道:“原來馬伕人也在,真是幸會!”
馬英一笑,“林姑娘闖來我晉王府,倒是難得的稀客,只是你還不是晉王府的人,倒管起我們家事,真讓馬英大開眼界!”
林與歡覺得,這一兩年沒見,馬英氣焰倒越發囂張,看來李仲楊功不可沒,“馬伕人過獎,對了,忘了問您,最近有沒有夢見王大夫和小針兒,可與他們聊些前塵往事?”
管事看出這二人之間刀光劍影、暗藏殺機,怕再說下去會出事,忙上前打岔,“林姑娘,不知馬姑娘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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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大叔出手相助,雖她還未醒,不過用過藥,氣色已然好多了。”林與歡客氣地答道。
旁邊的馬英不由眯起眼睛,晉王府的這位管事最得李仲楊信任,平日卻幾乎不與自己搭訕,一副敬而遠之的態度,沒想到他倒對林與歡恭敬有加,馬英不由心驚,難道林與歡這次過來,真是出於李仲楊的授意?
“大叔,今日多有打擾,待馬蕪醒了,我自會離開,”林與歡說着,瞥了一眼馬英,道:“只是,有幾件事需請大叔您幫忙。”
“但請林姑娘吩咐。”管事客氣地回道。
“說來馬蕪是我義妹,如今王爺既肯收留她,當然再好不過,可今日狀況您也瞧見,”林與歡頓了一下,道:“她身子一向不好,我厚着臉皮,一是想麻煩您多加照應,最重要的,是別讓她再受人欺負;二呢,我有意將人接回府裡將養些時日,可否煩您代請王爺示下?”
管事正想着要如何回答,馬英“哼”了一聲,“林姑娘這話有趣,什麼時候馬蕪成了你的親人,我這堂妹是好是壞,無需外人瞎操心。”
“當初馬伕人可當着人面說過,你家的人都死絕了,再無一位親人,這一回怎麼又多出個堂妹?”林與歡反脣相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