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從陳靖蓮急匆匆的腳步中泄露出來的慌亂,曉夢纖白手指輕捏起茶碗,若有所思地輕呷着茶水。彷彿凡塵俗事都不能入內的眸子裡,光芒微閃。
“會不會又是那些眼熱的富商派了人去搗亂?”雲碧一邊擔憂地輕問道,一邊伸手去收拾纔剛開局的棋盤,卻被曉夢擡手製止,兩手各捏一枚棋子,隨意地自弈着,“眼紅耳熱乃是當下世人慣有的嘴臉,即便候爺暗地裡替她敲打了不少人,卻總有些人按捺不住。但,不足爲懼。”
她兩指夾着一枚黑子輕輕地按在白子旁邊,爾後將陳靖蓮留下的其中一張留有娟秀字跡的紙張遞給雲碧:“把這個送去候爺處,就說靖蓮姑娘已經着手調查杜家人,他可以把調查到的情況拿過來了。”
“是。”雲碧接過紙張迅速退出,曉夢側頭看着身旁攤開的另一張紙上的畫,眉頭輕輕動了動。
剎那後,她迅速地別過臉去,仰頭望着天際飄過的潔白雲朵,凝着寒芒的眸光逐漸飄渺,激動的情緒慢慢平緩。這張畫稿,竟讓她的腦海裡閃過了他的容顏,勾起了她心中最深的恨意。
不,這麼多年她都隱忍下來了,現下正是關鍵時候,她更要能沉得住氣,不被他輕易擾亂心神,更不能被他左右自己的思想,影響自己的行事。
傳信的夥計因着還要趕回去應付霓彩軒絡繹不絕的客人,傳了口信便先行回去了。有了前幾次被人強硬逼迫驅趕的經歷,這一回,陳靖蓮自然而然地又往這方面猜測了。
畢竟,原來她們小打小鬧生意冷清便有人看不順眼,自推出五彩瓷後,她們可是狠狠地賺了一筆銀子,那些該眼紅的,怕也該按捺不住xing子了吧?
遠遠地,她的目光便落到了霓彩軒門口,清冷的眸中掠過凝重之色。只是,當她看到門前那一摞摞整齊擺放的五彩首飾盒時,卻有些傻眼。以前的那些人,沒少砸她的瓷品,直到有一回撞見俞朗博坐在她的鋪子裡與她悠閒熟稔地品茶,再
加上燕王世子齊秉謙的明裡維護,他們有所顧忌,後來纔不敢再上門來。
這一回,他們鬧的卻是哪一齣?莫不是已經着手幫她將東西清出來了?若是如此,他們也太有恃無恐了。
“蓮姐姐,你可算是回來了。”陳靖蓮眸中凝起寒芒時,皺着眉頭一臉憂色的羅雲宣第一個見着她,立時如釋重負,從鋪子裡奔了出來,苦着臉道,“你快去看看吧,原本以爲那人幫我們趕走了那些仗勢欺人的地頭蛇,定是個好人,卻不想,竟是條攆也攆不走的賴皮狗。他一口氣將咱們鋪子裡的飾品全部買了下來,害得其他客人失望而歸,怨聲載道,卻還冷着一張臉坐在鋪了裡喝茶,咱們還怎麼做生意啊。”
聽到“賴皮狗”三字,陳靖蓮本能地便想到了張凌翔。待那道健壯頎長的身影和那張還算俊朗正氣的臉出現在視線中,她的眉頭立時擰得緊緊的,只覺得兩側的腦仁有些發疼。
他怎麼尋到此處來了,今兒莫不是又要再上演一回上次的執着戲碼?比起那些兇相畢露的小人嘴臉,她覺得,這人的執着實在讓她抓狂,偏偏人家又真真切切地幫過她幾回,真要抹下臉來,倒成了她無情無義了。
“陳姑娘,你回來了?”張凌翔緊繃的臉在看到陳靖蓮出現的那一刻,稍稍鬆了鬆,一抹淺淺的笑意,如破冰的初陽一般綻放在他冰冷的臉上。若非前些日子軍中有事,他怎會一直隱忍到現在纔出現?
“聽說又是張將軍幫我們趕走了前來搗亂之人,靖蓮真是感激不盡。”陳靖蓮勉強噙起一抹淺淡卻疏離的笑容,客氣地同他點了點頭,“只是我沒想到將軍竟如此酷愛陶瓷飾品,且如此大手筆地將我鋪子裡的存貨全部清空,真是讓人歎爲觀止。只可惜了那些原本帶着希望而來的顧客,如今突然失望而歸,怕是要埋怨我們霓彩軒待客不周存貨不足了。”
“什麼酷愛陶瓷飾品,分明就是大蠻人一個。”陳靖萱被張凌翔氣得臉都綠了,也不等他回答,直接跳
起來指着他的鼻子大罵,“姐姐,我們也不必與他這樣的蠻子繞彎子,直接跟他來直的吧,繞遠了,我怕他回不來。”
她的話音一落,陳靖蓮和羅雲宣等人的臉色均陡然一變,擔憂地看向了張凌翔。
“我從未做過壞事,並不是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蠻子。”張凌翔臉上那抹淺淺的笑意瞬間消失,眸光一凜,冰冷的臉上青筋隱約可見,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更是捏成了拳頭。他顯然被陳靖萱的這席話激怒了,卻強忍着沒有發作。
陳靖萱原本想說他不講理是個榆木疙瘩,隱忍着才較文明地用了“蠻子”二字,卻忘了古時蠻子代表的幾乎是人人憎恨的角色,一時竟被張凌翔陡然冷凝的氣息與模樣嚇了一跳,縮着脖子退了兩步。
“妹妹一時口不擇言,衝撞了將軍,還望將軍莫要放在心上。靖蓮替妹妹在此給將軍賠不是了。”陳靖蓮不着痕跡地將陳靖萱拉在了自己的身後,誠懇地向着張凌翔低身行禮道着歉。
把一向以平倭亂與蠻匪爲己任的大齊將軍罵成是人人憎惡的蠻子,這不是普通的罵語,簡直是對他人格的侮辱。張凌翔心中的怒意,她能夠想像。陳靖萱雖是一時氣急,卻也有些過分了。
張凌翔微閉了雙目,似在竭力隱忍心中的怒氣,半晌後,方纔揮了揮手,虛扶了陳靖蓮一把:“無妨。”
“將軍胸懷廣闊,讓人自慚形穢。”陳靖蓮將目光投向鋪子前碼放着的錦盒,淺笑道,“您軍中事務定然繁忙,怕是無法在此多加耽擱。這些瓷品我立馬讓人送去將軍的府上,保準全都完好無損地送達。”
張凌翔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那些錦盒,說出的話卻讓陳靖萱恨不得跳起來砸碎他的腦殼:“我不懂瓷,這些瓷品買回去也不過是當廢品堆在後院。”
廢品你妹啊!你知不知道這些瓷品花了我們姐妹和虎子、羅振他們多少心血與精力啊,你個大老粗,竟將它們說成是廢品,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