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漸降臨。
廚房裡已經香氣四溢,一旁的柴房裡,不棄還在揮汗如雨在劈着柴。柴刀一下一下,木材被劈成一段一段,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一旁。
直起腰來擦汗間,不棄吃驚地望着不知幾時出現在面前的慕容無雙,慌忙扔下柴刀,朝慕容無雙施禮:“公子!”
慕容無雙微微頷首:“該吃飯了,你怎麼還在幹活?”
“是嗎?”不棄擡頭看了看天,抹了把汗笑道,“都沒留意,原來天色都這麼晚了。”
“這些活不急,你不用如此辛苦,用膳去吧!”
“是,公子。”
“等一等。”望着躬身準備退下的不棄,慕容無雙叫住了他。他回過頭來望着慕容無雙:“公子請吩咐。”
“難怪你的原主家遣散了下人,卻把你留下了,果然很勤快。”慕容無雙說。
不棄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公子過獎了。”
“現在這裡沒人,說說你的原主家是什麼情況吧!”
不棄聽了,猛然擡頭,望着面無表情的慕容無雙,他猶豫地低下頭去。
慕容無雙淡淡地說道:“即使你不說,我要打聽出來,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我的府上,不能留來歷不明之人。”
不棄擡起頭來,怯怯地道:“若公子知道不棄是前朝舊臣家裡的下人,就會把不棄逐出府去嗎?”
前朝舊臣?慕容無雙心中一震,表面卻不動聲色:“姓崔?”
不棄一驚:“公子早就知道了?”
原來,不棄是崔御史的家臣!不棄說,他的原主家這幾年沒落了,幾天前病倒,又發生了一些事,既然說是前朝舊臣,她難免不會聯想到崔御史。
崔御史,自是雲寒篡位後纔沒落的;那日她被設計,看到的崔御史正是一臉病容。
沒想到,這個不棄,竟然她玉氏王朝舊臣屬的家人!
不過,不棄說的話是真是假尚未驗證,慕容無雙沉下臉來:“原來你竟然是前朝舊臣家的下人,如此,我這兒是容不得你了!”
“公子!”不棄臉色頓時蒼白,他“撲通”一聲跪下,“求公子收留,不要再趕不棄走了!不棄蒙難之時,公子肯出手相救,可見公子也是個心地善良的人,還求公子不要嫌棄無棄,無棄的原主家如今病體奄奄,早已不再對任何人構成威脅,不棄更只是一個只會劈茶燒火的下人,什麼也不懂,什麼都不曾參與,請公子明察,不要趕不棄走啊!”
慕容無雙微微皺眉:“他不對任何人構成威脅?那前幾天又發生了什麼事?”
“這……”不棄含淚道,“不棄也不知道,不棄只是發現,有一天半夜有軍隊闖入過府中,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不棄才擔心主家的安危,想留在都城,也好……也好打聽主家的消息。”
“你確實什麼也不知道?”慕容無雙冷冷地問。
“公子明察,不棄只是一個幹粗活的下人,進主家府也才五年,有口飯吃就已心滿意足,哪裡敢隨意打聽主家的事情。更何況,這些年來主家平平靜靜的,確實也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慕容無雙緊盯着不棄的眼睛,覺得不棄的樣子不像在撒謊,這才緩和了臉色,微微點頭:“好,起
來吧。”
不棄跪在地上卻不肯起來:“除非公子答應,不會將不棄逐出府去。”
“那就留下吧!”慕容無雙轉身走出柴房,“再不去吃飯,恐怕你就剩喝湯的份了。”
不棄怔了怔,歡喜地起身鞠躬:“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對面的屋檐角下,玲瓏正悄悄朝柴房張望,突然見慕容無雙負手從柴房中走了出來,她來不及躲避,只得裝作一副從容的樣子朝慕容無雙迎了上來:“小姐,你上哪兒去了?晚膳都已經端到福壽堂了,我到處找尋都沒有找到你呢!”
“閒着沒事,本來是想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結果聽到不棄還在柴房劈柴,便過去看了看。”慕容無雙淡淡然往福壽堂走,“有什麼吃的?”
“今天晚上準備的是小姐最愛吃的雪茸蝦球,小姐可要多吃點啊!”
“我最愛吃雪茸蝦球嗎?”慕容無雙停下腳步,“我幾時愛吃過這種東西?”
“啊?”玲瓏張了張嘴,頓時尷尬地眨眨眼,“那是大小姐愛吃的菜,是玲瓏記錯了,對不起,小姐!”
慕容無雙笑了笑,到現在,玲瓏還在試探她呢!看樣子,雲寒對她的疑心果然無法釋懷。
沒關係,反正她也沒想過那麼容易就能博取雲寒的信任,他走一步,她便應一步就是。這一場博奕,她會小心應對,不到最後,絕不認輸!
這時,管家匆匆趕來,輕聲稟報:“將軍,齊王爺來了,正在前廳用茶。”
正在尷尬的玲瓏,正好被解了圍。
慕容無雙點點頭:“好,知道了。”
將軍府的前廳,雲逸端着茶,滿懷心事地低頭品茗着。聽到腳步聲,他放下茶杯,擡起頭來。
果然,走進來的是慕容無雙。她輕輕擡手施禮:“小哥哥。”
“無雙。”雲逸緩緩起身,“這大晚上的,冒昧來了,沒打擾你吧?”
“沒有的事。”慕容無雙含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兩人落下座來。“赤影大將軍府,隨時對小哥哥敞開大門。倒是小哥哥,在這個風口浪尖還能來看無雙,只怕會給小哥哥惹來麻煩。”
“能有什麼麻煩。”雲逸淡淡一笑,“撇開別的不說,單說我雲家與慕容家兩家世交,你我從小相識,情同兄妹,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會影響你我之間的關係。”
“多謝小哥哥。小哥哥這是剛從皇宮出來嗎?不知皇太后怎麼樣了?”
“母后她……”雲逸沉默了一會兒,說,“母后她昏厥了大半天的時間,下午才清醒過來。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放心吧!”
慕容無雙心中一驚,怎麼,杜太后的病竟然是真的?她並不是裝病要挾雲寒而已?
“無雙……”雲逸望向慕容無雙,“我二哥對你的心意,你是明白的吧?”
慕容無雙不知雲逸要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頭:“是的。”
“明白就好。”雲逸點了點頭,“那麼,若我二哥迫於壓力,暫時不能履行,我是說暫時啊!若我二哥迫於壓力,暫時不能履行對你的承諾,你不會怪他吧?”
慕容無雙心下不由一沉。
這麼說,雲寒已經向杜太后妥協了?暫時不能履行對她的承諾了,這只是
說得好聽吧,立她爲後這件事,一旦拖下去,只怕會有成爲泡影的可能。
那麼,雲逸現在是來安慰她的,還是雲寒派來的說客?
“你生氣了嗎,無雙?”雲逸緊張地望着慕容無雙。
慕容無雙乾咳了一聲,像是在掩飾自己的情緒一般笑了笑,“沒有的事,小哥哥不用擔心,無雙雖然傾慕二哥哥多年,但卻從來沒有過陪伴二哥哥身邊的奢望,這件事情,成,是無雙之幸;不成,是無雙之命,無雙都有心理準備,能夠承受任何一個結果。”
雲逸鬆了口氣:“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不過你放心,這只是暫時的而已,我二哥哥對你的心意也十分堅決,他不會輕易放棄的。”
慕容無雙低眸一笑:“多謝小哥哥安慰。”
“我不是在安慰你,我說的是實情。”雲逸嘆了口氣,“我也是想明白了,你能爲我二哥吃那麼多苦,成爲如今這般萬人注目的傳奇女子,這份真情實屬難得,作爲關心你的人,只應該成全你、幫助你。只可惜,暫時我也沒法爲你去做些什麼。”
慕容無雙笑了笑:“這個世界上,除了大哥哥和小哥哥,真正理解無雙的人,寥寥無幾。小哥哥有這份心,無雙已經感激不盡了!”
“你別這麼說。我只想你不要去在乎別人說些什麼,你只要知道,不管有多少人質疑你,卻還是有人真正地關心着你,並且不會改變心意。”
慕容無雙怔了怔,那個真正關心她的人,雲逸指的,是他自己,還是雲重?
至於質疑她的人,她已明白,杜太后的病情既然是真的,那麼聯名上疏要求暫時中止立後計劃的大臣,阻止立後的意志必會更加堅決。不管怎樣,雲寒可以漠視朝臣的意見,也不能不顧他母親的生死。她可是知道,雲家兄弟都是十分孝順的。
“我不怕質疑,多謝小哥哥支持無雙。”她含笑起身,“府中福壽堂已經擺好了飯菜,小哥哥若不嫌棄,請移步福壽堂一同用膳。”
“這就不必了。”雲逸微笑起身,“我只是來看看你,你能看得開,我便放心了。在毓秀宮守候母后一整天,我也有些累了,我就先回王府歇息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既然如此,我就不強留了。我送送小哥哥。”
“不用送了,無雙。”雲逸伸手製止,“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慕容無雙收住腳步,望着雲逸。她沒有想到,雲逸待慕容無雙也是如此情深意重,只可惜,真正的慕容無雙再也感受不到這份情意了!
望着雲逸匆匆離去的背影,慕容無雙心情頗爲沉重。有多少人在質疑她、反對她,讓雲逸特地趕來爲她鼓勁安慰?
“小姐……”望着陷入沉思的慕容無雙,玲瓏輕聲相喚。雖然皇帝有交待,要時刻警惕留意小姐的一舉一動,可是看到小姐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她的心裡依然感到難過。
不管這小姐是真是假,那張熟悉的臉都讓她無法抗拒、不由自主去關心。
慕容無雙看了玲瓏一眼,笑了笑:“我沒事。”
說着,慕容無雙往福壽堂去了。
玲瓏跟在身後,望着慕容無雙的背影。她在想,小姐心裡愛慕的人真的是皇帝雲寒,而不是洵王雲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