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耳根子清靜地過了一個下午,秦挽依忽然覺得靈臺清明不少,也有了精力和時間去處理臉上的傷疤。
讓翠屏收集了一下屋裡的藥材,零零總總不少,有韓承續留下的,他除了承諾送給她名貴的藥材外,還留了一些日常治療燒傷用的藥材,但大部分還是何大夫開的,有內服和外用。
何大夫是京都有名的大夫,行醫不下三十年,一些品級中等的官宦人家和富甲一方的商人,小病小災的,請不來太醫院的太醫,又不想和平民一樣看普通大夫和江湖郎中,就會請他到府邸。另一方面,深宅大院秘密多,何大夫的爲人,方圓百里都有名,也相信他傳不出什麼。
韓承續留下的藥材,只有兩樣,一個是白色纖長的小瓷瓶,瓶口塞着木塞,裡邊是液體,一個是綠色碗狀小瓷盒,裡邊是膠狀固體。端看瓷瓶和錦盒,如此精緻和講究,裡邊的藥物,必定高價名貴。
她打開小瓷盒,只感覺一股清淡的香味撲鼻而來,沁人心脾,她用指甲勾了一點,塗抹在手背上,藥物馬上滲入肌膚,頓感一陣清涼,看來融入了薄荷,珍珠粉等,藥性溫和,功效也顯著。
而何大夫的藥材,一半是幾個包裹在一起的藥包,裡邊都是配好需要煎熬的藥材,也是她剛被燒傷時調理的藥材,另外一些也是瓶瓶罐罐,都是一些普通的褐色瓷瓶裝着,看着比較普通,她隨意打開一個瓶子,裡邊一股刺鼻難聞的氣息衝擊而來,看來藥性偏強。
韓承續日常接觸的都是身嬌肉貴之人,一個弄不好,就是腦袋不保,開的藥方,都是溫性的,追求穩步中循序漸進,以調理爲主治療爲輔,而何大夫則是接觸各色各樣的人,因而下藥也會稍微猛烈一些,即便是閨閣小姐,也不會當做皇后公主那般小心伺候。
“姐,該用晚膳了。”天色暗的早,秦挽依醒來之時,外邊已經一片漆黑,秦素月親自端着一個托盤,走到牀邊。
“小姐,你當心些,小心燙着。”翠蓮跟在身後,滿是擔心之色,急得滿頭大汗。
上邊是一碗粥,很清淡的那種,她醒來之後,一直沒有機會進食,如今看到,忽然覺得餓得難受。
“姐,韓太醫和何大夫說,剛醒來的時候,要吃些清淡的飲食,我就讓翠蓮熬了一碗粥,你趁熱喝。”秦素月獻寶一樣地呈在秦挽依面前。
翠蓮絞着手指頭,一副侷促不安的樣子,想着這碗粥會不會被掀翻。
秦挽依笑着接了過來,舀了一勺,吃了進去:“看似淡而無味,裡邊放了桂花和白糖吧。”
“是呢,大小姐。”翠屏高興地道,眉飛色舞的,還當撿到寶一樣。
“你們也下去吃吧,別跟着我一樣喝粥,我是沒辦法,你們吃點好的,別一個一個弱不禁風的樣子。相府小姐的丫鬟,也該有一定的氣勢,不然就會被小瞧,到時候個個爬到頭頂上來。”秦挽依看着覺得鬱悶,瞧瞧張氏和秦靜姝的丫鬟,個個身體豐腴,比主人還吃得好,若是以前,她還得勢的時候,照理說,翠屏也該長點肉纔對,沒想到居然是一臉被她虧待的樣子。所以纔會心生恨意,被張氏拉攏,給她下藥,將她迷暈嗎?
只是,當初秦挽依撿回翠屏的時候,本以爲翠屏也會像其他丫鬟一樣,幹不了多久,因爲並沒有放在心上。然而,翠屏一直少說話多做事,就這麼也生活了下來。
翠屏一直做的不錯,秦挽依捫心自問,已經剋制了很多脾氣,待秦素月都沒有待她好,平日裡的賞賜,更是少不了她。
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會背叛她,好歹她也是翠屏的救命恩人啊。
秦素月和翠蓮相識了一眼,本來還有抹喜色的容顏,立刻萎蔫了下去,一片愁雲慘淡。
“怎麼了?”秦挽依對多愁善感的女人最是無奈,猜不透究竟因何又傷春悲秋起來。
秦素月不說,翠蓮覷了一眼她的眼色,見秦挽依還等着,只能自己說:“要是奶孃還在,她一定會做很多好吃的給三小姐的。”
相府裡邊,很少一塊兒用膳,平日裡都是奶孃給她們準備,如今奶孃不在了,只能指望自己自力更生了。
“明兒我就給你們下廚,嚐嚐我的手藝。”秦挽依只能照顧好秦素月,纔不會愧對奶孃的在天之靈。
秦素月在相府的地位雖然不高,甚至不及秦靜姝,但畢竟也是正房所出,也是在奶孃的寵愛中長大的,她不會讓自己的妹妹受委屈的。
許是覺得秦挽依愧疚,甚至想起臉上的傷疤還有今日所發生的一切,秦素月不再提及奶孃,讓秦挽依難受。
“姐,你會燒飯做菜嗎?”秦素月一張小臉,寫滿不信。
當醫生本來就是兩班顛倒,爲了照顧好自己的胃,她還特意報班學了幾個月,這不也是爲了以後能留住男人多一個殺手鐗嘛!
“當然了。”秦挽依信誓旦旦,充滿自信,她將粥喝完之後,遞還給秦素月,豪氣地道,“翠蓮,筆墨伺候。”
翠蓮不知道燒飯做菜跟筆墨有什麼關係,只能呆頭呆腦地去準備,秦素月平日裡也有練習字畫,很快就將筆墨紙硯一併呈來。
看到那支通體纖細的暗黃色毛筆,筆頭一撮白色細毛,筆尖一點黑色,秦挽依石化在那裡。
醫院早已經實行電子化病歷,但凡有關書寫方面的,都在電腦上完成,動筆都很少了,還用毛筆?
她對所謂的文房四寶以及琴棋書畫,樣樣不通,不知道這具身體的主人會不會點,但從目前來看,就算會點什麼,她也沒有繼承過來。
見秦挽依不動,秦素月放下碗後,親自將筆送到她的手裡,秦挽依八爪魚一樣地握着筷子,欲哭無淚。
“素月,我忽然覺得手使不上力氣,不如我說你寫吧?”秦挽依商量着道。
秦素月信以爲真,而且但凡她會的,從來就不知道怎麼拒絕,更何況還是秦挽依提出來的,自然秦挽依說什麼她做什麼,絕對無條件服從。
“姐,你說吧,我聽着呢。”秦素月就着案几,提筆等着,髮絲輕輕垂掛着,服服帖帖地順着耳朵至胸前,靜然而坐,恍若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