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任她扎針?說的她好像容嬤嬤一樣,好歹她也是左手中醫右手西醫之人好吧。
“不是還有紫鵑嗎?遞遞東西,傳傳話,還能幫上點忙,你在這兒,不是讓外婆擔心嗎,治病最忌旁人干擾了。”鍾九用情理壓迫莊楚楚,他的話,向來沒有人能反駁。
“九哥哥,其實你是最怕我打擾她吧。”莊楚楚泛着苦澀。
“楚楚,奶奶知道你關心我,但阿九說的不錯,你先隨阿九在外邊等着。”莊老夫人的話,無疑是雪上加霜。
“我留在這裡,不吵她總行了吧。”莊楚楚退了一步,還是不想離開,屁股彷彿黏在凳上一樣,若是再逼一次,很有可能大打出手了。
莊老夫人和鍾九最是清楚莊楚楚的性子,他們一同望了秦挽依一眼,想是成不成都讓她說了算。
在莊楚楚目光如炬般能將她燒得灰飛煙滅連渣都會沒有之前,秦挽依除了妥協外還能有什麼辦法嗎?
“等會兒只要不拿劍朝我喊打喊殺,一切都能商量。”秦挽依好爽地道,繼而馬上提出自己的條件,“還有你,得負責我的安全,你也知道,我膽小如鼠經不起驚嚇的。”
“你……”莊楚楚一拍桌子,就是找她理論的樣子。
秦挽依立刻躲在鍾九身後:“你看你看……”
鍾九搖開摺扇一擋,攔住莊楚楚:“楚楚,稍安勿躁。”
“誒,紫鵑姑娘,煩請打一盆清水過來。”秦挽依馬上轉移話題,開始忙活起來,這麼一來,莊楚楚就不會對她構成威脅了。
金針撥障術共有八個步驟,即審機、點睛、射覆、探驪、擾海、捲簾、圓鏡和完璧。
待紫鵑打水過來,秦挽依先以清水替莊老夫人洗眼,然後讓莊老夫人正襟危坐在椅子上,靠定頭相。
“莊老夫人,切莫動彈。”
莊老夫人點了點頭,輕輕合上雙眼。
秦挽依伸出左手,用大拇指和食指分開莊老夫人的眼皮並用這兩根手指頭捺住白睛,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拿着金針,讓金針緊而直,不會鬆動,右手無名指略按眼眶,可以動而察輪靜而觀廓。
第一步審機之後,第二步就是選定進針的位置。
秦挽依執着金針,在角膜與外眥正中精準無誤地插入,這個部位血管很少,而且睫狀肌較多,手術切開後,切口兩邊的肌肉就會痙攣,可以壓迫血管,起到止血作用。
莊楚楚一見,縮了縮身體,彷彿金針插入她的眼中一樣,不敢正面直視,而是用餘光瞥着。
進針後,秦挽依將針柄向顳側傾斜,讓針頭進入虹膜之後也就是晶狀體之前的位置。
紫鵑跟隨莊老夫人也算見過大場面,然而看到這麼一幕,還是微微變色,令人渾身戰慄。
光看着已經讓人無法接受,那麼被治療的莊老夫人,不知該有多大的勇氣面對這一切,端看相信這個初出茅廬的人,這份勇氣,比任何人都強。
針頭繼續前進,越深一點,越讓人誤以爲整根針都快貫穿眼睛了,這還能治癒嗎?
衆人屏息以待。
金針指向瞳孔,秦挽依微微捻動,將整個白內障撥下。
秦挽依正要檢查瞳孔,然而,白內障又重新浮了起來,她不得不重新將白內障撥下,確定白內障不再浮起之時,才進行第七步。
白內障撥落之後,秦挽依將金針停在瞳孔中央,檢查瞳孔是否正圓明亮,以及白內障的位置是否適合。
“莊老夫人,看得見我嗎?”秦挽依的針還停在莊老夫人的眼內,莊楚楚想要上前查看,然而越看越驚恐。
此時,鍾九也轉動輪椅,靠近一步,正視一切。
“看見了。”莊老夫人回道,還帶着激動之色。
“比起之前如何?”秦挽依進一步問道。
“清楚多了,不再模模糊糊。”莊老夫人帶着一抹喜色,似是沒有想到,秦挽依年紀輕輕,竟然真能治癒她的眼疾。
莊楚楚一聽,喜出望外,可看到秦挽依,笑容立馬又收斂了。
“太好了,老夫人看見了。”紫鵑喜極而泣。
鍾九望了秦挽依一眼,秦挽依心無旁騖,唯有專心致志,不受干擾,此刻的她,顯得不再那麼張牙舞爪,而是靜若處子,這一面,他從未正面見過,看着竟然有那麼一點觸動。
“那就好。”秦挽依這纔不慌不忙將針緩緩抽出一半。
“快把針拔出去啊!”莊楚楚催道,不知道秦挽依究竟在做什麼,都這個時候了,還拖拖拉拉,下針拔針不該快很準嗎?
秦挽依不解釋,當做沒有聽到,停了片刻,見白內障並沒有復位,這才全部出針。
“奶奶,怎麼樣,看得見我嗎?”莊楚楚揮了揮手,立刻上前確認。
“當然看得見了,以前也是看得見,但只是模糊而已,現在看的是清清楚楚了。”莊老夫人喜不自禁,整個人顯得神采煥發,一下子年輕了不少,“不過這隻眼,還是模糊一片。”
“第二隻眼呢,什麼時候能治?”莊楚楚轉頭,迫不及待地問道,在她眼中,凡事自然是趁熱打鐵最好。
“不急,莊老夫人畢竟年事已高,先觀察觀察左眼的情況之後,若是沒有異常,明日就能進行第二隻眼的治療。”秦挽依收了針,一切謹慎爲上,唯有在醫療一途,她有自己的原則。
“你是不是因爲我之前對你大打出手,所以故意拿我外婆出氣,拖到明日?”莊楚楚敏感地道。
“如果真是因爲這樣,你覺得我今日會來這裡嗎?”秦挽依反問。
“你……”
“楚楚,凡事不宜操之過急,依依這麼說,自然有她的道理。”鍾九從中勸和一聲,此時的秦挽依,不再那麼乖順,但凡一挑撥,火氣也會上來,如今明智之舉,哪怕熱鬧楚楚,也不能惹怒挽依。
“你就是袒護她!”莊楚楚心裡酸酸的。
“楚楚,你是我表妹不假,但依依也是我小師妹。”鍾九自認沒有偏袒任何人,“於情,依依也有點累了,也該讓她休息休息,於理,如果你不能幫助外婆恢復光明,那只有聽依依的,我也無能爲力,所以只有唯命是從。”
唯命是從?
也不知道一路威脅她的人究竟是誰!誰又對誰唯命是從!
秦挽依翻了個白眼。
“你看看她,還翻白眼,明擺着就是故意給我臉色。”莊楚楚一眼就捕捉到秦挽依的一舉一動。
她明明朝鐘九翻白眼,難道莊楚楚的眼神有問題嗎?
“不是,我那是……”
她想要解釋,但又不知該如何解釋,難道還實話實說不成?
她只能閉上嘴巴,隨他們瞎猜,反正遇上這一家人,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楚楚,我看依依只是累了,眼疾是身體關鍵部位,在眼睛上邊下針,要耗費不少心神,方纔她盯了這麼久,自然會有些眼睛不適。”鍾九說着說着,即刻把話題轉移到秦挽依身上,“你說呢,依依?”
“正是正是,我只是活動活動眼部而已,你看。”
秦挽依頓時開始做眼部運動,眼珠子從左移到右,從上移到下,順時針打轉,逆時針打轉,起止是翻白眼而已。
“噗嗤……”紫鵑忍不住笑意,輕笑出聲,秦挽依這個模樣,的確有幾分滑稽。
事已至此,莊楚楚雖然還翹着嘴,但沒有咄咄逼人,醋意滿天飛。
“楚楚,好了,我相信她不是懷恨在心的人,這麼多天,我都等過來了,還怕一天兩天嗎?”莊老夫人也覺得這事是自家的孫女有點過了,雖然楚楚比秦挽依年長,但遠遠不及秦挽依那麼沉穩。
“一切明日再說吧,楚楚,你先好好照顧外婆,我先送依依回去。”說罷,鍾九自然而然地牽起秦挽依的手,放在自己的腹前,十指交握。
秦挽依猝不及防,她揹着藥箱,歪着身子,這個姿態牽手,的確很費力啊,而且,爲什麼忽然牽手?
不知道鍾九怎麼回事,突然又發什麼神經,她想要抽回,竟然抽不回來。
看似輕輕地交握,然而,她的五根手指頭,被箍得很緊。
此時,她才覺得,鍾九是不是又想出整她的法子了,這回比推輪椅還難受百倍。
“你們……”莊楚楚指着兩人的手,這簡直是對她最嚴重的刺激。
“不要誤會,千萬不要誤會,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望着莊楚楚噴火的雙眼,她忙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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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邊,鍾九像是沒事人一樣道:“我先帶她回靜湖。”
說完,鍾九一邊自己推動輪椅,一邊還是握着秦挽依的手,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來。
秦挽依或許不明白這句話有什麼意義,但莊楚楚卻是明白的很,什麼時候,他說過帶哪個女人回靜湖呢?
“能放手了嗎?我的腰快斷了!”走出竹屋,秦挽依痛苦地道,這個姿勢,真是折磨人。
鍾九倏然鬆手,秦挽依猝不及防,砰然一聲,後跌在地上,真是屁股朝後平沙落雁了。
“你……”秦挽依抖着手指頭,“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存心耍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