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勇敢者的遊戲”的規矩,被打出“兵器圈”,就代表着失敗。
雖然“屠熊者”只是摔得鼻青臉腫,並未遭受實質性的傷害。
但在衆多見證者的注視下,他的臉上青一塊紅一塊,咬了半天牙齒,也只能單膝跪地,向他的對手低頭:
“擲象人,你的武勇讓我想起了曾經光耀圖蘭澤的英雄們,請允許我在接下去的征途上,和你並肩作戰,隨時聽從你的驅策,爲我們最古老的、共同的祖靈,奪取至高無上的榮耀!”
照規矩,如果沒有宿怨的話,勝利者這時候也應該展現出他的寬宏大量:“屠熊者,你是我生平所見,最強大的對手,也將在榮耀之戰中,成爲我最好的戰友,那就讓我們並肩作戰,向黃金氏族發起挑戰,統合整片圖蘭澤的所有軍隊,向北,向北,一路向北,讓聖光之地的那些無膽鼠輩,再次在圖蘭勇士的鐵蹄之下,瑟瑟發抖吧!”
見證者也交口稱讚:“這真是一場空前絕後的偉大戰鬥,祖靈一定會爲你們的武勇而高興,並賜福於你們的!”
有了這樣皆大歡喜的結局,就算是一局標準的、古典的、教科書般的“勇敢者的遊戲”了。
接下去,見證者中也會有很多人技癢難忍,跳進兵器圈,向其他見證者發出挑戰。
而剛纔的兩位角鬥士,就會成爲新的見證者,見證一場場更加驚心動魄的角鬥。
照規矩,敗者將向勝者表示臣服。
勝者則將謙遜地表示,這真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自己也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制服了敗者。
見證者則要用天花亂墜的語言,來描述這場戰鬥的激烈、宏大、驚險——用這種方式,最大程度化解掉敗者的尷尬和沮喪。
在最理想的結局中,圖蘭勇士們應該在十幾局“勇敢者的遊戲”之後成爲朋友,並對彼此的實力高低,有了非常清楚的認知。
倘若氣味相投的話,接下來他們就應該去狂飲濫賭,漸漸凝聚成一個親密的戰鬥團體,到了戰場上,並挑戰別的戰鬥團體。
等到了真正的戰場上,將彼此的資源和手底下的僕兵都聚攏到一起,立刻就能形成一個能有效指揮,配合無間的戰團。
而回到各自的家族中,諸如“屠熊者”,“擲象人”之類的名字,也會傳播開來,讓來自四面八方的血蹄勇士們都知道,有這樣一號人物。
在缺乏現代化通訊手段的氏族時代,這種口口相傳,不打不相識的方式,或許是能在最短時間內,讓數以百萬計,桀驁不馴的高等獸人,能迅速組織起來的最好方式。
這大約也是圖蘭人的祖先們,進行“勇敢者的遊戲”的原因。
但是,就像任何規則、法律和策略,在漫長時間的侵蝕,以及從最高層朝最基層,層層滲透的過程中,一定會扭曲變形,甚至面目全非一樣。
“勇敢者的遊戲”,也不止一種玩法。
十字街頭上演的,皆大歡喜的經典玩法,只適用於來自地方上,沒有太深厚背景,也談不上什麼家族利益和新仇舊恨,單純只是想揚名立萬和結交朋友的年輕武士們。
很多名門望族之間,爲了爭奪水源、礦脈、圖騰獸的棲息地、能生長最高品級黃金果的曼陀羅樹……早在上千年前,就結下了錯綜複雜的恩怨。
來自敵對家族的勇士們,一旦狹路相逢,就沒有點到爲止這麼簡單。
打出“兵器圈”,只是最幸運的結局。
筋斷骨折,頭破血流,甚至腦漿迸裂,被對手用重手法活活打死,亦是屢見不鮮。
一旦踏入刀槍劍戟、斧鉞勾叉圍成的“兵器圈”,便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無論敗得多慘,傷得多重,失敗一方都要願賭服輸。
最多紅着眼睛,派人再次上場,向勝者發起第二輪挑戰。
公平起見,他們還必須向勝者提供足夠恢復力量的圖騰獸血肉和秘藥,讓勝者休息足夠長的時間——至少,在見證人的虎視眈眈之下,是必須這麼做的。
而在氏族武士們目光之外的窮街陋巷深處。
有人不顧任何規矩,下黑手,打悶棍,無所不用其極,伏擊目力範圍內,所有傻乎乎的獵物。
有人拉幫結派,和不共戴天的死敵,進行大規模的械鬥。
有人野心勃勃,渴望搶奪別人的圖騰戰甲,令自己的戰甲不斷升級、進化、變強。
也有人果真搶到了好幾塊圖騰戰甲殘片,迫不及待地融入到了自己的圖騰戰甲裡面,卻承受不住過於龐雜的圖騰之力,以及回溯千百年,過於殘暴的戰鬥記憶。
他們的心靈防線被圖騰之力沖垮,血肉之軀被圖騰戰甲劫持,變成了一頭頭彷彿血肉和金屬胡亂融合在一起,還瘋狂蠕動和抽搐的怪物,以“起源武士”的形態,遊走在黑角城的大街小巷,對殺意掃描到的一切活物,都展開無差別的攻擊。
爲了控制並奪取這些“起源武士”,成爲自己家族的秘密武器,又有無數豪門大族,紛紛派出最精銳的力量,去尋找和搶奪起源武士。
圖騰武士和起源武士之間的戰鬥。
來自不同家族的強者,爲了搶奪起源武士,而進行的戰鬥。
在這些戰鬥中,想起新仇舊恨,衍生出來的全新戰鬥。
恰似添加了秘藥的燃料,爲原本就熊熊燃燒起來的黑角城,火上澆油。
就這樣,僅僅過去一天一夜,黑角城的不少地方,就被力大無窮的血蹄勇士們,轟成一片鋪滿了鮮血和爛肉的殘垣斷壁。
整座黑角城,除了豪門大族的神廟,各大角鬥場,外來者聚居的營地,鼠民蝸居的貧民窟之外,絕大多數區域,都化作一座座巨大的、高速運轉的、永無止境的競技臺或者說絞肉機。
絞碎血肉和骨頭。
噴涌出了名爲“榮耀”,沾滿了血腥味的渣滓。
所有弱者全都逃到了神廟、角鬥場、貧民窟,以及遍佈整座城市地底,錯綜複雜如迷宮般的排污管道里面。
仍舊敢橫行霸道,招搖過市的,不是成羣結隊的貴族武士。
就是心狠手辣,至少揹負着三五條性命,甚至在腰間掛着一串從對手嘴裡拔下來的獠牙,真正的強者。
此刻的黑角城,徹底變成了強者的樂園,勇士的天堂。
如冰風暴這樣的王牌,在這座勇敢者的樂園中,簡直如魚得水。
從昨夜起,就帶着她的“秘銀撕裂者”,離開血顱角鬥場,去“狩獵”了。
孟超卻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煩。
他當然不會留在血顱角鬥場坐以待斃。
“勇敢者的遊戲”簡直是渾水摸魚,乘火打劫的天賜良機。
他迫不及待想要潛入窮街陋巷的深處,去體驗一下圖蘭澤的風土人情了。
現在的問題卻是,他把從大巴克那裡搶來的圖騰戰甲殘片,放在一處鼠民聚居區的地底,一截十分隱秘的廢棄排污管道里。
可現在,這片鼠民聚居區,卻成爲了兩夥氏族武士,進行大規模械鬥的戰場……
“有沒有搞錯?”
孟超披着兜帽斗篷,佩戴着一副烏木面具,將自己遮掩得嚴嚴實實,蟄伏在牆角的陰影裡,死死盯着正在大打出手的一夥牛頭人和一夥野豬人,就像是看着倆羣根本控制不住破壞慾的熊孩子。
天曉得爲了避開那些狂性大發的氏族武士們,究竟費了他多大的功夫。
似乎從狼煙點燃,戰鼓擂響的那一刻,所有氏族武士都瘋了,或多或少都被圖騰之力影響了,攻擊性提升了好幾倍。
孟超可不想在沒穿圖騰戰甲的情況下,被一羣重甲武士纏上。
他選擇的地點,原本十分完美。
正好在一片鼠民蝸居的貧民窟邊緣。
居住在這裡的鼠民,貌似就是“垃圾蟲”。
以至於貧民窟臭烘烘的,上空終日繚繞着一團團可疑的霧氣。
如此污穢的地方,不爲氏族老爺們所喜,很少有強者會降臨這裡。
就算孟超在殖裝圖騰戰甲的過程中,真的出了什麼岔子,泄露出了一星半點的圖騰之力,也不用擔心會被強者發現。
順利將圖騰戰甲吸入體內,擁有了參與更高層次博弈的本錢之後,孟超還能順便向這裡的“垃圾蟲”們,打聽一下彩螺村的孩子們的消息。
幸運的話,在這裡就有可能找到幾個彩螺村的孩子呢?
誰知道,冒險穿過半座黑角城才發現,這裡變成了氏族武士們的遊樂場。
或許,是因爲這一帶的強者不多,沒有多管閒事的傢伙,會跳出來當“見證者”。
他們才能不受任何規則的約束,可以肆無忌憚地戰鬥、破壞、殺戮、毀滅,盡情發泄自己熊熊燃燒的獸性吧?
當上百頭野豬和蠻牛正揮舞着狼牙棒和流星錘,在廢棄排污管道的出入口附近翩翩起舞的時候,孟超又該怎麼從刀光劍影中穿過去,鑽進排污管道,去取他的圖騰戰甲呢?
要知道,雖然高等獸人高度智慧的祖先們,爲他們在城市底下,留下了足夠發達的排污管道系統。
但歷經千萬年歲月的侵蝕,地下空間很多年久失修的區域,全都崩塌,堵塞了。
就算勉力維持的區域,整體結構也日漸脆弱,岌岌可危。
看着地面上被狼牙棒和流星錘重重砸出的一片片縱橫交錯的蛛網裂紋,面積越變越大,縫隙越來越寬,孟超非常懷疑,這些狂暴的野豬和蠻牛再廝殺下去,極有可能令整片地面轟然垮塌,把他存放在下面的圖騰戰甲,都埋到廢墟深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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