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芷娘雖是一介女流,卻與那見錢眼開的李氏不同,口口聲聲無功不受祿。
就在雙方僵持時,鳳舉竟然又回來了。
“卿卿?”
“你這小子不是走了嗎?怎的又回來了?”衛嘯大着嗓子一臉嫌棄。
鳳舉悄悄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又不是衛家的府邸!
她懷中抱着滄浪,冷笑:“你們今日給了銀子,明日被某人換成寒食散,夫人照樣要跟着他吃苦受罪。”
衛嘯最是暴脾氣,作勢便要過去收拾她。
“衛公!”衡瀾之第一時間擋在了衛嘯面前。
“你、瀾之,你還要護着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衡瀾之苦笑:“衛公,無論您今日說什麼,瀾之都不能讓您傷害卿卿啊!”
“你……你就慣着他!”
其他幾人皆是好奇地看着鳳舉,只見她懷中抱着滄浪琴席地而坐,琴絃撥弄幾聲,滄浪歌漸漸成調。
她知道向準就算不看,也能聽出她用的是滄浪琴,可滄浪琴上滄浪歌起,從窗戶看過去,屋內向準沒有任何反應。
其他人都明白鳳舉的用意,可向準的反應着實令人心寒。
鳳舉無名火起,滄浪歌變調,瞬間變得慷慨激昂。
“當時年少,壯志凌霄,風骨藐滄浪,丹心曠古照。”
年少時,誰不曾有過滿腔的豪情壯志?可是到底是世道變了,還是人心善忘?
向準手中的寒食散不知何時翻倒,撒了滿身,視線穿過窗櫺落在了滄浪琴上,可又那般的茫然。
其他人見向準終於有了些許反應,不由得升起一絲希望。
他們這些人又有哪一個不是在隱居避世,選擇逃避?可向準是徹底放棄了自己,他們不能坐視。
可是他們誰也沒有料到,鳳舉不捨地撫了撫滄浪琴,之後竟是直接將琴砸到了地上。
琴身破碎、琴絃繃斷的剎那,所有人都怔住了。
滄浪琴,價值連城,意義非凡,就這麼被她給……
鳳舉雙眸犀利直視着向準,聲音鏗鏘:“我今日方知自己當初在聞知館說的那句話是錯的,當日我說過,向準雖死,滄浪猶在。可如今看來,在世人心中,滄浪濯纓早已與向準成爲一體,向準就是滄浪,滄浪就是向準,向準死了,滄浪……也早已不存!”
說到最後,鳳舉也不知爲何,忍不住紅了眼眶。
“向準!向鬆巖!並非世道負你!而是你有負滄浪!”
清冷的斥責聲在夏日烈陽下擲地有聲,字字砸在了人心上。
小小的院落裡一片靜默,可那一聲聲沉重的嘆息也更顯清晰。
屋內,向準被戳中了最痛之處,突然嘶聲嚎啕大哭。
“能奈之何?能奈之何?”
世道如此,我能拿這個無望的世道怎麼辦?
是啊!空有滿腔壯志,可僅憑一己之力,他們這些文人又能如何呢?
鳳舉心下黯然,深深吸了口氣,咬着牙含着滿眶熱淚。
“古來汗青所載,無論如何艱難,皆是人物造世局,若是人人只能被世局左右,那早在春秋戰時天下已亡,四野成荒!縱使前方荊棘遍佈,我也要披荊斬棘,縱使結果失敗,至少在倒地閉目的那一刻,我心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