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中,一個個墳包比鄰而居,有的還挨在一起,卻仍比天地更寂寥,黃狗趴在墓碑旁,頭朝着墳坑,一滴雨落在鼻頭,漸漸溼了皮毛。
樹搖影斜,涼風細雨,薄霧起雲,朦朧裡,一簇白色的火苗躍出地面,溫暖的火光包裹了墳墓,像是最後的送行。
霧光扭曲,去而復返的人不遠不近地站着,一如最深沉的注視。
白火漸退,雨又落下來,打溼了棺槨。
湛長風揮手合上棺蓋,兩旁的土傾倒下去,落成墳頭。
明心地火脈性溫和,不論是用來煉丹還是煉器都屬上乘,是種稀有的地火,能認出它已經算是見多識廣。不過湛長風從斂微給她看過的天材地寶集中知道,明心地火脈來自一種叫明心極火的異火。
明心極火乃造化之氣與啓明星精華相逢在最初或最末的天光中,誕生而成。
異火本就是千載難遇的珍奇之物,或從地火中凝聚,或應時應地自然化生,然像明心極火之流,從造化中來,萬年不見,且它顯然已有意識,恍有先天聖靈之姿。
它的溫暖也是因人而異的,湛長風感應到的便是不冷不熱,內裡蘊着極其強大的威力,恐怕對上生死境也綽綽有餘。
此等異火的高傲不言而喻。
如果湛長風沒有拍下珍珠島,那錦衣侯的人馬也許已經在這裡想法設法引爆火山催出地火了,若惹怒了它,必得引起一場禍端。
被各處脫凡生死境的強者知曉了它的存在,誰不想收服?
此島定會成爲藏雲澗的焦點,島下的鎮壓之地有大概率被發現,此處鎮壓一破,神州最後那處鎮壓地就算沒人在外面搞動作,封印在下面的東西也會強行突破。
一連串最嚴重的後果從她腦海裡劃過,又被壓下,沒有如果,如今島是她的,於公於私,她都不會讓錦衣侯登上岸。
這明心極火對她沒有排斥,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最恰當的態度。
湛長風欲離去之際,風吹雨驟,沉重的壓力狂虐襲來,山林中傳出聲嘶力竭的怒吼,“湛長風,快出來受死!”
她眉一挑,飛身離開祁山,在這地方打,容易出問題。
身後威勢緊追不捨,長棍暴戾地往兩旁掃去,棍影透鋒芒,摧折了一片樹木,高大的人影不斷狂呼尖嘯,震落了晚睡的林鳥,被真空之域掃過的蟲豸蛙蟬飛禽走獸更是瞬息死去。
湛長風抓住一根枝條,躬身彈射而起,孤影倏然沒入百丈高的峰頭,下一剎那,枝條連樹被一棍抽爛。
裘萬尊戰意澎湃,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眸緊盯那背影,凌空踏步,再掃一棍,滿峰樹葉如被颶風抽了一鞭,嘩嘩作響,野獸雌伏,驚鳥掠空。
追着裘萬尊上來的顏策羊瞻不敢靠近,顏策心裡擔憂,裘萬尊傷好了沒有不知道,但情緒如此過激,出了什麼意外可怎辦?
羊瞻滿眼笑意,就差拍手叫好,“不愧是我海星羣島的四大供奉之一,湛長風落在他手上,全屍也難留咯。”
“也罷也罷,他被失敗矇住了頭,也許消了仇恨,就會恢復。”
知曉湛長風活不長了,顏策反倒對這個將他計策盡數擋回破解的人生出惋惜,她要是不來趟這渾水,好好在恆都當她的戰力榜第五當她的巡察使,那尚未被世人窺全的實力與能力,會一點點展現,終將驚才絕豔,可惜如今要隕落這海外貧島。
“顏大人。”那漆黑的峰頭已經寂寂無聲,遠遠只能瞧見林木摧折了一大片,這裘萬尊前輩不知哪來的邪勁兒,戰力突增,比他們侯爺還厲害,然這也是件喜事,“湛長風落敗已經是定局,就算不敗,也得重傷,反正我們也追不上去,不如通知朱山民攻城,影海衛攻島主府,雙管齊下,今日就將事情解決。”
“她那些兵團成員還不見蹤跡,我恐有異變。”兵團不會無緣無故消失,難道她暗地裡安排了他們沒有察覺到的事?
“你怎那麼磨磨唧唧。”羊瞻撇着嘴角,自顧下了決定,“影海衛是侯爺調給我的,做什麼我說了算,此事你就不要再管了。”
顏策冷然,“你這是何意?”
“哼。”羊瞻得意笑道,“侯爺早不耐煩了,着我必要時代替你負責這檔子事。”
顏策怒火中燒,又隱而不發,以他對錦衣侯性子的瞭解,當然知道在錦衣侯眼裡,這邊的時間拖得太長了,一點也不乾淨利落,可他全權負責到現在,他派了個插科打諢的人跟在自己身邊,監督並隨時要換掉自己,實在令人心寒,哪怕他現在派個人來光明正大地罵自己一頓,撤掉他的權力,也比這一出要好。
“隨意你吧。”顏策甩袖要走,又不放心,“那些兵團的人說不定正在暗處盯着,當心落入圈套。”
“我自會安排。”羊瞻向朱山民和影海衛發了信號,示意進攻,又拉着顏策,不讓他脫身,“顏大人,雖然我做主了,但我們還是同僚,目的是一樣的,你心性寬厚,不會跟我計較吧,可與我同去解決近處那五百新兵”
顏策抽出自己的手臂,沉氣點頭,“你想怎麼處理,我們在這兒的人只有兩百。”
羊瞻不放心上,“我們兩個築基足以收服他們!”
說着“足以”,羊瞻顏策兩人還是召集了隱藏在祁山當中的人馬。
兩百多條人影躥下山,個個身姿矯健,形如獵豹。
三營衆人察覺不對勁兒,站哨的先一步吹響號角,說時遲那時快,臨近的數十條身影向守衛和營帳撲殺過去。
羊瞻得意的臉色一滯,見那營地金光頻閃,“哼,區區一品陣法。”
他步伐翩飛,闖入營地,一掌一個,將籠罩在營帳上的陣法拍碎,還沒拍幾個,重拳突然從營帳中砸來,對上他要拍破陣法的掌。
拳掌相撞,衣角飛揚,羊瞻急退三步,手臂微麻,驚然望向那營帳,只見一個赤着上身的壯漢撕開破了洞的帳布,走出來,“築基?!”
“喲,來偷襲,難道還怕遇到築基”魏束繫好綁在腰間的衣服,與此時身材不太相符的斯文臉上露出戰意,巨拳轟向羊瞻。
羊瞻招架之餘瞥向顏策,卻見他與一持着彎刀的女修戰在一起,大嘆卑鄙,竟藏了兩個築基在營帳中!
“哼,那又如何,今日你們這營地必破,島主府也必破!”
“休廢話,既然來了,那就別走了!”
營地中人影幢幢,殺聲一片,兩方人交戰在一起,戰技法術的光芒在黑夜中奪目刺眼。
顏策也無暇再想其他,先破一個地方是一個地方。 щшш✿тт kǎn✿¢ o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