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胎七月,孟夕嵐守住了自己的秘密,也經歷了一段最艱難的時光。
長生得知母后產子,對那孩子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
他只是過來看望她,讓她保重身體。
“兒臣需要母后,母后要早點恢復。”
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對於那孩子……他不會問,母后自會安排好他的一切。若是他太過關心,母后也許會多心敏感,他不要她多心。
孟夕嵐爲了守住孩子,將近半年沒在人前露過面了。這期間,宮中來了三位新人,孟夕嵐一直無暇顧及不說,還給了太子妃可以不少的權力,看似冒險,實則只是爲了試一試新人的能耐。
後宮的女子,終其一生,爭得不過是虛有其表的美好。
再得寵的妃嬪,也有失寵的時候。再得勢的妃嬪,也有被人比下去的時候。來來去去,舊去新來,彷彿一個永遠沒有止境的輪迴。
不管怎樣,她們都把自己的一生拿出來做籌碼,身爲長輩,她總要表示表示。
之前賞賜的東西不薄,只是如今,她順利生下孩子,頂着這副病容見人,倒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孟夕嵐特意選了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把太子妃和三位側妃全都叫來了慈寧宮。
四人皆是盛裝而來,也都是有備而來。
謝珍珍特意帶來了珍貴藥材,靈芝人蔘雪蓮花,樣樣稀罕。周燕兒帶來的東西是親自縫製的一件睡衣,上好綢緞,繡着荷花荷葉,看着清新淡雅。至於,其他二人,送的也都是些貴重之物。
孟夕嵐看着那堆放在桌上的禮盒,含笑搖頭:“難爲你們肯爲本宮如此用心。”
謝珍珍聞言,最先站起身來,屈膝行禮道:“臣妾們能爲母后盡一份心意,這是臣妾們的福氣。”
其他三人聞言,也是紛紛點頭附和。
和謝珍珍相比,她們還是難免略顯拘謹,尤其是吳華軒和孫雨雲。
說白了,她們都有點怕她。她是這宮裡最厲害的女人,沒人敢在她的面前耍手段。
孫雨雲是年紀最小的一個,今兒穿了一件水粉色的裙子,她的皮膚白皙,水靈靈地站在那裡,嬌羞得就像是個孩子。
孟夕嵐看着她們微微而笑,擡一擡手,示意寶珠帶着小宮女們把東西都拿下去。
“如今,你們都是太子身邊的人了,大家和和睦睦,纔是正理。”
“是,臣妾謹遵皇后娘娘的教誨。”
須臾,孟夕嵐吩咐寶珠開飯。
“太子如今忙於政事,本宮身邊也冷清得很。今兒咱們大家聚在一起,一起用飯,可好?”
四人聞言,皆是異口同聲道:“多謝娘娘……”
皇后娘娘的飯菜,一向都是寶珠親手準備的。從前竹露還在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規矩。除了慈寧宮,就算是御膳房送來的食物,也要仔細檢查。
這是皇后娘娘第一次招待她們,可是讓人意外的是,桌上的飯菜竟是如此清淡,如此簡單。
四菜一湯,只有雞湯是帶有葷的,其他全是素菜。
謝珍珍心思敏感,看着桌上的飯菜,一時忍不住
多想。難道,皇后娘娘是故意這麼做的?讓她看看,什麼纔是真正的削減開支?
“本宮大病初癒,太醫交代飲食上一定要清淡。”
孟夕嵐的一句話,打消了謝珍珍的顧慮。
說話間,小宮女紛紛上前,準備伺候各位主子們用餐。
誰知,謝珍珍倒是殷勤地很,直接起身,站到孟夕嵐的身後,拿起筷子,準備伺候娘娘用餐。
孟夕嵐微微笑眯了眼睛看她:“你坐下來一起用。”
謝珍珍含笑搖頭,堅持要這麼做。
當着衆人的面,這是她最好的機會,可以好好表現。
周燕兒擡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似笑非笑,隱含嘲諷之意。
謝珍珍倒不是真的在裝樣子,這頓飯,她一直全程伺候着孟夕嵐,神情恭順,神情間沒有露出半分不耐。
吃過了飯,孟夕嵐又留了她們說了會兒話,便讓她們各回各處了。
謝珍珍故意留到最後,似乎有話要說。
孟夕嵐點頭允了。
褚安盛如今已經在內殿伺候了,爲孟夕嵐斟茶倒水。
謝珍珍見他過來,不禁眉心微動。
孟夕嵐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隨即給褚安盛遞了一個眼色。
褚安盛垂眸退下。
謝珍珍隨即開口道:“母后,這些日子臣妾真的很擔心您……”
她的話還未說完,孟夕嵐便打斷她道:“本宮無恙,只是些老毛病而已。你們不用擔心,你是太子妃,你能好好照顧太子,就是爲本宮分憂了。”
不知爲何,孟夕嵐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
謝珍珍睫毛微顫,繼而低頭擺弄起自己手中的手帕,忍不住又想去猜她的心思。
“母后,您一定也知道了吧。近來臣妾在宮裡得罪了不少人。臣妾真怕連太子殿下也對臣妾……唉……”
她故意說到一半,語氣滿含無奈,神情也是楚楚可憐。
孟夕嵐看她一眼:“這不算什麼委屈,做大事的人,註定是要不拘小節的。昨兒,高福利把你做好的賬本送來了,本宮知道你用了很多心思。”
不過才三個月的時間而已,她卻是爲宮裡省下了不少錢,足有上千兩。
孟夕嵐心裡很明白,這裡面將近半數的銀子都是她自掏腰包拿出來的。
謝珍珍聞言只是搖頭:“不,臣妾不敢說“辛苦”二字。只是……臣妾實在覺得應付不來……”
孟夕嵐微微挑眉,心想,她應該不會這麼快就放棄了,放棄自己手中的權力。
“既然你不願意,也好……”她故意沉吟一下,方纔緩緩回答。
謝珍珍怔了怔,沒想到她會這麼說,願意爲她會安撫她幾句,或者,幫她出出主意呢。
誰知……
謝珍珍有些不自然地挺直了後背:“母后,我是不是太笨了……”
她故作無助的語氣,撒嬌似的。
孟夕嵐知道她想要自己的疼愛,隨即也做出一副安撫她的模樣來,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力道不輕不重道:“你這麼用心,怎麼會笨呢?是本宮太心急了,難爲
你了。”
謝珍珍正欲開口,孟夕嵐便又打斷她的話道:“這樣吧。你到底年輕,讓你一個人忙這麼多事,也是夠難爲你的。我讓找個可靠之人來幫幫你。”
孟夕嵐口中的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宋青兒。
如今的宋青兒,對孟夕嵐是毫無保留地忠誠。原本孟夕嵐的心裡,對她仍有一絲絲顧慮,可皇上一病不起之後,宋青兒來到慈寧宮對孟夕嵐說了一句話,只這一句話,讓她對她不再疑心。
“娘娘,人在做,天在看。皇上辜負了的人心,終究還是報應在了他的身上!”
她內心對周佑宸的怨念,是她願意相信她的理由,而且,她還有一個女兒需要保護,她不敢放肆!
宋青兒……
謝珍珍顯然對這個女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她要的是皇后娘娘的重視,而不是旁人的指手畫腳。
孟夕嵐不等她拒絕,幽幽開口道:“賢妃娘娘也是宮裡的老人兒了。如今,這後宮之中,本宮還能信得過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此言一出,謝珍珍心裡咯噔一聲,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是慌張了一下。
這話似乎話裡有話啊。謝珍珍望着孟夕嵐神情溫和的臉,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說。
待謝珍珍走後,褚安盛再度躬身進來,爲孟夕嵐送來了湯藥和熱水漱口,伺候完了,他正欲退步出去,卻聽孟夕嵐開口道:“一會兒本宮要去看看皇上,你可願跟隨本宮一起。”
褚安盛聞言一怔,站在原地,半天沒回話。
“皇上病重,再也不能將你怎樣了。”孟夕嵐淡淡說了一句。
褚安盛聞言卻是一聲冷笑:“娘娘,以爲我還會害怕嗎?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孟夕嵐不等他說完,便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示意他過來扶着。
“你雖是個廢人,但你還知道自己是誰。”
她生產不過才十天,如今下牀走動,還是需要多加小心。轎輦可以代步,只是來來回回,仍有諸多不便。
焦長卿得知孟夕嵐要出宮走動,匆匆趕來阻攔:“娘娘不可如此。”
孟夕嵐坐在轎輦之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道:“本宮只是去看看皇上,你暫且退下。”
當着衆人的面前,她拿出身爲主子的氣勢來,焦長卿也不好再言語什麼,繼而又上前一步道:“那微臣陪同娘娘一起過去。”
孟夕嵐微微點頭,示意無妨。
一路不緊不慢到了正陽宮,孟夕嵐的心裡忍不住有些忐忑,她已經有整整五個月沒有見過皇上了……上次見他,還是天寒地凍,如今已是春暖花開。
待到宮門,褚安盛親自過來攙扶孟夕嵐,誰知,焦長卿也伸出了手來,毫不避諱道:“如今,還是穩妥些的好。”
孟夕嵐眸光一沉,不知他是故意的,還是關心則亂。
她看了他一眼,沒有碰他,拿起自己手帕點點眼角,故作惆悵道:“是啊,一晃數月,本宮已經許久未見到皇上了。”
焦長卿伸出手去的手臂,默默收回,臉頰的線條微微繃緊,平靜的面容之下隱藏着內心翻滾的情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