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濃根本沒想那麼多,她只是看原澈突然起身撥開帳篷,還以爲他想趁機取走驚鴻劍。雖然原澈口口聲聲說驚鴻劍的作用已經完成,可誰又知道藏書之地是否還有什麼機關需要再用驚鴻劍開啓?她想了想,還是將驚鴻劍置入劍囊之中,重新纏在了腰上。
初開始,原澈還留神聽着微濃的動靜,可他今夜折騰了半宿,實在太累了,便也不知不覺地陷入沉睡,一夜無夢……
翌日,他是被正午陽光給曬醒的。睜開眼的那一刻,整個帳篷裡到處都是刺眼的陽光,令他適應了好久。等他徹底清醒,趕忙抓起龍吟劍走出帳篷時,才發現微濃已經不見了!她的包裹、帳篷都不見了!
原澈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反應了好久才肯接受事實。他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好像自己養了一匹乖順的小馬,對她千依百順得好,結果養着養着,小馬變成了一隻狼,咬了他一口便棄他而去!
原澈緊緊握住龍吟劍,發泄似地在草地上亂砍一通,邊砍邊叫:“混蛋!畜生!白眼狼!臭女人!”
不多時,一片草地已被他砍得狼藉不堪。他索性一屁股坐下,又拄着龍吟劍繼續破口大罵,然而這次剛罵了兩句,耳畔便響起了腳步聲。
“你在做什麼?”微濃緩步走近,看着眼前凌亂的草叢,愕然地問。
這聲音就像天籟一般穿透了原澈的四肢百骸,令他全身都說不清得舒爽起來!他忙不迭地起身:“你他媽去哪兒了?”
剛說完,他便看到了微濃溼漉漉的頭髮,還有她身上乾淨的衣袍。於是,他又訕訕地道:“哦,你去盥洗了啊!”他始終沒敢說出“沐浴”兩個字來。
微濃淡淡瞟了他一眼:“早起打獵弄髒了衣裳,索性都洗了。”
“哦。”原澈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微濃又瞟了他一眼:“我要開始烤肉了。”
“哦。”他還是那個字。
微濃沒再說話,轉身就走。原澈尷尬地跟在她身後,才發現她已經劈好了柴,在離昨晚不遠的地方重新架起了火堆。不僅如此,餘尚清的屍首也不見了,昨晚那地方除了有些血腥氣和一堆燒廢的柴火之外,根本沒什麼異樣。就連血跡都被吸收到了土壤之中,毫無痕跡。
而且微濃還打了兩隻鳥,已經拔毛洗乾淨了,她正打算串肉。原澈見幫不上忙,只得沒話找話:“你的帳篷呢?”
“搭在泉邊晾置衣裳了。”微濃隨口回道,手上動作不停。
這次輪到原澈愕然:“一個早上,你到底幹了多少事啊?”
“我昨夜沒睡。”微濃言簡意賅。
原澈蹙眉:“那還怎麼趕路?”
“你不是說今日休整一天嗎?”
好像的確是他昨天親口說過的……原澈覺得自己最近開始健忘了。
微濃也沒再搭理他,專心致志地做一個廚子,等野味烤得差不多了才擡頭問他:“你有沒有什麼法子試毒?我可不想再‘捨生取義’了。”
原澈自然有所準備,轉身跑回帳篷裡找包袱,翻倒半晌纔拿出一盒銀針。他很謹慎,把兩隻烤鳥從頭到尾紮了個遍,確保每一塊肉都沒毒,才又一根根把針拔了出來:“可以吃了。”
微濃看着渾身扎滿銀針的野味,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原澈也笑了。兩個人埋頭苦吃一頓,飯後原澈大呼微濃手藝不錯,後者心安理得接受誇獎,又去泉邊收衣裳。
原澈死皮賴臉地跟了過去,遠遠就看到一條潺潺流水的活泉旁邊,微濃的帳篷乾淨得像新的一樣!而且四周的鉤子上掛滿了衣裳,其中還有……女子貼身的衣物。
除了兩件衣袍半乾之外,其它衣裳都乾透了。微濃面不改色地將衣裳收起,邊收邊道:“今日陽光好,又有風,你不洗嗎?”
“我……”原澈總不能說自己不會洗衣裳。以前四個人的時候,因爲微濃的分工最少,她才自告奮勇爲大家洗衣裳。但原澈不會天真地認爲,以後她還會替他洗。
“我再湊合幾天吧!”他唯有如此說道。
微濃沒再理他,徑直把帳篷給收了,把沒幹的衣裳掛在了樹枝上。
原澈又開始沒話找話:“都什麼時辰了啊?怎麼還這麼熱?下午有什麼安排啊?不趕路也挺無趣的啊。”
微濃逐一回復他:“看天色還不到申時;春季回暖會越來越熱;不趕路是挺無趣的,所以我本打算下午給你洗衣裳,只可惜你拒絕了。”
原澈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不知該哭該笑:“你!你你你你你!”
“我還沒說完,”微濃朝他伸出一根手指,“洗一次衣裳,一卷國策。”
兩人原本說好了,雲辰的十二卷國策平分,各拿六卷。微濃這擺明是要替雲辰出頭了。原澈一下子惱火起來,胸腔中某種叫做憤怒的情緒再度燃起:“你他媽的趁火打劫!”
微濃很是無辜:“我可沒強迫你,這是你情我願的買賣。”
原澈氣得一腳踢在樹幹上:“老子就算光着身子,也不會讓你如願!哼!”
微濃學他聳了聳肩,面上卻難掩倦色:“那您請便。”
這一整個下午,原澈就在生悶氣中度過了。微濃則東忙一陣西忙一陣,到了傍晚早早便將帳篷紮好,躺下補眠。
原澈原本沒覺得自己需要洗衣裳,可經微濃這般一提醒,他不禁翻開包袱看了看——只有一套乾淨衣裳了!別的都髒了!這般下去,肯定是撐不到下山後的!
於是他咬了咬牙,決定自己去洗衣裳!他立即就行動起來,抱着一堆髒衣裳往微濃沐浴的泉邊走去。暮色之下,粼粼泉水泛着橙金色的波光,像是一尾尾誘人的錦鯉,誘惑着他下水去抓。
原澈素來愛乾淨,又想起微濃都在這裡沐浴過了,一個心動便脫下衣袍跳進了泉裡。二月末的山澗仍有些涼意,原澈不禁打了個激靈,但想起微濃都敢跳進來洗,他也就不說什麼了。
他忍住涼意,在泉水裡痛痛快快洗了個澡,越洗越覺得舒爽。半晌過後,他才赤身*地上了岸,把那唯一一件乾淨的衣袍換在身上,便打算開始動手洗衣裳。
堂堂魏侯世子何等尊貴,從小到大什麼東西都沒洗過,根本不知該如何下手。他甚至連皁角都不知長什麼樣子,該去哪兒找。站在泉邊思考了片刻,他索性將滿懷的衣裳統統丟到泉水之中,蹲下身子打算隨意搓兩下。
然而那泉水流瀉的速度太快,立刻就把衣袍全都沖走了!原澈見狀拔腿就追,邊追邊喊:“喂喂!喂喂!站住!”
可惜水流太快,流向又都是未開闢的叢林深處,他實在是無處下腳,追得有心無力。如此追了半晌,連身上的衣袍都打溼了,最終也只撈回了一件衣裳和一件褻褲,而且還沒腰帶。
原澈看着*的自己,還有手上*的衣褲,只覺得此生從未如此狼狽過!這樣的醜態,他根本不想讓微濃看見,便只得悶不做聲地返回營地,脫得精光鑽進了帳篷裡。那幾件溼衣服也不想管了,就團成一團胡亂扔在帳篷一角,氣悶了一整夜。
這可好,後半夜他便受了風寒,雙目赤熱、咽喉腫痛、頭腦昏沉、有氣無力。
而微濃因這兩天太累,昨晚睡得十分香沉,期間雖聽到原澈有些動靜,但她實在懶得爬起來看,如此一覺睡到了天明。翌日一大早,她去泉邊盥洗完畢,正準備收拾帳篷繼續趕路,便聽見隔壁帳篷裡時不時傳來咳嗽聲。
她唯恐是原澈又耍了什麼花招,遂站在外頭沒動。可原澈已經聽到了她的動靜,立即嘶啞地喊道:“你進來!”
微濃一聽聲音知道不對勁了,連忙跑進去:“你怎麼了?”
原澈強撐着坐起來,露出勁瘦光裸的上半身,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昨晚沐浴着涼了。”
微濃立刻轉身背對着他:“你先把衣裳穿好。”
原澈有氣無力地咳嗽着:“都溼了,沒法穿。”
“沐浴怎麼會把衣裳都溼了?”微濃頓了頓,仍舊沒敢轉身:“還有,你怎麼會晚上沐浴?難道不該晌午去沐浴嗎?”
原澈一挑眉:“沐浴還分時辰?我向來是想什麼時候沐浴就什麼時候沐浴。”
微濃無奈失笑:“那是在魏侯府!在野外可不行。正午日光充足,泉水會變熱,沐浴纔不會着涼啊!哪有晚上去沐浴的,你不覺得冷嗎?”
原澈頓時啞口無言,只得嘴硬道:“不覺得!”
微濃努力忍住笑意:“那敢問世子殿下,您今日還能趕路嗎?”
“你能轉過身說話嗎?”原澈打了個噴嚏:“背對我說話也太無禮了!”
“那是你無禮在前!”微濃僵持着沒動。
原澈知道自己如今全身光裸,只得將褥子往上提了提,齊胸蓋好:“行了,你轉身吧!”
其實他倒是想走光來着,不爲別的,就是逗逗微濃也不錯。她平時太正經了,他實在很想看看她赧然羞憤的樣子,可就怕對方怒而翻臉,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棄他而去……如此一分析,他還是決定老實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