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歷457年,三皇子赫連非麒率兵攻克百座城池,協同鎮南大將軍東西入城,軍臨城下。
一路上的前行,雙雄軍隊所過之處,百姓安撫,戰俘編制,成就了有史以來傷亡最爲輕的一場侵略之戰。而雙雄軍隊一百一十萬人,在這近六個月的征戰過程中已經發展成了兩百一萬的浩然大軍。
赫連非焱損兵折將,剩餘一百萬精軍全部調集京城,下令死守京城。
兩百萬大軍恪守京城門前,即使只是安營紮寨,也足以給京城內部一種無形的壓力。
百姓早已在禍亂來到之前逃亡,只留下了一座空城。
偌大的城池,皇朝的象徵,而今卻是那般的蕭瑟,即使是春季,也沒有任何的綠意。街面上到處都是凌亂的廢屑,原本精緻的房屋此時此刻已經成爲了一片廢墟。
皇城,荒城。
大殿上的赫連非焱怒不可遏的將桌案前的奏摺全部揮灑到了地上,底下羣臣也是一片擔憂,各個面露死灰色。
如今兵臨城下,敵我雙方實力差距懸殊,最後落得的也無非就是一個“敗”字。
可是,最中央的男人不會就這麼甘願認輸,爲今之計,他只能用最後的一招……擒賊先擒王。
是夜。
暗黑的天空,涼風微微呼嘯。
駐紮在了城外的雙雄百萬大軍氣勢恢宏,糧草供應十足,主帥營帳,燈火明亮。
饒是在這最後的關頭,連赫連非焱那方精銳的士兵都已經派遣了頭目前來投降,他們卻沒有任何的鬆懈。至少到現在爲止,赫連非焱還沒有露面,這極爲不符合他的個性。
所以說,赫連非焱現在已經是衆叛親離,城門大開,最多不出三日,就是他們佔領全城之日。
五日前東西方兩路大軍會合,集結於此,勝利指日可待。
商討完要事之後,衆人紛紛回各自的營帳前去休息。
無聲無息的人影潛入,避開了衆多侍衛耳目,直擊主帥營帳。
赫連非麒疲憊了一天,甄纖纖還在他的身邊。
“累了就早點休息,別熬夜了。”甄纖纖關心的道,這幾個月的時間,他每天睡眠不足兩個時辰,雖然第二日看起來依舊精神抖擻,但是卻不代表他的身體吃得消。
女性特有的溫柔讓他的心情由壓抑舒緩了些許,微笑着望着身旁的女子,滿身的疲憊在她的面前願意全部展露,坐着靠在了她的身上。
“纖纖,有你在身邊,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這是他發自心底的話。
“那是當然。”甄纖纖一點也不懂謙虛叫什麼,回答的話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赫連非麒也不會黑線,這名女子的心直口快以及他的性格,是他所喜歡的,而且他從來也沒有想過,今生能夠遇到如此一個女子。
“纖纖,你會一直陪着我,陪我看遍天下對嗎?”赫連非麒忽然憶起許久之前她說過的話。
她說:她喜歡他,所以願意陪在他的身邊,助他打天下。但是,她不會因此而忽視他身爲帝王的身份,她所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如果世俗禮教改變不了,她會決然放手。
這一句話,讓他害怕。
甄纖纖堅定的望着赫連非麒,握緊了他的手道:“赫連,我還是那一句話,不會有任何改變。”她來自於男女平等的社會,不可能會接受三宮六院,一夫多妻。愛歸愛,但是她不會因此而讓自己受到任何的委屈,哪怕再難過,她亦不會說謊言。
赫連非麒心頭的大石忽然放下了,望着女子的明眸,忽然笑了,他的鼻尖觸碰到她的,用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說:“纖纖,我會因爲你成爲最荒唐的一個皇帝……”
這一句話,已經表明了他的決心。
甄纖纖還未說話,忽然敏感的察覺到了外界的異動。
“咻咻”的聲音響來,細如牛毛的暗器從帳簾外直射而進,甄纖纖當即就將赫連非麒撲倒在了牀榻上,肩頭細微的刺痛讓她蹙眉,卻在下一刻而覺得眼前黑乎乎一片。
“纖纖……”赫連非麒隨手就將身上的女子摟着翻了一個身,而後拔劍擋去那細微不已的暗器,一邊吼了一聲:“來人……”
說時遲那時快,足足二十多條黑色的人影出現在了主帥營帳之中,毫無出現的預兆。
赫連非麒眼神一暗,死士,赫連非焱所養的死士,他竟然想用這一個辦法來扭轉乾坤!
死士的動作非常迅速,只因爲他們要殺的人正是雙雄大軍唯一的領軍人物,只要他一死,所有的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招招致命,毫不留情,而周圍被他們殺了的士兵也已經沒有辦法再衝進來了,並且他們所需要的就是速戰速決。
只可惜,赫連非焱低估了赫連非麒,更低估了在赫連非麒身邊助陣的人。
譬如說:宗政熠、喬翌術。
如鬼魅一般的人迅速出現,以毒製毒,喬翌術好歹師承雲中月,並且又是百花宮前一任宮主,醫術毒術超羣,在面對這些人的時候,解決起來絕對是遊刃有餘。
加之另外的青葉、月影等這些好手,還有那無數的士兵,解決這一批死士,沒有任何的疑問。
從頭到尾,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所有的死士已經伏法,甚至不需要留活口詢問刺殺一事,只需要直接送他們下地獄。
“喬軍師,快……”赫連非麒身上也有受傷之處,但是卻沒有心思去在意。
那些細如牛毛的暗器上淬了毒,甄纖纖已經在中招之後半昏迷了過去。
喬翌術也不多言,立刻就上去了,但是在號脈查探的過程中,他的臉色卻是極爲難看。
“二哥,這難道是……”宗政熠看着甄纖纖的狀況,以及聯繫喬翌術的表情,不由擔心的開了口。
“必須要取得還魂草,否則……”喬翌術也不多說其他的情況,當即就站了起來,“我必須現在回去幽谷一趟,只有那裡纔有……”話還未說完,他的視線就已經落在了前來的一人一豹身上。
赫連明月,本應在這世上消失的人。
“明月,你怎麼來了?”宗政熠看到赫連明月,立刻就迎了上去。
赫連明月的臉上掛着淺淺的笑容,雙目中依舊沒有任何的亮光,微微一笑,後從懷裡取出了一株青色的草道:“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仙竹二位前輩種的還魂草剛好開花。”
一聽,喬翌術頓時大喜,還魂草開花,百年難得一見。並且這還魂草可是解甄纖纖之毒所必須的藥引,而還魂草的花,則是比還魂草更爲精華的精華。
“熠,還有這個給你。”赫連明月從懷裡另外取出了一個不小的青色瓷瓶。
宗政熠看着那瓶子,心裡頓時有一個感覺,脫口問道:“三尸毒的解藥?”
“你什麼時候能夠不這麼聰明?”赫連明月有些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那樣就不是我了。”宗政熠心底的激動是無可比擬的,三尸毒的解藥有了,那個害人不淺的無憂宮也完全可以解散了。到時候他也就卸去了重任,可以安安心心的被自己的小妻子給“包養”了。
三尸毒的解藥是喬翌術提供的關鍵藥物,加上赫連明月和仙竹兩個老頭的潛心研究終於研製出來的,當然當初宗政熠送給仙竹兩個老頭的那本關於草藥的書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說,成事在人,富貴由天。
赫連明月靜靜地站在宗政熠的身邊,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目光轉移向了一個方向。
赫連非麒看着那如仙一般的男人,終於緩緩地起身,走至他的面前,心頭有說不出的複雜,最後,還只是乾澀着嗓子喊了一聲:“二皇兄。”
聽到那可以算得上是陌生的聲音,赫連明月卻沒有任何的動容,他已經知道那人的聲音是誰。
“草民只是一介鄉野之夫,三皇子認錯人了。”赫連明月淡漠而疏離的道。
聽到那話語,赫連非麒有了一瞬間的怔愣,或者說,真的是從未見過的人,並且在那幾個月的不久之前,皇室內亂,二皇子被殺,這世間已經沒有了二皇子這一稱呼之人。
“三皇子,這位是我的朋友,明月。”宗政熠自是知道赫連明月的心思,也不想愛現在弄出什麼矛盾出來,二皇子的死只是一個局,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的一個局。
瞬間明瞭,赫連非麒不多作顧慮。
宗政熠這麼一說,也就等於表明了赫連明月的身份,這世上再無南武國二皇子,更與皇朝無關,所以也就扼殺了即將成爲新帝的男人斬草除根的心。當然,赫連非麒本身是沒有這種想法的。
皇室子弟,哪個不是處於無盡的爭鬥之中,鬥智鬥勇,鬥陰鬥險。眼前的赫連明月,從小時候開始就成爲了權勢的犧牲品,自然也能夠將那紛爭不斷的宮廷看的更加清楚。
目盲,但是心不盲,這就是赫連明月的本質。
翌日。
鼓聲陣陣,長達近半年的戰爭終於在今日告捷,城門大開,除赫連非焱本人之外,其他士兵不戰而降,或者說,他們已經無力戰爭。
赫連非麒一路橫掃,直搗黃龍。
皇宮大殿。
一身龍袍加身的男人嘴角勾起了森冷的笑容,在他的身邊有數十人黑衣死士,武功不凡。
龍椅一旁寬厚的椅子上,兩鬢斑白,形容枯槁的老人披着單衣而坐,在他的身邊是年華逝去的中年婦人,有些蒼白的臉上有着驚恐,簡單的衣着,染上了鮮血。
赫連非焱,就坐在龍椅上,等待着衆人的前來。
赫連非麒一身銀色鎧甲,紅色披風,英姿勃發,但是第一眼,他就看到了被當做人質的父皇和母后二人。
“母后……”赫連非瑜看到高位上的皇后陳氏,已然不復當初他去拿遺詔的時候那般的雍容。雖然那時候依舊是被囚禁,但是卻顯然不及此時的狼狽。
“瑜兒、麒兒……”陳氏見自己兩個兒子已然進殿,喜出望外,方要有任何動作,頸間已經被架上了冰冷的刀刃,微微一動,輕微的刺痛已經傳越而至。
“住手,赫連非焱!”赫連非瑜衝動的朝着明黃色龍袍的男人吼道,但是卻因爲母后在他的手中而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
赫連非焱冷笑着俯瞰下面的人,手掌輕撫在龍椅的扶手上。
“朕的雙手在這裡,可沒有動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分毫啊……”譏諷的笑意從他的脣齒間流溢而出,夾雜着令人憎惡的恨意。
“咳咳,你這個大逆不道的逆子……咳咳……”武帝這段時間遭受到的罪比之前高出了千倍萬倍。
武帝的話並沒有讓赫連非焱有任何的動容,反而加深了他眼底的憎惡。
“大逆不道?父皇,在您說這句話的時候爲何不回想一下您自己當初是如何登上這個皇位的?您覺得您又資格說朕嗎?”赫連非焱冷笑。
武帝頓時被堵的無話可說,相對赫連非焱,他當初弒兄殺父,雙手佔滿了鮮血,踏着他人的屍首才走上了帝位。
赫連非焱見他不說話,笑容更冷了。
“那一道遺詔……父皇,您可真是對得起兒臣啊!”赫連非焱陰陽怪氣的說着,視線又很自然的落到了一旁陳氏的身上,在她驚恐的準備尖叫的時候被忽然扯住了頭髮,整個扔到了地上。
陳氏還未驚叫出聲,一隻大腳已經踩踏在了她的頭上,凌亂的發也在此時此刻更加的凌亂了。
“母后……”赫連非瑜頓時紅了眼。
“赫連非焱,你想做什麼?”赫連非麒相對比較冷靜,但是雙眸已然暗藏不住殺機。
“朕要做什麼?三皇弟不是很清楚嗎?”赫連非焱懨懨一笑,手一揮,十數名死士當即上前,跪成一排,手臂上玲瓏暗器準備妥當,“朕的天下,你們誰也別想奪走,所有人,今日都要死在朕的面前!”
所謂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既當如此。
後續的士兵一個個準備了弓箭,但是因爲他腳下以及手上的人,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赫連非焱站在人羣的後方,他篤定他們不敢動手,或者說,是篤定了赫連非麒不敢動手。
局勢緊張了起來,宗政熠和喬翌術二人站在人羣的中央位置,宗政熠迷濛着雙眼看着那笑的邪惡的男人,他說,要赫連非麒自插雙目,自斷雙臂……
這些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他對喬靈兒曾經所下的那條必殺令。
他的底線,是喬靈兒,所以,今時今日,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再留下他的性命。
數十名死士齊聚,喬翌術突然間有了動作,飛身而起,頓時所有死士轉向他,並且齊齊射出了那暗器。
正是這突然的動作,讓身前的人都有了可趁之機,速度超羣向前,只聽得“卡擦卡擦”之聲響起,前排的死士頓時被卸斷了頸子。
赫連非焱大驚,頓時就要將武帝成爲擋箭牌,然而他的速度,卻遠不及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在他還未有任何動作之際,已經將他身上大穴全部封住。
“你是誰?”赫連非焱驚恐的問,並且已經認出在多日之前,他被人刺殺,便是眼前這一個人。
殿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下面死士與赫連非麒等人已經展開了殊死搏鬥。
宗政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酷的笑容,湊近了赫連非焱,淡淡的問:“太子不認識我嗎?”
熟悉的聲音,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赫連非焱的耳畔,若即若離,若隱若現,無與倫比的森冷。
赫連非焱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比見到鬼還要恐怖三分,包括坐着的武帝,本已失去了血色的臉此時更是一片鐵青。
然而,宗政熠沒有給赫連非焱將他名字喊出來的機會,強迫的將幾枚藥丸灌進了他的口中,並且單手敲擊在他的後頸處,登時就讓他將那藥丸給吞了下去。
穴道被解開了,但是赫連非焱已經沒有逃走的力氣,甚至連話也沒有說出來,已經是一口夾雜着血水的血腥吐了出來。
“你……你……”深入骨髓的痛讓赫連非焱幾乎瞪出雙眸,無盡的恨意,如此的模樣,他曾經見識過。
宗政熠居高臨下,俯視着腳下痛苦不堪臉色逐漸變黑之人。
“我本來沒有想讓你死的如此痛快,可是,爲了我們的孩子,我只能積善成德。”宗政熠說話完全不帶感情,“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你……”赫連非焱終究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一如當初毒王的死,速度之快,之猛。
在赫連非焱死不瞑目的時候,赫連非麒等人已經將一干死士全部解決,宗政熠一人傲立去殿堂之上,彷彿這個天下已經被他踩在腳下。
沒有人說他大逆不道,因爲他是第一功臣,將禍國之人一招殺死,他的形象,只是無名英雄的形象。
武帝森冷着眼眸,顫抖着看着立於身前之人,一雙眼睛幾乎要從眼眶之中瞪出。
“你、你沒有死,你沒有死……”武帝已經分不清楚是悲還是喜,又或者,是帶着些許的恐懼。
宗政熠淡淡的看着武帝,不可否認的,他有將他殺了的衝動,只不過,現在並不是動手的好時機,尤其,還有赫連非麒這位即將登位的新帝在。
“無憂軍師……”赫連非麒走到宗政熠的跟前,他不會不知道自己的這位父皇對他們做過的事情,但是現在,如果他動手殺了已經成爲太上皇的人,他定然無法走出這裡。
“皇上放心,草民有分寸。”宗政熠淡笑一聲,繼而便走下了高臺。
從宗政燁身邊走過的時候,宗政熠看了他一眼,在他的耳畔輕聲道:“大哥,這裡交給你了。”
宗政燁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這裡的事情已經告一個段落了,不再是平民之人能夠插手的事情,所以他再留在這裡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反倒會落人閒話。
喬翌術和宗政熠是一同離開的,當然還包括青葉、月影他們在內,此外還有無聲無息就在人羣中隱去的無憂宮的人,朝廷的事情他們已經插足了,所以能夠補救的方式就是在那之前快速的將自己隱去,不落下任何口舌。
此時此刻,宗政熠只想快速回到漠城,其他的事情他已經沒有精力去管了,他現在只想看到他最心愛的小妻子。
即使他們在幾日的時間之內都會通過無窮來傳遞兩人之間的話語,但是遠比親自見到面要差得遠。
近六個月的時間,只差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要臨盆了,無論如何,他都要趕回去。
雪陌來到了漠城之後,想要靠近的對象只有賀蘭吟,當然,隱瞞了他賀蘭吟假死的喬靈兒差點沒被他的眼神給射殺死,不過如果不是她的傳信,他也不可能來到這裡。
對喬靈兒,他也不知道是應該感激還是恨她纔好,矛盾。
赫連非焱被殺的事情已經傳到了漠城,並且三皇子赫連非麒也將會在十日之後名正言順的登基。
不管是漠城還是南武國其他的地方,所有的人的臉上都是掛着無比和諧的笑容,真正安寧的日子來到了,在睿智的三皇子的帶領下,他們會生活的更好。
“靈兒妹妹,來嚐嚐看這個紅果子。”劍奴也不管自家島主是不是在,端着一盆紅豔豔的果子就走了進來,而後面跟着的是一邊吃一邊走的煉,吃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新鮮水靈的水果……
“草莓?”喬靈兒眼前一亮,立刻就伸出手取了一個過來,是草莓無疑。
“原來這個東西叫草莓啊,真好吃……”煉毫無形象的吃着,自己手中的解決了,還伸手到劍奴端着的盆子裡去搶。
劍奴毫不客氣的端着轉了個身,“要吃,自己弄去。”他以爲自己的吃相已經夠難看,吃的已經夠多了,沒想到這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竟然會遇到一個比他更加能吃的男人。
雖然這算是英雄惜英雄,但是,尊嚴還是不可被人比下去的。
“劍大哥,對女人要溫柔。”喬靈兒微微的笑着道,一邊享受這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大草莓,吃的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現在還是四月中旬,在沒有大棚的情況下竟然有這樣好的草莓,簡直就是對人的味覺一種考驗啊!
“女人?”劍奴不由微微提高了聲音,包括一旁坐着的雪陌,也微微詫異的看向了那毫無形象的煉的身上。
煉還在覬覦喬靈兒面前的草莓,看到兩個人詫異的目光,不由冷淡道:“幹嘛,有問題?”
聽到忽然變了聲音的女人,雪陌的驚訝還算是好的,劍奴則是驚訝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喬靈兒看到煉那慵懶的神情,忽然道:“煉,恢復你原來的樣子,我現在看着彆扭。”不待她說出反駁的話,她又指了指面前的一盤草莓道:“變過了,一半歸你。”
結果就是一眨眼的時間,然後一個美豔的女子就已經坐在了嵐風的身側,差點就把她給從凳子上擠了下去,如狂風掃落葉一般吃了起來。
劍奴久久都無法回過神來,這些天他一直相處的人,稱兄道弟的人竟然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這麼標緻的女人,蒼天無眼……
“煉,當心吃多了會瀉肚。”喬靈兒好心的提醒道。
“纔不會……”煉一邊把自己的嘴裡塞得鼓鼓的,一邊還含糊着說話,也只有她纔有這個本事能夠兩者一同。
本來是十分美豔的女子的,但是現在這麼一吃東西,完全是給人一種錯覺,老天,這哪裡還是一個女人啊!
“有好吃的怎麼不叫上老頭我?”伴隨着一個曖昧的聲音,屋子裡的窗戶直接被破,一前一後兩個人就整體的飛躍了進來。
再看煉,原本還端着草莓吃着的,結果在那一陣風之後,盤子裡就是空空一片了。
頭髮全白的老頭以及一名花白看起來比較嚴肅的老頭已然站立在衆人面前,毫無形象的將那紅果果的草莓解決了。
來的人不是其他,正是從之前開始就一直在幽谷的仙竹兩老頭,他們和赫連明月研製出了三尸毒的解藥,怎麼說也要出來蹭點好吃的才行,不然也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了不是?
“好吃好吃,這麼好吃的果子老頭我還是第一次吃到,丫頭,從哪裡來的,還有沒有?”仙老頭紅撲撲着臉頰,肥肥的肉還有些跳躍性。
“暫時沒有了,不過過段時間應該就會有了。”喬靈兒起身,捧住了她那大大的肚子,已經九個多月了,很快寶寶就要出生了。
“喲,丫頭,都這麼大了啊!”仙老頭這也注意到了她那圓滾滾的肚子,兩隻眼睛雪亮雪亮的。
“丫頭,你身上的毒可解了?”竹老頭也緩緩地開了口,繼而就很自發自動的按上了她的脈搏。
喬靈兒倒是沒有阻止,認識他們兩個老頭的人也沒有多加阻止,至於劍奴和煉、雪陌、賀蘭吟以及賀蘭絕幾個人,就保持了沉默。
竹老頭一臉高深莫測的摸着自己的鬍子,微微眯了眯眼,然後看向了喬靈兒道:“孩子出世後,要小心他身上的血液。”
“嗯?”喬靈兒不解。
煉跳出來解釋道:“喬靈兒,你的身上有毒,之前也推過毒,我也給你餵過藥,所以你的孩子出生全身都會帶毒。”
這樣正經的解釋,又顛覆了她之前那白癡的模樣。
真是一個矛盾的女人。
仙竹兩個老頭的視線則是落在了煉的身上,他們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物,當然是在醫毒之上有着不淺的見解,此時此刻見着了煉,自然心底也有了盤算。
“百花宮。”仙老頭也難得的正經了起來,望着煉的模樣一臉高深。
煉也沒有露出任何驚恐或者驚喜的模樣,只是很平靜的微笑,點頭,“晚輩見過二位前輩,久仰二位前輩大名。”
喬靈兒聽到這話差點沒有噴出來,這個女人還會記得這些纔怪?
自家那位二哥還是她的師父她都能夠忘記有這麼個人的存在,現在居然說會記得這兩個在許久之前就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的老頭,她會相信纔怪。
真是印證了那句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紅果果的欺騙啊!
相互調侃了一會兒之後,喬靈兒由嵐風和凝香扶着去午休,自從懷孕之後她就有了這個習慣,不僅僅是她要睡,寶寶也要休息。
至於那一幫人,高興怎麼整就怎麼整去。
在走到路上的時候,一個低着頭的丫頭在拐角處差點撞到了她們,幸好有嵐風在,將她及時擋住了。
“你是哪裡的丫鬟?”嵐風低聲質問。
“對不起、對不起,奴婢是新來的,夫人恕罪……”那丫鬟一直低沉這一個頭,驚恐的出聲,甚至直接就跪了下去,聲音中的哭腔卻是一點不少。
喬靈兒和嵐風都皺了皺眉頭,喬靈兒淡淡的道:“下次小心一點,嵐風、凝香我們走吧!”她看不慣有人動不動就跪,尤其是跪的這麼簡單。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丫鬟哭泣着,在喬靈兒她們走過之後當即就快速起身想要離去。
喬靈兒在走了兩步之後卻突然轉過了身,朝着那女子喊道:“等一等。”
丫鬟一個驚慌,脊背倏然就挺直了。
嵐風警惕的看着那丫鬟,凝香看着她的背影也有些熟悉,扯了扯喬靈兒的衣袖,“小姐,我們好像……”
喬靈兒給了凝香一個眼神,示意她別說話。
“葉姑娘,好久不見。”喬靈兒淡淡出聲。
這一聲“葉姑娘”頓時讓那粉衣女子身子一怔,並且還帶着些許的顫抖,粉色的脣幾乎被咬出了血,手指甲也嵌進了自己的手掌心之中。
良久,她才緩緩地轉過身,露出了一張讓凝香恨不得撲上去吃了她的臉。
“你想怎麼樣?”葉珊珊問,神情倨傲。
原尚書千金葉珊珊,在赫連非焱的奴役之下,她一家家破人亡,流落至此,沒想到竟然冤家路窄的遇到了當初想要讓她丟臉的人。
嵐風的雙眸中頓時迸射出了危險的光芒,那冷冽的寒光頓時讓葉珊珊渾身一顫,緊咬住了自己的下脣。
喬靈兒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雖然沒有仔細去追查過葉家的事情,但是多少還是對皇城之事有一些瞭解。
想來這個女人還是一如之前,對自己沒有任何好感。不過,她對她,也沒有多餘的好感。
“聽好了葉姑娘,我無意針對你,過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現在你既然在我這裡,就做好你本分的事情,如果超過了你所做的權利範圍之外的事情,別怪我對你狠。”喬靈兒淡淡的道。
她向來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人,這個女人心高氣傲,渾身上下都是千金小姐的架勢,她有必要給她一個警告,否則當初的事情若是再發生,到時候她就不敢保證不會出現什麼事情了。
聽着喬靈兒的話,葉珊珊的臉紅一陣青一陣,冷聲道:“如果你想趕我走不必用這樣的話來擊我,這裡容不得我,難道天下間還沒有我葉珊珊的容身之處嗎?”她賭一口氣。
“若是你這樣認爲也未嘗不可,我只是給你一個提醒,想留還是走,全憑你自己。”喬靈兒說話的同時也轉過了身去,“你還沒有那個資格讓我刻意花心思去對付。”
因爲,我已經不是當初愛慕風輕的女子,你的針對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用處。對你的恨意,我也沒有必要去承擔,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所以,只要你能夠安分,我不會動你分毫,不會將你趕盡殺絕。
這些話她沒有說出來,如果葉珊珊是一個聰明人的話,她就能夠懂得取捨。
這一次的邂逅很快就過去了,喬靈兒也沒有放在心裡,誠如她自己所想,葉珊珊不是她主要的目標,她沒那個心思刻意去堵她。
葉珊珊這時也可以說是一個聰明人,因爲她沒有離開宗政家。現在的她失去了家庭的庇護,父母被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一個弱女子,無權無勢,能夠活下去要麼就是給人家當丫鬟,要麼就是去青樓,她還不會選擇走那一條永無翻身之路。
喬靈兒睡的有些迷濛,直覺眼前有人影晃動,但是卻無法睜開眼睛,想看一看是不是那個人回來了,結果眼前能夠看到的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而在刺目的白色之後,她再次陷入了睡眠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臉頰上輕微的動作讓她有所動容,繼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眨眼,再眨眼,終於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熠?”喬靈兒驚喜的叫出聲。
“把你弄醒了?”宗政熠有些歉意的問,小心的扶着她。
他連夜趕回來,爲的就是能夠早日看到她的臉,於是在到了她的牀前的時候,竟然還是忍不住的上前觸碰了她的臉,現在就把她給弄醒了。
“你怎麼都不叫我?”喬靈兒有些嗔怒的怪他,看到他身上的黑衣服又問:“你換了衣服?”
“嗯?”宗政熠有些不解。
看到他衣服上的灰塵,喬靈兒立刻就明白,他一定是連夜趕回來的,否則又怎麼會這副狼狽疲倦的模樣。
尖尖的下巴上有了青色的鬍渣,雙眼下的黑色眼圈也有些濃厚,比到五個月之前,他好像又瘦了。
她心疼了。
“怎麼又瘦了?都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嗎?”喬靈兒伸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下巴的鬍渣都有些扎手了。
宗政熠溫柔的拉下了她的手,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中,“我成山賊了,而且無官一身輕,靈兒還願意包養我嗎?”“山賊”詞是從她那裡學來的,忽然他也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像山賊了,肯定狼狽。
“你不把自己先養的白胖一點,我不包養的,我只養小白臉。”喬靈兒也被他的話給逗樂了,看到他眼底的興奮,這才挪動着身體下牀,“先去洗一洗,看你,眼裡都是血絲了。”
“靈兒,你就好好休息,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宗政熠望着她那肥肥的身體,自己的手臂都已經圈不過來了。
“安啦,寶寶很乖。”喬靈兒拉着他的手覆到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感受到了下面的溫暖,宗政熠有些疲倦的身體忽然又有了熱度,自己的手掌下,是自己的孩子在睡着,忽然,很想看到孩子出世的時候。
“再過一個月不到,我們可就要成父母了,老爺,你能接受不?”喬靈兒笑吟吟的問道。
聽到她柔柔的喊他一聲“老爺”,宗政熠的心裡甭提有多溫暖了,這樣,纔是一個家的溫暖,有一個自己疼愛的妻子,還有他們的孩子。
什麼話也不說,宗政熠低下頭,捕捉到那粉粉的脣瓣,輕輕摩挲着,將這五個月來的相思全部傾注在這一個吻中。彼此的眼中,心裡,有的只是彼此。
風平浪靜的日子總是讓人神清氣爽,終於,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再也沒有比這件事情更令人愉悅的。
宗政熠在休息之後颳去了鬍子,整個人又再次成爲了溫潤與睿智將結合的個體,光是看着他的那張臉,真應了喬靈兒所說的那句話:小白臉果然還是要包養的。
這樣一來,藏起來就情有可原了。
除卻對朝廷有恩的功臣之外,喬靈兒身邊的知己好友都已經在幾日的時間之內到達了漠城,或者說,這裡已經成爲了她的一個大本營,天高皇帝遠,這裡也算是最爲逍遙的地方。
然而,在喬靈兒以爲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宗政熠毫無預示的在她的身邊倒了下去……
宗政熠暈過去的時候喬靈兒就站在了他的身邊,他倒下去讓她措手不及。
喬翌術、赫連明月以及仙竹兩個老頭見此齊齊上陣,喬靈兒站在一旁,擔心、驚慌、恐懼,心中無比的複雜,一顆心高高的懸着。
“二哥,熠他怎麼樣了?”喬靈兒緊張的問。
喬翌術的神情在那之前有些凝重,但是在轉向喬靈兒的時候已經緩和了過來,安慰道:“別擔心,熠是太累了,他需要休息。”
真的是這樣麼?
喬靈兒望着喬翌術,欲從他的眼中看出一些端倪,結果卻沒有任何的偏差。
赫連明月拄着竹杖走至喬靈兒身邊,對她微微一笑道:“熠需要休息,別擔心,好好照顧他就行了。”
“嗯。”喬靈兒無法看到赫連明月的眼睛深處,所以更加無法判斷出他說這句話時候的真與假。
仙竹兩個老頭子在喬靈兒看不到的地方心照不宣的對視了一眼,然後又齊齊轉過了頭去。
仙老頭說:“丫頭,這小子身子好得很,不過這半夜的時間就爲了趕回來看你,實在是消耗了不少體力,趕緊去給他弄點好吃的補補元氣。”
“前輩,我這就去給姑爺弄。”凝香的眼睛也紅紅的,她跟着喬靈兒一起擔心了,說着人就跑了出去。
赫連明月耳觀凝香離開的地方,然後也跟着出去了,有些事情,他必須要弄清楚才行。
“靈兒,你在這裡照顧熠,他很快就會醒了,別擔心,他沒事的。”喬翌術對她說。
喬靈兒看着幾個人再正常不過的神色,終於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二哥,兩位前輩,你們都先去休息吧!這裡我來就可以了。”
“嗯,丫頭,也要小心你自己的身子。”竹老頭走之前也不忘叮囑了一句。
“多謝竹前輩,我會注意的。”喬靈兒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
看着一干人從房間裡走出去的背影,她袖子下緊握的拳卻是更緊了,每一個人都很淡定,淡定的欺騙她!
“凝香。”赫連明月察覺到了火房的味道以及人的動靜,喊了一聲。
正準備起鍋煮粥的凝香險些被赫連明月給嚇到了,立刻就擡起頭喊了一聲:“二皇子?”
赫連明月淡然的道:“這裡已經沒有二皇子了。”
聞言凝香微愣,旋即道:“赫連公子。”
赫連明月默不作聲,只是對她說:“凝香,你不用緊張,我找你,不過是想告訴你,毒王並非靈兒和熠所殺,所以……”
“赫連公子放心,凝香分得清是與非。”凝香脣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只有在赫連明月的面前,她幾乎是完全透明的,不管是她的僞裝還是真正的心性,都能夠被他看出來。
或許是因爲赫連明月目盲的緣故,所以他能夠洞悉所有不被人所知的好與壞,對味道、氣息都極爲敏感。
也就在一開始,能夠知道凝香是下毒害了喬靈兒的人,更能夠從她的血液裡判斷出某些特殊的東西。
“赫連公子,凝香是真心想在小姐身邊服侍小姐。”凝香終於擡頭,望着眼前的人,臉上有着淺淺的淚痕以及真心的笑容。
赫連明月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聽着她說。
“毒王是我爹,但是我們從無父女之情,爲他傷了小姐算是還清了他對我的恩情,現在他死了,凝香從此就是孤身一人……”
“誰說你是孤身一人?”凝香話未說完,另外一個聲音已經接了過去。
月影走了進來,從赫連明月的身邊走過,恭敬的喊了一聲赫連公子,而後徑自走至凝香面前,不由分說握起了她的手。
“誰說你是孤身一人?忘了嗎,你還有我,還有夫人……”月影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
聽着他的話,凝香頓時眼眶熱了起來。
赫連明月已經從凝香這裡得到了答案,他亦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
只要她真的能夠放下心中的那塊石頭,她會活的很輕鬆,而且很快樂。
轉身,離開了火房,將時間和空間留給了裡面的一男一女。
凝香不用再擔心了,但是熠……
“明月。”喬翌術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嚴肅的喊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赫連明月表情也凝重了起來,對他點了點頭,現在,他們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喬靈兒守在宗政熠的身邊,望着他乾淨無暇的臉龐,心中微微有些酸澀。
細心地,小心的將他的臉擦了擦,然後又轉移到手上,他的手掌很寬敞,很修長,也很溫暖,這雙手,是要牽着她的手走過一生的雙手。
而現在,這樣的變化卻是讓她措手不及,甚至不知該如何是好。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二哥、明月還有仙竹兩位前輩爲什麼不肯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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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點點滴滴的過去,即使等待的時間不長,卻也依舊讓她的心涼。
凝香將煮好的粥端了進來,然後又默默地退了出去,或許現在真的不是打擾她最好的時刻。
喬靈兒坐在宗政熠的身側,沒有跟他說話,哪怕只是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就好,希望他能夠在睜開眼的第一時刻看到自己。
良久,她握着的手忽然有了輕微的動作,纖長的睫毛動了動,繼而睜開了雙眸。
宗政熠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在睜開眼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等候的女子,心中忽然微微一疼,如同被針扎過一般。
“靈兒……”宗政熠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緩緩地凝聚了些許,然後才坐了起來。
“熠,你怎麼樣?還是很累嗎?”喬靈兒將心底的壓力給重新押回到了心底,上前扶起他,動作略顯笨拙,因爲那礙事的大肚子。
“不,我不累。”宗政熠支撐起了身子,看着大腹便便的女人微微皺了皺眉,“你一直在這裡?”
“怎麼?不行嗎?”喬靈兒聲音略顯冰冷的問,雙眸注視着他的臉龐。
宗政熠被她的視線看的有些慌亂,因爲他知道,她什麼都不說,並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有時候,女人的心思靈敏的讓他害怕。
“別讓自己累到了,知道嗎?”宗政熠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髮際,也不做什麼解釋,她擔心他,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只是現在,在他自己還沒有任何肯定的答案之前,他不想讓她再有任何擔心。
聽到這一句突然的話,喬靈兒本來想有的責備此時此刻卻是消失無蹤了,代替她的責備的是一顆沉沉的心,已經無與倫比的酸澀。
這一刻,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纔好了。
宗政熠看着她眼眶突然紅了起來,心底也有些慌慌的,趕緊道:“靈兒,桌上的粥是給我吃的嗎?我有些餓了……”
明知道他是轉移話題,卻還是不忍說什麼。
喬靈兒嘆息了一聲,“等等。”說了兩個字,她就將在旁邊的粥給盛了一碗出來,距離凝香端來的時間並不長,所以粥的溫度還有。
宗政熠在牀上看着走路都似乎有些費力的女人,嘴角勾起了淺淺的笑容,其實,他真的希望能夠一直維持這樣到永遠就好,什麼都不用去管,不用理會。
只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對自己費心,有很多事情他想要隱瞞,但是能夠隱瞞到何種程度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來,趁熱吃。”喬靈兒將小米粥端到了他的面前,他嘴角的笑容很好看,很容易就能夠讓人着迷,不由問:“你笑什麼?”
宗政熠一手接過小米粥,另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輕笑道:“靈兒,你這個樣子很好看。”視線落在了那大肚腩上。
“哪裡好看了,大肚婆一個。”喬靈兒癟了癟嘴,有些不樂意。
大肚婆之後,怎麼也跟“好看”兩個字沾不上邊,她甚至一度懷疑,要是生下孩子後身材完全走形了怎麼辦?擁有原先思想的她對自己的容貌可是很在意的,尤其是身材,當然是越苗條越好看。
“也只有我家靈兒大肚能夠大肚的這麼美……”宗政熠說着甜言蜜語,望着她,是真的甜到了心裡。
喬靈兒不由紅了雙頰,然後瞪了他一眼,“幾個月不見,你說甜言蜜語的功夫長進不少,老實交代,是不是有找某個女人練習過?”
聞言宗政熠不由輕笑,一臉無辜的道:“難道靈兒不知道,我的這顆心早就被一個小偷兒給偷走了嗎?”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喬靈兒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可是,越是這樣,她的心情就越發的糾結。
宗政熠不對勁,即使其他的人都一律的想要隱藏,但是在宗政熠這裡,她卻能夠越發的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
當宗政熠很快就將一碗粥喝完的時候,喬靈兒忽然上前,擁住了他的身體。
宗政熠一驚,身體上突然就有了刺痛。
“你怎麼了?”喬靈兒敏感的察覺到了他身子一瞬間的僵硬,不由嚴肅的問道。
不給她任何的動作,宗政熠伸出雙臂就將她緊緊地擁在了懷裡,輕聲在她耳畔道:“別動,讓我抱一抱你。”
略帶着撒嬌的話語,讓喬靈兒停止了動作,也能夠感覺到他逐漸的趨於緩和過來的身體,可是,那一瞬間的僵硬,她比誰都清楚。
宗政熠雙手泛着白色,手背上的青筋鼓起,顯然是在隱忍着。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他只是希望她能夠堅強而已,就這麼簡單。
武歷457年四月二十二日,三皇子赫連非麒秉持天意登基稱帝,國號政,年號宇,世人稱政宇帝。
國號爲政,順應民意,爲紀念那位年紀輕輕卻被謀害的丞相宗政熠,且宗政一家在平亂反正的大任上功不可沒,尤其是鎮南大將軍,行軍打仗他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加官進爵必不可少,宗政燁在朝,被賜封鎮國大將軍,乃是南武國第一將軍,無人能及,並且百萬大軍皆讓他執掌。
若換做一般的皇帝,在戰勝之後定然是想辦法鞏固自己的權利,削弱兵權這是最爲主要的,但是在赫連非麒這裡,卻做了有悖常倫之事,或許是他的意氣之爭,又或者是他表面下另有的打算,無人知曉。
在數年之後,有人問政宇帝,爲何將那麼大的兵權給一個外姓之人執掌,難道不怕被人滅國了嗎?
政宇帝只是笑,他說:“如果連自己的兄弟都信不過,那麼這皇位坐的豈不太寂寞了?”
這一句話道出了他與宗政燁之間的情誼,甚至比親兄弟更甚。而且政宇帝最大的特點便是雖有猜忌之心,但是知人善用,用他本身的氣度讓賢才甘願爲他所用。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新帝登基,舉國同慶,然而卻在登基的同一天時間,一道聖旨下達,不去何處,偏偏到了漠城。
聖旨下到的時候喬靈兒他們一大夥的人在一張大桌子上吃飯,就連雪陌也沒有走,他的理由很簡單,他是有錢人,跟他結交絕對有不少的生意往來。
“聖旨到……”
如同鴨子一樣尖銳的嗓音直接就貫穿了整個空氣,讓吃飯的兩家人都差點沒有被嗆到。
今日本是赫連非麒登基的日子,怎麼會有聖旨來到這裡,而且如果真的是現在到這裡,聖旨也絕對需要在兩日前就出發,莫非赫連非麒在兩日前就擬好了這道聖旨?
聖旨到,自然必須出去接旨。
宗政熠臉上罩着面具,不想讓任何人認出來他的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宗政無敵也算是有臉的,那老太監看到他的時候立刻躬身作揖,“奴才見過丞相大人。”
“何公公!”宗政無敵也擺了個官威,這位何公公可是有些年紀了,而且從先皇在世時就一直服侍,現在赫連非麒登基,已經是他服侍的第三位君王了。
換句話說,何公公已經是一人當先,身份高貴的太監總管了,可是卻親自前來下旨,可見這聖旨的貴重之處。
客道了幾句,何公公的再次操起了他那尖銳的鴨子聲,視線落在了大腹便便的女子身上,高亢的吼:“丞相夫人接旨……”
聞言喬靈兒與宗政熠對視了一眼,有些不解,也有些困惑,但是卻還是心平氣和的前去接旨了。
在她還未有跪下的動作的時候,何公公忽然又笑吟吟的道:“丞相夫人不用多禮了,陛下恩准夫人免跪。”
“臣妾多謝陛下。”喬靈兒微微頷首,心裡卻是在揣測到底是什麼事情,竟然這麼隆重。
拉開黃色的聖旨,何公公朗聲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丞相夫人秀外慧中、柳絮才高……承先夫丞相宗政熠遺志,助朕開創山河,發揚商貿,救民於水火之中,實乃我南武國之福。特賜丞相夫人‘第一夫人’封號,賜字‘賢’,欽此!”
賢,閒。
給了她一個名聲,但是也尊重她的意思,將她推到了第一的位置,即使是皇帝也不容許輕易的動她,更別說她一家大小了。
喬靈兒心底有些放鬆,在赫連非麒這一個人的身上,她賭贏了,這一道聖旨普天之下都已經知道,在新皇登基之日,賜封的封號,足以表明她在這一國的身份地位。
並且在之前的戰役之中,她的名聲已經由“高原之戰”全然散播開去,並且她人正是主戰場的一個幕後軍師,助赫當時三皇子赫連非麒的軍隊破關斬將,一路暢通無阻。
除此之外還有她本身所掌控的經濟實力,短短的時間之內,第七世家的名號已經傳遍了整個南武國,甚至延續到了外族的領域之中。而第七世家真正的幕後當家,是當初的丞相夫人,與前第一世家風家分隔南北,共同掌控了整個南武國的經濟命脈。
且在第七世家的基礎上,她還有着來自海外的靠山,也就是雪陌那一方。
許是因爲對她的感激,雪陌提供了逍遙島最好的東西給她,讓她能夠在南武國的地盤上更加站得住腳。
自古無女子入朝爲官,所以這一道聖旨也等於是將她與朝廷隔絕了。
只是第一夫人的名聲已經傳播開去,古往今來,配得上“第一”二字的人能有幾個?
尤其是在這男尊女卑的世界中,女人的天空都由男人的雙臂撐着,她們只是羽翼下的一員。
而今,南武國的丞相夫人,真正做到了女子的出人頭地。
即使不用明說喬靈兒他們也清楚,在下這一道聖旨的時候會有多少的朝廷官員反對,只是赫連非麒既然敢這麼做,也就等於讓給了他們一個承諾,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他不會將這一家權勢滔天的人物當做是仇人。
“叩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礙於那個大大的肚子,喬靈兒還是沒有跪下來,也沒有跪的必要。
伸手接過了那沉甸甸的聖旨,喬靈兒的心也總算是放了下來,至少在赫連非麒這裡,她是真的不用擔心了,否則若是赫連非麒真的有其他的心思,他們還真是必須要費另外的一番心思去對付。
那時候,恐怕就是真正的謀朝篡位了,歷史上絕對比這更爲有名。
這一道聖旨,是他們一家的護身符,執着這一道護身符,無論之後有什麼問題都不成大礙了。
何公公離開的時候將另外一封信交給了一個名爲“無憂”的人,這才離開。
那封普通的信是政宇帝私下寫的,沒有威脅的意思,但是也表明了無憂宮的地位,多少還是需要解決。另外就是他新的身份,丞相這個稱呼已經從歷史上退卻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
若論和喬靈兒的關係,外界也有了傳言,等到時機成熟,他會另外下旨婚配。
就這麼簡單!
“熠,有了這一道聖旨,等寶寶生下來之後,我們就可以安心的環遊世界去了。”喬靈兒將聖旨收藏起來,名聲不名聲的她是不在意,她所在意的就是一家人的團圓以及平安。
雖然“第一夫人”這一個名稱聽起來真的很不錯。
宗政熠望着喬靈兒,眼前有了些許模糊的花樣,但是又很快的剋制住了那瞬間出現的黑色。
笑着對她說道:“三皇子會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好皇帝,況且他的身邊還有甄姑娘,南武國隻立一後,靈兒,你該明白這能夠說明什麼。”
自古以來,有多少皇帝,後宮三宮六院,妃嬪無數,他們可以重情重義,但是在將情愛的同時也將身體交付於另外的女人,名義上則是傳宗接代。
而此時的赫連非麒,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誓了他的誓言。
後宮只有一名皇后!如此大膽的做法,自古沒有皇帝能夠做到。至少,在喬靈兒現在所處的這個時空,真的沒有任何一個皇帝做到了。
對愛情堅貞到如此地步,甚至不顧自身的高位以及臣子的反對,喬靈兒對赫連非麒,也不得不說是一種佩服。他是一個好男人,治國,首先要治家,在小事上能夠做好,也不枉爲一個好皇帝的基礎。
所以,今日的這一道聖旨,是他給他們的承諾,也是給他們的保證和感謝。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想三皇子應該瞭解我們的個性。”喬靈兒笑着道。
她可是聽說在金鑾大殿之上,親手將赫連非焱殺了的人,正是自家的這位相公!
有仇必報,這是他們的性格,所以赫連非麒聰明的話就知道得罪他們的後果,雖然也不乏威脅和警告在內。
“若是我早先將赫連非焱殺了,也不會有那麼多的事情發生,你也不會差點遭他毒手了。”宗政熠說着還是有些後怕。
那麼多的事情都是赫連非焱弄出來的,包括這最重要的皇位之爭,當初的毒王,還有百花宮的煉……只差一點,他就可能永遠都見不到她了。
喬靈兒坐到了他的身側,握住他的手,道:“我的人品好,上天都眷顧我,不是嗎?”
至少她原本以爲自己的生命在那火炮的攻擊下就那麼完結了,結果上蒼不也是給了她新的生命?
宗政熠微微一笑,顯得有些虛弱,“上蒼是眷顧我,能夠讓我認識你,與你成爲夫妻。”
看到宗政熠的樣子,喬靈兒心下冷了冷,卻還是柔聲問:“熠,你是不是困了?”
“嗯。”宗政熠想說不是,可是身體卻越發的不由自己支配了。
“那先去休息一會好不好,你最近很累。”喬靈兒起身,並且也扶起了他。
在觸碰到他的胳膊的時候,明顯的察覺到了他胳膊上肌肉的緊繃,原本就顯得虛弱的臉此時更是有些病態的白,並且額上也不經意的溢出了細小的汗珠。
喬靈兒的眼神冷了下去,卻沒有詢問什麼,在將他扶着躺下之後就輕聲跟他說了幾句話。
聽着她的聲音,就像是一首催眠曲,宗政熠緩緩地合上了眼睛。
喬靈兒臉上的微笑完全的消失了,她在給他喝的茶水中放了謎藥,並且在給他擦汗的時候袖口也有安魂香,他的警惕性非常差,那麼明顯的動作他都沒有察覺到。甚至謎藥以及安魂香,都能夠讓他無法抵抗。
她不可能再認爲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內院房間。
房內五人,安靜的連針掉到地上都能夠聽到,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氣氛詭異異常。
“啪”的一聲,終於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的氣氛。
仙老頭首先忍不住了,拍着桌子立起身來,將桌上的茶杯震得叮咚作響,也有幾本醫術被直接震到了地上。
“無論如何,也必須要就熠小子!”仙老頭的眼睛裡面有着狠厲的光芒,血紅血紅的,根本與他之前的樣子不一樣。
“救?你想怎麼救?”竹老頭出聲,冷厲逼人,跟他之前沉穩的性格也完全是兩個模樣。
“去找出根源之處,老頭我就不信不能夠將毒連根拔除!”仙老頭說着就要往外面走去,也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這樣的冒火和恐懼。
“仙前輩……”赫連明月和喬翌術同時開口,但是他們的話卻是被突然的光亮以及聲音給打斷了。
“砰”的一聲,堅實的門被直接踢開了,揹着刺目的光芒,一個身影背光而立,一身白衣翩翩,彷彿隨時都會隨着這耀眼的光芒而散去。
單手捧住了肚子,喬靈兒目光如狼,靜立在幾個人的面前。
追命看到喬靈兒臉上的神情不由駭住,連忙起身走過去:“喬靈兒,你怎麼來了?”
剛剛的話,她是不是聽到了?
思忖間,追命與喬靈兒的目光對視上,凌厲冷沉,讓他本已經扶向了她的手而生生僵住了,再也無法向前伸去。
赫連明月無法看到喬靈兒的模樣,但是卻能夠感覺到她身上的冷意,即使他們還有一段距離,卻依舊讓他不自覺的別過了眼去。
仙老頭一陣心驚,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至於另外的喬翌術和竹老頭二人,則是不由自主的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底都有一個想法……
瞞不過去了!
“丫頭……其實……”仙老頭靠着喬靈兒最近,也就是第一個要解釋的人,只是在說了這兩個詞的時候卻被她那不溫不火的眼神給震懾住了。
喬靈兒淡淡的冷冷的看着仙老頭,而後沒有任何溫度的問:“是在想怎麼把我打發走嗎?”
這一句話頓時讓人無語凝噎,繼而她的視線又落到了其他人的身上,依然是平靜無奇的聲音,她問:“你們還想要瞞我到什麼時候?”
這一句話的最後說完是看着喬翌術說的,其他的人她可以理解他們是怕她擔心,所以不願意跟她說這個消息。
可是喬翌術,她的二哥,他了解她,爲什麼又不願意跟她說出事情的真相?難道要一直把她矇在鼓裡纔好嗎?
“靈兒,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夠有一個心理準備……”喬翌術知道已經沒有任何轉圜餘地,或許從一開始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了,所以現在說,也不算晚,具體的情況,她比他們有知道的必要。
喬靈兒的心跳頓時如同停止了一般,驚恐的抓住了喬翌術的胳膊,害怕卻又小心翼翼的問道:“熠他、他是不是會……”“死”這個字她不敢說出來,更不敢想象這一個字的存在。
“不,靈兒,熠不會死。”喬翌術反握住了她的手,將她心底最害怕的可能性給抹去了。
“那熠到底是……他到底怎麼了,二哥,你告訴我……”喬靈兒再也受不了了。
只是三日的時間,她就能夠察覺到他的變化。
只要稍稍靠近他,他全身的肌肉都會無比緊繃起來,她知道他是一個能夠承受痛苦之人,但是隻要她稍稍碰到他,就會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甚至緊咬住雙脣以及額上溢汗的一幕。
他是在承受痛苦,身體上的痛苦。她不敢問,怕他擔心,可是卻也不忍心靠近他。夜晚他會裝作無事的樣子將她擁在懷裡,小心的照顧她,可是在夜深之時,她能夠聽到他細微的抽氣聲,以及在“不小心”時觸碰到他的後背,汗溼的中衣。
如果這些都還不能夠說明他的身體存在問題,那麼她又有什麼資格做他的妻子?
她對毒藥以及一些病理沒有太多的瞭解,而今日,他的警覺性降低了那麼多,她實在是忍不住了,她怕,她很怕忽然在明日早晨醒來,他會是冷冰冰的一具屍體。
“二哥……”喬靈兒見喬翌術有些猶豫,不由沉聲喊了一聲,眼中盡是期待。
喬翌術心頭也是在掙扎,他答應過宗政熠不跟喬靈兒說,即使是到最後一刻也不說,怕她傷心,怕她難過,可是現在……
“靈兒有權利知道,如果熠不讓你跟她說,我來說。”赫連明月拄杖走到了喬靈兒的面前,即使目盲,但是他的感覺方位不會有任何偏差。
“明月……”喬翌術有些複雜的喊了一聲。
幾個人對視了,終究還是決定將所有的一切都坦誠跟她明說,不管如何,她必須要有一個準備。
“熠中的是一種叫做忘情散的毒。”喬翌術說着“忘情散”三個字的時候,眼眸深處一片冰冷,找不到任何溫度。
“忘情散……忘情……熠會忘記對我的情,是這個意思嗎?”喬靈兒試探猜測的問。
赫連明月接過了話,“忘情散會讓人忘記所有的前塵往事,不管是誰,並且在中毒之初不會有任何反應,直到五個月後,這種毒的症狀才慢慢出現。”
“中毒者在五個月後會慢慢覺得全身無力,武功內力修爲也會緩緩地減弱,隨着時間的推移,皮膚以及骨髓深處都會有被蟲蟻啃食的痛苦。很細微的痛,但是會越來越痛,由外至內,時間越久,內府、心臟都會有這種刺痛感。”
“熬不過痛楚的人會選擇自我了結,因爲,觸碰到他的身體會讓他痛,甚至……連穿衣有了些許的摩擦,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隨着中毒時間的加深,他的智力、視力、身體的活動能力也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智力會在長時間的痛苦中倒退,視力也會越來越模糊,還有味覺、嗅覺、聽覺、觸覺,都會在長時間的過程中消失,身體也越來越不會受自己的控制。”
“最後,他不會再感覺到疼痛,在歷經一年的痛苦之後,他就會形如死屍,永遠的處於昏迷之中。自然,他會忘記所有人,忘記他所經歷過的一切,包括在昏迷之前所有的痛苦……”
幾個人將話連續的說了出來,喬靈兒的臉色也在聽完之後越發蒼白來起來,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住腳跟。
“靈兒……”喬翌術扶住了她,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肩上,滿臉擔心。
淚水順着那蒼白無血色的臉滑落了下來,延續到了嘴角的地方,只聽得到她那無比細微的聲音:“爲什麼會……熠的毒,不是都已經解了嗎?爲什麼還會中毒?”
沒有人回答這個問題,因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更是因爲沒人知道下毒的人是誰。
這種忘情散,是千古以來傳說中的毒藥,喬翌術在百花宮以及醫谷都不曾見過這種毒藥的出現,所以也只是當做傳說。傳說爲人所知,只是卻一直無緣見其廬山真面目名。
此時,見到了真正的忘情散,卻沒有任何的喜悅可言,因爲是他們所在意的人中瞭如此陰毒的毒!
良久,追命纔開了口,他問:“老狐狸的毒已經有多長時間了?”
“靈兒,熠現在的情況如何?”赫連明月問。
“他已經感覺到皮膚的疼痛了,或許內府也會有痛感,我碰到他,他都會強忍着,我感覺的出來,他很痛。”喬靈兒無力的說着,心就如同被一刀一刀的割開了一般。
“已經有如此的痛楚,至少有六個月的時間了……”竹老頭捋着鬍鬚斷言。
追命才思考之後不冷不熱的開了口:“六個月前……我們是在逍遙島。”
“逍遙島……難道下毒的人會是……”喬翌術也登時瞪大了眼睛。
他們這裡的人都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就算是知道了宗政熠身體中的毒是什麼,他們也無法破解,除非是找到下毒之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下毒的人不是我。”喬翌術的話還未說完,另外一個略略帶着冰冷的聲音已經接了過去。
賀蘭吟在看到喬靈兒之後立刻就走了過去,雪陌和賀蘭絕也沒有阻止他。
賀蘭吟和賀蘭絕都是對毒藥有認知的人,能夠看出宗政熠身體中的不正常也是理所當然,只是他們聽從了雪陌的話,不能讓喬靈兒擔心。所以他們三個人是決定先找到解藥再說,沒想到喬翌術他們竟然先將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
賀蘭吟輕輕的擁着喬靈兒,安慰似的輕聲道:“小姐,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賀蘭……”喬靈兒聽着賀蘭吟的聲音忽然有一種心酸感覺,淚水更是毫無預示的就滑落了下來。
她以爲他們經歷過那麼多的風風雨雨,終於可以安逸的過完一生了,沒有了朝廷和江湖的壓力,無憂宮也能夠正式的自由了,他們可以自由的在自己的天空飛翔。結果最後,竟然會出現這樣的意外,叫她怎麼能夠接受?
“小姐,宗政公子一定不會有事的,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到解藥……”賀蘭吟說這話並沒有十成的把握,可是她除了這話,真的再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能夠安慰的話了。
屋內的氣氛再次沉重了起來,賀蘭絕也終於走上前,看着喬靈兒道:“我們都會幫你,我和姐姐一起,一定能夠幫你找到解藥……”這是他對她的承諾,她難過,他心裡也不會好過。
喬靈兒沒有說話,只是心底的沉重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真的擔心,那叫做忘情散的毒……爲什麼這樣的事情偏偏是落在了自己心愛的男人身上?
他從小身帶劇毒,受到了生命的威脅,毒藥一直在他的身體中潛伏,武帝下的毒、無憂宮的毒,現在又是這樣陰險毒辣的毒,到底爲什麼要如此對待他?
難道他的一生都只能由這些毒藥陪伴而過嗎?
雪陌對喬靈兒也有些愧疚,六個月前在逍遙島,如果不是他將她抓去了逍遙島,或許宗政熠就不會去,也許,他就不會中毒了。
移開了視線,雪陌道:“逍遙島有記錄忘情散的醫術,但是沒有詳細的介紹,我們想先回一趟逍遙島,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這種傳奇的東西出現,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喬翌術望了一眼雪陌,或許雪陌是很可惡,但是從某種程度來說,他並不是一個壞心之人。
終究,喬翌術還是點了頭,只要有一線生機,哪怕只是一點點,他們都不能放過。
“靈兒,我們都會盡全力,熠一定不會有事的……”赫連明月走至喬靈兒的面前,無焦距的雙眸中似乎有了淡淡的憂傷,但是卻也閃現着堅定。
宗政熠,他在這世上第一個認識的好友,真正陪伴了他十幾年的知心好友,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承受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而無動於衷。
“明月……”喬靈兒低低的喊了一聲。
擡眸看着那纖塵不染的白色衣衫,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如遭雷劈,繼而臉色越發蒼白了起來。
“靈兒,你怎麼了?”喬翌術看到她突變的臉色,緊張了起來,其他的人亦是擔心的靠攏了上來。
“是他!”喬靈兒從牙齒縫中擠出了兩個字,纖指緊緊地扣住了喬翌術的手臂,幾乎嵌進他的手臂之中,“二哥,是他,一定是他,是他下的毒……”
宗政熠醒來的時候已近黃昏,這一睡過去,他甚至都沒有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疼痛,是因爲過了疼痛時間,漸漸失去知覺了嗎?
然而,在他動了動身子的時候,卻依舊牽扯出了一陣撕裂心肺的痛。
痛楚的事實告訴他,並不是自己在漸漸地失去知覺,而是因爲之前有人動了手腳。
“醒了?”不冷不熱的聲音在他的身旁響起,但是卻能夠聽得出她聲音中無與倫比的森寒。
宗政熠心頭一緊,一陣愧疚感涌上心頭,“靈兒……”
“毒,是雲中月下的,對不對?”喬靈兒臉上透露出了森寒,更多出了一些殺意。
聽到她的猜測,宗政熠先是一怔,緊接着又恢復了平淡。
想來她已經知道了他身體中毒的事情,並且還準確的猜出了下毒之人是誰。
良久,他才緩緩道:“只要你平安無事就好。”
這是他跟雲中月之間的協議,無論如何,雲中月必須救她,但是作爲條件,他必須親身嘗試他的毒,也就是傳說中的忘情散。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當初喬靈兒的毒如何,但是雲中月清楚,幾乎一切都是由他來操作,包括推毒。
這世上,能救她的人只有雲中月,他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尤其她還有了孩子,都是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他豈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從他的眼前離去?
絕對不行,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所以在逍遙島的那一晚,他跟雲中月達成了協議,他交付他的身體讓他試毒,作爲回報,他必須完全將喬靈兒的毒給解去。從此,他們之間互不相欠。
喬靈兒垂下的手緊握成拳,幾乎控制不住的想要掐住他的脖子,但是她心裡更加清楚,自己的一個細小動作都可能讓他渾身痛楚不已,所以只能生生忍住了。
“我平安無事……所以我就活該看着你替我受罪嗎?”喬靈兒壓低了聲音吼着,“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毒?忘記我,忘記一切,承受身體所有的痛苦,甚至到最後看不見我,聽不見我的聲音,不能跟我說話,摸不到我……這樣,你就滿意了是嗎?”
淚水決堤,她不敢想象真的到了那一天會是什麼樣子,自己深愛的人到最後什麼都做不了,看不見,摸不着,就只是一句行屍走肉一般的躺在那裡,他有沒有想過,她會如何?
看到落淚異常兇猛的喬靈兒,宗政熠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了一般,滴着血,終於忍不住將她拉過擁入懷中。
身體上的刺痛遠比心裡的痛要輕得多,這些他還能夠承受得住。
“靈兒,除非我不知道,既然我知道了,我就必須盡一個丈夫的責任,你和孩子,都必須好好的活下來。”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作爲交換。這一句話,他是在心裡補充的。
“如果交換的條件是你的一生,我寧願帶着孩子一起到地獄,哪怕是在黃泉路上等你,我也……”喬靈兒吼着,但是卻被他在一半的時候捂住了嘴。
“不準說這樣的話!”宗政熠也有些動怒了,眼眸底,盡是冷厲。
喬靈兒望入他的眼底深處,她知道,他是在生氣了,可是卻不能讓她裝作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不是麼?
拉下了他的手,明顯的感覺到在碰到他的手的時候的輕顫,在鬆開的時候卻是被他抓住了。
“靈兒,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爲了一個廢人,你還願意留在我的身邊嗎?”宗政熠輕聲問,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有着疼痛,可是卻不想看到她難過的樣子,那樣只會讓他更加痛。
聽到這一句話,喬靈兒的眼眸深邃了起來,幾乎想要揪住他的衣襟,將他狠狠咒罵,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熠,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我們去找雲中月,他下的毒,他一定能解!”喬靈兒的心底對雲中月有着說不出來的恨意,可是現在,她能夠聯想到的人只有他。
忘情散,已經不同於之前她所中的毒王的毒,包括禁酒毒或者一些普通的毒素,喬翌術、赫連明月、仙竹兩人、賀蘭吟以及賀蘭絕、煉,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醫者,但是在這傳說中的毒藥之前,他們只有束手無策的份。
唯一能夠解這種毒的人,只有它的研製者:雲中月。
即使聽到的不是她所說的“願意”,宗政熠也沒有任何失落,他的心裡比誰都要清楚,她不願意看着他受苦,後面如果她應了“願意”二字,就表明她需要承受住失去他的痛苦。
自己的心裡又何嘗好過?
“熠,去找雲中月,只有他才能給我們一線希望。”喬靈兒看出了宗政熠的心思,聲音中帶着乞求。
宗政熠看着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心中的痛也在靜靜地蔓延着,“等孩子生下來之後,我們再去好不好?”雲中月不會動手,毒是他下的,他絕對不可能回醫治。
並且這也是他心甘情願的,喬靈兒能夠活下來,第一個條件是用他的一生作爲交換,第二個條件是讓他拱手將他讓與雲中月。
他心裡很清楚,從一開始雲中月看中的就只是喬靈兒,或許無關愛情,但是從當初喬靈兒收下了他的那一本曲譜之後,就已經表明他們二人之間的糾葛。
究竟雲中月是何種心思,沒人知道,但是從他的行進可以判斷出來,他的目標只有喬靈兒一人。
他是她的丈夫,斷然不會爲了保住她的性命而將她親手推入其他男人的懷裡,如果喬靈兒知道,她會恨他,即便是死,她也決然不會接受。
二者必選其一的話,他定然會選擇用自己來保護她,這纔是一個丈夫該盡的責任不是嗎?
然而,他顯然再低估了喬靈兒的心思。
“不,我們立刻動身,去醫谷找雲中月。”喬靈兒堅決的道。
“靈兒……”宗政熠皺眉,她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生產,此去醫谷至少需要十天的時間,讓一個孕婦往來如此,不管怎麼說都是極爲危險。
況且,腹中的孩子本來就是一個危險,與普通的孩子相比,危險性高出了不知多少。
“這一次你聽我的,熠,聽我的,行不行?”喬靈兒帶着懇求的語氣,心在顫抖,也透露着擔心。
不過,宗政熠也不是任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之人,他看着她,嚴肅的對她說道:“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我能夠撐下去,不准你在這段時間裡做任何事情,尤其是會傷及你們母子的事情。就算要去找雲中月,無論如何,必須要等你平安生下孩子之後。”
他不能冒這個險,九個月身孕的孕婦長途跋涉是危險的,哪怕自己身體再痛,四肢再無用、意識再模糊,他也不可能讓她冒這個險,絕對不能!
“不行,我要立刻帶你去找雲中月拿解藥!”喬靈兒也堅持自己的意見。
他不讓她冒險,但是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他被病痛一點一點的吞噬?
一年的時間!
誰知道雲中月所研製出來的究竟是不是不到一年就會發作?畢竟,誰也不知道忘情散究竟是如何不是嗎?
喬翌術他們已經跟她說過這一種病痛的延續會是如何,由內到外,如同被蛇蟲吞噬一般,甚至在不久之後智力會脫變,甚至可能在那之後成爲一個孩童的智力。而感官任何都會漸漸地消失,她對他來說會成爲一個陌生人,或者說,會成爲一個家長,難道他是想要她帶着他和他們的孩子一起嗎?
孩子她可以帶大,可是他呢?他在那之後會成爲一個植物人,有血有肉,卻永遠的只能躺着。
就算是植物人,在某天奇蹟發生的時候還是能夠擁有自己的意識,慢慢的恢復,可是他呢?
就算他有一天醒了過來,他也只會是一個弱智兒童。
她不敢想象看到他完全不認識自己的那一天,不敢想象自己失去他的那一天,更不想看着這個男人那般受苦。
究竟她的心思,他能不能夠明白?
“靈兒,不用多說了,我不會去。”宗政熠隱忍着開了口,“除非看到你和孩子都平安,我纔會去醫谷找雲中月救治,否則,就算明日我就會死,我也不會讓你前去!”
“等我和孩子都平安了也許你就永遠的躺在這裡,什麼意識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喬靈兒怒不可遏的朝他吼了出來,聲嘶力竭。
“我不會輸給他!”宗政熠堅持。
即使他已經感覺到了自己身體各處的不對勁,但是他也在告訴自己,不能妥協,絕對不能,否則……
“宗政熠,我再問一遍,跟不跟我走?”喬靈兒嚴肅冷厲的問道。
宗政熠堅定的搖頭,喉嚨中一片乾澀。
這是兩人自認識以來第一次吵架,而且兩個人都是真正的動怒了,明明是爲了對方好,可是卻不得不以這種方式闡述出來。
兩個人的吵架聲傳遞開去,司馬玥、秦氏、方氏、吳氏立刻就趕了過來。
喬靈兒的雙眼通紅,隱忍着哭泣。
“靈兒,熠兒,你們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司馬玥心疼的看着兩個人,心裡焦急萬分。
其他的人也陸續趕了來,本來夫妻之間吵架也是情有可原,吵一吵就和好了,可是現在卻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們圍繞吵架的主題,是讓人心驚的主題,攸關生死的主題。
宗政熠站在了那一方,喬戰、宗政無敵在一旁勸說,但是他的視線之時落在了不遠處紅了眼的女人的身上。
“娘,讓熠跟我走,他的身子不能夠拖,我們必須要給他解毒。”喬靈兒知道宗政熠的心思以及性格,只能求助於身旁的司馬玥。
這件事情沒有能夠瞞住兩家的人,每個人都是精神緊張,對這件事情非常的憤懣。
“熠……”司馬玥也是跟喬靈兒一樣的心思,如果有人能夠救他,必須要在第一時間內救。
“娘,您別說了,在靈兒生下孩子之前,我不會走。”宗政熠不待司馬玥把話說完,以及斷然拒絕了她要提出來的要求。
“宗政熠,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子?”宗政無敵也難得的發火了。
在當初得知兒子被殺的時候已經是悲痛萬分,好不容易上天給了他一個奇蹟,再次見到了這個兒子。現在居然又有另外的事情發生了,叫他的心底該如何承受纔好?
宗政熠的視線落在了宗政無敵的身上,眼中也有着痛苦的壓抑,他說:“爹,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如何,一個月的時間,我還能夠堅持,就讓我再任性一個月好不好?”
宗政無敵因他的話而沒有說下去,倒是赫連明月開了口:“一個月的時間,你知道這一個月內會發生什麼事?如果明日你就雙目失明、雙耳失聰了呢?如果明日你的智力就退化到了五歲的孩童呢?”
平淡卻不失憤怒的指責,昭示了赫連明月的擔心,他把他當成最要好的朋友,跟喬靈兒一樣的心思,既然已經知道是誰下的毒,那麼找那個人還有可能解毒,並且必須要儘快,否則真的輪到到毒素全然侵入肺腑,到時候就沒人能夠醫治了。
赫連明月的話讓宗政熠心中輕顫,喬翌術基本上也是跟赫連明月一樣的想法,周圍所有的人都跟他們的想法一樣。
不能拖下去,必須儘快解決才行!
然而,在環視了周圍一週之後,宗政熠卻還是極爲鎮定的說道:“我不會讓自己這麼輕易倒下去,至少,我要看着孩子平平安安出世。”
“宗政熠,我再說一次,無論如何,你必須現在就跟我走!”喬靈兒知道,即使讓地娘幫忙也沒有任何的成效,所以她用自己的身份站出來,帶着警告的意味。
宗政熠也鐵了心,沉聲道:“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任你做主,但是這一次,靈兒,你必須聽我的,一個月,相信我,我會堅持下來給你看!”
兩個人的爭吵圍繞着去與不去醫谷而展開,最終也只是讓兩個人的心底窩了一肚子的怨氣。
即使喬靈兒退而求其次,讓喬翌術和赫連明月他們先帶着他去醫谷求醫,也被他拒絕了。
宗政熠不說,是因爲不想讓他們擔心。
當初雲中月很清楚,很明白的告訴他忘情散的毒究竟深到了何種程度,外界之人對它的瞭解不過是從醫術上來看的而已,但是對此瞭解的,只有研製出了這種毒藥的人。
雲中月詳詳細細的跟他說明了中了這種毒之後會發生的情況,並不是他們所認爲的那麼簡單。
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的時間的確能夠改變不少,但是在他現在這個狀況,如果是在一個月之後,恐怕他也等不了了……
他想要將她的樣子印在腦海中,不想浪費這最後一點的時間,如果雲中月所說的都是真的,他的意識中,很快就會沒有她的存在。
所有的人都想要將宗政熠孤立起來,即使他信誓旦旦的說他沒事,一定會堅持到一個月之後。
然而在第二天,心裡積壓了怒火的喬靈兒還是控制不了的去房間看了他,看到的卻是讓她心驚肉跳的一幕……
因害怕在夜間無意中碰到他,所以她藉着生氣的怒意而睡到了其他的房間,因爲他的冥頑不靈。
可是早晨推開門,看到的卻是身上佈滿了血痕的人,白色的中衣已經完全被紅色的浸透,整個人彷彿都是被血給浸染過的。
“熠……”喬靈兒驚恐的過去,同時一邊也吩咐嚇傻了的凝香去找喬翌術他們。
宗政熠艱難的移動着,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可是卻還是晚了一步,在他還沒有來得及掩藏起來的時候,她已經來了,甚至已經到了他的身前。
喬靈兒顧不得其他,直接將他身上的衣服給撕開了,“不、不要……”
然而,宗政熠的阻止卻是得不到任何的迴應,他太無力了,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她將衣服撕開。
胸膛上,每一個毛孔裡似乎都在冒血,很細微很細微,可是卻還是聚少成多,整個浸透了他的中衣。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喬靈兒顫抖着雙脣,臉色一片煞白,只覺腦中一片暈眩,頭重腳輕。
“不要看,靈兒!”宗政熠伸出手將她的眼睛捂住,這樣的一幕,別說是她,就是自己看着也會覺得顫抖和噁心。
“熠……”喬靈兒拉下了他的手,結果自己的手中所觸碰到的竟然也是一片紅色,他的手臂上,竟然也已經是一片暗紅色。
鮮紅的血色刺激到了她的雙目,如果她昨天不任性,她就能夠早些時候察覺到他的異樣,就不會像現在……
懊惱、悔恨,完全佔據了她的心間,雙脣完全的被咬破,鮮血充溢着口腔。
明明昨天還能夠看清楚身體的人,明明還堅強的說能夠堅持下去的人,今時今日,竟然連擡起手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到底還想欺騙她到什麼時候?
“怎麼回事?爲什麼會出血?”喬翌術見到如此的一幕也完全紅了眼睛,立刻就上前查看。
赫連明月眼睛不便,他看不到他宗政熠的情況,但是能夠聞到空氣中所充溢着的血腥味道,沒有阻礙仙竹二人的路,靜候在一旁,讓喬翌術給他說明情況。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如果我陪在他身邊,就能夠早點發現的……”喬靈兒哭泣着,從來沒有如此的懊惱過,心中的痛楚也在絕對的蔓延。
“靈兒,不關你的事。”宗政熠輕聲安慰,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想起身安慰她,但是卻被喬翌術給強行按住了。
“不要動,我要給你用藥止血。”喬翌術冷聲道。
喬靈兒守在一旁,其他的女性都出去了。
當衣服被完全解開之後,喬靈兒才發現,真的是每一個細胞中都溢出了細小的血珠,不是純粹的血液,而是血液與水的混合。
“丫頭,你先回避一下吧!”竹老頭見喬靈兒隱忍的樣子也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這樣的一幕對她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刺激,還是不看的好。
喬靈兒卻是堅持的搖頭,“我要在這裡,二哥,給熠止血,他身體中的水分不能流失!”
喬翌術聞言嚴肅的點了點頭。
忘情散的疼痛已經由骨髓深處到身體的表面了,血液順着表皮而滲透出來,也帶出了人身體表皮的水分,這樣下去,會越來越嚴重。
明明只是那麼幾日的時間,爲何會蔓延的如此之快?
知曉忘情散毒的人心底都是困惑非常,究竟這忘情散厲害到了何處,在這不過一日的時間內,竟然已經完全的轉化成了另外的一種形態。
明天呢?後天呢?是不是直接會讓他的精神崩塌,智力就退化到了五歲孩子那般大小?
喬翌術用了最猛的藥,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宗政熠全身的血液都止住了,在施藥的過程中,宗政熠隱忍着,汗水從頭頂處滑落,非常的細密,如果不是疼到了極點,他又怎麼會閉起了眼睛?
喬翌術心中暗咒:師父,你真是狠!
喬靈兒一直屏息着,宗政熠抓着她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那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心真的是痛了,碎了,比任何事情都難以讓她接受。
一刻也不能拖了,真的不能再拖了,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在第二天早上會遇見如何的一幕。
“熠,我們必須去醫谷,現在!”喬翌術手中的動作完成之後,赫連明月首先就開了口。
“明月!”宗政熠壓低了聲音,他以爲自己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很明白了。
“必須去!”喬靈兒也沉下了眼,嚴肅的看着他,冷聲道:“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去,只有那裡讓我們還有一線希望!”
“靈兒……”
“熠小子,要麼是你自己點頭同意去,要麼是老頭子我直接下藥讓你昏迷過去帶去,你自己選擇一個!”仙老頭也實在是忍不住了。
忘情散的厲害之處遠遠地超過了他們的想象,多一天就多一分的危險,在危險來到之前,他們必須要將這一切都給解決了。
照這種速度下去,絕對不需要一年的時間,就會讓他徹底成爲一個廢人。
喬翌術也冷冷的看着宗政熠,他說:“這是唯一的機會,你自己也沒有想到會發作的這麼快不是嗎?或者是讓仙前輩下藥,或者是我將你打暈了帶走,無論如何,現在,我們必須動身前往醫谷。靈兒……”
“我跟你們一起去!”不待喬翌術說什麼,喬靈兒立刻就將他的話接了下去,顯然已經知道他想要說的話是什麼了。
“靈兒,你不能……”宗政熠想說話,卻是直接被她將脣給捂住了。
喬靈兒看着他那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認真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面對。不要試圖說服我留下了,告訴你,我必須去。”
更何況,雲中月不會無緣無故對宗政熠下毒,這其中的關係她必須要清楚,如果她料想的沒有錯,這件事情跟自己有一定的關係,所以,無論如何,她都必須要去。
“可是孩子……”赫連明月則是皺起了眉頭。
喬靈兒的肚子已經九個月了,也算是處於危險的時刻,要是一不小心,孩子都可能會受到傷害,到時候甚至有可能是傷到母子二人。
“我這裡有藥,保大小一路平安。”淡淡的女音接過了話,然後出現在衆人視線中的便是一臉妖媚的煉。
喬翌術將煉手中的藥瓶接了過去,打開,聞了聞味道,然後眼底的訝異和驚喜一閃即逝,“煉,你做出來了?”
“師父,別小看我,你徒兒的本事不會比你差。只是時間有限,還沒有試驗過……”煉勉強支起了一個笑容,但是聲音裡卻是無盡的疲倦。
天知道這種藥需要耗費多長時間的精神力量,並且失敗的可能性比做出來的可能性更大,好在,煉的運氣算是不錯,竟然讓她成功了。
喬靈兒眼睛微熱,煉是一個貼心的女子,即使她從不將自己的貼心表現出來。
“謝謝你,煉……”多餘的話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能夠說的也只有這最普通的三個字。
“謝什麼謝?我們不都是好朋友嗎,你要記得你們夫妻兩都平安之後請我吃遍天下美食就好了,這裡面的藥每日一粒,絕對能夠維持到你們到醫谷的時候,我就……”煉才說着,眼前就是一黑,身形竟然緩緩地軟了下去。
“煉……”喬靈兒驚恐的喊了一聲,結果一陣風過後,煉就已經沒人給支起來了,“劍大哥?”
劍奴有些無奈且嘆息的看了一眼煉,然後掃了一眼宗政熠,最後視線又落到了喬靈兒的身上,對她說道:“這女人忙了好幾天,藥做好就給你送來了,她累了,我帶她去休息,其他的放心好了,不會有什麼事。”
竹老頭也在劍奴接住煉的時候給她號了號脈,然後點頭對喬靈兒道:“是太過疲勞了,休息幾日變便好,不用擔心。”
聽到竹老頭的話喬靈兒這也才鬆了一口氣,對劍奴說:“劍大哥,這幾天就麻煩你照顧煉吧,我們決定現在就去醫谷。”
看着幾個人的表情劍奴已經知道了情況,也不多問什麼,很爽快的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們要小心。還有……要全部平安的回來。”
喬靈兒重重的點頭,在她的身邊,不都是一些關心着他們的人嗎?
來到這萬惡的封建社會,沒有比遇到她身邊這些人更幸運的事情了。
劍奴帶着煉離開的時候青葉走了進來,“夫人,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可以出發了。”
馬車在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只需要牽出來而已。
喬靈兒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宗政熠,不讓他說話就道:“不準說一個‘不’字,如果你還想看着孩子平安出世,就乖乖的聽我的話,這件事情交給我來做主,以後,不管什麼事,我都聽你的。”
聽着那溫柔卻堅定的聲音,宗政熠的心頭一陣暖意,終究還是沒有再堅持自己的意見。
良久,他才輕聲回答道:“靈兒,我聽你的。”
就算是賭一賭,也要賭一次,雲中月的個性究竟如何他不清楚,但是邪醫也有救人的原則,只看他救不救。本已毫無牽扯,沒想到卻還是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不管結局究竟會是怎樣,他會一直延續自己的原則,只要不牽扯到喬靈兒,他就能安心。
兵分兩路。
賀蘭吟、賀蘭絕以及雪陌一行三人快速的趕往逍遙島,不管喬靈兒他們這邊能不能求醫,他們也需要儘自己一分綿薄之力,哪怕只有一點希望,也絕對要找到那意思的蛛絲馬跡。
喬靈兒他們這一邊,則是一干人等全部趕往醫谷。
宗政燁和宗政焰快馬加鞭趕到了漠城,但是卻是被安排在漠城,守候他們兩家人的父母,不能所有的人都走,必須要留下一些來。
而且宗政無敵、司馬玥他們也已經有了一定的年紀,長途跋涉究竟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尤其,人太多,顧忌也就越多。
喬靈兒與宗政熠一輛馬車,自從那日宗政熠渾身都出血之後,他就無力起身了,而且,睡眠的時間似乎也越來越長,即使有很多次都想跟喬靈兒說話,卻還是因爲無法支撐住而沉沉睡去。
淚水溼了臉,然後被風吹乾,然後又溼了臉,如此的反覆……
看着昏迷中的宗政熠,喬靈兒小心的抓着他的手,似撒嬌,似抱怨的對他說:“宗政熠,我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太多的淚水,這輩子淚水全部還給你了。要是我的眼睛因爲哭泣而產生了任何問題,我一定會向你索取報酬的……”
昏迷中的宗政熠並沒有聽到她的話,如果他聽到,也許他會回答:“以後我只讓你的臉上出現笑容,哪怕是笑着有皺紋,也只會讓你一直笑着。”
複雜而沉重的心情,凝香、嵐風跟隨在喬靈兒的身邊,負責她的飲食。
喬翌術、仙竹二人、追命、赫連明月以及宗政熠身邊的四大護法都跟隨者,這一支說大不大,說小顯然也不小的隊伍,一路朝着無人之境前行而去。
醫谷不若其他地方,若說無憂宮是囂張的存在,百花宮是神秘的代表,那麼醫谷絕對是一個世人都不敢踏入的地方。
邪醫,是一個沒有人敢挑戰的神話,因爲他的眼中沒有任何人的存在。
權勢、身份、地位、財富,在雲中月的眼中都不過是雲煙,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引誘能力,更沒有絲毫的恐懼之意。
這就是雲中月,如果他的眼中有了世俗的東西,那麼他就不是雲中月了。
或許將他的心性可以與出家人相比,但是出家人能夠做到的是無慾無望,四大皆空,慈悲爲懷,而云中月則不然,他不信佛,眼中沒有世俗的禮法,更沒有出家人的慈悲心腸。他所擁有的,不過是最原始的本性,掠奪,以及傲視衆生。
在他的眼中,不是佛家所謂的衆生平等,他可以在前一刻救人於水火,也能夠在下一刻將人推至十八層地獄。與其說衆生平等,倒不如說那些人在他的眼中根本沒有任何值得炫耀的地位身份。
因爲他是雲中月!
仙鶴廖鳴,展翅飛躍而下,落在了種滿了花草的境地。
醫谷環山,四周綠意盎然。
低沉而古老的琴音環繞周圍,忽高忽低,延續連綿,伴隨仙鶴聲厲,引人入勝。
在這花繁錦簇之中,永遠一抹高傲清爽的白色靜坐,彷彿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永遠都會輕易的安然,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傷及其分毫。
這樣一個藐視天地的存在,邪醫雲中月。
修長的手指在古琴上來回輕輕撥弄,神色看似專注,實則眼底慵懶一片。伴隨着他的琴音,他的仙鶴在一旁發出了低沉的“吼吼”的聲音。
一個扎着兩個髮髻的藥童走上前來,站在雲中月的身側,恭敬的稟報道:“谷主,有一行十三人正在往醫谷趕來,不出兩日便會抵達。”
“嗯。”雲中月慵懶的應了一聲,琴音也絲毫沒有亂去。
自從多年前傳出邪醫生性怪異,殺人完全只憑性子之後,來醫谷的求醫人已經漸漸淡漠下去,因爲醫谷谷主能夠在救了這個人之後又讓他試毒,給人希望又將這希望完全的扼殺。
也因此,邪醫揹負上了一個罵名,但是又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說他的不是,因爲他是邪醫,神出鬼沒、殺人如麻的邪醫。
近幾年來,更是沒有人敢前來求醫,就算是病到要死的地步,也不會有人前來。
若問醫谷的範圍有多大,喬靈兒他們在兩日內的路程已經被看在了其中,能夠不說明這範圍之大嗎?
“谷主,可要將他們攆去?”藥童繼續問。
雲中月回答的並不迅速,指尖動作微微一轉,又是另外的一首曲子。
“不必。”
“是,谷主。”藥童也不敢繼續問什麼,得到了答覆之後便退到了一邊,沒有出聲打擾。
精緻無暇的臉上露出了莫測高深的笑容,乍看,定然會覺得是哪路神仙在提升自己的琴藝,那人,那景,都叫人在第一眼的時間內便無法忘卻。
輾轉九日時間過去,一路上帶足了吃的和用的,因爲無人知道這一路奔波會發生什麼事情。
喬靈兒每日服用一顆煉所研製的藥,在顛簸的時候不會讓自己覺得難受,也不會讓孩子提前來世,只要確保了孩子的健康,就比什麼都好。
然而,令人憂心的是宗政熠的情況。
前幾日他總是處於昏迷之後,在最近的三日時間裡,還是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一整天幾乎有一半的時間在昏迷,而且醒過來的時候最是讓喬靈兒心痛。
第十日的時候,喬翌術終於告訴他們已經到達了醫谷的邊界處,只要過了這邊界再趕路兩個時辰,就能夠到達雲中月所居住的地方了。
只是在這周遭方圓數裡,已經了無人煙。
喬靈兒一早就醒了,準備下車去洗漱順便弄點水來給宗政熠洗漱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被抓着,牢牢地,一點都不鬆開。
宗政熠還未醒,她也沒有叫他。
一刻之後,宗政熠緩緩轉醒,眼前黑暗一片,繼而在光亮的作用下終於緩緩地察覺到了眼前光明的存在。
“靈兒?”宗政熠看向了旁邊的身影,有些模糊與清楚的交替,然後緩緩地支撐起了自己的身體。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喬靈兒擔心的問,這是她每天都必須要關注的。
宗政熠微微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別擔心,我很好……”只是幾種的感官能力在逐漸的下降,他甚至看不清楚她的模樣了。
“熠,不要騙我好嗎?”喬靈兒憂心的說道。
看着她那明顯的清瘦了下去的臉龐,宗政熠的口中也是一片苦澀,方想去觸碰到她的臉,卻赫然發現自己的手抓着她的手。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看到了宗政熠的模樣,喬靈兒心下也是一驚,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了嗎?
他竟然連握着自己的手都不知道?
默不作聲的鬆開了喬靈兒的手,還好,手還能動。他擡起了另外一隻手,輕輕的觸碰到她那白皙的面龐。
幸好,這一隻手還能夠有觸覺,能夠感受到掌下的細膩的肌膚。
“靈兒,你受苦了。”再也不能同之前意氣風發的自己一樣,他只能拖着這樣殘破的身軀,如此近距離的讓她靠近自己,跟他說話,觸碰到他。
喬靈兒的眼眸頓時含了淚水,咬住下脣搖頭,“我沒有受苦,受苦的人是你。”
喬翌術說過,忘情散的毒會讓人生不如死,尤其是現在他已經失去了觸覺的時刻,緊隨着的會是他另外感官的消失。
生不如死,用來形容拿時的宗政熠應該是最爲貼切的。
可是他現在沒有抱怨,在清醒的時候還是很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沒有跟她說過任何一個感覺,因爲怕她擔心,怕她知道他此時的痛楚之後會難過。
所以,他寧願自己承受住如此的生不如死,只要能夠陪在她的身邊就好了,即使道最後迎接他的只有死亡!
“靈兒,答應我……不管雲中月會不會同意醫治,你答應我,要陪在我身邊,什麼地方都不準去,知道嗎?”宗政熠看着她,輕聲哀求着。
雲中月的想法,如若是跟之前他們相談的時候一樣,對她依舊抱着某種心思,他怕自己真的無法承受住。靈兒爲了能夠讓他康復起來,也許……她就會答應他的條件,而那條件的代價,就是他會失去她。
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失去她,絕對能失去她。
喬靈兒不清楚宗政熠這麼說的真正原因,可是卻能夠聯想到是跟雲中月有關。
雲中月對他下毒,她有必要知道前因後果,有些事情不是裝聾作啞就行的,她需要的是一個肯定的解釋!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和孩子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喬靈兒對他承諾。
哪怕雲中月真的不肯醫治,她也一樣,不會離開他。就算那一天真的到來了,她也會陪在他的身邊,一直到自己化爲塵土的那一刻。
當然,她更不想看到的是那一天的到來……
當日黃昏之際,喬靈兒一行人終於趕至醫谷之外,喬翌術對這個地方可以說是熟悉不過的,但是他更清楚,他那性格怪異的師父雲中月的秉性如何,到底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誰都沒有預見。
“靈兒,醫谷規矩,‘未時過,諸人亡’,我們今日還不能入谷。”喬翌術對喬靈兒說道。
喬靈兒皺起了眉,醫谷的規矩喬翌術定然是知道的,未時一過,如果強行要入谷,只有死路一條。
到底爲什麼會有這種破爛規矩?
現在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一個考驗,現在宗政熠的情況極不穩定,饒是赫連明月、仙竹兩位老頭都在,但是他們對那傳說中的毒藥也是沒有任何的分析能力,誰也不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事。
手中的溫度讓喬靈兒轉向了宗政熠,看到他勉強的支起了身子。
“靈兒,好多天都沒有出去了,聽說醫谷的風光不錯,讓我下去看看好不好?”宗政熠淡笑着問,臉上的顏色幾乎已經是透明瞭。
“不行,你的身子……”喬靈兒剛想說話,一旁走過來的赫連明月便打斷了她的話。
“醫谷四周都是草藥,散發氤氳之香,對中毒之人有不少好處。”赫連明月的聲音淡淡的,卻倍感溫和,“況且我一早也聽說醫穀風光,與其連日在車裡浪費時光,倒不如讓熠出來見一見,心情想必也會開朗些許,靈兒,你說呢?”
赫連明月的雙眸中映射着淺淺的橘紅色光澤,那是一雙沒有焦距的目光,但是看起來卻是那麼生動。
其實……他也很想看到如此美麗的風景吧……
“靈兒,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被悶死了。”宗政熠打趣的笑道,可是在看着赫連明月的時候眼神中卻也透露出了憂傷之色。
喬靈兒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心中沉沉的,如果之前喬翌術他們告訴她的這種毒的症狀是真的,也許,在某個時辰,他的眼前就會一片漆黑了。
不敢有過多的猜測,喬靈兒小心的在喬翌術和青葉的幫助下,將宗政熠扶下了馬車。
只是在站立的時候,他的雙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
十幾天之前,他明明還能夠跟她談笑風生,從遙遠的京城在一夜之間趕到漠城的。而現在,他居然連站起來都沒有力氣了……
喬靈兒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的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了嗎?爲什麼會這麼快?
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她有抑制不住的衝動,衝進醫谷裡,將雲中月給揪出來,如果他不願意醫治,就算是同歸於盡的事情,她也絕對做得出來!
“躺的時間有些長了,腿有些麻。”這是宗政熠給出的解釋。
然後在幾個人的目光之中,他竟然真的站直了起來,並且還跨動着走路,好像真的沒有什麼事情一樣。但是抓住了喬翌術手臂的那隻手,卻是無意識的用了巨大的力量,幾乎要將他的胳膊捏碎。
喬翌術皺起了眉頭,如此下去,絕對不是辦法。
但是他沒有辦法,對忘情散,他完全沒有頭緒,師父啊師父,您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熠小子,來來,趕緊給老頭弄點好吃的吧,上次你給弄得老頭是完全吃上癮了,今日你一定要給我們大家露一手,讓老頭嚐嚐鮮啊!”比較開放的仙老頭一見到宗政熠就叫嚷嚷了。
“那就如仙前輩所願。”宗政熠文雅的一笑,蒼白的臉上印上了夕陽的紅光,有莫名的渲染作用,似乎,臉色也不是那麼難看了。“青葉、月影、驚風、驚雷,去打點野味來吧,二哥,這附近的野味總是可以動的吧?”後面這句話是對喬翌術說的。
喬翌術微微一愣之後輕笑着點頭,“可以。”
那單薄的身影,彷彿隨時都會被風吹倒一般。
“我去找柴火。”追命看着宗政熠那模樣心頭竟然涌現出了一股火焰,也不知道是怒火的火焰還是其他,總之就是出來了,甚至都不想再看到那一幕。
“老頭也一起去……”仙老頭應聲,然後拖着竹老頭一起跟追命離開了。
“小姐,姑爺,到這邊來坐吧!”嵐風走到了喬靈兒和宗政熠的身側,像是怕驚擾了誰一樣,聲音有些低低的。
宗政熠感激的一笑,目光又轉向了一旁的喬翌術和身後方的赫連明月,剛想說什麼,喬翌術就很自發自動的開了口。
“我跟明月還是留下來好了,那麼費體力的事情還是交給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去做吧!”喬翌術風雅卻不失搞笑的冒出了這麼一句。
凝香聽聞不由嘴角抽了抽,二公子,您其實也是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吶……還有,要是讓仙竹兩位前輩聽到這話,他們會覺得是諷刺,還是讚美呢?
赫連明月的承受能力不錯,輕而易舉的就接受了喬翌術這個解釋,“這是對他們好,熠,你說是嗎?”
“不差。”宗政熠在嵐風和喬翌術的扶持下坐了下來,喬靈兒坐在他的身側,幸好他們都有帶凳子過來,不然這兩個人恐怕坐下去就起不來了。
赫連明月也在凝香的帶路下找到了方位坐下,紅色光芒灑在了他那淡青色的衣服上,籠罩在周身,染上了淡淡的金紅色,如同神仙降世一般。
“這裡很溫暖。”赫連明月評價道。
不僅僅是被陽光照着感覺到了溫暖,更是因爲這裡的味道似乎給人一種寧靜,心也自然而然的因爲這份寧靜而溫暖了起來。
這麼一說喬靈兒倒也察覺到了,這裡很寧靜,是個隱世的好地方,比起仙竹兩位老頭的幽谷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並且這裡也有一種靈氣,或許不單單只是有幾個隱居的人,而是因爲這裡有一些種植的花草,給人一種自然卻不是人氣的靈氣。
溫暖,來形容此處倒是一點不錯,如果谷內所居住的不是一個披着黑色羽翼的惡魔!
“靈兒,你露出了殺氣。”宗政熠看着喬靈兒,終於說了一句話。
殺氣……即使再輕微,對於熟悉她每一個味道,每一個表情,每一個氣息的宗政熠來說,已經足夠讓他判斷出來喬靈兒此時的心情如何。
淡淡的一句話讓喬靈兒頓時斂起了所有的心思,沒有去思考其他,只是靜靜地看着宗政熠。
良久,她纔看着他,雙手捧再自己的大肚子上,說道:“我也不想露出殺氣,但是,我忍不住。”
她沒有理由能夠忍得住,在得知了宗政熠此時的情況並且還看到了他現在這種痛苦的時候還能夠忍住,如果能夠忍住,她就不再是喬靈兒了!
尤其她的仇人就在谷內,給宗政熠下毒的兇手就在裡面!
喬翌術、赫連明月都能夠體會到喬靈兒的心情,如果讓她毫不動容,纔是對她的一種折磨吧!
宗政熠望着喬靈兒,自己活了二十多個年頭,卻是第一次這麼的無奈。
生命的盡頭是什麼,只有死過的人才知道。但是死過之後,又怎麼能夠將死後的世界傳遞到現實生活中來呢?
如果繼續下去,等待着他的不過是漫無天日的黑暗,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倘若自己真的到了那麼一天,留下她和孩子,會多麼孤單?
想說一些安慰的話或者是能夠交代自己“後事”的話,可是卻永遠都開不了口,因爲不想看到她傷心難過的樣子。
這一晚,所有的人都在談心,宗政熠也強撐着沒有讓自己昏迷過去,只是這一些看在喬靈兒的眼中,卻像是用刀子將她的心一片一片的切割了下來。
如果,雲中月真的不肯醫治,到底該如何是好?
深夜入睡之後,夜色之下已經有了夏日來臨的動靜,蛐蛐的鳴叫竟然也無法將熟睡的人吵醒。
喬靈兒恍恍惚惚看到了眼前的白影,耳畔處,低低的聲音傳來,只是聽不清楚到底是如何的一句話。
翌日。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亮大地的時候喬靈兒便清醒了過來,她迫不及待的要帶宗政熠前去。
然而,在出發前的一刻,她卻發現宗政熠沒有醒,他睡得很沉,比任何時候都要沉。
“二哥,快,進谷。”喬靈兒驚恐的朝着外面喊了起來,因爲宗政熠的氣息,尤爲微弱,微弱到幾乎察覺不到的地步。
“怎麼了?”話音剛落,仙竹兩個老頭就已經闖了進來。
“熠……他的氣息,氣息非常弱,快點去找雲中月……”喬靈兒幾乎用了所有的力氣吼出來的,可是聲音中卻還是抑制不住的顫抖着。
沒有問更多的問題,青葉和月影已經快速的上了馬車,執起了繮繩。
在他們前行還沒有幾步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了梳着兩個髮髻的小童數人。
“大膽,竟敢擅闖醫谷……”小童毫無畏懼的吼着,結果下一刻,就被人踹倒在了地上。
“師兄在此,還輪不到你們說話。”喬翌術如同披着黑色羽翼的撒旦,從地獄中剛剛爬上來而已。
“谷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闖入谷中,否則格殺勿論。”在看到喬翌術的時候那些小童還是有些恐懼的,但是谷主的命令,對他們來說纔是最爲重要的。
“師父那裡自有我來交代!”喬翌術雙眸冷冽,不待那些小童出手,他已經灑出了一把藥粉。讓那些即使受到了藥粉洗禮卻還是敵不過他毒藥的藥童昏睡了過去。
一旁嵐風、仙竹兩老頭助陣,不會傷及他們的性命,但是會讓他們暫時不會那麼礙手。
喬靈兒一直抓着宗政熠,冷汗從他的手掌心中出現,一點一點,心也漸漸地冰冷了下去,那樣的一刻,她絕對不願意看到!
顛簸起來的馬車也讓她幾乎忘記了其他,眼前,腦海中,所浮現的都只是面前之人的影子。甚至,也忽略了自己有了微微痛楚的肚子。
馬車一直到一棟簡單的木屋前才停止,簡單的裝飾,佇立在這青山綠水之中,不會顯得奢華,反倒多出了幾分和諧的寧靜。
喬翌術來到的地方便是雲中月所居住的地方,一路上將谷中攔路的小藥童全部放倒了,不管之後會接受如何的處罰,他也在所不惜。
木屋的走廊之中,一張簡單但是卻精緻的桌案,焚着香,香菸渺渺,而桌案後趺坐的白衣男子,神情淡然,專注的看着手中的書,好像外界所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那如同妖孽一般的面孔,即使是神仙降臨,也無法輕易忽視。
“徒兒拜見師父。”喬翌術是瞭解雲中月的心性的,但是卻決然不敢在此時此刻挑戰,當即就跪了下去,行禮。
嵐風也是一樣。
“翌術,看來你在外時間長了,已經忘記谷中的規矩了是嗎?”雲中月放下手中的書,淡淡的問,聲音中不帶任何的起伏,好像就是在與人品茶論足一般。
喬翌術心頭一緊,卻還是回答道:“師父恕罪,徒兒不敢忘記谷中規矩,只是救人心切,還望師父恕罪。”
在說話的時候,仙老頭、竹老頭以及赫連明月都已經站了下來,凝香也立在了喬靈兒的馬車前,準備隨時服侍。
馬車內,聽到那慵懶邪魅的聲音,喬靈兒已然有了殺心,可是卻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上前,或者說,有沒有那個能力上前,將他殺了。
當馬車簾被掀開的時候,喬靈兒終於與宗政熠中毒的真正凶手照面。
雲中月的神色不變,看着喬靈兒的目光中多出了欣賞,這份欣賞,其實是從當初在喬府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產生的,後來,他們的幾次見面,也讓他維繫了這份欣賞。
可是此時喬靈兒並不如他一般,她的心情還做不到那麼平靜。
“小姐……”凝香知道喬靈兒要下車,小心的上前將她扶着,就怕她有個萬一。
喬靈兒有些艱難的捧着肚子下了馬車,臉色幾乎跟車裡的宗政熠一個樣子了。
目光凌厲的看着雲中月,喬靈兒道:“雲中月,你要做什麼我沒有興趣知道,但是現在,我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回答,爲什麼要對熠下手?”
“我雲中月想對人下手,還需要理由嗎?”雲中月揚起眉,冷然問道。
邪醫拿人做實驗,對人下殺手,根本不需要理由。
“這麼說……你殺熠完全是因爲你自己的喜好了是嗎?”喬靈兒咬住銀牙,手掌緊握成拳。
“丫頭,別太沖動,當心孩子。”仙老頭有些擔心的道。
煉的藥已經用的差不多了,而且就算沒有藥,最多也只有十多天就要生產了,要是現在還是有什麼意外,真的對給他帶來威脅。
雲中月邪笑着看着一臉殺意的喬靈兒,卻無視了那一股能夠將周圍之人都焚燒的怒火。
他說:“這不過是我跟他之間的協議而已,我救你,他的命,交給我,很公平,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喬靈兒頓時如遭雷劈,赫連明月、喬翌術他們每個人的神情也立刻變得極爲複雜。
原來……這其中是一場交易,一場血淋淋的交易……
雖然大概猜到了宗政熠會被雲中月下毒的原因,但是現在雲中月如此說出來,喬靈兒亦覺得無法接受,腦子裡一陣暈眩,天旋地轉。
“小姐……”凝香和嵐風驚恐的將她扶住了,否則這樣倒下去,可就真的危險了。
喬翌術也從地上站起來走到了喬靈兒的身邊,追命十分的警惕,他很確定,如果一會雲中月說不救宗政熠的話,他絕對會讓他的血劍好好的招呼他,雖然自己不一定是雲中月的對手。
“所以……你有什麼要求?”喬靈兒穩住了身形和氣息,冷漠的問不遠處的人。
他們之間的交易,她的性命是用宗政熠的換來的,因此現在,雲中月並不算有過。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是男人,他就不該用這個方式來換取生存下去的辦法。”雲中月對宗政熠露出了鄙夷。起初,他以爲宗政熠會一直保密到最後,因爲他說過,要讓喬靈兒跟他完全沒有關係。
結果現在……雲中月露出了冷笑,這樣的男人,怎麼會配得上她?
喬靈兒死死地咬着牙,冷聲道:“是我逼他來的,哪怕只有一線的機會,我也會讓他去嘗試,即便是失去那不值錢的尊嚴。”
其實在她的心底,尊嚴重要,可是現在,宗政熠的命和未來更重要。
聽到她說這句話,雲中月臉上的表情沒變,但是眼底的冷意卻是加深了無數。
因爲,喬靈兒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才說出了那樣的話來。
赫連明月心潮也並不平靜,這裡真的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雲中月不出手,一切就會成爲定局,誰也挽救不了了。
“雲谷主,說出你的要求,只要我們能做到。”赫連明月上前一步,冷冷的道。
雲中月的視線轉移到了赫連明月的身上,望着他,忽然輕笑出聲:“南武國的二皇子,我雲某人想要的東西,你們都給不了。就算是你南武國的整個天下,我雲某人也不會放在眼裡,你憑什麼覺得我會期望從你們的身上得到什麼?”
“你的命,算不算?”在赫連明月因爲雲中月的話而顫動的時候,追命忽然冷聲的開了口,並且在下一瞬間冰冷的劍鋒已經上前。
“咻咻”的聲音劃破空氣,直刺雲中月。
“追命,住手……”喬翌術慌忙上前,只可惜動作還是晚了一步。
雲中月紋絲不動的坐着,那柄嘗試過無數鮮血的血劍,加上追命本身的力量,卻在那一瞬間就被雲中月的兩根手指給夾住了,並且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
“錚錚”的幾聲過後,號稱第一劍的血劍,竟然在那兩根再普通不過的手指下斷裂成了幾段。
追命還未有所反應,就見眼前的一陣模糊,似掌非掌的形狀出現在眼前,緊跟着就是胸前的一陣暖意,喉間頓時一陣鐵血的味道。
“師父,手下留情。”追命被擊在地,口吐鮮血,喬翌術先前一步攔在了下殺手的雲中月的身前。
“無知小兒。”雲中月冷佞一笑,一枚細針從他的指縫中飛出,直接穿透了擋在追命身前的喬翌術的肩膀,也刺穿了追命的肩膀。
追命想起身再次動手,卻被喬翌術強行按住,兩人對視。喬翌術對他搖了搖頭,無聲的說:“你不是他的對手。”
追命看着喬翌術的樣子生生按下了那暴怒,肩膀上的穿透力道讓他痛苦,喬翌術卻只是一臉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雲中月的身手讓江湖兩個老者仙竹老頭十分的詫異,這個看似不過二十的年輕人,竟然能夠在一擊之下就將追命給解決了,並且還毀了那麼一柄上好的兵器?
“小子,老朽來會一會你。”這一次,出手的竟然是比較沉穩冷靜的竹老頭。
竹老頭這麼一開口,仙老頭也立刻坐不住了,吼道:“竹老頭,別想搶老頭子我的風頭,這小子應該交給老頭我來處理。”
就這麼說話的時候,兩個老頭子如同移形換影一般,快速的移動了起來,轉瞬間就將雲中月身前的案桌以及香爐擊散開去。
雲中月就如同一隻仙鶴一樣飛躍而起,白衣纖塵不染。
喬翌術望着眨眼間已經扭打到了一起的兩個人,神色緊張,喬靈兒望着那白色的身影也眯起了眼睛,雲中月,他到底是一個目中無人知人。
“雲谷主的武功果然不凡。”赫連明月語帶冷意的說了一句話出來,即使他看不到,但是對武功路數只要耳朵來說的他就已經習以爲常了。
喬翌術的臉上佈滿擔憂,望着那外人完全無法插足的領域,道:“師父的武功,天下無人能及。”
所以,他才能在一招之內就將追命制服。
半空中,三個人的身影來回縱橫交錯,原本還以爲二對一能夠佔到好處的仙竹二人,卻在與雲中月的交手中察覺到了對方的無意識,似乎只是爲了滿足他們交手的要求而已。
“臭小子,你是看不起我們,不願露出真招嗎?”仙老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從交手的那一瞬間,他們就是被他當做東西一樣來玩。
“小子?”雲中月邪笑着揚眉,忽然又冷笑一聲,“你們仙竹二老還沒有資格用這個稱呼稱呼我。”
只是說話的一瞬間,分散在了兩端的仙竹二人,竟然在同一時間內看到了一個迷糊的身影,真的,就只是一道淺白的顏色從眼前晃過而已,緊跟着,兩個人就已然被兩掌擊中,倒地吐血。
“兩位前輩……”赫連明月順着聲音摸索着來到了仙竹兩老頭被打落的地方,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道。
喬靈兒也焦急的走了過來,擔心已經不知該說什麼話纔好。
“你……你到底是誰?”仙老頭忍不住問,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雲中月翩然落下,白衣依舊翩翩,絲毫痕跡都不曾留下。
冷眼看着地上兩個受傷的人,雲中月平靜的回答:“醫谷谷主。”
一個含糊而又肯定的答案,他是醫谷谷主,被稱爲邪醫的雲中月,只是這個人的身份究竟神秘到何種地位,沒有人知曉。
終究,凝香小丫頭也看不過去了,“壞人,你到底想幹什麼?”
“一個小丫頭啊……”雲中月的聲音忽然陰陽怪氣了起來,而後一道無形的氣就很直接的飛射向了她。
“凝香……”
“唔……”喬靈兒還未來得及前去,另外一個身影已經擋在了凝香的身前,血液順着他的胸膛暈染滴落。
“大木頭……大木頭,你怎麼……”凝香看着給他擋住了那無形的攻擊的月影,淚水當即就滑落了下來。
月影不看她,只是如同野獸一樣盯着雲中月,道:“她是我的女人,想動她,問過我再說。”
雲中月看着月影,那笑容,讓人不寒而慄。
“一個癡情種……我倒是可以饒你一命。”雲中月狂妄的道,又看着凝香說道:“小丫頭,我雲某人殺人,可是從來不管是男是女,也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下次說話,可千萬要當心。”
淡淡的一句警告,夾雜着令人瘋狂的血腥味道,凝香驚恐,她敢確定,那個笑的很無害穿着白衣的男人,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的想法。
“夠了,雲中月,你到底想做什麼?有什麼要求,你儘管直說,我不想再跟你浪費時間。”喬靈兒起身與他對視,再這樣下去,所有的人都不能活着離開醫谷,都會死在這個變態殺人魔的手上。
或許,本不該讓他們跟着一起來,一起來只是讓他們徒增傷痛罷了。
看着喬靈兒的眼睛,雲中月忽然皺起了眉頭,他說:“這樣的眼神,很不適合你。”
聞言喬靈兒冷笑:“我是什麼眼神,用得着你來教我嗎?說出你的要求,雲中月。”
雲中月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終於一揮手,數枚銀針從他的掌心飛出,目標直指除了喬靈兒以外站立的其他人。在被他的銀針刺中之後,所有的人都在輕嗯一聲之後倒了下去。
“你做了什麼?”喬靈兒頓時紅了眼。
雲中月淡淡的回答:“放心好了,我不過是想跟你單獨說話而已,他們還沒有聽我們談話的資格。”
喬靈兒的拳握得更緊了一些。
“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我不喜歡。”雲中月非常不待見她那如同要吃了他一般的表情,還有那個帶着憤恨的殺意的眼神,都讓他覺得很是不喜歡。
“我露出什麼表情跟你沒有關係,回答我的問題,要怎麼樣才肯救熠?”喬靈兒低吼道。
“對男人之間的協議還牽扯出了女人的男人,配不上你。”雲中月淡淡的道。
“我說過,是我強迫他來到了這裡,你所謂的男人之間的協議可以滾一邊去了,說出你的要求!”喬靈兒對那所謂的男人品性沒有任何一丁點的好感,她只要宗政熠能夠健健康康。
一而再的問題讓雲中月心底沒由來的有了煩悶,冷聲道:“我說過,你不適合這種眼神。”
“那我應該適合什麼樣的眼神?”喬靈兒譏誚的反問。
“你應該將萬物都放在眼下,所有的一切都無法入你的眼,即使在朝堂上,皇帝的面前,也不低下你的頭。”雲中月靠近她,微微低頭說道。
當初第一眼的見面,包括之後幾次,他都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堅定和傲氣。
朝堂上,她可以完全不將皇帝看在眼中;生死邊緣,她可以完全無視死亡的存在,還能夠平靜的與他談條件;在男女裸裎之時,將世俗禮教都棄之一旁,這樣的她,纔是更加適合她的眼神。
“也就是所謂的眼高於頂是嗎?”喬靈兒冷笑,片刻又問:“那麼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告訴我,究竟怎樣才肯救熠了嗎?”
一句話,再次繞到了宗政熠的身上。
雲中月望着她,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即使她想反駁,也沒有給她那個機會。
他說:“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你留在我的身邊,與我一陣睥睨天下。”
這話聽起來簡單無比,可是那“睥睨”二字,卻是讓喬靈兒心驚,雲中月是一個瘋子,一個連天都不放眼裡的瘋子。
“爲什麼是我?”喬靈兒忽而又平靜了下來,冷淡問道。
雲中月鬆開了鉗制她下巴的手,雙手背在身後,轉過身去,戲謔的聲音傳來:“因爲只有你纔有資格站在我的身邊,我的身邊需要能夠與我一同睥睨天下,共歌一曲、將天下視作無物的女人。”
狂妄如斯的話語,就算是當今皇帝也不可能說出來,但是在雲中月的口中,卻是能夠輕易的說出來。
“雲中月,你太高估我了,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偉大,更不可能有那種將天下視作無物的視野。”喬靈兒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自嘲的笑道。
雲中月微微側身。
“那首曲子……能夠陪你共曲的人,不是我,簡單地說,你的眼界志向太高,我……配不上你。”喬靈兒淡淡的說道。
或許這是對自己的貶低,但是卻也道出了她內心中最真誠的想法。
雲中月站的位置太高了,高的就算是皇帝也無法到達的高度,怕是到了天上,玉皇大帝也不過只是他腳下臣服的一員而已。
這樣的人,又豈是她能夠攀附的?
“雲中月,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普通女人該有的,我全部都有。”喬靈兒靜靜的說着,臉上勾畫出了有些淒涼的笑容,“就像現在,我甘願爲了我愛的男人,不顧一切,無論你開的條件如何,我都會接受……”
“就算讓你下跪?”雲中月轉過身,不知心緒爲何的問道。
“下跪?呵呵,如果我下跪了你就願意救他,下跪又何妨?”喬靈兒笑着,真當是捧着她的肚子,艱難而又遲緩的跪了下去。
包括之前的武帝在內都沒有享受過她真正的跪拜,她的雙膝,絕對不是用來拜人的,就算是神佛,也需要能夠給她真正想要的,她纔會跪拜。
而今,爲了自己心愛的男人,跪了,沒了尊嚴了,又如何?只要他能夠平平安安的活着。
雲中月的眉宇間緊緊地褶皺了起來,望着那低人一等的女子,眼神中透露出了殺意。
“我給你一個機會,永遠的留在我的身邊。”最後,雲中月說道。
她現在是因爲一個“情”字而失去了他從前所有的看法,但是他更相信,在她的骨子裡,是能夠有資格站在他身邊的女人,所以,他給她一個表現的機會,找回她以往所有的自尊和傲氣。
喬靈兒聽着他的要求腦中一片空白,留在他的身邊……永遠……
如果這樣就能夠救回宗政熠,讓他一生都平安……
可是,沒有了她,他會如何?
無數種思想竄入了腦海之中,她矛盾了起來,她不想離開他,一步都不想。可是如果不這麼做,宗政熠往後的一生……
“抱歉,雲谷主,靈兒不會答應你的要求。”不等喬靈兒給出答覆,一個虛弱帶着淺淺笑意的聲音已經幫她回答了。
聽到這聲音喬靈兒頓時轉過頭去,意外的看到了從馬車上晃悠悠走下來的宗政熠。
拖着虛浮的腳步走到了喬靈兒的面前,緩慢的跪下,用那隻剩下了絲毫觸覺的手輕輕將她眼角的淚水抹去。
宗政熠笑得溫柔而無力卻又令人心痛,他對她說:“靈兒,你答應我的,要永遠陪在我身邊,說過的話不能不算話。”
“嗯。”喬靈兒聽到自己這麼回答了。
“我們回家,好嗎?”宗政熠輕輕將她擁住,在她的耳旁低喃:“哪怕我只能再看到你一日,只能再擁抱你一日,只能再對你說一句話……我也心甘情願,即使我死去了,我也會記得,今生今世,我是在我最心愛的女人身邊離開。即使去了地府,我也能夠自豪的說,前生,我有一個最愛我的妻子……即使是在黃泉路上,我也會等你,不管多久,只是……我怕的,還是你在沒有我的時候會寂寞。靈兒……你怕寂寞嗎?”
宗政熠的每一句話聲音都放得很輕很輕,被風吹過就會消散。
喬靈兒已然泣不成聲,他明知道在死於生之間,死了纔是解脫,活着纔是受苦,卻還是這麼簡單的對她說了出來……
“熠,你不怕我活在沒有你的世界裡會很痛苦嗎?寂寞……我會怕的……”喬靈兒泣聲道,“不過,二哥說你不會死,就算只是你的軀殼……我也會一直守着。”
其實,心裡還是自私的不是嗎?
在救與不救之間,她寧願選擇了不救。
因爲,救了,他們就再也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了;不救,就算只是一副空殼,也是在一起啊!
可是,心中的痛又豈是那麼一點點?如果真的要用自己交換他健康的或者,她會這麼做。
“靈兒,不要讓我難過。”宗政熠抓住了她的手,他看穿了她的把戲,她想要將他“拋棄”。
喬靈兒無聲的落淚,低垂着眼眸,從心底沉痛的道:“可是,要我眼睜睜的看着你……”
宗政熠輕輕吻去了她眼角的淚水,嘴角勾起了溫柔的笑容:“靈兒,我們和孩子一起回家,好不好?”他沒有給她將那話說下去的機會,他寧願自己只是一副軀殼,也不願意在沒有她的世界裡健康生活着。
“好。”喬靈兒聽到自己答應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早已註定了,那麼就讓他們搏一搏吧!
如果這世上會有奇蹟發生。
離開之時,她又轉向了雲中月,她對他說:“雲中月,你的高度,不是我這種凡夫俗子能夠到達的高度,我沒有資格與你並肩。你身邊,會有勝任那個位置的女人,但是,不是我。”
她不是謙虛,而是因爲雲中月這個人的高度真的太高了,他是一個唯我獨尊的男人,站立在了這個空間,這個世界的最頂端,沒有人能夠到達他的高度。
她不想妄自猜測,雖然她很想說這樣的高度的人將會是註定一生的孤獨,但是世事難料,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能夠出現一個跟他站在同樣高度的女人!
至於自己,她只要覺得自己能夠有資格站在這叫做宗政熠的男人的身邊就夠了。
如此,一生不枉!
兩人相扶持着站了起來,喬靈兒看着地上倒着的人,“熠……”纔想說什麼,下腹處卻突然一痛,一股熱流頓時順着雙腿流下。
“靈兒,怎麼了?”察覺到喬靈兒的不對勁,宗政熠立刻就驚慌的問道。
“孩子、孩子……”喬靈兒臉色頓時白了起來。
孩子?宗政熠低下頭,立刻就看到了她被沾溼了的褲子。
剛想要有什麼動作,宗政熠只覺身體一輕,喬靈兒也旋即無法站立住腳,在雲中月從袖口伸出來的白色綢緞包裹下,安穩的躺在了地上。
宗政熠完全使不上任何的力氣,眼前一片灰暗的迷濛,腦子一片空蕩,呼吸也愈發的困難了起來。
“雲中月,你想做什麼?”喬靈兒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站起來,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力氣。
雲中月將宗政熠往後扔去,後面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藥童,穩穩的將他接住了。
冷淡的看着喬靈兒,冰冷的說道:“你的目的不過是和他在一起,即使他成爲一具行屍走肉。可是,我不會讓你如願,今生今世,我也不會讓你再看到他……這兩個女人就暫時留給你做幫手。”說罷,他便轉過身,在宗政熠的頸子上給出了一擊,揮手,帶着藥童一起離去。
嵐風和凝香在雲中月的解開之下恢復了清醒,看到的便是倒在了地上的喬靈兒。
“不要……雲中月,不要把熠帶走……”喬靈兒惶恐的喊着,想要追上前去,可是腹中的痛楚卻讓她根本無暇顧及。
嵐風見此立刻上前,看到喬靈兒已經溼了的下身,白了一張臉:“羊水破了,孩子要出世了。”
“什麼?”凝香驚恐了起來。
“快,凝香,去燒熱水。”嵐風一邊吩咐凝香,一邊已經起身,奮力將喬靈兒扛起,往馬車裡運去。
孩子要出生了,拖得時間越長,對母子都不安全。
嵐風驚恐的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就算是生孩子,也不可能這麼快。
凝香也慌了神,但是卻奇蹟的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了過來,迅速的就朝着有煙囪的屋子奔了去。
熱水,熱水,必須要動作快!
前往廚房的一路上都沒有人阻攔,或許是雲中月在一開始就知道了這樣情況的發生,所以將多餘的人都給遣走了。
凝香暢通無阻的去到了廚房裡面,小小的屋子,乾淨卻顯得雅緻,唯獨那一身灰布短衣的之人看起來顯得格格不入。
“對不起,請問我能借用……”凝香小心的開口,想求一個方便,然而,在見到那轉過頭來的女子之時,陡然間恐懼蔓延,讓她睜大了瞳孔。
那女子的左半邊臉上,暗紅的顏色分外刺眼不說,還有那暗紅色的下面,濃黃色滾動着的液體,以一種極爲詭異的姿態晃動着,光是看着那一幕,就讓人有噁心想吐的衝動。
“你……”凝香胸腹中頓時有了噁心的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那女子顯然也受到了驚嚇,當即就將被撩至了耳畔的頭髮給撥回到了額前,將整個左半邊臉頰全部擋住了,留下那看起來算是清秀的右半天臉頰。
凝香望着那女人,依舊有噁心想吐的衝動,可是從那另外的一隻眼中看到的卻是憂傷。
因爲用了藥的緣故,喬靈兒九個多月的身孕卻比一般的孕婦要更加的艱難,而此時此刻,如此快速的就要出生,也不是一般的孕婦所能夠相比的。
“小姐、小姐,你現在不能動……”嵐風將喬靈兒帶上馬車之後就將她按下去,但是她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使勁的要走動起來。
“熠被雲中月抓走了,我要去……啊……”突然的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經,讓她整個癱軟了下去。
“小姐,你不能去,孩子已經快出生了!”嵐風想點住她的穴道不讓她動彈,但是點住穴道卻也沒有辦法讓她用力,只能用自己的雙手暫時將她壓着。
“不、不行,我要去找熠……”喬靈兒的心裡滿滿的都是雲中月留下來的那一句話,恐懼蔓延,讓她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小姐……”嵐風喊道。
後面馬車簾被掀開,繼而一個身影已經快速的過來,雙手直接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赫連……公子?”嵐風有些驚異。
喬靈兒與赫連明月的目光相撞,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光亮,“明月,你……”
“別管我是不是能看見了,靈兒,孩子現在必須要生下來,否則你們母子都會有生命危險。”赫連明月嚴肅的說着,人已經到了她的身後,推掌,將溫暖的內力注入到了她的身體之中。
“熠被雲中月抓走了,他要殺了熠,我必須要……”喬靈兒話才說了一半就被赫連明月的低吼聲給打斷了。
“熠不會那麼容易死,他不會。”赫連明月低吼着,眼神如同猛獸一樣,“他一定會回來找你們,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孩子生下來,別忘了,這是你們的孩子!”
“可是我……”喬靈兒抓着赫連明月的胳膊,手指幾乎嵌進他的雙臂之中,“我不能就這樣子……啊……”
嵐風看着喬靈兒的樣子頓時慌了神,“小姐,不行,孩子已經快出世了,時間不多……”
“靈兒,聽着,如果你想熠平安的回來,就先把孩子平安的生下來,你們母子平安,纔是他最想看到的!”赫連明月壓制着自己內心的洶涌,狂猛的說着。
終究,喬靈兒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宗政熠那張溫柔的臉,如果是他,他會希望他們母子平安纔是。
痛楚感直接上升到了生孩子的痛,沒有之前的陣痛,或者說,之前的痛楚她根本是完全忽略了。
赫連明月此時也顧不得世俗的看法,將一條毯子蓋在了她的雙腿之間,給她做後盾,用內力維持住她的身體的能力。
這一個孩子,與普通的孩子不一樣。
煉研製出來的藥雖然能夠在路上保母子平安,但是對本身身體中有還有劇毒的母子來說,也無疑是危險的。
雲中月給喬靈兒下了催生藥,或許是在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其中的不對勁,而現在,他讓赫連明月醒來,並且能夠讓他看到眼前的一切,或許已經是對他們最大的恩賜。
而赫連明月心裡也清楚,自己這一次是因禍得福了。
“啊……”喬靈兒痛苦的叫着,口腔裡面血腥的味道濃厚,可是下身的痛楚卻是絲毫沒有減少,反而有愈漸加重的趨勢。
“小姐,用力啊……”嵐風看着也是一片緊張。
這是第一胎,也是危險的一胎,尤其在懷孕的期間還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包括懷孕的初期還有毒素的侵襲,這一切似乎看起來都很順暢,但是實際上卻又是那麼的不順暢,甚至充滿了危險。
“靈兒,堅持住。”赫連明月在一旁給她鼓勵,手中的動作也不曾放鬆分毫。產婦在生產之後是極爲危險的,他必須要給她最安全的保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這個世界彷彿都停止了時間的流動。
“小姐,看到頭了,再用力一點……”嵐風叫着。
“啊……”
汗水浸透了喬靈兒的整個額頭,臉色脣色蒼白毫無血色,彷彿隨時都堅持不了。
註定,這是一個特殊的孩子,所以纔會讓她如此的痛苦。
“熠……”
“哇哇……”
伴隨着兩個極大的聲音,身體撕裂的痛楚過後,代替的是一聲極爲響亮的哭聲。
“生了,生了……”馬車外等候的凝香,終於聽到了嬰孩的哭聲,一時間,喜悅與激動交加,甚至於忘記了如何去思考,也不知道該做什麼纔好了。
喬靈兒如同虛脫了一般,那隆起的肚子已經消退了下去,身體中頓時只是覺得空蕩蕩的,而且也好疲倦。
嵐風將那身上還染着血的孩子抱了起來,剛準備喊外面的凝香把熱水端進來,結果身子一僵,臉色瞬間就變了,“赫連……”話纔開頭,她的眼前便是一片漆黑,整個人就這麼倒了下去。
“嵐風……”赫連明月被嚇了一跳,但是動作迅速的上前,拿着一塊布包裹住了那小小的身子。“凝香,快拿水來……”
聽到裡面聲音的凝香頓時覺得不對勁了,立刻就要端着水進去,結果後頸處突然有了一個巨大的力道,整個人的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身體也偏向了另外一邊。
赫連明月的身體僵硬住了,即便他在之前已經將解毒丸吞了下去,並且也在第一時間裡就用襁褓將孩子給包住了,但是卻沒有想到在觸碰到了孩子身上的血液只有一滴的時候,竟然還是讓他中了毒。
該死,怎麼會這樣?
馬車簾被掀開了,光芒透露了進來,一個人影也出現在了眼前……
“宗政夫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低低的女音環繞,有着不懷好意的笑意。
喬靈兒腦子有些模糊,可是她還是能夠聽到喊她名字的聲音。在喘息了幾聲之後,也休息了一分鐘的時間,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入眼處,是一張醜到了極點的臉。
另外的半張臉,她是見過的。
“是你?”喬靈兒冷聲道,聲音中帶了些許的顫抖。
半張臉被黑色的髮絲所阻擋了,但卻遮不住那噁心的紅色,另外半張臉,則是保持着原來的模樣。
“宗政夫人的記性可真好,竟然還記得妾身啊?”譏諷的話語從那乾裂的雙脣中說出,那雙眼睛,帶着百分之百的仇恨。
她,前尚書大千金,武帝的走狗吳朝將軍的妻子,葉珊珊的姐姐……葉情。
與喬靈兒在宮宴上只有過一面之緣,從那之後便沒有再過見過的女人。
此時此刻,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恨之意,完全將她當做了一個仇人,深入骨髓的仇人。
“你想做什麼?”喬靈兒冷聲質問,身體中卻是沒有絲毫的力氣。
嵐風昏迷了,外面的凝香不知道怎麼樣了,赫連明月的身體也動不了……
葉情冷笑着那張猙獰的面孔,望着喬靈兒道:“你說我想做什麼?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說我還能做什麼?”
葉尚書,原本位高權重,即使官銜不及丞相,也是一國的棟樑支柱,結果到後來卻讓新登基的皇帝赫連非麒說成是逆臣;自己的丈夫吳朝,因爲他們將虎符奪走的緣故而被殺,自己只能苟延殘喘的活着,這筆賬,她全部記下了。
“我跟你沒有任何的接觸,我爲什麼要害你家破人亡?”喬靈兒提氣說道。
“你沒有?哈哈……但是你跟你的殲夫還有赫連非麒有,你們幾個人聯合起來,狼狽爲殲,將我葉家人趕盡殺絕,害我爹,殺我夫。罪魁禍首,還是你那殲夫……叫無憂宮主是吧?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把這筆賬記到你的頭上?”葉情森冷的笑着,不帶任何情感。
“知不知道,我從葉家逃走了,只想留着一口氣,也沒有想報仇這一回事。爲了活下去,我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體做賭注,只爲在這裡能夠活下去,我讓他們試毒,忍辱偷生的活着,苟延殘喘……總比死了的要好,沒想到……竟然還能在我有生之年見到我的仇人……”
“哈哈哈哈,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宗政夫人,這可是你的運氣不好,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會這樣送上門來啊!”葉情的臉笑得扭曲而噁心。
喬靈兒眉頭一皺再皺,任是誰也不會想到,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刻竟然會遇到過去碰到過的人,而且這女人的心理已經完全的扭曲,什麼原因都不過問而徑自將罪名全部歸結到她的身上。
歸結到她的身上無所謂,她只求,不要打孩子的主意。
然而,上天似乎並沒有聽到喬靈兒心中所想的,葉情的視線已然落到了襁褓中。
“不準動孩子……”赫連明月虛弱的喘息着,身體一點都動不了,察覺到了葉情的動靜,卻無法組織。
“不準動?我偏要動。”葉情將孩子給搶了過去,正常的人比那兩個虛弱的人,身手不知道快了多少。
“放開我的孩子!”喬靈兒驚恐的喊着,想用勁去將孩子搶過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裡空蕩蕩的,似乎什麼都沒有留下。
“放開?”葉情陰沉沉的笑着,目光轉移到那極小的孩子身上,手頭一揚,尖銳的匕首出現在了她的手中,頓時讓喬靈兒的心跳如同停止了一般。
“不……不要……”喬靈兒搖着頭。
“宗政夫人一定是沒有嘗試過家破人亡的滋味吧,剛好今日,我可以給你這一個機會了。”葉情笑着,銀亮的匕首在嬰孩的面頰處來回遊移着,只要稍稍用勁,孩子就會成爲兩段。
喬靈兒幾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思緒而昏迷過去,可是她不敢昏迷過去,孩子還在葉情的手中,她不能昏迷過去。
“讓我來看看這孩子像誰……”葉情抱着孩子,在馬車裡緩緩的跪坐下來,“唔……不像那位風度翩翩的丞相大人,好像也不像那位神秘的無憂宮主……啊,對了,我想起來了,這張臉,這張臉跟水性楊花的宗政夫人倒是很像呢!不過,這孩子是誰的種呢……”
“把孩子還給我,要報仇,你衝着我來!”喬靈兒的眼中充斥了血液,彷彿隨時都會爆炸一般。
葉情面上毫無憐憫,她俯瞰着那動彈不得的女子,陰沉的道:“彆着急,我會找你報仇的,我會將你給我們葉家以及吳家帶來的仇恨一刀一刀的還給你。我會將你那細皮嫩肉一刀一刀的割下來,剁碎了,然後拿去喂狗……不過在這之前,我會讓你現嘗試一下什麼叫做家破人亡,看着自己的剛出生的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一定會讓你很激動……看着搖動着的小手指多可愛啊,就讓姐姐一刀一刀的給你切下來,送到你那無良的孃親的面前,好不好?”
“你敢動孩子分毫,我定將你碎屍萬段!”赫連明月也終於是惱火了,前所未有的怒火蔓延至全身。
葉情冷眼掃了赫連明月一眼,然後道:“難道說,這位水性楊花的宗政夫人又有了新的殲夫了?莫不是,孩子是這新的殲夫的?呵呵,放心好了,新的殲夫,黃泉路上,我會送你們一起去的……”
“哇哇……”啼哭的聲音顯得格外的刺耳。
“吵死了!”葉情看着手中的孩子,面上的厭惡分明,當即就舉起了匕首。
“不要……”喬靈兒一驚,瞳孔陡然放大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力氣,竟然爬坐了起來,直接朝着葉情撲了過去。
她的一隻手抓住了那刺下去的匕首,另外一之後在那瞬間的時間就將孩子給搶了過來。
“找死……”葉情的匕首被抓住了,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力道,卻讓她更有了殺人的**。
伸出手,將喬靈兒給推開,另外一隻手則是整個從她的手心中將匕首給抽了出去,血液順着她的手飛射而出,濺在了葉情的臉上。
喬靈兒被推倒在了馬車上,身體的骨骼似乎也發出了清脆的聲音,但是她將孩子護在了臂彎之中,給予了完全的保護。
“靈兒……”赫連明月驚恐的喊着,他想挪動自己的身體,但是卻發現,即使近在咫尺,也沒有辦法靠近分毫。
葉情的臉越發扭曲,原本還能夠看得清楚的右臉頰,因爲血液的渲染而格外的猙獰,如同煉獄之中的惡魔一般。
喬靈兒無力的看着自己懷裡的孩子,只有那麼小,她一節手臂的長度,還在哭泣着,身上的血紅還依然留着,眼睛還未睜開,身上的皮膚皺皺的,就如同一個小老頭一般。
如果換做正常情況下,她一定會說真醜的孩子。
然而現在,她卻覺得這個孩子比天下間任何東西都要好看。
“去死吧!”葉情高高的揚起了匕首,對準了喬靈兒的身體,這一擊,絕對讓她去見閻王。
喬靈兒望着自己的孩子,耳畔女人的聲音嗡嗡作響,要死了嗎?
要死了嗎?真的會死在這裡嗎?
熠呢?她的熠呢?熠在哪裡,她還沒有找到他……
赫連明月的叫聲在耳邊迴旋,他想幫助她,可是卻無能爲力。
然而那瞬間,赫連明月卻看到了一個女人的執着。
喬靈兒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竟然單手撐着馬車,強勢的坐起了上半身,面上猙獰的朝着起了殺心的女人撞去。
突然的動作撞擊在了葉情的胸口處,那還未落下的匕首隻是劃破了她的衣服。
因爲葉情本身就坐在了馬車入口的邊緣處,加上濺到了喬靈兒帶着毒液的血和寶寶身上那血液散發出來的味道,她的身體在被喬靈兒撞到的時候有了瞬間的僵硬,也因此讓喬靈兒有機可趁。
“砰”的一聲,葉情整個被撞出了馬車,但是這樣的撞擊卻並未讓她有嚴重的傷害。
“賤人,我殺了你……”葉情一骨碌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整個如鬼一樣的扭曲着。
然而,葉情的爬上馬車的動作並未實現。
在她的腳剛剛跨上馬車一步的時候,後腦勺處一個巨大的力道傳來,白皙的手揪住了她的頭髮,在她條件反射的用匕首朝着身後刺過去的時候,眼中頓時有了一片白光,緊跟着腦袋上一個巨大的重擊,頓時讓她失去了方向。
葉情被拖着按到了地上,匕首也被踢開了去。
一個身影跨坐到了她的身上,還未等她有所反應,重擊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額頭上。
“敢傷我家小姐,我跟你拼了……”動手將葉情整個拖住的人不是被雲中月用毒昏迷的人,而是之前被葉情給打暈了的那些。
凝香的眼神毫無焦距,手中拿着從地上撿起來的方磚,朝着葉情的額頭上砸去,口中還一邊喊着:“敢傷我家小姐,我殺了你……”
“我殺了你……”
葉情怎麼也沒有想到,那看似笨拙的女子,竟然會成爲她的劫難,原本一切都已經是她報復的最後極限了,現在卻因爲這一個女子的突然出現而整個成爲了泡影。
一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她的意識中所留下的也只是“我殺了你”這四個字。
葉情被完全的壓制了下去,連一絲一毫的反抗能力也沒有,就這樣活生生的被凝香給敲死了。
馬車裡,赫連明月將喬靈兒那竄起來的氣焰都看在了眼裡,那是做母親的天性,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她們的爆發力是驚人的。而且,在她的心中,有着深沉的信念,因爲,她還有要等的人!
喬靈兒終究還是無力的倒回了孩子的身邊,她從來都不知道,死神離自己是那麼的近,彷彿只要閉上眼睛就能夠看到死神。
“靈兒,一定要支持住!”赫連明月看着喬靈兒身下緩緩地謐出了血液,眼睛頓時被紅光染紅,喊叫着,也努力讓自己快速的解毒過來。
喬靈兒蒼白到透明的臉上已經盡顯疲態,雙眸努力的支撐着想要睜開,但是卻發現比什麼都要難做到。
“寶寶,我們安全了,別怕……”喬靈兒在說完這一句話之後便陷入了無限的黑暗之中。
“靈兒……”
“小姐……”
“喬靈兒……”
“丫頭……”
好多個聲音,好多種不同的稱呼,都是在叫着她的名字嗎?
喬靈兒徘徊在三界之中,但是周圍卻是一片漆黑之色,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都沒有再聽到。
在閃爍着五彩之光的地方,她的身體飄蕩着穿透了過去,迎接她的,是一片亮眼的白色,刺眼的白,但是卻無法流下眼淚來。
車水馬龍的世界,高樓林立,最高的大廈幾乎聳入雲端,頭頂上飛機嗡嗡作響,空氣中瀰漫着煙塵粉塵的味道。
這種味道,她很討厭,即便這裡是自己曾經生活了好多年的地方,卻還是討厭這一個地方。
她不需要走路,也不需要吃飯,甚至都不會覺得餓,身體就在半空中漂游着,來去如風,真的只要起了一陣風,她就能夠跟着風前往到世界各地。
喬靈兒望着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總覺得這些人的面孔很陌生,從來都沒有見過,也莫名的讓她覺得不舒服。
藍天白雲之下,她一個人躲到了無人的雲端,俯視天下的一切,想找到一個讓自己熟悉的人,可是卻悲哀的發現,全部都是一些沒有見過的面孔。
自己不是一直在這裡生活着的嗎?怎麼會覺得這裡是那麼的陌生呢?
漂游着、漂游着,不知何處纔是一個盡頭啊!
然而,在不知道多長時間之後,她看到了一片令她難忘的地方……海邊。
“藍颯!”喬靈兒驚喜的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並且迅速的飄逸了過去,站立在了欄杆之外,望着那熟悉卻又顯得有些陌生的面孔。
藍颯,她在二十一世紀的世界一直相依爲命的弟弟,此時的他看起來似乎長大了,也成熟了,由內到外都散發出了成熟男人的氣息。
他的手中有九支純潔無暇的百合花,散發着淡淡的香味。
“喬姐,你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好嗎?”藍颯輕聲問道,好像就是在問面前透明身體的喬靈兒。
喬靈兒看着眼中有着憂傷的藍颯,伸出手,輕輕的觸摸到了他的臉,即使知道他感覺不到,卻還是這麼做了。
藍颯卻像是感覺到了她的觸碰,輕輕的動了動腦袋,微微笑道:“喬姐,我想跟你說,我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所以你要答應我,在另外的世界裡,也一定要過得幸福,知道嗎?”
不久的沉默,藍颯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女孩子,嫵媚卻不顯風塵,淡雅如菊,高雅如蘭,明豔如牡丹,是一個複雜的個體,但是卻叫人移不開視線。
她的手放在了藍颯的大掌中,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看着藍颯笑了笑。
藍颯也望向了她,眼中有着甜蜜的笑意。
兩人相視一笑,藍颯又看向了那護欄之下的海域,伸出手,散開,手中的百合頓時隨風飄去。
“喬姐,你一定要很幸福,知道嗎?”喬靈兒聽到藍颯這麼說。
在兩個人離開的時候,藍颯身邊的女孩子轉過了身,朝着那虛無的空氣用脣形說道:“喬姐,我以後會好好照顧藍颯,你一定要生活的比我們幸福!”
兩句話,讓喬靈兒潸然淚下,藍颯,她從小疼惜的弟弟,終於長大了,找到了他的幸福。
可是現在的這個世界,到底她所丟失的記憶是什麼呢?爲什麼是那麼難以找回?
“哇哇……”在她打算前往其他地方尋找記憶的時候,從心底的深處突然出現了淒涼的哭泣聲音,小孩子的哭聲,嬰兒的哭聲,聲音不小,卻不嫌厭煩。
孩子……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喬靈兒頓時心慌了,她的孩子,她有一個孩子了,還有孩子的父親,是他們的聲音!
穿越了時空之門,聽到了那從心底發出來的呼喚,她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是她的腦子確實無比清明。
宗政熠守在了喬靈兒的身邊,已經二十天了,她卻一直都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溫熱的水輕輕地爲她擦拭手臂,她是一個愛乾淨的女子,這段期間她不能洗浴一定讓她很是鬱悶,所以,在外表上,他還是會爲她打理乾淨。
這二十日,他們一直在醫谷的附近,沒有走遠,因爲在這裡,他們才能夠利用雲中月的藥,保住喬靈兒那微弱的脈息。
他在被雲中月抓走之後的三日回來了,結果迎接他的不是他們平安的母子二人,而是因產後血崩而差點喪命的妻子。
那一刻,他差點自刎謝罪。
如果不是喬翌術和赫連明月以及仙竹兩個老頭的存在,他們沒有人有能力將她保住,也幸好這裡是醫谷,才讓他們能夠用藥治療。
雲中月不讓他們進谷內,他們只能在馬車裡,狹小的空間,但是卻能夠容納得進他們三個人。
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的喬靈兒,宗政熠心底的城牆在崩塌了,他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靈兒,醒過來好不好?”宗政熠湊近她,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着,傾訴着濃濃的情,“靈兒,我回來了,你的熠回來了,你不睜開眼睛看看我嗎?不看看我們的孩子嗎?靈兒……”
一聲又一聲,宗政熠不厭其煩的跟她說話,將他心底的話傳遞給她。
外面喬翌術、追命等人心也是沉到了谷底,沒有人提出來離開的話,也沒有人嫌棄這個地方,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喬靈兒平安無恙。
宗政熠跟喬靈兒說了一番話,心中滿滿的都是憐愛,他想讓她睜開眼睛,看看他,看他已經平安的回來了。
由起初的期待到此時無聲的落淚,宗政熠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有千萬個害怕,甚至比知道自己要離開她還要更加害怕。他怕失去,怕失去她!
“熠……”極爲細微的聲音在宗政熠的耳畔響起。
宗政熠頓時睜開了滿是淚水的眼,疑心是自己聽錯了。然而,他握着的手上卻有了細微的動作……
“熠,是你嗎?”喬靈兒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沒有絲毫多餘的力氣,有的只是那虛弱的聲音。
“靈兒……”宗政熠驚喜的輕呼了一聲,像是怕自己會把她給嚇跑一樣。
喬靈兒手指動了動,終於將他的手勾住了,指尖處的溫暖讓她感覺一陣熱流涌到了自己的心底,淚水在下一刻,就從眼角滑落了下去。
宗政熠將她輕輕的擁入懷中,只要她醒來,就安然無恙了,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熠,我好想你……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我夢到……我忘記了你……好多不認識的人在我身邊,我……忘記了我是誰……”喬靈兒輕輕地依靠着那熟悉的胸膛,在他的下顎低聲的說道。
“那是噩夢,靈兒,噩夢已經過去了,我回來了,你也回來了,我們在一起了……”宗政熠想將她擁的更緊一些,其實又何嘗不是怕這也是自己的一場夢?
“真的?熠,這真的不是夢嗎?”喬靈兒微微動了動,擡頭看着那有着熟悉面孔的臉,害怕不真實。
“不是夢……靈兒,不是夢……”宗政熠壓下了自己的脣,輕輕的觸碰到那無血色的雙脣。
淚水交雜着,分不清楚是誰的,帶着鹹味,也帶着苦澀,最後竟然是化作了甜蜜。
終於,這不是夢……
當喬靈兒將那弱小的身子抱在懷裡的時候,小身體有了短時間的不適應,但是在鼓搗了兩下之後又安分了下來。
“熠,這是……我們的孩子?”喬靈兒問,有些不敢置信。
宗政熠擁着她,雙手抱着她,也抱着孩子,在她的耳邊說道:“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寶寶……”
終於,一家人團聚了。
外面看着一家三口人團聚的溫馨畫面的一羣人哭的哭,罵的罵,笑的笑,總的來說卻是十分的喜悅。
昏迷了整整二十日的人終於恢復了意識,只要她醒來,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她安全了,成功的脫離了危險,從閻王殿兜了一圈之後又回到了她本來所在的地方。
所有人的心終於放回了他們自己的肚子裡,不用再思考其他了,真的,放心了!
喬靈兒昏迷的二十天,餵養宗政寶寶的是青葉他們所獵殺來的豹子的奶水,二十多天的寶寶已經脫離了當初那皺巴巴的樣子,長大了不少,白白的、胖胖的。
二十天的時間只是坐月子的三分之二,儘管條件簡陋,但是剩餘的十日的坐月子的時間還是在這裡度過的。
幸好嵐風、凝香以及衆多可靠的人在,才讓她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能夠擁有一個跟在家裡一樣坐月子的環境,雖然她並不清楚在家裡坐月子究竟是什麼樣子。
再後來的十天,喬靈兒終於在靈丹妙藥的效果之下恢復了元氣,身體也以驚人的速度恢復着。
葉情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但是這場意外也算是因禍得福。至少雲中月沒有將他們趕走的一部分原因正是因爲給他們試藥的葉情是醫谷中的人。
雖然是一個蹩腳的理由,但是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雲中月最大的恩賜了。
至於葉情這個人,當初她在宮宴上給喬靈兒警告,不過是因爲自己妹妹在她的耳旁說三道四,加上自己的嫉妒心理,而說出了要報仇之類的話。世事難料,恐怕她以及葉家、吳朝都沒有想到,事情終於在某一天的時候上升到了一個無法痞及的高度。
葉傢俱體如何她是不知道,但是吳朝卻是武帝的心腹,並且野心勃勃,這種人是典型的“一山不容二虎”型,所以在殺與被殺之間,正常人都會選擇殺別人而保自己。
葉情僥倖逃離,天下間能夠容身的地方並不少,只是她的思想太過促狹,以至於她走上了醫谷這一條路,成爲了一個貨真價實的“試驗體”。
只是沒人想到當初家庭的思想會讓她有了那種扭曲的觀念,甚至將喬靈兒當做了直接的攻擊目標。
想到葉情最心有餘悸的人其實是月影,他和其他人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忘記當時的場景……
凝香跨坐在了葉情的身上,手中的磚頭一隻“砰砰”的往她身下的地方砸着,那頭顱所在的地方已經不容用面目全非來形容了。一片血肉模糊,臉腦漿都濺的到處都是。
凝香的身下是一片鮮血淋漓,葉情的頭顱包括頭骨在內甚至都已經成爲了一片碎末。
饒是大男人看到那樣的場景也會覺得驚悚萬分,但是出於意識模糊狀態的凝香卻毫無自知,真叫人費了一番功夫。好在赫連明月最後消除了她自我催眠下的記憶,否則凝香這一輩子,怕是都要噩夢纏身了。
喬翌術不知道雲中月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肯定的一點是,他真的饒過了他們。
即使對他們都下了毒,也沒有用致命的毒藥,甚至還將赫連明月的眼睛給醫治好了。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的人還是雲中月……
喬靈兒的身體恢復,宗政熠身體裡也沒有任何的毒素,明日,將會是他們離開這裡的時候。
離開前的一晚,是夜。
宗政熠攜着喬靈兒輕鬆的穿越了來自醫谷的藥舍,避開了深夜還在煉藥的藥童,駕輕就熟的來到了雲中月的寢室前。
然而,亮着燭光的寢室裡,外面卻沒有任何可以進去的地方,甚至連三尺之內都難以接近。
“鏘鏘”的聲音響起,金紅色的火花就出現在了宗政熠的耳畔,但是卻毫無懼意,銀龍一般的九節鞭順着他的手腕翻動,將那從屋內射出來的細如髮絲密如牛毛的銀針全部擊打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我們醫谷重地……”一個藥童突然出現了,方想要大喊,卻被喬靈兒一手扣住了咽喉,所有的聲音也被堵了回去。
喬靈兒身體恢復的不錯,而且那些好的靈丹對她來說這段時間簡直是當飯吃的,身體比之前更強了。
“我們今日來沒有其他的原因,只是想見一見雲谷主,這位小兄弟,麻煩你帶個路,可以嗎?”喬靈兒壓低了聲音,卻絕對不是因爲害怕有人會來。
“休想!”藥童擠出了兩個人,然後一把粉末灑出。
宗政熠快速的將喬靈兒提着到了自己的身邊,揮手就將那一堆粉末給揮到了一邊,卻也沒有對那小藥童怎麼樣。
“小兄弟,在下和妻子只是想對雲谷主說一聲謝謝,小兄弟,煩請帶路。”宗政熠溫文爾雅的說道。
“呸!”那藥童的神色立刻就變了,眼中甚至冒出了殺意和濃濃的怒意,“你們把谷主害的這麼慘,竟然還好意思跟我們谷主說‘謝謝’,給我有多遠滾多遠,谷主不會見你們的!”
他的話充滿了恨意,喬靈兒和宗政熠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奴兒……”空靈的聲音傳來,像是在警告藥童。
“谷主!”藥童緊張的喊了一聲。
“雲谷主!”喬靈兒和宗政熠同時喊了一聲。
“谷主,他們沒有資格見您,他們把您害成那樣,奴兒爲您不平!”那話語犀利的藥童在說這話的時候突然變了音調,帶着哭腔。
聽到藥童這話,喬靈兒和宗政熠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害”這個字太過有深意,他們跟雲中月之間只是有着救與被救的關係,到底爲何這個藥童要用救這個字就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兩個人從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些深意,然後互相點了點頭,兩個人迅速快速的出手。
藥童毫無察覺,喬靈兒的手已經再次到了他的頸子裡,儘管他是在第一時間裡就做出了反應,卻還是沒能逃過她的魔爪。
與此同時,宗政熠手掌運氣一吸,原本釘在了木柱上的銀針出現在了他的手上,並且在下一刻就全部被擊打出去,射入了屋內。
“你們……”藥童的話還未說完,宗政熠便一把摟着喬靈兒,身形快速的穿越了木質門板,眨眼間就到了另外一個天地。
至於那藥童,則是渾身僵硬的被喬靈兒無情的利用完之後扔在了外面。
當宗政熠和喬靈兒闖入的時候,一陣風吹過,吹滅了屋內的燭火。
銀色的月光照落,只能夠看到樓欄的屋檐下空出來的地方,其中擺放着的應該是一把古琴。
“宗政熠、喬靈兒,如果你們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們。”毫無溫度可言的聲音從無法看清楚面孔的人口中說出,夾雜着無與倫比的寒意。
那一刻,喬靈兒是真的顫抖了,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一股寒意從脊背一直延伸到了頭頂。
原本是想說什麼的,但是在看到那銀色月光下與白色衣衫融爲一體的髮絲的顏色之後,宗政熠也頓時失去了聲音。
“怎麼……會這樣?”喬靈兒望着那滿頭飛揚的白色髮絲,不敢相信那髮絲下面是怎樣一張蒼老的臉。
“你用了六十年的功力給我逼毒?!”宗政熠雖然是疑問,但是這個問題卻是極爲的肯定。
用六十年的功力逼毒,前提是逼毒的人至少有六十年的功力,天下間稍有這樣的能人,其次,還需要精準的醫術,能夠透過人的身體看到毒素所在的地方,結合各種藥草以及施針方式,才能夠一搏。若是失敗,逼毒者輕者走火入魔,重則血脈暴漲而死,被逼毒者血液逆流,全身暴漲而死。
雲中月,他竟然是用這個方式給自己逼毒!
宗政熠緊咬銀牙,握着冰冷的九節鞭的手泛着明顯的青筋。
喬靈兒雖然不是很清楚這些逼毒和功力,但是看到此時雲中月的頭髮,她卻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滄桑感。
“忘情散……天下無解。”雲中月囂張的說着。
“你到底想做什麼?讓我們夫妻欠你的的人情,揹負一生嗎?”宗政熠忍不住的低吼着,完全不明白這個男人的心思到底是在想什麼。
銀月下,能夠看出些許光芒的眼眸,看着喬靈兒,淡淡的笑道:“我想做的是什麼,你們難道不清楚?”
喬靈兒心中一緊,忽然涌現出了一股酸澀。
她走上前兩步,望着雲中月,道:“雲中月,你站的位置太高了,而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平凡女人所擁有的,我都有。所以現在,我不可能將你的恩情當做沒有看到……”
能夠與雲中月並肩站立之人,即使別人救了她,也不會對那人感激,說得難聽一點,在這方面就是冷血的象徵。
倘若此時是雲中月站到他們的位置,絕對不會對“雲中月”心存感激。
雲中月站的位置太高了,高到普通人無法瞻仰的地步,甚至連佛祖,也不及他所在的高度。
“只是如此嗎?”雲中月的聲音突然轉冷,帶着無與倫比的煞氣。
宗政熠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不然呢?你以爲靈兒會是你所想的女子,能與你並肩看天地之大的女子嗎?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她是我的妻子,一個有情有義、有血有淚的女子,你的恩情,這輩子都會在她的心中。”
“哦?”雲中月不溫不火的應了一聲。
“不要用這種說話的方式,今日我們來,其實是跟你告別的,也感謝你救了我的命。”宗政熠聲音不變,甚至帶上了些許的嘲諷,“今日你若不動手,我便帶靈兒離開,帶着對你那施加給我們的一輩子的人情;若是你動手,我也會帶靈兒離開,但是,我們走出這裡,將是恩怨兩情。”
“熠?”聽着宗政熠的話,喬靈兒涌現出了擔心。
後面雲中月動手,他就會迎戰,雲中月的武功他們誰都不知道高到了何處,又怎麼能與他對抗?
宗政熠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另一隻手從懷裡取出了一樣東西,朝着雲中月扔了過去。
雲中月伸手,輕而易舉的接住了那毫無攻擊力量的書本。
“這是你寄放在靈兒這裡的曲譜,現在也該物歸原主了。”宗政熠說的平淡,不等雲中月說話,他便摟着喬靈兒準備離去。
喬靈兒的腳步卻是在走了兩步之後停了下來,轉過身去,看着那白髮飄揚的男人,說道:“雲中月,你的恩情,我會記得一生。如果你什麼時候願意屈尊了,歡迎你隨時來找我們,還有……謝謝你。”
奇蹟的,雲中月竟然真的沒有阻止他們的離開。
宗政熠就知道,喬靈兒會將他想說的話說出來。
雲中月雖然心思動機不純,但是卻也是一個難得的人種,若是能和他成爲朋友也不錯,只是怕是世人都沒有那個機會。
銀月光鋪陳地面,度上了一層迷惘清幽的月色。
雲中月負手而立,與月對望,室內一片安寧……
翌日,喬靈兒一行人就準備“班師回朝”了。
回去的人中少了兩個,也就是仙竹兩個老頭。
用他們的話來說,此行簡直就是自找罪受,不是因爲受了喬靈兒的罪,而是受了雲中月的罪。他們兩老好歹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結果兩個人打一個都落得一個落花流水的下場,兩老人大受打擊,來了個不辭而別,竟然偷偷地溜走了,說回到他們的窩裡去修行了。當然,有事沒事的還是還是會出來“蹭飯”的。
凝香對那段恐怖的記憶沒有任何印象,倒是讓身邊看到了那一幕的所有人都會她“肅然起敬”。說肅然起敬倒不如說是害怕,太恐怖了,以後絕對要小心惹到這女人!
追命也是鬱悶中的一員,他的寶劍好歹在江湖上是有排名的,結果他這個天下第一殺手竟然被人給一招擊敗,還賠了兵器,怎能叫他不懊惱?
“追命,天下間神秘利器何其之多,若你想要,我可以去找一柄最好的送你。”喬翌術笑吟吟的說道。
他的話頓時惹來追命的一個超級白眼,“我只要我的血劍,還不了我的血劍,把你人賠給我……”這話說出口,周圍頓時冷清了。
喬翌術以一種不知情緒的目光看着怎麼,結果他一惱,頓時接着先前的話補充道:“給我做一輩子的奴僕!”
“這個問題……可能有些嚴重。”喬翌術似笑非笑的說道,不給他另外說話的機會又轉向了赫連明月,問道:“明月,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看遍塵世繁華……”赫連明月洋洋灑灑的丟出了六個字,臉上的笑容竟然有些小孩子氣。
對一個在黑暗中生活了十多年的人來說,此時的光明是極爲值得珍惜的,哪怕只有一天的光明也好,只要能夠看到這塵世,就比任何事情都要有意義。
馬車內。
喬靈兒微眯着眼眸靠在了宗政熠的身上,懷抱宗政寶寶,心思翻轉,總是會想到雲中月的那一頭白髮,讓她寢食難安。
宗政熠又何嘗不知道她是在想什麼,只得嘆息一聲道:“靈兒,你再想別的男人,就不怕我會吃醋嗎?”
酸溜溜的一句話說出來,喬靈兒頓時睜開美眸瞪了他一眼,“好歹他也是因爲救你才讓頭髮變成了那個樣子的,而且他的臉……”她實在是難以想象,一張風華絕代的臉若佈滿了風霜的痕跡,會是如何。
“我的毒也是他下的不是嗎?”宗政熠沒好氣的哼了哼。
“那是你自找的!”喬靈兒不給他辯解的機會。
“好了,靈兒,別太擔心了,雲中月……他不會是你所想的那麼不中用。”宗政熠輕輕擁住了喬靈兒母子二人,溫柔的在她耳畔說道。
希望如此吧!喬靈兒在心裡應了一聲。
“熠,我們現在……算不算已經幸福了?”喬靈兒問,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內經歷了太多,讓她恐懼的一個月,現在的平和,彷彿都不真實,讓她不敢輕易的相信。
“只要你在我的身邊,我就覺得很幸福。”這是他心底的話,也是他想說的話。天地間的任何一物他都可以不去在乎,唯獨她……現在還多了他們的寶寶。
喬靈兒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羽毛輕輕劃過,暖暖的,舒舒服服的,讓她想一輩子就這麼過了,所有的前塵往事都拋開,只看眼前之人,什麼都不去想,只想眼前的人還有……自家的寶寶。
千言萬語、甜言蜜語都不需要說出來了,用喬靈兒的話說就是老夫老妻了,那些小兒科的話已經過時了。
良久,馬車內傳來了一聲哀怨外加哭腔的女音:“熠,爲什麼我家寶寶是男孩?我想要的是女孩啊……”
“哇……”響亮的哭聲緊隨他媽咪的抱怨而出來了。
緊跟着,孩子的爹來了一句:“孩子他娘,那我們再努力努力吧!”
“哈哈哈哈……”馬車外,歡笑聲一片。
喬靈兒生的寶寶是男孩,讓她準備的那些女娃娃的衣服全部泡湯了,那叫一個鬱結啊!
十里高峰,朝陽明媚。
溫柔的火紅色照射,染紅了那雪白的衣衫以及雪白的發,還有另外一側林立的仙鶴。
涼風吹過,揚起了那白色的髮絲,在風中舞動飛揚,映襯着白色髮絲下一張妖孽般的臉,恍若神明。
白色的髮絲,與之不符的面容,毫無瑕疵褶皺,有的只是如絲媚眼,細膩肌膚,全然與“老”一字沾上邊。
雲中月,就這樣靜靜地看着遠處的太陽初生之處。
喃喃道:“真的是我站的太高了嗎?”
天地浩大,在這世間是否能找到與他並肩看塵世繁華之人?
寥寥幾許。
緩緩地收回了視線,望着手中那本曲譜,不久,他的脣角勾起了一抹妖冶的弧度。
素手揮揚,帶着十足的內氣的曲譜飛躍至高空,因承受不住那巨大的撕扯力,化碎成片,迎風而落。
一人、一鶴、殘紙碎片,遠去的馬車,似火驕陽,構造出一副驚天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