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您不能再吃了,這樣下去,您會受不了的!”靜逸愕然的看着正對食物胡吃海塞的某人,在她準備襲擊下一盤之前,眼疾手快的全部摟到自己懷裡,看怪物似得看着她,實在不解這些明明很普通的食物,怎會入得了自家小姐的眼?反而相府那些精緻的食物,卻沒引起她的胃口。
“拿來,我還沒吃夠呢!”夏侯霏橫眉冷對,沒看她吃的正嗨呢,這死妮子想幹什麼?自打來到古代,每天不是苦哈哈的藥,就是那些看似精緻卻讓人沒有食慾的雞鴨魚肉,好不容易碰到對她胃口的民間小吃,這小妮子現在是個什麼表情?她的吃相有那麼駭人嗎?在現代,身爲公司董事長,每天出入不同的場合,讓她下意識的去保持身材,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無顧忌的吃喝玩樂了?這種感覺,你知道有多爽嗎?多爽嗎?
“小姐,吃多了你肚子會受不了的。”靜逸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實在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腦子進水跟着她出來?
夏侯霏看着被靜逸幾乎抱在懷裡的小吃,無語的抽了抽嘴角:“你既然這麼喜歡,那就留給你吃!”話落,霍的站起身,看也不看她,朝下一個目標奔過去,靜逸眼角一跳,急忙跟上前,天啊,來道雷劈死她吧,這是一箇中毒之人該有的舉動嗎?爲什麼她有種自虐的感覺?
夏侯菲順手拿了個肉包子,靜逸苦哈哈的跟在後面付錢,走到東南西北街正中央的天照湖時,小妮子被圍的裡三層外三層的人.流吸引了注意力,也顧不得靜逸,小小的身子彎腰、拱身、用力往前擠,終於在人肉夾餅中,瞧清楚了這裡究竟因何聚集這麼多人。只是……爲毛她覺得站在拱橋上的那道人影,那麼熟悉捏?
“小,小公子,您,您能不能不要走的這麼快?這麼多人,萬一擠丟了可要怎麼辦啊?”靜逸好不容易從後面擠了進來,皺着一張苦瓜臉,朝着夏侯菲就是一通抱怨。
菲兒咬包子的動作一頓,拽着靜逸的手就將她拖到了自己跟前,而後用那雙拿着包子的大油手,指着拱橋上的人問靜逸:“喂,那個渣男,是不是我的前未婚夫?”
靜逸順着她的手望過去,美眸快速的閃過一絲幽芒,雖然她很想否認,但是,小姐的眼不瞎,她只能老老實實的道:“沒錯,就是秦王。奇怪,他怎麼會在這裡?”
靜逸緊皺眉頭深思的時候,某女已經付諸了行動:“這位大哥,請問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多官兵啊?”
大漢看的正興起,冷不丁聽到這麼好聽的聲音,低頭一看,原來是個矮冬瓜,還是個長得這麼漂亮的矮冬瓜,瞧着順眼,就低聲道:“這你還看不出來?被打的趴在地上的是京城有名的惡霸,殷老王爺的寶貝兒嫡孫殷天寶,立在橋上的那是皇上的長子秦王殿下,兩人的畫舫不知爲何在湖裡面撞在了一起,秦王殿下本沒打算計較,沒想到這個殷天寶卻不打算放過他,居然還看上了秦王畫舫裡的一位姑娘,非要秦王將人作爲賠償送給他。那姑娘一看就不是煙花之地的人,被他這般侮辱氣的當即跳湖自盡,秦王一怒之下命人將殷天寶往死裡揍,諾,這不已經趴在地上不動彈了。”
夏侯菲一聽此話,忍不住咂舌:“那位姑娘呢?”
“人已經被救上來,秦王已經命人送走,聽說,聽說那位姑娘還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呢!”
“你說什麼?”夏侯菲一個沒忍住,驚呼出聲,惹來周圍的人頻頻側目,那大漢沒好氣的看着他:“喂,你咋咋呼呼幹什麼?”
“呃,抱歉抱歉,有點小激動啊,那,那現在大家都等在這裡做什麼?”媽媽咪呀,大姐居然半夜三更出來跟男人廝混?還被侮辱的跳了湖?真的假的?
“秦王殿下分別請了殷老王爺與京兆尹,說是要讓他們給個交代呢,好好的一個人被氣的跳了湖,若不是這麼多人在,說不定就出了人命了。這殷天寶向來囂張慣了,大抵秦王殿下想爲民除害呢,瞧,老王爺來了!”大漢話鋒一轉,指着不遠處拱橋上的一個年約六旬的老人對夏侯菲道,夏侯菲眯着眼睛望過去,正好瞧到藺滄海那個渣男朝殷老行禮,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殷老便命人將傷的不輕的小霸王帶走了,走之前還意味深長的拍了拍藺滄海的肩膀,大有一股‘小子,你幹得不錯!’的含義在其中,這老頭,難道是不打算追究了?不過想想也是,這麼多圍觀百姓目睹這出鬧劇,如若他護短了,今日可就不僅僅是丟人這麼簡單了。
藺滄海隨後又與趕過來的京兆尹交頭接耳了一翻,京兆尹肅着臉不住點頭,最後,似乎交代的差不多了,秦王纔在衆人的矚目下離開了天照湖,一路往東走去。
夏侯菲眸光一閃,居然沒有帶人?還不坐馬車?這廝這是要去幹什麼?偷偷的瞧了眼還在若有所思想事的靜逸,夏侯菲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嬌小的身子微微一側,瞬間鑽入人.流中消失不見,待靜逸回過神來之際,哪裡還有她家小姐的影子?登時急的嗓子眼冒火,朝暗處的隱衛睇了個信號,火急火燎的滿大街尋找她的影子。
夏侯菲一路跟着藺滄海到一處僻靜的街道,這條街道遠離鬧市,四周黑乎乎的啥也瞧不見,眼睜睜的看着他消失在巷尾,不由擰着眉觀察這個區域的特徵,她沒武功,雖然好奇的不得了,卻也不敢這麼盲目的跟進去,萬一被人謀殺,她連呼喊的機會都沒有,站在這裡,賴好還距離鬧市近一些,就算有什麼狀況,也有轉還的餘地。
然而,就在她東張西望着往後退時,卻撞上了一堵牆,一堵有溫度有心跳的牆,小心臟猛地顫抖了一下,糟糕,莫不是被他發現了?
“閣下在尋找本王嗎?”清冷沒有溫度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夏侯菲身子一哆嗦,緩緩的轉過身,不其然,對上藺滄海那雙如毒蛇般陰鷙的黑眸,夜色中,他一襲高貴的青色錦袍,高大威嚴的立在寂靜的巷口,深邃幽深的五官透着冷峻,一瞬不瞬的盯着夏侯菲。
“沒,沒,小的,小的回家,對回家。”夏侯菲嘿嘿一笑,低垂着頭,想要從他的側邊過去時,衣領卻在這個時候被人直接拎了起來,直直的將她送到了他的眼前,四目相望,夏侯菲下意識的想要別過臉,生怕眼前這個男人會認出自己。卻從沒想過彼時他們所處的環境,只能夠看出個大概輪廓,更何況她而今女扮男裝,想要一眼就認出來,怕是沒那麼容易。
“爲什麼跟蹤本王?”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夏侯菲別他這樣盯着,感覺到自己的整個身子都涼透了,直覺告訴她這個秦王不是啥好人,如若不然,怎會當朝退婚?未嫁先休,這樣的氣魄,這樣的人品,怕是也只有這些皇子們幹得出來。
“王,王爺?您,您是王爺?不不不,您誤會了,這一定有誤會,小的,小的真的是回家啊!您就是給小的天大的膽子,小的也不敢跟蹤王爺您啊?”夏侯菲一臉心酸相,苦哈哈,淚斑斑的踢騰着兩條腿拜佛似的巴巴看着藺滄海,那模樣,好似人家怎麼着他似的,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秦王不動聲色間已將他的情況摸了個透,“鬧了半天,你沒有武功?”
“是啊是啊,小的乾瘦如柴的,哪裡會什麼武功嘛?王爺,王爺饒命啊,小的,小的真的只是回家,嗚嗚嗚,剛剛在那邊看熱鬧,不自覺忘了時間,着急忙慌的往家趕,可是這巷子這麼黑,小的,小的看前面有人,才害怕的,害怕的鬼鬼祟祟的。”夏侯菲生怕自己的說辭這個渣男不相信,言語間又是鼻涕又是淚的,將一個窩囊蛋演繹的活靈活現,在他越發厭惡的眼神下,某人越說越來勁兒,說到最後,竟被人厭惡的扔到牆根兒……
嗷,我的美臀啊,疼,疼死了,這個死男人,難道就不知道憐香惜玉嗎?這人是隨隨便便能仍的嗎?撞到石頭上怎麼辦?誰來負責?
就在她抱怨連連之際,面前這張閻王臉突然蹲到自己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沒有武功,也能跟得上本王,這才叫本事,說,你是誰的人,爲什麼跟蹤本王?”
咔嚓,某女似乎感覺到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
下一瞬,藺滄海的笑透着寒意逼近她,一把扣住她的下頜,將她從地上掐到自己眼前,脣角勾起一抹邪獰的笑容:“本王不管你是誰的人,也不管你跟蹤的目的是什麼……。”
強烈的疼痛感霎時席捲全身,被他緊扣的下巴不能合上,她只能張着嘴尋找薄弱的空氣,凝視着他陰森的可怖面容,她再一次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果然,下一秒,男人眼神如寒鐵般看着她:“本王向來的處事原則就是,寧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眼看着她的小脖子就要被他輕鬆折斷,夏侯菲不顧他的鉗制,用力的嘶喊,賣力的掙扎,她不能死,她還有很多心願沒有實現,怎麼能這樣死去?不,絕不,絕不!千鈞一髮之際,腦海中瞬間浮現昔日跆拳道的各種招式,瞳孔驟然一縮,雙腿猛然出擊,死死的夾住他的頭,在他還未有動作之際,用力往左方一甩,藺滄海高大的身體轟然倒地,夏侯菲趁熱打鐵,使出全力,賣力踹在他的胸口,慌亂的站起身,逃也似的朝人.流最多的地方跑,然而,她還未跑出十米遠,就被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圍成了一個圈,藺滄海已經站起身,陰鷙的目光再度鎖上了她,這一次,很顯然比之前的她更能引起他的興趣……
怎麼辦?怎麼辦?完了完了,她怎麼就忘記他是誰了?出門怎麼可能就他一個人?這些殺手,很顯然隱在暗處,沒有主子的召喚他們又怎會現身?這一次,她算是提到鐵板上了……
眼見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近,夏侯菲那清澈的眸子,驟然縮緊,怎麼辦?要不要亮出自己的身份?以他前任未婚妻的身份,怎麼着也得讓上三分吧?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她的姐姐可是他未來的側妃啊,說起來,她還是他的小姨子呢,哪裡有自家人殺害自家人一說?想到這裡,菲兒有了底氣,看着正朝他走進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氣……
“喂,還不出手?再不出手那死丫頭的身份就暴露了!”澹臺衍隱在暗處,着急的看向藺滄溟,這貨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這副死人臉,悶死了!
藺滄溟眸光淡漠的掃向身後的人,頃刻間,無數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從各個犄角旮旯閃現而出,不過眨眼間,就將秦王藺滄海的人形成了包圍之勢,夏侯菲眨眼,再眨眼,‘這是個神馬情況?又來了一撥人?也是來殺她的?她什麼時候,這麼吃香了?’
“你果然有問題!”藺滄海盯着夏侯菲冷笑一聲,眸中帶着寒芒。
夏侯菲詫異的挑了挑眉,不是他的人?那是誰的人?
“殺!”外圍的黑衣人一聲厲喝,訓練有素的殺手們手持長劍,劍劍朝人的死穴刺去,不留任何餘地。
藺滄海面沉如冰,漸漸將他那如毒蛇般陰鷙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夏侯菲身子一抖,頓覺不好,下意識的就要往後退,藺滄海冷笑一聲,擡手就朝她的天靈感拍去,說時遲那時快,無數道破空嘶鳴聲突然朝他們襲來,藺滄海擰眉望去,登時面色大變,將夏侯菲用力往外一踹,飛快的利用手中的長劍去抵擋那塗着黑色劇毒的暗器,隨着劈里啪啦的暗器落地,藺滄海的聲音冷的像掉落的冰渣:“撤!”臨走之時,不忘陰狠的看了一眼被黑衣人接住的夏侯菲,夏侯菲不其然對上他的眸子,心下一緊張,重踢之下內臟受損,‘噗……’的一口鮮血吐出,張了張嘴,歪頭暈了過去。
隱在暗處的迦藍,嘴脣緊抿,臉色蒼白的就要往外走,卻被藺滄溟修長潔白的手擋住,他下意識的擰眉,卻聽澹臺衍在耳邊提醒:“藺滄海還沒有走,他在等着我們現身。”
迦藍想到這些年他的慣有作風,眸子裡閃耀着危險的光:“殺!”
黑衣衛頭領聽到此話,倏地扭頭,見藺滄溟沒有反對,朝身後的人一揮手,速度極快的隱入夜色中……
迦藍身形極快的閃到夏侯菲身後,穩穩的將她抱在懷裡,纖長的手指下意識的探上她的脈搏,瞬間,狂風暴雨席捲整張臉,冷刀子猛地射向慢步走來的澹臺衍,澹臺衍被他這麼一瞪,不甘心的又瞪了回去:“看什麼看?這次是她自己跑出來的,還故意甩掉我的人,要怪就怪她讓人不省心,中了毒不好好在家待着,還四處亂竄,今天若不是咱們及時跟上她,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迦藍拔身而起,修長挺拔的身影霍地閃至澹臺衍面前,周身寒意浮動,藺滄溟捏了捏眉心,斜睨了澹臺衍一眼,後者譏誚的瞪了他一眼,憤憤不平,懶得理會他,藺滄溟看着迦藍:“若是被他發現是菲兒,以他多疑的性子,絕不會善罷甘休,目前,菲兒的身上不宜停留太多的目光。”
迦藍緊了緊拳頭,彎腰將懷裡的人抱起來,就要朝夏侯府走去,澹臺衍蹙了蹙眉,沒好氣的擋在他面前:“你那身體,能運功嗎?給我!”
迦藍斜睨着他,不屑的哼了一聲,繼而看向藺滄溟,淡淡道:“你來!”
藺滄溟面色瞬間一黑,澹臺衍眼睛一眯,脣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意:“算你狠,堂堂太子殿下,成了你的小弟。迦藍啊迦藍,也只有你敢這麼做,今天換了誰,還不被他揍成肉包子?”
迦藍默默的注視着藺滄溟,面沉如冰。
藺滄溟揉了揉眉心,看着彼時笑成喇叭花的某男,聲音驀地轉冷:“宗裡送過來的卷宗,留給你了。”話落,接過迦藍懷中的人,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迦藍終於露出一抹淺笑,挪揄的衝他挑了挑眉,漫步跟上去,留下澹臺衍一個人站在原地自我療傷,“該死的小焰子,我跟你沒完!”
某人:“……”算你狠!
——
藺滄溟帶着夏侯霏回到紫竹苑時,靜雅三人早已接到通知,在密室準備好了一切所需物品。沒多大會兒,迦藍在靜逸的帶領下,也走了進來,看到站在藥架前配藥的藺滄溟,急忙問道:“情況怎麼樣?”
藺滄溟冷冷的橫了他一眼,對於他的質疑,顯然懶得回答,自顧自的垂首配藥。
迦藍嘴角抖動了一下,知道他的性子,也不生氣,徑直走到chuang前,滿眼激動的看着躺在那裡的小人兒,五年了,五年來他備受煎熬的同時最最在意的就是她過得好不好,沒有他與母親的庇佑,她能否安然的活到他回來,幸好,他們都等到了彼此。
可是瞧着她那瘦弱的身體,還有那張與自己有五分相似卻與母親有八分相似的絕美小臉,迦藍平凡的容顏暗沉愈濃,這張臉,居然連這裡丫鬟的膚質都不如,夏侯奎,你將她照顧的可真好啊!
靜嫺看着他,幾度欲言又止。
迦藍眉眼未擡,看也不看她,淡淡道:“想問什麼就問。”
“主子,您,您怎麼出關了?您身上的毒……。”迦藍進來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眉宇間也帶着濃濃的疲乏之意,靜嫺四人打小就跟着他,自然對他的身體格外在意。
“無妨,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說着,緩緩擡眸,目光輕輕掃過四人擔憂的臉,輕輕一笑。
靜姝幾人對望一眼,臉上一紅,齊齊道:“哪裡,能爲主子分憂,是奴婢們分內的事。更何況,小主子人很好,很好相處。”
一室靜謐到天明,藺滄溟將夏侯霏後背所有銀針拔出,放入針包中,而後又查看了她的眼睛與脈搏後,對靜雅低聲交代了幾句,拖着疲乏至極的身體拍了拍迦藍的肩膀,瞥了眼扔在昏睡中的夏侯霏,迦藍眼底滿是擔憂,衝靜嫺點了點頭跟了出去。
紫竹林寒霧繚繞中,藺滄溟負手而立,聽着寒風拂動中竹子齊奏的晨曲,清冷的嗓音幽幽響起:“她的毒雖然沒有你的複雜,但也需要花費近乎半年的時間才能夠痊癒,且過程非常複雜,我們又不宜久留,而且,我並不方便爲她診治……。”
“不是黑絲斑?”不然怎會如此複雜,甚至於還需要半年的時間?
藺滄溟緩緩轉身,對上他疑惑的眼神,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有事說事,現在還有什麼比她的命更重要的?”看出他眼底的遲疑,迦藍面無表情的道。
藺滄溟鳳眸微眯,聲音低冷:“她身上的毒,是黑絲斑與另外一種毒所衍生出來的一種新類型毒,而這種毒,至今還沒有名字,除了我跟師傅,怕是無人能解……當然,如果那老頭兒收的徒弟爭氣的話,說不定也能試試看。”
“你說什麼?另外一種毒?你是說,她身上還有另外一種毒?”迦藍猛地看向藺滄溟,黑如玉的眸子一片狂風暴雨。
“你離開的這五年,對方不但對心姨動手,甚至……也未放過她。”藺滄溟擡起頭瞥了他一眼,目光淡漠如冰。兩年前他們沒能趕回來救心姨,兩年後,是絕不能再錯過了。
迦藍身體重重一晃,險些跌倒,藺滄溟及時拉住他,滿臉擔憂:“你沒事吧?”
迦藍沉重的搖搖頭,須臾,猛地拉住藺滄溟的手臂,滿臉懇切的看着他:“我求你,求求你救救她,你知道的,我只有她一個親人了,只有她一個,我不能讓她死,不能!”
這樣低聲下氣的迦藍,他至今只見過一次,心姨出事的那次,他甚至跪在他面前,可惜他們遠水救不了近火,最終因爲距離太遠,而錯過了時機,這一次,面對他一臉悲憫之色,藺滄溟的心也跟着疼痛起來,他沉重的看着他,“不是我不願意爲她診治,實在是不方便啊!”
“難道那鬼老頭就方便了?你到底在顧忌什麼?我們兄弟,還需要這麼多客套話嗎?”迦藍臉色一沉,顯的很不以爲然,在他看來,與其交給那個不讓人省心的老頭,還不如交給藺滄溟更讓他放心。
藺滄溟脣瓣微微抿起,看着迦藍,臉上有些嚴肅:“她的毒,需要通過鍼灸引渡,還需內力逼出,你說,我方便?”昨夜她身上隔着一層薄衣,若不是他手法敏捷,銀針又是他特意打造,恐無法刺入身體,如果要徹底診治,坦誠相見是遲早的事……
迦藍垂眸不語,半晌後不死心問道:“靜雅做不到?”
藺滄溟眼梢輕擡:“你說呢?”若是她能用,還用得着在這裡較勁兒嗎?
“所以你一直未出手?”迦藍似乎有些明白他爲什麼要堅持等那老頭兒來,只是,該死的。。。
藺滄溟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有些無語。
“你都不行,那老頭兒就能行了?喂喂喂,你該不會真的要等那老頭過來吧?你若是讓他來,我寧願你來!”迦藍的話讓藺滄溟目中一寒,慢慢擡眼:“你腦子沒問題吧?”
“你說呢?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更何況,你現在不還沒立妃?如果你去找皇上,皇上肯定會同意的。”
藺滄溟按了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俊臉霎時陰沉下來:“婚姻不是兒戲,更何況,我還沒有立妃的打算。”就算他想立,也容不得別人來做主,他藺滄溟這輩子從來沒被別人做過主,這一次,同樣不可能,即便面前的這個人,曾經是他的救命恩人,也絕對不可能。公與私,他分得很清楚。
迦藍薄脣微抿,面沉如冰:“連你也嫌棄她?”
藺滄溟瞬間沉了臉,深剜他一眼:“你還可以再無趣一點。”
“既然不嫌棄她,爲什麼就不能娶了她?”此時的迦藍執拗的認爲,只有他,纔是夏侯霏最好的宿命。
“我不嫌棄的人多了,難道都要娶回家嗎?如果是這樣,太子府還至於像現在這樣空無一人嗎?焰,你清醒點行不行?菲兒不但是你的妹妹,她也是我的妹妹,這裡,沒有人想讓她死。婚姻乃人生之大事,你可問過她的意見?這樣堂而皇之的將她嫁給我,她願意嗎?不要以爲你所謂的好就是她認爲的好,她已經不是五年前你離家時那個天真的小丫頭了,她長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尤其是……這些年發生了太多讓她成長的事,大家都變了,你不能用你的想法去左右她,因爲,你不是她!”
難得聽到藺滄溟一次說這麼多話,還字字砸在他的心尖,迦藍彎了彎脣,朝他揚了揚眉:“既然你如此設身處地的爲這個妹妹着想,那麼,也就是說,你有辦法了?”
藺滄溟如炬的目光射向他,似乎有些咬牙切齒:“沒有!”
“那你的意思是不管了,交給那個老頭兒了?”
藺滄溟面容寡淡掃了他一眼:“是!”
“好,那我且問你,既然你不能,那老頭兒憑什麼就能?難道他就不是男的?”迦藍步步緊逼,死死的盯着他。
“醫者父母心,師傅他老人家經驗豐富,或許有別的辦法也說不定……。”某人在他的逼問下,貌似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狗屁……”再好的修養,在碰到這句話後,終究還是破了功。
面對如此暴躁的迦藍,某男眼皮狠狠的跳了兩下,終於,抿着脣不再說話,任他如何跳腳抓狂,始終面無波瀾的看着他,任他發泄心中的不滿。
“既然如此,今晚你出現在這裡,又算什麼?嗯?你直接撒手不管不就得了?何必多此一舉?”
藺滄溟被迦藍這番話嗆得直皺眉頭,靜靜的看着他半晌,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迦藍站在竹林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脣邊勾起一抹不懷好意:“小溟子,上了賊船,你還想下去?怕是來不及咯!用不着我動手,自然有人爲你訂好這門親事,而且,還是你推不掉的!”
再度走進密室時,靜雅已經將藺滄溟配的藥煎好並喂服給了她,靜嫺望了望他身後,迦藍淡淡道:“別看了,已經走了。”而後掃了眼四人,“你們也累了一天了,下去吧,這裡交給我。”
靜嫺四人一聽,默契頷首,領頭退下,將空間留給這對分別五年的兄妹。
時間霎時安靜下來,望着躺在chuang上如嬰兒般恬睡的夏侯霏,迦藍,哦不,應該說戴着迦藍面具的夏侯焰,緩緩的將覆在麪皮上的那張人.皮面具取下來,微弱的燈光下,屬於夏侯焰那張清貴無雙的容顏赫然出現在空氣中,當他精雕細琢的容顏與夏侯霏清麗脫俗的容顏親暱的碰在一起,感受着她溫熱的體溫時,夏侯焰哭了,那雙久經風霜、佈滿老繭的粗手緊緊的握住她纖細滑膩的玉手放到自己的脣齒間,深深的印上他這個哥哥整整遲到五年的吻……
菲兒,哥哥回來了,哥哥終於活着回來了,如今,我能坐在這裡,真實的握着你的手,感受着你的體溫,與你講話,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我們說好的,一輩子不離不棄,你放心,有哥哥在,你不會有事的,我也不允許你出事,藺滄溟,這一次,做兄弟的,只能不厚道一次了,除了你,我交給誰都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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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怎麼會得風寒?”夏侯青擰着眉看着躺在chuang上一臉病態的夏侯紫,想到今日府裡的傳言,下意識的擡眸望過去:“難不成你昨晚真的跳湖了?”
夏侯紫一聽,霍然擡首:“你從哪裡聽來的?”
“外面傳的如此熱鬧,我就是想忽略也難。”
“你說什麼?”夏侯紫臉色刷的一白到底,面如死灰。
“難道真的是你?”夏侯青眼底涌動着不明光澤,“你怎麼會和秦王在一起?還爲此得罪那個小霸王?姐,你們的婚期還未定下,這麼做,不是不把皇上放在眼裡嗎?你傻了?居然急的往這條路上趕?難道你就不怕皇上一道令下,將你另嫁嗎?”
夏侯紫此時的臉已經面無血色,夏侯青的話一字一句敲在她的心尖上,想到昨晚那個柔情似水的男人,想到他對她的承諾,想到她那不經思考的奮然一跳,夏侯紫忽然感覺心口有些疼,捂着胸口的手不斷的抓緊,抓緊……
“大小姐,二小姐,老爺來了!”丫鬟的聲音剛剛響起,夏侯奎的聲音就在外間響起:“你們兩個不孝女,趕緊給我滾出來!”
夏侯紫的臉如今已經白的不能再白,她看着夏侯青,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夏侯青被她緊握着,只得輕聲安慰:“先起來,莫讓爹爹等久了。”
在夏侯青的攙扶下,夏侯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果然見夏侯奎鐵青着臉坐在桌前,一臉怒氣。
“爹……。”夏侯紫怯怯的看了夏侯奎一眼,忙垂下頭。
夏侯青扶着她坐下,親自爲夏侯奎倒了一杯茶:“爹,您先消消火,潤潤喉,這大清早的,怎的這麼大火氣?”
她不說還好,夏侯奎想到朝堂之上的各種嘲諷,一張臉瞬間青一陣白一陣,‘啪’的一聲,剛砌好的茶,被他用力掃開,火光直冒的黑眸死死的盯着夏侯紫:“你是嫌最近夏侯府還不夠倒黴是不是?不好好在家照顧你的母親,半夜三更的跑出去做什麼?跑就跑吧,居然還給老子玩兒自殺?夏侯紫,你真是我的老女兒啊,啊?”
壓抑着諸多情緒的低吼,嚇得夏侯紫身體一顫,不顧孱弱的身體,‘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爹,女兒錯了,女兒錯了,求爹爹別生氣,身體要緊!”
“你還知道身體要緊?昨晚你那縱身一跳,可想過你的父母兄弟?可想過你爹爹所面臨的各種窘境?夏侯紫,你越來越讓我失望了,你的聰明,你的慧智的呢?一個秦王就讓你忘了所有嗎?你還是衆姐妹們的表率嗎?你讓你爹這張臉往哪裡擱?”夏侯奎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女兒越來越慘白的臉,心中壓抑着的那團火再度被他生生遏制,可是一想到今後越加複雜的局勢,他眼前一黑,人險些暈過去,若不是夏侯青眼疾手快扶住,說不定此刻他也躺在了地上,看着自己如嬌似花的兩個女兒,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今天皇上爲你賜了婚,三月初六入親王府爲側妃。”
“什麼?”沒想到,驚呼出聲的不是夏侯紫,反而是夏侯青,在夏侯奎與夏侯紫雙雙不解的目光下,夏侯青訕訕一笑,不自然的道:“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有些意外。”
夏侯奎淡淡的收回目光,看向夏侯紫,意味深長的問道:“昨晚,到底是自己想跳,還是被有些人唆使的?”
夏侯紫猛地擡起頭,緊張的看着夏侯奎:“爹爹此言,是什麼意思?”
“以你的聰明,會不明白爹爹是什麼意思?”
夏侯紫臉上一白,垂着頭不說話。
夏侯奎看着她,登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複雜情緒,他看着她,突然回頭對夏侯青說:“一會兒太醫要過去芳苑,你去看看你母親。”
這是有意要支她離開?夏侯青在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乖巧的點了點頭:“是,爹爹。”
目送夏侯青離開,夏侯奎這纔看向夏侯紫:“一個女人家,最注重的就是名節,昨ri你的做法,不但沒能解決問題,反而事這件事無限放大,今天一早,如你們所願的傳遍整個京城,就算皇上想睜隻眼閉隻眼,恐怕也不行吧?嗯?”
夏侯紫詫異的擡眸,旋即很快的低下了頭,夏侯奎看着她,冷冷一笑:“秦王爲了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啊,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娶你,還是另有所圖。”
“爹爹你……。”
“怎麼?不樂意了?紫兒,你可曾想過這背後的深意?你都十八歲了,不是當初懵懂不知的小女孩兒了,秦王這般利用你,難道你就不曾爲自己,爲夏侯府想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以爲你爹爹我有多大的能耐處理這些事?”
“前幾天的血案,到現在還未有結果,你娘如今還神志不清,你的妹妹上次中了毒至今未愈,紫兒,夏侯府幾經摧殘,你爹爹我早晚要退下,你兩個哥哥也是不爭氣的,你說說看,秦王爲何要娶你?爲何要捨棄菲兒來娶你?爲何要捨去諸多對他有益的人家來娶你?是你真的國色天香到他失去理智的地步,還是說他愛你入骨?”
聽完夏侯奎的一番話,夏侯紫如醍醐灌醒般猛地看向自己的爹爹,半晌,一個字也說不出。
“別以爲天照立了太子就安枕無憂了,皇上爲什麼要立藺滄溟爲太子?爲什麼秦王不受待見?難道你就不明白?”
“如此敏感的時期,人人避之不及,你卻還要往劍尖上撞。紫兒啊紫兒,原以爲多留你兩年,能爲你選擇一門更好的親事,沒想到你如此執迷不悟,早知道,早知道當年就讓你嫁入你舅舅家,這樣也省的今天如此被動了。一旦你嫁入秦王府,我們夏侯家的命就徹底的發生了轉變,即便你只是個側妃,卻也能顛覆整個夏侯家族的命運。”
夏侯紫淚眼婆娑的看着夏侯奎,不住的重複着一句話:“對不起,爹,我對不起您,對不起你們。”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既然這是你的選擇,爹爹尊重你,更何況,就算我不想,又有什麼用?聖旨已下,你就準備好做新嫁娘吧,沒事兒多去陪陪你娘,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她的病重在心結,相信你的婚事會爲她的病情帶來些許生機……。”撂下這句話,夏侯奎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輕輕嘆了口氣,負手離去。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夏侯紫的力氣仿若被抽空了般,軟軟的趴在桌上,望着頭前茶香四溢的水杯,她的眼底流露出一抹痛楚……
藺滄海,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你是值得信任的,對嗎?
……
夏侯奎離開後,夏侯青緩緩從角落走出,看看夏侯紫緊閉的房門,又瞥了眼夏侯奎離開的方向,脣角掀起一抹輕笑,好事將近嗎?呵呵,真是恭喜啊!
——
伸手不見五指的天照湖邊,彼時立着兩道黑影。
“主子,您爲什麼要娶夏侯紫?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是嗎?”纖瘦的黑衣人立在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後,一臉費解。
“目的達到了?呵呵,你覺得,你的任務完成了?”男人薄脣一勾,緩緩轉過身,勾起女人完美的下頜,輕挑的說道。
月光下,男人深邃的五官定定的望着面前的黑衣女人,他身上龍涎香味兒在夜風中冷冽撲鼻,女人前一刻雙眼迷離的看着他,後一刻卻面色大變,倏地跪倒在地:“屬下有罪,求主子責罰。”
“你有什麼罪?說來聽聽?”男人劍眉一挑,望着她低垂着的頭,輕輕的捋起她一把頭髮,在手中打着圈圈,模樣漫不經心,笑意慵懶散漫。
這樣的他,是女人鮮少見過的。
“主子,屬下不懂,夏侯府如今明明沒有了利用價值,爲什麼您還要娶她?還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女人深吸了一口氣,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男人聽言,眼底掠過濃濃的譏諷:“你錯了,這纔剛剛開始而已!”
女人滿臉不解之色,男人卻懶得解釋,“這麼長時間,可發現了什麼?”
女人面色一凜,緩緩的搖了搖頭:“回主上,相府其他人活動都很正常,暫時還未發現什麼,也許,真的要從明月閣的陣法下手纔可以。”
“這個還用得着你說?如果能破解,還用得着你嗎?”男人面色一沉,口氣已隱隱不悅。
“是,屬下多嘴了。”女人身子一抖,懼怕的垂了眸。
“你的年紀,似乎也不小了吧?”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驚得跪在地上的女人險些軟癱在地,旋即面色緊張的看着這個隨時都能摧毀她的男人:“回主人的話,屬下,屬下今年十六了。”
“嗯,十六了,夏侯紫出嫁後,很快就輪到你了吧?有沒有想過,自己會嫁給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