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五小姐被人……那個了?失去貞潔了?
閃現在良辰、佳期腦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個。
她們面面相覷,目光驚疑不定,面色越來越沉重。倘若五小姐真的被某個男人強奪清白之身,那怎麼辦?那個男人又是誰?
月輕衣翻過身來,嚶嚀一聲,仍舊睡得香甜,吐氣如蘭。
良辰決定叫醒主子,很快,月輕衣甦醒,睜開迷濛的眼眸,嘟囔道:“我再睡會兒,別鬧。”
“五小姐,快醒醒,你的手臂怎麼了?”良辰擔心死了,也急死了。
“五小姐,昨夜是不是有人潛入……寢房?”佳期急得快哭了。
月輕衣本是腦子迷糊,聽到她們的問話,像被澆了一桶冰水,徹底清醒。
手臂?
她的目光移向露在外面的手臂,你妹的!這麼多草莓!密密麻麻!
殺千刀的混蛋北影寒!
“出去!”她下意識地怒斥。
“五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良辰見她滿面怒容,斷定昨夜有事發生。
“你們先出去!”
月輕衣寒聲命令,小臉繃得緊緊的。
這命令不容違抗,良辰和佳期知道主子的脾氣,只好退出寢房。
月輕衣連忙掀開薄衾,目光陡然變得森寒凌厲無比——手臂、身上、雙腿佈滿了青紫交加的瘀傷,想必後背也有很多,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草莓,數也數不過來。
北影寒,你個喪心病狂的禽獸!這個仇,我月輕衣一定會報!
她的瞳眸瞪得圓圓的,暴戾之氣爆棚,兩隻小拳頭攥得緊緊的,雙臂抖得厲害。
當即,她穿上衣衫,吩咐侍婢去備熱水,她要沐浴!
不多時,熱水備好,她把兩個侍婢都趕出去,坐在浴桶裡狠狠地搓,把屬於那隻禽獸的氣息搓掉。如若可以,她會把身上的一撮撮印記挖掉。可是,如此一來,她身上就會佈滿無數個恐怖的血窟窿,會嚇死人的。
她揚臉問蒼天,無語淚流,怎麼就招惹了那隻禽獸呢?
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原本計劃好的,一早去向月老夫人請安,可是,都被那隻禽獸打亂了計劃。
月輕衣趕到靜心苑的時候,已經快午時了。
菊香說,大小姐、二小姐陪老夫人去花園賞花了,不過這時辰應該快回來了。
月輕衣想了想,打道回府,反正月老夫人不待見她,去了也是熱屁股貼冷板凳。
這日午後,前院炸開了鍋,沈氏和月冰染都在午歇,被陳嬤嬤的話驚震得睡意全無。
月冰煙回來了!
而且是一個人回來的!
陳嬤嬤說,月冰煙進府後,徑自回攬風苑。
沈氏和月冰染連忙趕到攬風苑,聽聞月冰煙在王姨娘住的寢房,便過去。
月冰煙跪在外廳中間,一動不動,身上穿着素白衣衫,頭上沒有任何頭飾,只簪着一朵白花。
沈氏母女倆看見,北首主案放着一個粗劣的靈牌,是王姨娘的靈牌!
沈氏和月冰染對視一眼,王姨娘死了!太好了!可是,爲什麼這小賤人沒死?
“煙兒,你回來就好了。”沈氏走過去,卻忽然看見那靈牌似的,震驚得不敢置信,“你娘過世了?煙兒,快告訴大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四妹,你先起來,跟我們好好說說。”
月冰染柔聲似水,關心地拉起月冰煙,讓她坐下來,還給她端了一杯茶。
月冰煙飲了半杯茶水,素白的衫裙染了髒污,嬌媚的小臉冷冷的,非常憔悴,暗淡無光,那雙幽深的眸子,盛開一朵清寒的霜花。
沈氏與月冰染又對視一眼,這小賤人會不會猜到是她們做的?
忽然,月冰煙“哇”的一聲哭出來,嗚嗚地哭道:“大娘,娘死了……”
“四妹,我知道你很難過。”月冰染摟住她,繼續表演一個有擔當的仁善長姐,安慰了幾句,問道,“你和王姨娘在鄉下莊子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們,我們會爲你做主。”
“我和娘到鄉下莊子的第一日夜裡……歹徒潛入房裡……對我欲行不軌,娘爲了救我……被歹徒打死了……”月冰煙哭得稀里嘩啦,小臉被淚水淹沒,悲痛欲絕、心有餘悸的樣兒當真令人唏噓、同情。
“可憐的孩子。”沈氏心疼道,握住她的小手,淚花盈睫,悲傷之色分明,“煙兒,你別怕,往後不會有這樣的事了。都是我不好,倘若我沒讓你娘去鄉下莊子,又或者我沒讓你陪着去,你娘就不會有這樣的遭遇……都是我不好……煙兒,你怪我吧,是我沒考慮周詳,害死你娘……”
月冰煙心裡狂笑,這孃兒倆的演技越來越爐火純青了。她抽噎道:“這事與大娘無關……是孃的命不好,與人無尤。”
月冰染陪着她哭,一片真情真心,童叟無欺似的,“四妹,你懂事了。當姐姐的又高興又欣慰。你回來了就好,你放心,再也沒人會傷害你。”
月冰煙輕輕頷首,靠在她身前,淚水時不時地涌出。
這番悲痛的心情,怎麼可能是裝的?不過,月冰煙非常清醒。
沈氏忽然道:“對了,你孃的屍首呢?你把你娘葬在鄉下了?”
“我依照孃的遺願,把娘葬在鄉下莊子附近。”月冰煙哭得抽氣,嗓音沙啞,“娘說,她做錯了事,無顏回來,葬在鄉下便可。”
“你娘是個明白人,倘若你娘早點想開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沈氏嘆氣道。
月冰煙心裡冷笑,在北影國,妾室是不可能寫入族譜的,也不可能入宗祠,葬在哪裡都一樣。月家人一個比一個狠辣、狠毒,娘葬在野外,更加自由自在。
月冰染寬慰道:“四妹,雖然你失去了親孃和親姐,但還有我們呀,我們和爹爹會保護你的。你還有弟弟,你最親的二弟,你忘記了嗎?我知道你心裡悲痛,但你要想想二弟,有你在,二弟就不會太孤單,是不是?”
月冰煙點點頭,“大姐說得對,我還有二弟。”
沈氏抹了抹眼淚,道:“煙兒,你先歇着,我吩咐下去,把你的寢房打掃一下。”
“謝謝大娘。”月冰煙感動道。
“我吩咐清香去備水讓你沐浴,你沐浴更衣後去靜心苑向祖母請安,祖母昨日回來了。”月冰染溫柔道。
“祖母回來了?”
月冰煙沒料到,祖母會這麼快回京。
雖然祖母最疼愛那小賤人月輕衣,但對她們幾個姐妹也還不錯。可是,祖母回來,月輕衣就有了靠山,這就不太好辦了。
望着沈氏母女倆一前一後的出去,月冰煙小臉一冷,眼眸蓄滿了濃烈的殺氣。
月家每個人,無論是沈氏母女,還是月輕衣,都該死!都要死!
若非沈氏把娘罰去鄉下莊子,娘也不會被歹徒打死。無論如何,害過她們的人,都要死!
這番回來,月冰煙就是要大開殺戒!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
沐浴更衣後,月冰煙在清香的陪伴下來到靜心苑。
沈氏和月冰染、月冰歌已經來了半盞茶的功夫,說了王姨娘在鄉下莊子遇害一事。
月老夫人的眉目有三分傷色,“想不到鄉下莊子這麼亂。”接着,她吩咐沈氏,“派人去查查,最好拿住那個歹徒。”
沈氏應了,“母親,煙兒說王妹妹的遺願是葬在鄉野之地,不過媳婦總覺得不大好。這事兒,媳婦拿不好主意,還請母親示下。”
“既然是她的遺願,那便隨了她。”月老夫人沒有半分猶豫。
“媳婦知道了。”
沈氏就知道,以老夫人一貫輕視妾室,不會讓妾室入宗祠的。
既然老夫人也這麼說,月冰煙那邊就好交代了。
這時,沈氏看見月冰煙站在外頭,連忙把她叫進來,“煙兒,你來多久了?”
“大娘,煙兒纔到。”月冰煙下跪,行了個大禮,嬌弱的眉目略有傷色,“煙兒拜見祖母。”
“可憐的孩子,起來吧。”月老夫人慈和道,“在祖母這邊來。”
月冰煙仍是一身素白,是乾淨的衫裙,樸素的髮髻只有一支白玉簪子,雙目紅腫,蒼白的小臉未施粉黛,卻別有一番柔弱的麗色,盈盈弱弱的,好像隨時會被一陣狂風吹倒,令人心生憐惜。
她走過去,把原本站在祖母身邊的月冰歌擠到一邊,月冰煙喊了一聲“祖母”,小嘴兒一癟,眉骨一蹙,泫然欲泣。
月老夫人握着她的手,心疼道:“好孩子,不哭不哭。”
月冰煙蹲下來,趴在她腿上,嗚嗚地哭。月老夫人拍她的肩背,蒼老的聲音溫柔地寬慰着。
月冰歌趔趄了兩步才站穩,氣得牙癢癢,卻不敢當着祖母的面發作。
沈氏看見這一幕,心想,煙兒這小賤人是有意爲之,還是無意的?
月冰煙的頭腦根本比不上其姐月冰蘭,心思也單純許多,性子較爲衝動。因此,沈氏從未將她放在眼裡,整死她那是分分鐘的事。今日她回府,除了悲痛的心情,倒沒什麼不一樣。
不過,親人接連過世,沉痛的打擊一個又一個,會改變人的心性。月冰煙的秉性會不會有所改變,眼下還瞧不出來。
“四妹,祖母年紀大了,禁不起折騰。咱們再悲傷難過,也不能讓祖母跟着我們一起悲痛,是不是?”月冰染柔聲道,如夏花美豔的小臉悲慼之色分明,美眸盈淚,“祖母,您快勸勸四妹,不然咱們這一屋子都要一起哭了。”
“染兒最懂事了。煙兒,節哀順變吧。”月老夫人道。
月冰煙站起身,用絲帕拭淚,“是煙兒不好,惹祖母傷心了。”
月老夫人嘆氣道:“時辰也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吧。煙兒就留在我這兒,與我一道用晚膳,省得她一人在攬風苑,孤單冷清,怪可憐的。”
沈氏等人應了,退出去。
來到靜心苑外面,月冰染的眉目襲上憂色,低聲道:“四妹會不會跟祖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