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抓住了,月輕衣索性轉身面對他,從容地看着他。
當即,沈君豪認出她,惱怒的眼眸劃過一絲驚喜,“是你!原來是你這個醜八怪!”
今日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只是路過,請問二公子有什麼事?”
她清冷地挑眉,從輩分來說,她要跟隨月冰染稱他爲二表哥。
朝野上下皆知,工部尚書沈家庶出的二公子完全比不上大公子。二公子沈君豪整日花天酒地,不是與狐朋狗友沉醉酒池肉林,就是混跡教坊或秦樓楚館,仗着沈家有錢有勢,揮霍無度,欺壓弱小,是一枚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
沈君豪拽住她,不讓她走,厲聲道:“我二妹如萍那筆帳我還沒跟你算,你竟敢當街讓我難堪!今日我沈君豪一定要教訓你!”
雖然沈如萍是庶出,但也很有志氣,想嫁一戶好人家。那夜她與林耿在花苑苟且一事傳得滿城沸沸揚揚,她清譽盡毀,成爲京城第一淫婦,不得不倉促嫁給林耿。雖然她一哭二鬧三上吊,但也沒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作爲她的同胞兄長,沈君豪自然心疼她的遭遇,想着有朝一日定要狠狠地教訓那個醜八怪。
今日逮到這個機會,他怎麼會輕易放過?
“我只是路過這裡,你有證據證明是我讓你從肩輿上摔下來嗎?”月輕衣淡定地反駁。
“不是你還有誰?”沈君豪的眉宇絞擰起來,佈滿了厲色,“反正我認定就是你!”
“那你想怎樣?”她好整以暇地問。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不管傳說中的這醜八怪有多麼厲害,只想着今日定要扒下她一層皮,爲胞妹、爲自己報仇!怒火灼着他的心,復仇的快意令他戾氣爆棚,他叫來那四個大漢用繩子把她綁起來。接着,他的目光搜尋了一圈,看見街邊有兩個風雲騎的騎兵,牽着駿馬站在一旁。
沈君豪走過去,賠笑道:“兄弟,我是工部尚書沈府的二公子,想借你的駿馬一用,可否行個方便?”
騎兵朝着餛燉小攤的方向望去一眼,看見大都督略略點頭,這才同意出借。
沈君豪感覺特有面子,就連風雲騎都給沈家面子,那麼他這個沈家二公子在京城的名號可是響噹噹的。因此,他牽着駿馬回來,見手下還沒給那醜八怪綁住,不由得怒喝:“還不把她綁起來?”
北影寒仍然坐在那兒,穩如泰山,沒有人注意到他。
之所以沒有出面幫輕兒,是因爲,他相信她的本事——她豈會讓一個紈絝子弟欺負了去?
想必她早就想到脫身的辦法,而他坐在這兒看一場精彩好戲便可。
不過,沈君豪借馬,應該是要騎馬疾馳,把輕兒綁在駿馬後面,在地上拖行。
四個大漢說,沒有繩子,怎麼綁?
沈君豪一想,也對,沒有繩子呢。不過,他的腦筋轉得快,看見駿馬上有繩子,便取下來,親自動手,“抓住她!”
四個大漢圍過來,月輕衣閒閒而立,一副等着他們來綁的神態。
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議論着沈家二公子爲什麼要綁這個月家的醜八怪。
沈君豪正要給她綁住兩隻手,忽然,她運起內力,衫裙微微鼓起,按住她的四個大漢感覺到一陣狂風當胸襲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月輕衣眼疾手快地拽住繩子,以一種詭異、迅速的手法綁住沈君豪的雙手,勒緊,再在腰上一捆,這樣就結結實實了。
直至被綁住了,沈君豪才反應過來。怎麼變成他被綁了?這醜八怪綁人的手法太快、太詭異了,他根本看不清。
在那四個大漢反應過來之前,月輕衣跳上駿馬,把那條繩子綁在駿馬上。
“醜八怪,放開我!”沈君豪大驚失色,氣急敗壞地吼道,兩隻手掙扎着,卻根本無濟於事。
“駕……”
馬鞭一抽,繮繩一拉,駿馬撒起四蹄,月輕衣縱馬疾馳,往前狂奔。
被拖拽着的沈君豪就悲催了,立馬摔在地上,被拖拽着迅速前行。皮肉與地面摩擦的聲音滋滋滋地響,他好像聽見皮膚撕裂的聲音,痛得要死。
“醜八怪!停住!放開我!”
“好疼啊……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啊……痛死了……你這個賤人……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沈君豪一路喊痛、一路尖叫,伴隨着咒罵聲,在地上拖行、翻滾。
而北影寒,在她策馬前行之初,也騎上一匹駿馬,跟在後面,以防萬一。
由於街上行人較多,月輕衣放慢了速度,故意在鬧市繞了兩條街,讓衆多百姓看看沈家二公子在地上翻滾的狼狽模樣。之後,她策馬向城門而去。
沈君豪的身上傷痕累累,痛得叫不出聲了,神智不清。
城外十里處,月輕衣緩繮停住,把繮繩綁在一棵樹上,然後踢了一下沈君豪。
他連哼都不哼一聲,貌似已經昏了。
“本來我沒想過教訓你,不過你在街上撒金葉子,引起鬨搶,以至於兩個小姑娘受重傷,生死未卜。你還想教訓我,爲你胞妹報仇,我只好先下手爲強,教訓你一番。”
她冰冷地看着他,再踢了他一腳。
北影寒走到她身旁,見地上的沈君豪的臉龐有不少擦傷,衣袍血跡斑斑,不由得笑道:“輕兒,你這教訓之法,當真有趣。不過他不會死,放心。”
“回去吧。”月輕衣拍拍手,轉身走向他騎過來的那匹駿馬,“我聽說,之前沈君豪在街上撒金葉子,不少人哄搶,有兩個孩童被踩死了。兩個孩童的父母去京兆府討要說法,沈君豪拿了五百兩擺平這件事。他這相當於是草菅人命,就應該把他斬首示衆!”
“你這麼教訓他,是私設公堂。不過,我喜歡。”北影寒低沉道。
她躍身上馬,睨着他笑道:“你自己走回去吧。”
話音還沒落地,他就利落地上馬,穩穩當當地坐在她身後,雙臂環住她的纖腰。
“喂,我讓你上來了嗎?下去!”
月輕衣羞惱道,被他這麼抱着,冷不丁地身子一顫,心神一悸,似有電流襲過,身子骨不由自主地軟下來。
北影寒非但沒有下去,反而在她臉腮偷吻一記,動作快得驚人。
她更惱了,手肘往後撞去,狠狠直擊他的胸膛。
他悶哼一聲,大掌悄然襲上她那柔軟的傲立雙峰,“你謀殺親夫!”
你妹的!
月輕衣大怒,呵斥道:“放手!有人,快放手!”
北影寒不得已鬆了手,老老實實的,不再偷香竊玉,“沈淮山不會善罷甘休,你如何應付?要我幫忙嗎?”
“我不喜歡什麼事都依賴男人!不過那兩個小姑娘的醫藥費,由風雲騎負責。”
她催馬前行,駿馬撒蹄跑開。
他握住她的小手,掌控駿馬的速度,“你把我當冤大頭?”
“不然嘞?”
“好好好,我當冤大頭,不過你要補償我。”
“補償你個頭!”
“那我不付醫藥費。”
“行啊,給我滾下去!”
“……”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地耍花腔,回城後找到那家醫館。大夫說,兩個小姑娘被人踩了幾腳,臟腑傷勢嚴重,能否活下來,要看天意。不過,他肯定會盡全力醫治她們。
聞言,月輕衣咬牙切齒。
由於北影寒公務繁忙,待了片刻便迴風雲騎衙門,兩人就此分別。
而那四個大漢,一路追到城外,跑得快斷氣了才找到沈君豪。當他們看見二公子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們對視一眼,趁他昏迷之際狠狠地踹了幾腳。
反正二公子已經受傷,他們補幾腳也不會被人發現。
平時,二公子對他們呼呼喝喝,極爲羞辱,把他們當畜生看待,高興的時候賞他們一點碎銀子,不高興的時候對他們拳打腳踢。他們爲了混口飯吃,只能忍氣吞聲。
這個絕好的機會,他們怎麼會錯過?還不趁機報仇?
不過,報了“大仇”,他們還是把二公子放在馬背上帶回沈府。
……
午後,下起了綿綿的秋雨,天空扯絲似的,綿綿不絕無絕期。
一場秋雨一場涼,這幾日已經感覺到冬寒的來襲。
沈淮山帶着兒子沈君豪怒火騰騰地衝進月府,在大廳叫囂,王管家極力安撫,說老爺不在府裡,只有老夫人在。沈淮山就說,去把老夫人請來,不然就把月輕衣帶去京兆府治罪。
王管家嚇了一跳,連忙去請老夫人。
沈如意得知爹爹來了,連忙趕到大廳,但見沈君豪的臉和頭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就跟豬頭似的,驚訝地問道:“爹,二哥這是怎麼了?被人打了?”
沈君豪怒火沖天,破口大叫:“是那個醜八怪把我……弄成這樣的!今日我一定要她血債血償!”
“二哥,她打你了?在哪裡打的?”她好奇地問,實在想不通,那小賤人怎麼會和他打起來?
“你就別問那麼多了。”他氣惱不已,不願多說,說了就是丟人。
“如意,嫁過來的這幾日,可還好?”沈淮山關心地問道,“可還習慣?老夫人、紹謙對你如何?那個李清姿沒欺負你吧。”
“爹,我還好。”沈如意笑着應了,幾絲苦澀往下嚥。
這時,月冰染陪着月老夫人來到前院大廳。月老夫人坐上主位,慢悠悠道:“沈尚書興師動衆地來,可是有要事?他這是怎麼了?跟人打架了?”
她看向沈君豪,剋制着笑。
月冰染叫了一聲“舅舅”,對沈君豪冷冷的,因爲他是庶出。
沈淮山醞釀已久的怒火登時爆發出來,厲聲道:“老夫人,君豪傷成這樣,都是因爲月輕衣!把月輕衣叫出來,我要把她送到京兆府,讓張大人治她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