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分,官府派來接手案件的人到了,陶皋和前來的人耳語幾句,只見那人竟是對着陶皋點頭哈腰,好不狗腿。
問都沒問什麼,就把女子與老婦兩人帶走了,臨行前對着陶皋拜了又拜。
寧綰看得更爲疑惑,由着陳嬤嬤把她扶上了馬車。
唐煜本是抱着絨毯打盹兒,聽見動靜,睜開了眼睛,看見是寧綰,一張俊臉馬上湊過去。
笑道,“怎麼換了這樣一件衣衫?頗是仙風道骨的,還不讓人看臉,怎麼,你這臉上有花兒,看不得呀。”
說着,手就掀開了寧綰頭上的冪籬。
看一眼,臉上的笑容凝固。
再看一眼,凝固的笑容再次擴大。
“什麼時候畫的?醜死了,一點也不好看,你就不怕這個樣子被人看了去,嫁不出去呀。”
寧綰的臉上有一條小指長的疤痕,從顴骨處往下,不算猙獰,但絕不好看,傷口處皮肉翻飛,跟真的一樣。
連唐煜都差點被騙過去,可見寧綰的易容術絕不是徒有虛名。
寧綰推了唐煜一把,坐到唐煜身邊,閉目養神道,
“要是我要嫁的只是個在乎皮囊的人,這般世俗淺顯,有什麼好嫁的。”
唐煜悶悶的笑,看見寧綰閉着眼睛,還煞有介事的拱手拜道,“師姐說的是。”
兩人說笑幾句,馬車開始轆轆的往前行走了。
寧綰想到駕車的陶皋,不由睜眼看向唐煜。
唐煜正把寧綰的長髮拿在手裡面把玩,見寧綰看過來,也只是笑着道,
“師姐大人,憋了一路了,你要是想問什麼,你就問吧,小心別憋壞了身子。師姐可能不知道你在師父心中的地位,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師父可不會放過我的。哪怕是爲了我的太平,師姐也一定要問。”
別說,她還真的是憋了一路了。
唐煜這麼一說,寧綰更是憋不住了。
她問,“陶管家真的是皇上貼身侍衛的同門師兄弟?”
“我騙你能得什麼好處?”唐煜反問。
寧綰覺得也是,又問,“那,你是什麼什麼啊?能讓陶管家這樣的人爲你鞍前馬後,你不會是哪個貴胄家的公子吧?”
“不是。”唐煜淡然的搖頭,手裡還玩着烏黑的頭髮,只是指尖有些泛白。
“不是?”寧綰不信。
要是不是貴胄家的公子,能有這樣的手筆?貌似,家裡還是有權有勢的吧?聽唐煜偶爾說出來的京片子,他家會不會還是京城的貴胄呀?
“我有錢。”唐煜笑着,很是自負又很是無辜的說道,“有錢,什麼東西買不到,別說是個和皇上貼身侍衛差不多出身的人,就是皇上的貼身侍衛,我也能買了過來。你要是不信。我就買一個給你,一個不夠,買兩個也成,你說說,你喜歡拿刀的還是拿劍的,會飛檐走壁的,還是水上漂的?”
這倒是,有錢嘛,除了少數東西,什麼買不到。
寧綰嗯了一聲不說話,打了個哈欠。
一夜沒睡,有些困了。
唐煜摘了寧綰頭上的冪籬,放到桌上,輕聲道,
“躺下睡吧,馬車裡鋪了好幾層褥子,該是不會硌着你的。恐怕要夜裡才能到京城,睡會兒吧。”
寧綰嗯了一聲,身子往前挪挪,乖巧的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聽着綿長而輕巧的呼吸聲,唐煜拿過一邊的玉枕,一手託着寧綰的頭小心放到玉枕上,再把手裡的絨毯打開,蓋到寧綰身上。
想了想,又起身往金猊獸香爐裡點了塊安神香。
確定該做的的做了,這才輕手輕腳的躺到寧綰旁邊。
馬車中寬敞,可因爲擺放了許多東西,佔了不少空間,唐煜這一躺下,有些擁擠。
唐煜隔寧綰便有些近了,可他不想起身,他側轉身子看過去。
四年了,他還是第一次離寧綰這麼近。
她的呼吸聲落在他耳中,軟軟的,像羽毛,撓得他心癢癢。
怎麼能有長得這麼好看的女子呀,皮膚怎麼能這麼白,睫毛怎麼能這麼長,嘴脣,怎麼能這麼紅。
“師姐?”唐煜喊了一聲,帶着試探,又怕真的吵醒寧綰。
馬車裡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人應答。
唐煜伸手去撥寧綰的睫毛,一下又一下,眼睛卻始終盯着寧綰紅潤的嘴脣。
好久不能見面了,親一下,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唐煜這樣想,好像挺有道理的,可他不敢。
要是被抓了個正着,寧綰回京城不給他寫信,以後不理他了怎麼辦?
她這師姐,從來都是不解風情,說不要他一定是不會要他的。
唐煜煩躁收回手,鬱悶的抿了抿脣。
寧綰動了動,唐煜立馬閉眼裝死,心想,還好沒下手,不然絕對死得透透的。
然後,他發覺呼吸聲離他更近了,甚至,那灼熱的呼吸就撲打在他臉上。
他睜眼,眼裡滿滿都是寧綰熟睡的乖巧模樣。
真的是乖巧,像粉雕玉琢的嬰兒,臉上粉粉嫩嫩的,那紅脣好像愈發紅潤有光澤了。
唐煜舔了舔脣,瞬間覺得自己脣瓣乾燥,真的是太粗糙了。
“師,師姐?”他又喊,聲音不知爲何就有些顫抖。
還是沒有動靜。
那人的呼吸也沒亂。
唐煜戳戳寧綰的臉,心虛得立馬閉上眼睛。
對方沒動靜。
好,身子一寸寸的挪過去,鼻尖即將碰到寧綰的鼻尖。
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塊兒,凌亂了,唐煜覺得,自己腦子裡也開始亂了。
他眼裡只看得到殷紅的薄脣,心裡也只想得到殷紅的薄脣。
他小心翼翼的湊上去,兩隻手死死握成拳頭,緊張得不知所以。
碰到了。
唐煜腦中一個激靈,立馬點燃了漫天的煙火。
真軟啊,像麪糰子一樣柔軟,嗯,還很有彈性,還帶着若有若無的方向。
他舔了舔,只覺得腦中七葷八素,什麼念頭都冒出來了。
啪的一聲,熱乎的巴掌打在臉上,不輕不重,不痛不癢,卻唐煜腦中的煙火變成了滿天的星星。
手還放在他臉頰上,帶着溫度。
他後怕的擡頭,卻見寧綰還是沉沉的睡着。
唐煜呼一口氣,抹了一把冷汗。將臉上的手拿開,放到絨毯裡,而後起身,坐回到角落裡,大口大口喘氣。
駕車的陶皋耳力極佳,馬車內發生了什麼,他自然知道。
知道他家主子偷腥不成反被嚇壞了,只扯着嘴角無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