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茂還在東門攔截,她並非全然沒有機會。
可若是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
更別說,剛纔她爲震懾南戎軍,奮力挑起那南戎皇室的男子,似是用力過猛略有些傷到了胳膊,緊繃的肌肉此時透出幾分綿軟之意。
盧平見白卿言冷靜下來,招手讓白家護衛軍和登州軍上前:“開路!”
登州軍勝券在握,已經殺紅了眼,如今南戎敗勢明顯,且戰且退,早已無禮抵抗。
“殺出一條路,直奔東門!”白卿言視線掃過亦正在血戰的登州軍,高呼道,“活捉鬼面將軍!”
鬼面將軍雖然剛剛出名不久,可與大燕謝荀這位新銳戰將幾戰,打得相當漂亮,登州離南戎如此近,登州軍自然也知道南戎有了這位鬼面將軍之後大不一樣。
若是能將鬼面將軍活捉,以後他們登州軍還怕鬼面將軍個鳥!
登州軍吼聲震懾天地,握緊手中長刀殺得越發拼命。
盧平何嘗不希望大姑娘能和公子見上一面?他緊緊護在白卿言身邊,低聲吩咐白家護衛軍找機會先殺出血路,護送大姑娘順利前往城東。
東門口。
董長茂看到南戎人在城牆之上高喊着什麼,東門緩緩打開,鬼面將軍一馬當先衝在最前出城……
帶人隱蔽的董長茂一躍上馬,拔出佩劍高呼:“截殺戎狄人!活捉鬼面將軍!”
眼看着同袍都破了城,這樣的功勞……他們這些在這裡候着的登州輕騎軍沒有份兒,他們怎麼能不着急?
如今東門打開,南戎人定然是要從東門撤退,他們立功的機會來了!
登州軍個個熱血沸騰,聽到董長茂拔劍高呼,如同打了雞血,三呼嚎叫。
“截殺戎狄狗!活捉鬼面將軍!”
“截殺戎狄狗!活捉鬼面將軍!”
“截殺戎狄狗!活捉鬼面將軍!”
董長茂劍鋒所指東門方向:“殺啊!”
“殺……”
三千輕騎從陡然出現在隱蔽的高坡之上,先後朝着東門南戎軍疾馳而出的方向拔刀狂奔而去,飛速馳騁。
一時間沙塵飛揚,三千鐵騎潮水般涌來,馬蹄漸急,殺聲愈盛,聲震天地,似要穿透九霄。
鬼面將軍身邊的大將看到此等情景,不由膽寒,喊道:“將軍!有埋伏!將軍帶糧食先走……我等斷後!”
白卿瑜算了算董長茂等人能衝下來的時間,必是攔不住他,他一手控制繮繩,一手解下腰間佩劍丟給那大將:“傳令,不要戀戰!殺出血路!帶糧食回南戎要緊!這些糧食纔是我們南戎能不能抗過這個冬天的關鍵!”
此次,董長茂並未讓輕騎弓弩手放箭,來之前董清嶽專程叮囑了,決不能用弓箭……且要董長茂略作阻攔,便放南戎離開,給皇帝一個交代就是了!
否則,狡兔死走狗烹,董家不會有好下場,只有強敵在側……皇帝纔會看重登州軍。
董長茂知道如今兄長假死,兄長人正在南戎訓練他們董傢俬兵,董長茂也要做好自己應當做的事情,才能助董家,助兄長!
父親說了,原本事關董家存亡之事,父親並不想讓他這個庶子參與,是兄長董長瀾爲他做保……稱願意將性命交到他的手中,所以兄長才選擇了由他假死前往南戎練兵,讓董長茂這個庶子留於登州城助他。
爲了兄長這份信任,董長茂願意肝腦塗地,粉身糜骨!
這場做戲的廝殺,並沒有持續多久,董長茂放走了南戎軍,隨即帶輕騎追趕……
等白卿言一行人趕到東門之時,這裡只剩下殘肢斷骸,和南戎還有登州軍已經無主的駿馬。
血色殘陽,映着剛剛大戰過後的登州城,映着遠處雄渾壯闊的山巒,將那登州城的城牆都塗抹成暖色,也爲那遠山鍍上了一層金光。
騎於駿馬上之上的白卿言,影子被拉得老長……
胯下駿馬來回踢騰着馬蹄,想要舔舐灑了滿地的糧食,可它不喜歡糧食中的血腥氣,鼻子中噴出陣陣熱氣。
風中帶着濃烈的血腥味,她眺望廣袤無際的草原,看着在遠山之巔翻涌的雲海,還有在這血色夕陽中展翅翱翔的雄鷹,失落之感,像一條巨蟒將白卿言死死纏住讓她喘不過氣來。
到底,還是沒有趕上來見阿瑜一面。
盧平看着被餘暉勾勒着背影的白卿言,輕輕一夾馬肚上前,低聲對白卿言道:“至少,大姑娘已經知道了……公子是平安的。”
看到阿瑜上馬騎馬的動作利落,想來……他如今是康健的吧!
盧平視線落在遠處,一具南戎將軍屍體旁的佩劍之上,忙一躍下馬,踩着鮮血和成的泥漿小跑過去,將那把寶劍拿了起來。
這寶劍上並未鑲嵌任何寶石,但是圖騰特別,當初盧平在南戎時……見鬼面將軍佩戴的就是這把寶劍,他認得出!
畢竟那鬼面將軍是他們白家嫡傳公子,他身上的每一個細節,盧平都記得!
“大姑娘!是那鬼面將軍的劍!”盧平將寶劍拿回來,遞給騎在高馬之上的白卿言。
白卿言回神,從盧平手中接過劍,拔開看了眼……
鋒利的劍刃已經卷曲,這捲曲……絕非是剛纔這麼一小會兒激戰能造成的。
而且,上面還帶着新舊顏色不一的鮮血。
想來……阿瑜定然是用過這把劍的。
白卿言想起蕭容衍曾言,鬼面將軍劍用的極好。
她眼角溼潤,脣……卻勾起了一抹笑意,阿瑜還能用劍,這不是更能說明阿瑜如今康健嗎?
今日,她已經遠遠的見到阿瑜了,也知道阿瑜如今身體尚可,這也就夠了。
他們姐弟,還有來日!
她相信,用不了幾年……阿孃生辰的時候,阿瑜定然能趕回來爲阿孃賀。
白卿言將寶劍入鞘,緊緊攥在手中,朝着遠山的方向望去。
如今,白卿言該想的,是去尋一把能配得上阿瑜的寶劍,等他回家的那一天……將寶劍交到他的手中去。
白卿言將寶劍掛在腰間,一扯繮繩,調轉馬頭:“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