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做什麼?”一見袁大海,任敏的臉孔就板了起來,好像十分不願意見這人似的。
袁大海卻是嘿嘿一笑道:“怎麼,我不能來嗎?奇怪了,這天底下有規定做丈夫的不能來看自己老婆的嗎?”
任敏白了他一眼:“我們成親了嗎?你少和我油腔滑調。”話鋒一轉,問他:“你這麼急來找乾爹,是不是京中出了什麼事?”
袁大海搖了搖頭:“沒什麼事。”將魏廣徽的那些破事大致和任敏說了。
任敏聽後,略有所思,忽然說道:“光是拿掉魏大中和夏嘉遇不行,朱國禎這人我知道,是東林黨的重臣,以前和葉向高走得很近,現在和韓爌走得近,聽乾爹說,皇上罷了孫慎行的時候,有意要朱國禎進內閣,要不是王公公勸阻,怕旨意就發了。這人現在掌着吏部,京察的事雖說因趙南星入獄拖了下來,但京察事幹重大,東林黨們不可能將京察一直拖下去,現在朱國禎主了吏部,我怕他會有所動作,若是讓他們搶先一步把乾爹朝中的同黨剪除,那你們好不容易穩住的局面就會再次崩壞。所以,你必須想辦法直接除去朱國禎,絕不能讓他利用手中的權力把京察搞起來,否則,麻煩可大了。”
聽了任敏的分析,袁大海頭皮一陣發麻,嚥了咽喉嚨,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的意思是連朱國禎一起拿掉?”
任敏薄‘脣’一吐:“當然,不然我和你說這麼多幹什麼?”
“怎麼除掉他?”袁大海感覺自己好像越來越‘摸’不透這賭來的老婆了,隱約有種自己將要成爲妻管嚴的念頭。
聽了袁大海這個問題,任敏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這個還用問我嗎?你自己不會動腦子想嗎?...魏廣徽其實是想直接扳倒朱國禎的,只不過王公公沒答應而已,王公公之所以只拿魏夏二人開刀,是因爲他不敢擅作主張,破壞現在的局面。但是我們不動,不代表東林黨不動,這事絕不能想得簡單,必須要連根拔起,不能拖泥帶水。要除掉朱國禎其實很簡單,只要把他和魏夏二人牢牢捆在一起就行,這便叫一根繩上的螞蚱,誰也蹦不了。你回京之後和王公公說,就說乾爹不喜歡朱國禎,讓他見機行事,這樣王公公自己便會明白的,只要他去和皇上說,你們再搞點動靜出來,這事八成就能行。只要拿掉朱國禎,京察的事便能再拖下去。”
任敏的分析讓袁大海無言以對,只能點頭道:“好,我聽你的,除掉朱國禎。”
任敏斜眼瞄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故作奇怪道:“你怎麼這麼聽話?”
看着眼前的這個美人,袁大海酸甜苦辣都有,唯有苦笑一聲:“你是我老婆,你說什麼我自然要照做嘍。古人不是說了,老婆最大嘛。”
聞言,任敏“咯咯”一笑,拿手輕點袁大海的腦袋,媚眼如絲的看着他,柔聲道:“對嘛,這纔是我的好夫君。”
聽你話就是好夫君,那不聽呢?袁大海彆扭的撇了撇嘴,沒等他開口,耳邊卻又響起任敏的嗔怒聲:“你還站這幹什麼,還不回去睡覺!”
“噢。”
袁大海呆若木瓜,低頭便要出去,腳下剛動,又聽任敏在叫了。
“等一下!”
“嗯?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袁大海一幅苦瓜臉的望着任敏,暗道你又想幹嘛?
任敏纔不理會他的苦瓜臉,也不管他在想什麼,而是朝他手中一指,問道:“你手裡拿的什麼?”
袁大海知道她問的是馮銓送給魏忠賢的珍珠幡幢,便回道:“別人送給千歲的,千歲又送給我了,說是你的嫁妝。”
“嫁妝?”任敏兩眼一亮,毫不客氣的伸手喝道:“拿來!”
“幹什麼?”袁大海本能的把珍珠幡幢抱得更緊了。
見他不肯‘交’出來,任敏不由分說上前就搶過來,沒好氣的道:“我是你老婆,往後你的東西就是我的,這東西好像蠻值錢的,自然得由我保管了。”
天哪!袁大海有種錘腰痛哭的衝動。任敏卻好像在哄孩子般又湊近他的耳畔,柔聲說道:
“只要你聽話,我會好好待你的。”
第二天,袁大海陪着魏忠賢到馮銓家作客,任敏則留在娘娘廟。
到了馮府,便見馮家上上下下幾十口子全跪在‘門’外迎接,‘門’庭清掃一淨,還擺了香爐,搞得極是隆重,魏忠賢看了自是很受用,笑着讓他們起來。
進府之後,馮銓先是在客廳和父親陪着魏忠賢、袁大海閒聊一些本地人情,接着便叫下人把家裡的一件稀世珍寶取來。
那稀世珍寶名叫犀牛角酒杯,全名叫犀角雕仙人乘槎杯。“槎”是木筏的意思,用犀牛角雕刻成仙人飲酒乘槎得模樣。一個仙人坐在其中,手拿如意,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而犀角杯光滑潤澤,令人愛不釋手。
魏忠賢看了自然十分喜歡,沒等他開口,馮銓就知趣的讓家人把東西包好送到娘娘廟中。魏忠賢有心客氣兩句,卻被袁大海笑着攔住了,說這是小馮翰林的心意,千歲就收下吧,若是千歲不收,小馮翰林這心怕纔不踏實呢。
接着馮銓又請魏忠賢看自己收藏的一架黃‘花’梨王屏風式鏡臺。只見臺上四周裝有欄杆,臺座中央安放五扇小屏風,屏風上面板上雕有云龍紋,還有伸出的龍頭,‘精’雕細刻氣勢不凡。
看到這玩意,魏忠賢不由想到皇上,暗道這個寶貝要是送給皇上,皇上不知高興成什麼樣兒?因爲這可比皇上做得那個人物‘花’鳥屏風強多了!
但人家小馮翰林剛送給自己一件寶貝,這要再開口要總是不好意思,便故作隨意的看了一眼袁大海。袁大海如何不明白他想什麼,便朝馮銓打了個眼‘色’,馮銓立即二話不說又叫下人將東西包好送到娘娘廟去。
如此一來,魏忠賢當真是不好意思了,袁大海笑着說待日後派個好差事給小馮翰林便是。
連送兩件寶貝,馮銓可一點也不心疼,因爲這兩件寶貝他便是準備送給魏忠賢的,否則也不會拿出來。
午飯吃得也極是好,上了幾十道菜式,席間賓主相融,袁大海不住的爲馮銓說着好話,馮銓也即興作了首詩送給魏忠賢,樂得魏忠賢哈哈大笑。
吃完飯後,馮銓便請魏忠賢看他家譜。
爲什麼馮銓要請魏忠賢看他家家譜呢,因爲昨日晚上袁大海和他說過魏忠賢的前妻姓馮,並暗示馮銓家可能與魏忠賢的前妻還佔親。有心之人和有心人說話,自然一點就透。
今早提前回家的馮銓拉着老父便查看起家譜來,果不其然,在家譜的一頁上,赫然寫着魏的前妻馮氏之父的姓名,如此一來,這馮銓便算和魏忠賢多了一層親。
魏忠賢沒想到馮銓家竟然還是前妻的親戚,念着前妻的情份,再加上這人是‘女’婿極力推薦,本身又是極機靈的可人兒,自然是對馮家刮目相看,言語間也是親近不少。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在馮家直呆到下午,魏忠賢這才由袁大海護着返回娘娘廟。
送魏忠賢到廟裡後,袁大海便帶着張國富回京,魏忠賢要再呆兩天才回。
回京後,袁大海連東廠都沒顧得上回,而是直接進宮找了王體乾,告訴他魏忠賢讓他見機行事,若有機會便拿掉朱國禎的意思。
第二天,一道聖旨便下發到內閣,旨意中申斥“魏大中欺朕年幼,把持會推,爲報師恩,將朝廷重任委與‘私’人。夏嘉遇、陳九疇奏揭不休,成何政體 ?各降三級,調外任用。”
魏夏二人聽了聖旨,很是氣悶,魏大中對夏嘉遇道:“真是糊塗官判了個糊塗案,這總得有個對有個錯吧?”
夏嘉遇無奈道:“這叫各打五十大板,也不知皇上怎麼想的!”
朱國禎讀了聖旨,也是憤憤不平,心說今後這會推封疆大吏還怎麼進行,誰還敢提名山西巡撫?不行!我還得上疏皇上,辨明此事。
於是朱國禎連夜寫好奏章,天明送入宮中。朱在奏疏中再次稱讚謝應祥之賢,並且彰明魏夏二人在會推一事上無‘私’無偏,再一次闡明不推薦郭尚友的原因,是鄙棄其行賄,且又厚顏無恥!
朱國禎的奏章先由宮內的文書房送到了司禮監,王體乾讀過後立即派人找來了袁大海,他對袁大海說:“這朱國禎大權在握,主宰百官升降,又是東林那夥人遮風擋雨的擎天傘,他一天不除,我們的人在外朝就一天得不了勢,你可有什麼妙計,趁着會推山西巡撫這樁事兒,也把他降三級,驅出京城了事!”
袁大海聽後,臉上現出刻毒的表情,‘陰’側側道:“妙計不難,只需在他們頭上加一個‘黨’字,便可一網打盡。王公不妨對皇上說吏部朱夏本是一黨,又串通都察院,說朱國禎這份奏疏就是‘黨救同類,不知王公以爲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