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縣總工會關於舉辦慶“五一”教職工文藝節活動的要求,各鄉鎮中、小學必須選送至少一個優秀節目於縣歌舞劇院進行表演。陳副校長找到謝傾城說道:“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只要能把節目演好,一切由你說了算。”
謝傾城感到身上的擔子很重,要讓學校贏得榮譽,必須付出一番汗水。不久,他成立了一個由自己與趙樹峰彈奏吉他,春亮拍手鼓,林玥搖沙鈴,芷欣擔任主唱的演出團隊。演出節目爲麗江小倩的《一瞬間》。
“你的手背上怎麼那麼多紅點?”訓練後休息時,趙樹峰向春亮問道。
“山裡的蚊子又多又毒,叮一下,不是紅腫就是起膿包。”他答道。
“蚊子那麼重口味?”林玥揶揄道。
“蚊子有沒有留下遺書?”芷欣也調侃一句。
“你們啥意思?”春亮白了她們一眼。
“男人嘛,皮厚也是一種境界。”趙樹峰說道。
一夜的滂沱大雨,似乎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雪瑤望着廚房裡的薪柴已所剩無幾,無可奈何地直搖頭。她此時抱怨起自己的命運來,怎麼別的女人就可以嫁入豪門,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而自己卻被白眼狼所拋棄,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時常擔心起柴米油鹽醬醋茶來。
櫃子裡空蕩蕩,什麼菜都沒有。雪瑤從菜園裡割了一把韭菜,準備做盤韭菜炒雞蛋。然而又摸了下沒有油水的肚子,才意識到有幾天沒有吃肉了。尤其是寶貝兒子,正處於青春期長身體的時候,不熬點排骨湯可怎麼行?二狗子在外做泥水不回來,附近又沒有餐館酒樓。她只好左手挎着籃子,右手拿着錢包往五里路外的圩鎮農貿市場趕去。
過了幾天,雨終於停了下來。雪瑤拎着鐮刀,來到滿地泥濘的山裡割芒箕。出了門才發現忘帶了手袖,芒箕夾雜着茅草,割得她遍臂鱗傷。鐮刀也忘了磨,鈍得很。她左手抓住芒箕的葉子,右手使出全力。沒想到鐮刀打滑把無名指給割了,刀尖在上面劃了一道一個一寸長的口子,血涌了出來。她把自己給嚇得夠嗆,立即扔掉手中的鐮刀,按住傷口,往診所方向跑去。
“你的手怎麼了?”二狗子問道。
“被割傷了!”雪瑤沒好氣地說道。
“那鐮刀和芒箕呢?”
“都給扔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一想到晚上有米卻無柴之炊,氣不打一處來。
“我的手受傷了你不關心幾句,還罵我敗事有餘!有本事你去割!”
妻子爲了他,貢獻出多年的積蓄蓋起了這棟二層新房,否則他仍住在漏風漏雨的土坯房裡。更何況傳宗接代的希望就寄託在她的身上,他又何嘗不把她當作菩薩供着?他低着頭,任其發泄滿腹的牢騷。
“農村我住不慣,要不搬到縣城去生活吧。”雪瑤提議道。
“在縣城哪有在農村悠閒自在?”
“做飯得割芒箕,買塊肉還得跑到五里遠的地方去,晚上靜悄悄的,連歇足的地方都沒有!再說鄉下的教育相對比較落後,這樣會耽誤孩子的前途!你要是實在不願搬過去,那我們就兩地分居吧!”
“關鍵是靠什麼養活自己啊?”
“有手有腳,還擔心餓死不成?”
迷茫的夜色中,幾隻螢火蟲在草叢中飛來飛去,猶如漂浮着幾盞銀白色的燈火。亂石堆下的蛐蛐,“唧唧吱”地叫着。池塘裡的青蛙,也“呱呱”地叫起來。沙梨樹上的夜鶯,更不甘寂寞,唱起婉轉的歌兒。它們似乎在爲冷清的夜晚演奏一場交響曲。
潔白的茉莉花瓣從綠葉中探出頭來,小巧玲瓏十分可愛。嫩白的花瓣層層分開,中間包裹着金色的花蕊。即便是花瓣如雪花般飄落在地上,仍暗香殘留,鼻子即可聞到一股醉人的清香。
春亮躺在院子裡的逍遙椅上,數着天上無數的街燈。
“春亮,過來一下!”雪瑤在籬笆外向他揮了揮手,說道。
“二嫂,找我啥事?”他走了過去。
雪瑤把想與他在縣城合夥開茶莊的想法告訴了他。
“這能成麼?”
“老百姓手頭有錢,並且嗜賭成風,怎麼不成?”
“做這行主要是靠人脈,店面裝修再豪華,服務再熱情到位也不一定有用。”
“人脈也是慢慢積累起來的。”
“那你準備怎麼弄?”
“一樓賣煙、酒、茶,二樓設幾間麻將室。”
“那我先考慮幾天吧!”
“行,我等你回覆。”
春亮走進雜物間,開始東翻西找,心想:帶些什麼東西給芷欣呢?雜物間右側地面上有一個籮筐,籮筐裡的竹籃中盛了幾十個土雞蛋。相對飼料雞來說,土雞產蛋量較少。這些雞蛋是梅蘭存了一個多月才得來的,平時不太捨不得吃。春亮二話不說,拿起布袋就小心翼翼地裝了十來個。
緊挨着籮筐的是一個黑色的缸,缸口被一塊布蓋住,並用繩子緊緊綁住。春亮把繩子解開,並把布取下來,一陣蒜油香味撲鼻,風味奇佳,接着把缸口對向有光線的地方,一看,是母親前不久剛煎的番薯粄。把無蟲蛀、無黴爛的紅心番薯,洗淨、去皮、切片,加適量的食鹽和清水煮熟,隨後用木棒把煮熟的番薯片搗爛,再摻以適量的米粉和切碎的大蒜苗,充分攪拌均勻成粄團,最後,將粄團放進翻滾的油鍋中炸至浮出油麪,呈金黃色時,便可起鍋。春亮從缸裡撈了一半,裝進袋子裡。
春亮拿着這些土特產來到芷欣的房間。剛想引手敲門,正巧林玥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林玥把他喊到一邊,說道:“芷欣正在痛經,你要是能幫她減輕痛苦,或許就能敲開希望之門了。”他從學校後山挖來艾葉,洗淨後剁碎,加入雞蛋、鹽與胡椒粉攪拌均勻,倒入平底鍋後煎了起來。
“這是什麼東西?”芷欣捂着被子靠在椅子上,臉色有些蒼白。
“艾葉煎雞蛋,具有溫經止血的功效。”
“你怎麼知道我在痛經?”
“根據你的面色判斷而來。”
“按理說,你是婦科大夫?”
“錯,是榮祿大夫。”
“榮什麼祿?鹿茸大夫?”
“別說那麼多了,你先吃吧。”
芷欣接過他手中的碗筷,夾了一口放在嘴裡。艾葉的苦澀,讓她眉頭一皺,快速地嚥了下去。
“真的好難吃!”她把碗筷遞迴給他,嘴上耍性子地說道。
“良藥苦口利於病嘛!”春亮堅持說道。
“打死我也不吃了。”
沒辦法,春亮只好給她弄了一碗燙呼呼的紅糖姜水,再跑到衛生院買了益母草顆粒之類治療痛經的藥物。過了一段時間,她冰涼的手腳漸漸溫和,宮腔內不再流淤血塊,肚子裡稍微更舒服點。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如綻開的白蘭花那樣美麗。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在昂視的剎那間一瞥意中人的笑臉。那一刻,他的內心洋溢着一種綿綿不斷的舒適與愜意。
他回到房間,啓動電腦,登陸QQ,點擊郵箱,打開漂流瓶頁面,在祝願瓶裡的紙條中寫道:“ 海燕在風疏雨驟中飛舞,
只爲守護大海中寂寞的礁石;
梅花在冰雪紛飛中飄零,
只爲陪伴大地上冰封的柔草;
魚兒在驚濤駭浪中前行,
只爲牽掛懸崖上孤獨的石斛蘭。
你我近在咫尺,
卻不懂我的心。
漂泊的心靈,
何時才能找到停靠的港灣?
我願默默地爲你守候。”
他把承載美好心願的漂流瓶投向大海,希望拾到此瓶的朋友能灑下祝福。聽說祝福收集夠了,願望也就能變成現實。
“在嗎?”春亮向林玥的QQ抖動窗口,併發送信息。
“這麼晚還不睡,難道有什麼揮不去的愁緒?”
“你與她能否終成眷屬?”
“等晚會結束後,我等着你們的好消息。”
慶“五一”教職工文藝節晚會來臨之際,芷欣與林玥在一家髮型會所進行化妝,而春亮則來到禮品店訂了三十朵玫瑰花,準備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文藝晚會如火如荼地進行着。舞臺上光影交錯,節目表演經常紛呈。舞臺下尖叫聲、喝彩聲與熱烈的掌聲此起彼伏。
“下面我來宣佈今晚晚會的獲獎情況,”主持人說道,“請唸到節目的負責人立刻到舞臺上來領獎。……獲得歌舞類二等獎的是,三開初級中學的的《一瞬間》……”聽到這個喜訊,大家歡欣鼓舞,差點流下激動的眼淚。而芷欣則躲在一角,一副愁雲滿面的模樣,盯着手機,手不停地在屏幕上划着。
“爲了慶祝咱們今晚的勝利,我請大家出去搓一頓!”謝傾城提議道。
大家齊聲叫好,收拾好東西后來到附近的一家夜宵店。
“都怪我,昨晚吃上火了,搞得嗓子幹癢難受,不然我們就可以獲得一等獎的。”芷欣自責道。
“沒事,你已經努力了。”趙樹峰安慰道。
“是啊,能取得這個成績也算不錯的啦!”謝傾城說道。
“能夠處理好歌曲的氣息,高低聲處理比較自如,準備地表達出歌曲的感情,這就是爲什麼那位女士能得一等獎的緣故……”趙樹峰點評道。
“你們先聊。”她打斷道,“我先出去下。”
不一會兒,她的身邊多了一位男生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只見他有着菱角分明的輪廓,如墨般的眉毛,挺直的鼻樑,上翹的嘴角,上身穿着淺黃色印花短袖T恤,下身穿着黑色直筒修身純棉休閒褲。
“這位帥哥是?”林玥問道。
“‘帥哥’這稱號不敢當,”他站了起來,彬彬有禮地說道,“自我介紹下,我是芷欣的男朋友,名叫樊凌峰,籍貫四川,在廣州一家通訊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擔任網絡工程師……”
春亮低着頭,不停地搓弄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