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千仞雪輕聲問道。
她主動暴露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這才讓二人擺脫風暴城的巡查。她從未在旁人面前,展露過自己的真實容貌,但她對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因此,見到戴曜沉默不語,有些疑惑。
而且,主動暴露自己的真實容貌之後,她之前故意隱藏自己傷勢情況,讓戴曜照顧她的事情也暴露了。
戴曜盯着千仞雪,淡淡的道:
“那你想讓我問你什麼呢?”
千仞雪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問道:
“你難道不好奇我的真實容貌,還有我爲什麼隱藏自己的傷勢嗎?”
咀嚼了一下千仞雪問出這話的心思,戴曜漸漸明白了千仞雪的想法。
對千仞雪的真實容貌,畢竟看過動漫,戴曜早就知道。如今,在自己面前主動展露真實面容,並且如此親密的稱呼自己,還做出那般親密的動作,很顯然,千仞雪認可了自己。
要知道原著中,千仞雪認爲唐三必死無疑,爲了讓唐三這個她心目中的對手死而無憾,方纔展露自己的真實面容。
而通過故意隱藏傷勢這一點,戴曜也對千仞雪的心思猜測到了幾分。
只是,這一點戴曜心知肚明即可。以千仞雪那般高傲的性格,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出現脆弱的一面。因此,戴曜若是說穿千仞雪的心思,說不定與千仞雪的關係便會直接繃斷。
不過,這些與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之所以救千仞雪,是爲了讓千道流欠他一個人情,不讓魂獸一族的陰謀得逞,避免自己在武魂殿裡孤立無援。如今,他和比比東的關係陷入冰點,若是和千道流的關係再鬧僵,那麼,他在武魂殿裡便是一片絕境。
目光微微閃爍,從千仞雪身上移開目光,看向小船周圍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河面,淡淡的道:
“男也好,女也罷,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河面上清風吹過,小船隨風搖晃。
千仞雪紮起的頭巾,緩緩滑落,金色的長髮,隨風飄揚。她怔怔的盯着戴曜,半晌之後,臉上竟浮起淡淡的笑容。
如果戴曜因爲她的容貌而改變了態度,她反倒會看不起戴曜。
“戴曜,是因爲當初在天鬥皇宮內的我對你的錯誤看法,導致你現在對我這麼冷漠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跟你道歉。一來是爲了當初我對你的錯誤看法道歉,二來,也是因爲你救了我。”
千仞雪笑道。
戴曜瞥了千仞雪一眼,不得不說,雖然沒有了華貴裝飾的襯托,此時的千仞雪卻有種樸素自然的純淨之美,加上那與生俱來的高貴與神聖的氣息,更是美的驚心動魄。
恢復真實容貌之後,千仞雪內心的柔弱也被暫時隱藏,又恢復了當初的高傲。那個在病榻上,等待着他照顧的‘千仞雪’已經消失了。明白這一點,片刻後,戴曜沉聲道:
“當初的事情我雖然沒忘,但我並不會因此對你產生什麼芥蒂。我爲何這樣對你,我想,你自己應該更清楚。我不是你的下屬,也不是你的什麼敵人,你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擺給誰看?”
千仞雪腦海中一道雷霆劃過,腦袋中嗡嗡炸響。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從小到大,她對待別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那些人也認爲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的確,對於那些屬下,臣子,千仞雪有高高在上的資本,神級的武魂,可怕的天賦,都是她俯視他人的依仗。可是,如何對待朋友,她不知道。
因爲她從來都沒有過朋友。
見到千仞雪呆住的表情,戴曜微微一嘆道:
“看來你自己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不過,這也不是你的原因。好了,現在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儘快入海吧。入海之後,我們才真正安全。你現在傷沒有痊癒,就先休息休息,養精蓄銳。”
看着戴曜努力划槳的身影,千仞雪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重新挽起頭巾,回到牀榻上,靠着木柱,望向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河面,眼中的瞳孔,緩緩失去焦距······
······
三天之後。
終於抵達入海口,眼前豁然開朗,兩岸隱隱約約的陸地徹底消失不見,眼前變成了一片蔚藍色的海洋。右側的陸地上,無數到船帆揚起,朝着深海中進發,水手的呼號聲不斷鑽入耳邊。
到了出海口,戴曜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終於進入了海洋,徹底安全了。”
這時,千仞雪也來到船頭,望着熱鬧的漁民出海景象,眸子中也掠過了驚歎的意味。
戴曜回過頭,對千仞雪道:
“我先去一趟海邊的這座城市,找到武魂殿在這裡的分殿,告訴他們,我們還平安着。你先呆在這裡,不要走動,我很快回來,順便買一些出海時用到的物資與水果,比如橘子什麼的。”
千仞雪看了戴曜一眼,點了點頭。
旋即,收起風帆,划槳靠岸,繫住纜繩之後,戴曜帶着斗笠,走進魚龍混雜的城市。
見戴曜離開,千仞雪回到木船內,收起門簾。
就在這時,一道漆黑如墨的影子猛地竄出,化作黑暗千仞雪,嫵媚的躺在千仞雪之前休息的木牀上。
黑暗千仞雪看了眼還有些殘羹的碗筷,瞥了眼漁民打扮的千仞雪,嬌笑道:
“嘖嘖,真是不可思議,這還是那個目中無人的天使之神的守護者嗎?難不成你忘記我們要征服戴曜的話了嗎?”
千仞雪坐在木箱上,透過門簾的縫隙,看着城市中熙熙攘攘的街道,淡淡的道:
“我當然沒忘。”
黑暗千仞雪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咯咯直笑道:
“那我怎麼看見,一個已經能夠行動的人,卻故意裝病,讓別人照顧她?莫不是你沒有徵服別人,反倒被別人征服了?”
千仞雪回過頭,死死盯着黑暗千仞雪的眼睛,目光中寒意升騰。只是,黑暗千仞雪臉上的嬌笑一點都沒有消失。
千仞雪冷冷的道:
“我的想法,你心知肚明。如果你再敢說出這種話,我絕對不會饒了你。”
黑暗千仞雪翻身來到千仞雪身邊,湊到千仞雪的嬌顏旁,柔聲嬌媚的道:
“這纔對嘛,這個世界上,只有我陪着你。那戴曜明白我們經歷的這一切嗎?就敢大放厥辭?以前是我們兩個人,現在是,以後也是。”
笑容迴盪在船艙內,千仞雪身邊的倩影,緩緩消失不見。
就在黑暗千仞雪消失的瞬間,戴曜回到了木船上。
打開門簾,對船艙內的千仞雪道:“好了,事情做完了,該走了。”
旋即,戴曜解開纜繩,用船槳撐開岸邊,然後升起風帆,駛向南方。
做完這一切後,戴曜丟給了千仞雪一個橘子,笑道:
“吃個水果。”
千仞雪打量着手中的橘子,總感覺有些惡意。不過她並沒有多想,撥開橘子嚐了嚐,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個普通的橘子,味道竟然很不錯。要知道,她的嘴吃的向來都是山珍海味,竟然也會覺得這個橘子味道不錯?
剛纔黑暗千仞雪的話,還在她心中盤旋,看了眼還在收拾的戴曜,問道:
“你去了一趟武魂殿分殿,當今大陸的局勢如何?”
戴曜答道:“天鬥皇宮一役之後,雪夜大帝正式傳位雪珂公主,並封唐三爲藍昊王,爲帝國攝政王。只是,因爲唐三急於抓住我們,所以並未及時掌控帝國全局,唐三一方雖然名義上爲帝國正統,但直到現在,雪珂都沒有即位。”
“而且,因爲當時天斗城太過混亂,所以一部分太子黨堅信是唐三與昊天宗篡權,暗中抵抗着唐三勢力的。不過,因爲你的消失,他們的抵抗終究只是徒勞的。”
其實,戴曜這次去武魂殿分殿,不僅是想傳遞他們還活着,並且還活得很好的信息,還想知道青蓮宗和七寶琉璃宗的情況如何。
讓戴曜放下心的是,趁着天斗城混亂的局面,七寶琉璃宗和青蓮宗順利的離開了天斗城,朝着西方的瀚海城轉移。當然,也是因爲戴曜與千仞雪已經離開了天斗城,唐三這才放下對七寶琉璃宗與青蓮宗的戒備,放他們離開。
畢竟,七寶琉璃宗如今兩位封號斗羅,加上寧風致的輔助,足以媲美四位封號斗羅,而且,青蓮宗還有毒斗羅和破之一族的族長楊無敵,足足六位封號斗羅級別的戰力,對唐三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他們昊天宗現在能調動的封號斗羅級別的戰力就五位,而且七長老還受傷了,斷了一臂。剩下的幾位封號斗羅還得幫忙抓捕修羅皇與千仞雪,實在是沒有精力去管兩宗。
因此,放任兩宗離開天斗城,也是唐三的無奈之舉。
“除此之外,在你發動天鬥宮變的時候,教皇殿也出手了,直接從大陸上抹除了藍電霸王龍宗門。上三宗,昊天宗出世,七寶琉璃宗隱世,藍電霸王龍從世界上消失,整個大陸,已經沒有多少反對武魂殿的魂師勢力了。”
聽到這個消息,千仞雪微微一怔,旋即,眸子中的寒意不斷凝聚,甚至要滲出來。
藍電霸王龍宗門雖然距離天斗城很遠,而且在一條河邊,教皇殿既然在天鬥帝國派了一部分強者,見到她遇到危險,都不肯來救她,反倒去對藍電霸王龍家族滅門。
“在那個女人眼裡,和她的宏圖霸業相比,我根本不算什麼。”
千仞雪冷笑着想道。
見到千仞雪如此反應,戴曜何嘗不是有些心寒?因爲他也在天鬥帝國,宮變失敗之後,承受天鬥帝國怒火的,不僅僅是千仞雪,還有他。比比東不僅沒有救千仞雪,而且,也沒有來救他。
輕輕的吸了口氣,戴曜繼續道:
“在你消失之後,供奉殿除了大供奉的其餘六位供奉,全都現身嘉陵關,逼迫天鬥帝國將你交出來,局勢一觸即發。如果你再不回去,可能供奉殿便要和天鬥帝國開戰了。”
聽到這話,千仞雪眼中的死寂,才消失了一些,沉聲道:
“既然如此,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戴曜點點頭。
戴曜按部就班的帶着千仞雪,乘着小船南下。千仞雪自從聽到藍電霸王龍被滅的消息之後,整個人就陷入了自我封閉的狀態,一個人不說話,自顧自的望着大海。
而戴曜每天則是準備好飯菜,給千仞雪盛好飯菜,放在千仞雪旁邊。
戴曜知道千仞雪心涼的原因,在這艘船上,也就他和千仞雪兩人,因此,他得照顧起千仞雪。而千仞雪幾日都是如此,就是不吃不喝的望着窗外。
每每等到飯菜涼了之後,戴曜就將千仞雪身旁的飯菜取走,然後解決。當初在冷宮時,就算一塊饅頭他也視若珍寶,如今雖然長大了,生活條件也好了很多,但那段捱餓的日子卻深深的刻在他腦海中。
因此,他不會浪費這些糧食。
隨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千仞雪如同石雕一般坐在窗邊,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蒼白,戴曜也只能嘆氣,解鈴還須繫鈴人,千仞雪的心結,只能靠她自己解決。而就在這天,戴曜在閒暇之餘,也抓了幾條魚,做了一頓魚湯。
所以今日,千仞雪身邊擺了碗魚。
只是,千仞雪還是如同往日一樣,對身旁的飯菜熟視無睹。等飯菜涼了之後,戴曜一如往常的從千仞雪身旁取走飯菜,正準備吃的時候,千仞雪終於緩緩回過頭,如同老朽的機器,運轉時發出的咔咔的感覺。
千仞雪臉色蒼白無比,看着戴曜的神色有些默然,出聲的時候,還有些沙啞,問道:
“這些飯菜都冷了,還吃它幹嘛?”
戴曜笑道:“我和你不一樣,不像你從小錦衣玉食,我在冷宮中長大,食物對我來說,可不是隨意能得到的。儘管現在條件變好了,那段艱苦的時間,我還是忘不了。”
“雖然它已經冷了,但我不能把它浪費了。”
千仞雪怔怔的看着戴曜的臉龐,旋即看了眼那碗魚湯,像是想起了什麼,咬了咬嘴脣,問道:
“我沒記錯的話,你在小時候,母親便去世了,父親卻像個陌生人,你恨他們嗎?”
戴曜一怔,仔細回想着,緩緩答道:
“我不恨我的母親,但對於那個父親,就談不上恨了。對我而言,他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聽到戴曜的回答,千仞雪有些不敢置信,歇斯底里的吼道:
“爲什麼不恨?你爲什麼不恨?!如果不是她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你怎麼會經歷那些痛苦?!”
戴曜輕輕一笑,前世父母的臉龐,緩緩浮現在自己的腦海。那個自己只見過一面,自己名義上的母親,也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笑道:
“我爲什麼要恨她?儘管她很早便離我而去,但我相信,她是愛我的。”
當初,戴曜在那個女人的懷中,清晰的看到了那個女人臉上慈愛的神情。他堅信,如果那個女人還活着,一定會拼盡全力,替自己遮風擋雨。
千仞雪猛地一怔,她被戴曜的回答驚呆了。
爲什麼戴曜如此肯定,他那名義上的母親會愛他?可自己名義上的母親,對自己卻如同仇人一般。
自己的父親早早故去,戴曜的母親也早早故去;而自己的母親對待自己如同陌生人,戴曜的父親對待他,也如同對待陌生人一般。
她看着戴曜,眼中竟浮現些許同病相憐的神情來,深深的道:
“不,你和我是一樣的。從今往後,你就叫我雪兒吧······”
在戴曜呆愣的目光中,千仞雪接過他手中的碗,開始吃了起來。一開始還小口小口的吃着,慢慢變得不顧形象的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彷彿這碗魚肉就跟仇人似的,最後,千仞雪內心的情緒終於決堤,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