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印證她的想法一樣,黑暗之中的那個人影終於走了出來。
對方像是已經不害怕被她知道身份,那張面上帶着笑容的清俊面容直接顯露在了江靈歌的面前。
嘴角的梨渦恰到好處的深陷着。給人一種難以自拔的魅惑感,男子年輕的面龐依舊那般透着暖陽一樣的光澤。
江靈歌瞪大雙眼,心臟在這一刻狠狠的縮了縮。
是他。
終究沒有想到,那個玄衣人。江湖上十分有名的毒醫聖手,居然會是楚清華。
這個人的面向永遠都是那樣的單純無害。如果不是真相就在眼前,怕是別人懷疑他。她都要好好深思一下。
楚清華微微揚起脣角,聲音也已經恢復成了平常的音色:“之前對公主多有得罪。還請公主殿下恕罪!”
江靈歌冷漠着一張容顏,看着那張熟悉的臉龐,只感覺試試都在出乎預料。
不過也不是沒有痕跡可循。
“你會醫術會解毒,又是在洛雲瑤出現以後纔回到皇城,我早就應該懷疑你的!”
楚清華不氣不惱,面上的神情甚至沒有因爲她的話有一丁點的觸動。
江靈歌嘆了口氣:“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這麼多年潛伏在夜王身邊。甚至在兩年前救走洛雲瑤,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她真的想不到,這個人明明和她相識。明明和夜王在表面上那樣和諧的稱兄道弟。又是怎樣能看着她被關在地牢之中二十多天的。
她甚至看不透這個人一點兒的心思,如此高強的毒術和武功。就算在楚涼夜面前也不遑多讓,他爲何偏偏要隱藏自己的秘密。
她更想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想要幹什麼。
楚清華輕笑出聲:“夜王妃想知道的事情很多,但是恕我不能相告,今日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又落在了我手中,就暫且好好的留在這裡,我會給你準備好食物和水,你能再那黑暗之中安靜的待上二十幾天,這幾日的就當好好休息吧!”
楚清華轉身要走,江靈歌厲聲喝道:“你是故意陷害雲大哥的吧,讓我們將懷疑的心思落在他身上,好轉移開對你的注意力,而上次你受傷要出城辦事,其實就是害怕被我和王爺發現吧!”
楚清華轉身看了她一眼:“穴道會在一個時辰之後自動解開,到時候,好好休息!”
石門猛然墜落,江靈歌心中的氣不打一處來。
不過對方這次做的也沒有那麼絕,將她身上的夜明珠白放在四周安放蠟燭的地方,照耀的整個石室都在發亮。
可就算如此,那壓抑的感覺也有一種讓人難以忍受的感覺。
一個時辰在江靈歌的思考之中很快過去,她倒是沒有着急,而是閉着眼,將之前感覺過,走過的路線和腦海之中的地圖對照起來。
“左,十五秒,右前方,十秒,左前方三十秒,如果按照對方的沒一秒鐘的腳程來計算,最有可能走的是圖紙上紅色線條的那條路,這條路對應的兩側確實有石室,而且這裡……”
江靈歌在腦海之中將所有的路線推測完畢,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底已經流露出一抹光芒來。
因爲她所在的地方,恰好就是她想要來的。
楚清華估計根本想不到她是來做什麼的,因爲即便是看到圖紙的楚涼夜也不會想到。
那圖紙上面的距離,比例精密到了米的程度,做好這件事的人怕是一個超級厲害的人物,而她,最擅長的就是這些數據的計算。
不然的話,江家當年的所有財務,她也不可能一眼過目,就能將漏洞看的一清二楚。
不管屬下做了什麼,都沒有人能夠將她瞞過,這纔是她最擅長的本能。
她微微擡頭,看着面前的牆壁喃喃自語:“那圖紙甚至將牆壁的厚度都有做過標註,可是唯獨着一片區域,數據上明顯和實際的不符合,差了至少兩米左右的距離。這兩米的空間,究竟用來幹什麼了?”
她突然可以確定了,怕是那圖紙根本不是周家人畫的,而是他們從哪裡不小心得到的。
而那上面屬於周家的記號,怕是周家人後放上去的,就是爲了留下那是屬於周家的錯覺。
這麼想的話,那麼一切都可以想的通了,那圖紙是周家無意之中發現的,這纔將他們本來就想要造反的心思勾了起來。
有了那張圖紙,想要出入皇宮簡直如入無人之境,即便是最後失敗了,離開皇宮也輕而易舉。
如果沒有楚涼夜和江靈歌的偶然發現,怕是周家依舊密謀計劃着一個萬無一失的計策,絕對不會這樣草草逼宮。
就是因爲這點,他們的成果已經丟失了一半。
江靈歌一隻手按在牆壁上,用力的敲了敲一側,聲音從對面傳喚回來,發出了一點兒細微的,不易察覺的不同感覺來。
江靈歌的眼底閃過驚喜的色彩,她在光滑的牆壁上不斷摸索拍打着,一個時辰過去後,她終於將光滑的牆壁上拍掉了一塊不起眼的漆皮。
那皮簡直做的和牆壁的顏色一樣,如果不是她一寸一寸的摸索,根本不可能發現這裡。
漆皮掉下以後,漏出了藏在下面的一個洞口,而那形狀,卻相識一把鑰匙的插口。
江靈歌睜大雙眼,瞬間爲難了。
因爲她渾身上下什麼都沒有,只帶着一點兒銀票碎銀子和一身衣服,根本沒有鑰匙的存在。
無聊的靠在牆壁上,江靈歌一下一下的用後腦勺撞着頭。
咔噠一聲脆響,江靈歌疑惑的轉過頭,卻發現自己不小心將腦袋上的玉簪子給撞斷了。
頭髮散落下來,披散在肩膀上,她咬着脣角看着那玉簪,眼底涌動着一種難以言說的意外。
滿是詫異的將那簪子撿起來,江靈歌居然發現,那玉簪的中心,居然藏着一把細長的鐵鑰匙。
再看那牆壁上的鎖眼,江靈歌瞬間笑了。
要不要這樣意外?
所有的巧合連在一起,讓她突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圖紙,玉簪,還有這出得天獨厚的密道,她簡直佔據了所有的有利條件。
這說明,這裡面的一切都是關於她的嗎?
心中這樣想着,江靈歌還是將那鑰匙放在了牆壁的鎖眼之中,機關迸發的咔噠聲在空間之中傳來,整個牆壁一陣顫抖,就在江靈歌的視線之下,她眼前的牆壁突然凹陷下去了一塊。
原本沒有任何痕跡的牆壁,硬是出現了一個門的空間,雖然不算大,卻也足夠她自己走進去。
滿是灰塵的正前方,狹窄的黑暗空間裡面,居然只放着一個小小的書架。
那書架正中央擺放着一個盒子,盒子四周鑲嵌着寶石,金貴異常,只要一眼看去,就知道絕對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四周擺放着一些書籍,她沒有去看,而是將那盒子緩緩掀開。
盒子裡面是金黃色的綢緞,那是隻有書寫聖旨才能用的東西,江靈歌一言不發的將其打開,目光掃到了上面的字跡。
這一看,江靈歌只感覺心思巨顫,三觀都被毀了重整了一遍。
就像是以往的所有認知,都被打碎重組了一樣。
她看着看着,倒是忍不住笑了,找了乾淨的地方坐下,她將聖旨鋪在桌面上,一隻手輕輕撫摸着上面的一個名字。
大皇子吾兒楚言。
她可清楚的記得,那上面玉璽的名字乃是前朝皇帝的名諱,而這聖旨,是前朝留下來的傳位聖旨。
從孟太傅那裡,江靈歌倒是聽到過一些關於當年的傳言,她父親江言和當今皇上情同手足,也是最早一批拿着聖旨起兵的人,當初前朝全被慕容氏霸佔,皇子死的死,夭折的夭折,只有一個妃子帶着皇上的聖旨在當年皇上的心腹保護之下離開了楚京,找到了當年皇上在外面留下來的一些部署。
西楚經歷過那一次變故,已經等於重新洗了次牌,可是江靈歌卻明明白白的記得,當今的皇上名諱並非楚言,而是楚哲。
既然如此,那楚言又是誰,和江言,又是什麼關係?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張已經拉開的大網,江靈歌不斷的思考着屬於原來江靈歌的記憶。
從她母親過世,到她出生以後的所有安排,當今的這位皇帝陛下,究竟插手了多少事情。
“楚言,江言……如果真是我猜測的那樣,當今皇帝倒是將李代桃僵做到了極端,我和他太子的指腹爲婚,難不成就是你想要自己的子孫名正言順嗎?”
江靈歌一邊冷笑,一邊將自己手中的聖旨抓的很緊。
她突然想到什麼,猛然將聖旨反過來,看着空空如也的背面。
“就連地圖上面的字跡都能用特殊方法來顯露出來,我不相信着聖旨只有這點消息,如果跟隨地址仔細查找下去,會不會查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呢?”
她嘴角微微動了動,說了一句已經在心裡化爲事實的答案:“比如,江家的江老夫人,從來沒有過一個叫做江言的二子!”
江靈歌低笑出聲,那聲音在安靜的空間之中迴盪着,有一種讓人心寒的詭異。
江靈歌將聖旨重新放在那個盒子裡面,裡面的內容已經被她熟記於心,而這裡應該是最安全妥當的藏東西的地方。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和這地下的暗道有什麼聯繫,可是,這玉簪是她母親留下來的遺物,這聖旨上所言是關於她父親的身世,就算她再不去聯想都不成了。
想必,知道這件事的朝中大臣絕對不少,爲何不曾聽到任何一個人提起。
甚至任由這件事在她父親死後的這麼多年,埋葬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下,當她死去之後,這秘密就永遠消散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沒有人會知道,當年的楚氏已經徹底滅亡,甚至連一點兒痕跡都沒有留下,就被人取而代之。
可她還有重重疑點,不明白當初她父親明明應該知道這件事,爲何隱忍不說,還拋頭露面的上了戰場。
裡面還有太多需要她探尋的東西,她絕對要調查到底。
從石室之中找到另外一條從這裡出去的通道,江靈歌悄無聲息的離開這間暗室,她循着路徑找到出口。
外人不知道的是,這密室之中還有另外一幅圖紙,這幅圖紙上面標註着所有密道之中的機關位置,甚至還有一些之前那張地圖上完全沒有顯露的通道。
可以說,這張圖紙纔是最終建造地道的人掌控的最大秘密。
有了這張地圖,可以說,整個地下對她來說再也沒有任何死角,她能在這裡如入無人之境,比旁人多了不少生存下來的機率。
這地道的壽命至少已經有了幾十年的時間,江靈歌可以肯定,這並非是她父輩能夠完成的任務,不過前朝混亂,這地道最有可能就是先皇在被慕容氏軟禁的情況之下,用所有的力量爲自己的後代鋪路。
而她父親作爲唯一的繼承人,自然擁有這密道的權限。
一把推開一個木頭蓋子,江靈歌從地道之中爬出來,一擡頭,卻發現自己居然出現在了皇宮的一個宮殿之中。
她爬出來的位置是個桌子底下,四周有桌布遮擋,因爲空間足夠,她小心翼翼的將蓋子先起來靠在旁邊,隻身從裡面出來。
突然間,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出現。
江靈歌不敢輕舉妄動,立刻穩住身形靠在旁邊。
她記得,這個宮殿應該是皇上的寢宮,她之所以選擇這個位置出來,爲的就是看看皇上過的怎樣。
即便是知道了一些秘密,可該做的還是要做,只是有些目標更明確了而已。
楚家的天下,她自然要奪取回來,楚涼夜本來就不是楚皇的親生兒子,她自然不用顧忌什麼。
“皇上這兩日身子不好,飲食上一定要多多注意,知道嗎?”
孫公公尖細的嗓音在大殿之中頗爲明顯,江靈歌勾了勾脣角,眼底閃過一抹寒意。
“奴婢知道!”
小丫鬟的聲音齊刷刷的響起,看的出皇上暫時並沒有吃什麼苦頭,還在受到精細的照顧。
孫公公此時已經邁步進入了大殿之中,裡面的簾子微微動了動,他連忙詢問:“怎麼樣,皇上起來了嗎?”
“回稟公公,皇上剛剛吃了些粥,但是看上去依舊沒有什麼胃口!”
“也難怪了,太子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皇上怎麼可能承受的住,既然皇上已經醒了,那就沒你們什麼事兒了,都先下去吧!”
“是!”
慢慢的,屋子裡的聲音安靜下來。
江靈歌順着桌布的縫隙看過去,外面的大殿之中已經冷清下來,掀開其中一角,江靈歌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來。
這裡是屬於皇上的寢殿,在沒有得到吩咐之前,必然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而且守在門口的侍衛不少,將整個寢殿把手的密不透風。
一些是爲了保護皇上的安全,另外一些,卻是防止皇上逃跑,甚至和任何人接觸。
江靈歌側身躲在門口,裡面談話的聲音穿了出來:“皇上,如今太子的人已經將整個皇宮佔領,就連玉璽都被掌控起來,如今您身處險境,若是再不振作起來,怕是……”
“咳咳!”
一連串的咳嗽聲從牀榻上傳來,江靈歌倒是沒想到,楚哲朕的病了。
“太子……呵呵,朕千算萬算,終究還是沒有算計到太子最終會選擇逼宮造反!”
“皇上,如果太子一紙詔書下去,這江山就要易主了!”
孫公公的聲音之中滿是焦急之色,全都是對皇上的擔憂,皇上長長嘆了口氣,“開弓沒有回頭箭,太子既然選擇做下忤逆之事,就已經沒有了退路,對付朕也是早晚的事兒,只希望三皇子能夠早點兒進京爲朕解圍,只是朕心中沒底,當初朕那樣懷疑他的身份,終究還是在朕和他之間產生了極大的嫌隙!”
“不瞞皇上,之前太子傳聖旨給周老將軍,讓他帶着一萬軍隊和夜王打起來,結果周老將軍卻被對方勸動了,不但沒有聽從命令,還隨着夜王一起趕來皇宮救駕了!”
皇上微微一愣:“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
孫公公一臉確定,目光之中精光閃爍。
皇帝的嘴角凝滯着一抹沉思,像是在思考什麼:“那周將軍朕也是知道的,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做出叛逆之事,能夠讓對方改變心思,怕是楚涼夜費了不少功夫,如此看來,現在他們應該已經開始行動,前來救朕了!”
如果在不知道一切之前,江靈歌一定會盡可能的將楚皇救出來。
可是現在,她只是從嘴角溢出一抹冷呲。
楚皇的心思還真是不難猜測,畢竟楚涼夜現在千真萬確是他的兒子,他自然也就指望着他了。
都已經這麼大年紀,還是將所有的權勢都牢牢的把握在手裡,江靈歌以前想不通,現在卻是明白了。
這江山他本來就是偷來的,在這位置上坐了這麼多年的他,怎麼可能輕易放手呢?
孫公公低聲說道:“皇上,假如……夜王殿下帶來的人馬,真的將太子打敗了,您要如何來做?”
江靈歌聽到這個問話,立刻豎起耳朵聽着,這關係到楚涼夜和她的未來,她不能不慎重對待。
“如果真的出現這麼一回事,那朕……自然會好好賞賜!”
“可若是對方也有什麼心思呢?”
孫公公追問了一句,話語之中滿是好奇。
可能是因爲現在身邊沒有幾個能夠說話的人,楚皇不由自主的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只要他安分守己,自然還是朕的好兒子,若是不能,太子的下場便是他的。”
雖然自古以來帝王無輕江靈歌是知道的。
可是如此無情的帝王對她來說還真是少見。
江靈歌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緊緊的握了起來,雙眼之中的寒意越來越濃。
孫公公將藥碗端給楚皇,屋子裡傳來喝湯藥的聲音,片刻,孫公公壓低了聲音說道:“皇上,宮中的內線傳來消息,夜王殿下如今人已經就在皇城之中了,而且不知道太子是怎麼知道對方的行蹤的,居然將人給引出來困在了西城的民居那邊,用不了多久,就要將人抓住了,我們要不要插手幫忙?”
江靈歌的心猛然一跳,終於知道了楚涼夜的消息,倒是和她推測的沒有什麼區別。
“朕身邊的護衛究竟有限,就算朕想要幫忙,也有心無力啊!”
孫公公皺了皺眉頭:“那皇上,我們就眼睜睜的看着夜王他……”
“即便是沒有了三皇子,朕至少還有二皇子在,之前朕將他趕出皇宮,也是爲了他的安全着想,皇后那人的心思朕還哪裡有不明白的,當初皇宮之中終究沒有他的容身之地,現在他能夠回來,也讓朕心中甚是安慰!”
皇上的話帶着幾分追憶,卻也代表了他的態度。
原來對楚清華表面上冰冷無情的皇帝,暗地之中居然爲了他做下這麼多,當真讓江靈歌感覺不可思議。
孫公公突然不解問道:“皇上最喜歡的人不是三皇子的母妃嗎,當年爲了尋找三皇子更是費勁了苦心,如今爲何皇上如此看待三皇子?”
一陣沉默在慢慢散開。
江靈歌屏氣凝神,今日她聽到了太多內幕,更是對這個答案好奇至極。
“他母妃,是朕最愛的女子,當初朕有想過,要將皇位留給她的兒子,可是……”
楚皇話語一頓。
江靈歌還想偷聽下去,可是門口傳來一陣通報聲:“太子殿下求見!”
她來不及再聽什麼,一轉身重新鑽到了桌子底下,她剛剛掩藏好身體,就聽到房門被人直接打開,一個人還沒有等到皇上吩咐,就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父皇,兒臣求見!”
“滾!”
楚皇滿是怒火的聲音從寢殿內傳來,太子也不生氣,低聲笑了起來:“父皇還是沒有看清楚眼前的狀況嗎,現在整個京城,甚至皇宮都在本宮的掌控之下,如今大臣們也都倒向了本太子這邊,您只是寫一個禪位的詔書這麼簡單的東西就好,將來本宮一定會爲您頤養天年!”
野心勃勃的一番話,從楚斐然的口中傾吐出來,房間之中的咳嗽之聲更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