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
還不等潘玲反應，她就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身邊已然是不同的景象——很明顯，許時帶她來到了自己的「閾限空間」。
一個方便談話，且沒有任何被監聽或者泄露風險的地方。
“您這是？”
她眨了眨眼，甩甩頭緩解了下心裡那種不適感，旋即問道。
“在爲師面前就不要裝啦，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
許時笑了，“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接下來要和你說什麼。”
潘玲抿抿嘴脣，師傅這話倒是沒錯。
又或者說，她已經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教廷一戰結束後，許時對她的態度其實一直有點奇怪。
主要便是在有關「天理」的事情上。
除了剛開始的答疑解惑，許時倒是從不曾在她面前提起有關這方面的事情，只是讓她按部就班的去做些以前就在做的事務，甚至還有點阻攔她插手這些的意思。
但相對的，他也並沒有阻攔過傻徒弟通過其他人進行調查，像是蘇琳她們，又或者是文老爺子，可以說，有關「天理」的事情，潘玲從他們身上得到的，絕對遠比從許時這個正兒八經的師傅身上要多得多。
反而是許時，仔細算算，今天可能纔是他第一次向潘玲正式談論關於「天理」的話題。
如果將這一切串聯起來，其實就有點像是……
“嗯呢，你沒猜錯，你可以將這一切理解成一種考驗。”
許時知道她在想什麼，平靜的點了點頭，“如今算是考驗結束了吧，我的評價是……做的很不錯。”
“咳，不只是不錯，可以給個九十九分吧，少給一分怕你驕傲。”
他想了想又主動改了口，難得對她給予了這麼大程度的肯定。
“……喔。”
許是因爲猜到了這些，潘玲聞言並沒有特別高興，只是同樣平靜的迴應道，“那您這麼做的目的是……”
“爲了留個後手。”
許時笑道，“又或者說，給我自己找個合適的人來接班？”
“我其實還真沒想到，你能靠着自己推斷到有關‘主角光環’的事情……說實話，這麼久過去，我自己都對這方面有些忽略。”
他正色道，“所以我才說你優秀，沒有白教你這麼久。”
這是實話，他沒有主動將有關「天理」的事情全盤托出告訴潘玲，就是想看看她通過自己的調查，能瞭解到多少，又能分析出什麼。
沒想到最後的效果這麼好，說實話都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你現在就能做到這個份上，之後沒準會比爲師做的更好。”
許時清清嗓子繼續道，“現在唯一有一件事情需要和你確認，你心裡……有沒有推翻「天理」的想法呢？”
“我，我還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夠好吧……”
潘玲哪還聽不懂他是什麼意思，下意識擺手拒絕，“或許有人比我更適合的……對吧？”
“你說的沒錯，永遠不要覺得自己是最優秀的。”
許時不置可否，但聞言只是搖頭，“不過我沒那個閒工夫再去找別人了，更沒心思再收第二個徒弟。”
“你也只需要回答我，你究竟有沒有這種想法？”
“……有的。”
潘玲這次沒有猶豫太久，便給出了答案。
有一說一，她這段時間不斷向周圍人打聽有關「天理」的事情，就是因爲那天許時給她開了個頭後，勾起了她的興趣。
見慣了師傅的肆意灑脫，對於人生被人操控的事情她就再也無法接受，心裡也相當迫切的希望能改變這一切。
“那就行。”
許時聽得出這是她的真心話，語氣也放鬆了幾分，“那你就記好了，如果爲師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我的一切就需要你全盤接過，未完成的事情也需要你來做完。”
“師傅，不可以說這樣的話！”
潘玲聞言有點着急，甚至下意識想去堵師傅的嘴。
這怎麼聽着和託孤一樣？師傅是有什麼其他的計劃嗎？
“爲什麼不可以？”
許時握住了她的手腕，“別把爲師想的那麼高尚，我也很惜命的，不會那麼輕易去死。”
“那您……”
“廢話，做什麼事情不得先做好最壞的打算？”
許時白她一眼，“這只是提前的佈置而已，你是我徒弟，我不託付給你託付給誰？”
“我有種預感……直面「天理」的日子不會太遠了，在此之前，我們要儘可能做好一切的準備。”
他解釋道，“再說了，就憑你現在的水平還差得遠呢，這也只不過是給你提前打個預防針罷了。”
“哦……”
聽到師傅這麼說，潘玲心裡才稍微舒服點。
畢竟剛纔的氣氛實在是有點……說實話，比起對抗「天理」，她更希望師傅能一直平平安安的，哪怕一直跟在他身邊當個小徒弟，也比接過他的衣鉢要好啊。
不過想着想着她又有點不服氣了，自己差得遠？差的有多遠？明明師傅安排的事情，她都有好好學習並且認真去做的好嗎？迄今爲止也沒見到過出什麼岔子。
“你可差的太多了。”
許時見狀只是笑笑，“直到現在你也都還沒去過爲師的城邦，那裡的情況和這裡還是差別很大的，很多知識你都需要從頭學起。”
這話不假，如果只從形態方面來說，華蘭帝國還處於工業萌芽狀態，反觀夜罪之城，卻早就步入了信息科技時代，說句不好聽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或許以潘玲現在的能力，處理這裡的事情，像是貓貓教啊，或者管理一下銀鬆島什麼的，已經足夠遊刃有餘。
但是拓展到一整個夜罪之城，還是需要更系統性的學習才行。
所以。
“從今天開始，就讓你幾位師孃開始給你好好上上課吧。”
許時伸了個懶腰，“這方面爲師不在行，還得是她們來才行。”
是了，許老闆運籌帷幄不假，但改變不了他專業課拉胯的事情，畢竟以前的他不能說是不學無術，至少也可以說是不學無術。
相比之下，像是蘇琳啊，唐霜，謝清焰，包括作爲後起之秀的罪城女王林月，可能都比他更適合做潘玲這些方面的師傅。專業人士的教導總是更好的，他也不會裝大尾巴狼主動大包大攬，那反而會害了自己這位好徒弟。
哦，對了，還有外公他老人家。
“那還不如直接讓師孃們直接……”
潘玲小聲嘟囔道，很明顯她還是不想聽許時類似託付一樣的言語。
“總是要有個主心骨的。”
許時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說話，“軍不可無帥，這個道理你應該很明白。”
其實他也不是沒想過潘玲的提議，如果沒有自己這個小徒弟的話，他的另一個選擇就是夏可安。
老阿姨的能力超羣，原本也曾是「折光」的大小姐，最是適合領導其他人去做些什麼。
但她有個問題，就是對「天理」的敵意太重。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處在於她絕對會對這方面投進一百二十分的精力，壞處也很明顯，她很有可能會犯下一些情緒化的錯誤，這是萬萬要不得的。
所以，相比之下，自己一手帶出來的潘玲就不太會有這方面的問題，幼時的經歷也讓她能在各種情況下，保持住心中的理性。
“……我知道了。”
聽他說完，潘玲也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她很清楚師傅這是給予了她多重的期望。
她不覺得自己跟在許時身邊學習的不夠認真，但很顯然，從此之後她需要更努力。
“知道就好。”
許時微微頷首，“既然如此，從今天開始，就待在爲師身邊吧，有些牽扯到核心的東西，也是時候該讓你瞭解了。”
“還有，我們今天的談話內容，不可以告訴其他人，你姐姐都不行哦，明白嗎？”
“嗯。”
潘玲當然不會說出去，她很清楚這需要保密——做最壞的打算是不假，但不能弄得人盡皆知，不然的話什麼都還沒幹就唱衰，也不是什麼好事。
否則的話，師傅也不用專門把她拉到這裡來談話了。
不過嘛……
“師傅您真的這麼相信我麼？”
她還是對自己抱有一定的懷疑。
“你是我徒弟，不相信你豈不是不相信我自己？”
許時樂了，他其實也沒想到，自己臨時起意收下的這個徒弟，能給他帶來這麼大的驚喜。
當然。
“要說問題你也不是沒有，那就是以後不用刻意裝的太不自信，明白麼？”
他還是額外叮囑了一句，“我知道你這麼做是在刻意放低姿態，但做的太過就會形成習慣，這不是一個領導者該展現出來的姿態。”
“額……”
潘玲傻眼了，她還真沒想到這種小心機都被師傅看的一清二楚。
確實，自從跟在許時身邊後，她就會時不時表現出一種“我還做的很不夠”的態度。
但有的時候她的確是刻意的，尤其是在幾個比較親密的人面前，譬如姐姐啊，小師姐啊，以及師傅面前。
她這麼做倒也沒有什麼壞心思，更多其實是爲了照顧身邊人的感受，比如說她的笨蛋姐姐，不能讓她覺得自己和她之間差距太大嘛。
事實證明這種做法效果不錯，大家也很喜歡這個虛心且謙遜的小姑娘。
唯獨許時能看出來，自己這個徒弟，心裡其實是存着一股傲氣的。
她很多時候不經意流露出的不服氣就是因爲這股傲氣，只不過不願意展現出來罷了。
又或者說她不太願意在親近的人面前表露出來，但對不親近的人就不是這樣了——像是陸白巖，或者秦一言，面對着這兩位的時候，她可是完完全全的佔據了主導權，一如當年的自己。
如今他主動提出來，也是希望對方能把握好這個度，不要顯得過度謙虛，但也絕不能變成自負小子。
還是需要一點小小的敲打的。
……
師徒間的密談結束，沒過幾天，許時也正式將心思投入了最重要的部分。
對於徹底清除「鏽霧」的計劃，他也算是做了不少準備。
這段時間以來，江澄澄和謝清焰這兩位專家也算是做了不少前置實驗，難得的合作了一把。
是了，對於「鏽霧」這種特殊的存在，僅憑任何一方出力當然是不夠的，甚至哪怕雙方合作，得到的結果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
不是說無法淨化「鏽霧」，事實上這些年無論軍工領域，還是醫療領域，都有類似處理「鏽霧」的手段——這東西很難直接拿來就用，往往都需要前置的處理，儘可能的降低其風險，不然的話直接用在機械或者人體上，效果反而非常差勁。
但也僅僅是降低風險了，直到如今都沒有人敢打包票，說這些東西製造出來一點問題都沒有——面向「升格者」的藥劑依舊不能保證百分百的安全，爲此丟掉性命的人大有人在。
更不要說徹底的清除了。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這就好比淨水一樣，處理過的髒水或許能喝，但總歸不是沒受到污染的清水，本質上還是有所區別的。
而這關鍵的一步，離不開的重要人物便是陸白巖。
“……所以許兄你的意思是，讓我用能力對「神息」進行回溯還原？”
聽到許時的瘋狂想法，眯眯眼整個人都是一驚。
很明顯他從來沒考慮過這樣的事情——還原桌椅板凳斷壁殘垣倒是好說，還原「神息」？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是怎麼想出來的？再說了，「神息」存在了這麼多年，以他半個鐘頭的還原能力，用了能力也不見得會有效果啊，半小時前的「神息」，不還是「神息」麼？
“不試試看又怎麼可能知道呢？”
許時笑了，“總歸是要做出嘗試的，不邁出這一步誰知道結果如何？”
“那……好吧？”
陸白巖其實也有點沒底，但還是按照許時的吩咐，對着面前承載着「鏽霧」的氣罐發動了能力。
就見到光芒一閃。
然後。
緊盯着儀表盤的江澄澄發出了驚呼。
“這個方式……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