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集:新的夢想

風語衝出後門之後,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跑了多遠。

不知不覺,她居然跑進了東宮的戲水池邊,奔進水邊的一座亭子裡,捂着臉低低地哭出聲來。

沒有人理解她此時的心情是多麼難受,如果說得知自己是被唐鬥**那件事後她也曾這麼傷心過的話,現在她卻不僅傷心得要命,而且感到無比害怕。

她怕見到雲戰,當雲戰知道她已經被唐鬥**之後,真不敢怎樣去面對自己心愛的情郎。

劍國沒有什麼三從四德之類的繁文縟節,但將自己的處女之身獻給心中深愛的情郎,卻是每個正常女子必須遵從的女德。風語身爲唐門高人,自小受到過良好教育,早就在自己心理形成了必須遵從的女德標準,尤其與雲戰有了婚約之後,她心裡再也裝不下另外一個人,就連本來對她有好感、她也並不討厭的薛魂龍都拒之千里,何況是一直以來只有姐弟情誼並無情侶之愛的唐鬥了。

之前她知道事情真相之後之所以仍在幫助唐鬥,那並不代表她不惱恨唐鬥,而是在事情無可避免地發生了這個前提之下,考慮到了唐門及唐門未來的新國夢想。爲了新國夢想,爲了唐門將來能夠一統天下,實現祖輩們留下來的夙願,風語暗中將淚水吞進肚裡忍了下來,並做出先將唐鬥救出,以期日後唐鬥恢復體能後,藉助他的力量建國立業,實現由這一代的唐門中人一統天下的目的。

那時候,至少她還有兩個夢想:第一個是新國,第二個纔是自己。

然而一旦得知雲和是自己的親哥哥之後,第一個夢想立刻被離奇的現實擊打得一團粉碎,這時她纔想到了自身,想到了雲戰,並在無形之中產生了**之後已經配不上雲戰的念頭。

對於一個處處以女德標準來要求自己、狂熱追求神聖愛情的她來說,就算心裡裝着另外一個男人都會感到難以想象,更不用說居然了。

她恨唐鬥,也恨薛魂龍,但是更恨的是自己。

爲什麼那個晚上一定要去山洞啊,爲什麼啊?

不去不是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嗎,爲什麼非去啊?

爲什麼啊?

到底是爲什麼啊?

她一邊在心裡恨恨地問着自己,一邊壓住聲音低低嗚咽。

也不知過了多久,茫然地收了眼淚,望着池水,形同木塑。

又不知過了多久,風語稍稍醒了些神智,各種滋味交雜在心頭,萬樣千般,真想一頭跳進水中淹死自己。

“你想往水中跳嗎?”

不遠處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風語猝不及防,驚得差點兒跳了起來。

猛地轉頭去看,說話的居然是一個青年道姑,腦海中驀然一閃念,立刻想到了來人是誰。

道姑仰首對天長嘆了口氣,“風語,你很傷心嗎?”

風語慌忙擦擦眼淚,口氣冷生地道,“我爲什麼要傷心?”

道姑道,“其實你不說我也明白。”

風語訝然道,“你也明白?”

道姑道,“對,我明白。一個女孩子,但自身最重要的東西已然失去,卻又不得不去面對自己最心愛的男人的時候,一般都是你現在這幅模樣。”

風語震驚道,“你想說什麼?”

道姑道,“我什麼也不想說,只想告訴你,你最重要的東西並沒有失去。”

風語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道姑安然道,“一個人最重要的東西,其實並不是自己的,而是心靈,恕我冒昧,請問風語姑娘,你有心嗎?”

風語倒被問得楞了,“我當然是有心的。”

道姑道,“那麼你覺得,是人重要呢,還是心重要?”

風語不禁茫然起來,“這個……都很重要。”

道姑斷然道,“不對,是心最重要。只因一個人只要能夠存在心靈,她還知道想知道愛知道怎樣去關心去理解自己所喜歡所深愛的意中人,而一旦失去了心靈,就會變得行屍走肉,什麼也不會想。這樣的人雖然無愛,無恨,也無法感受到什麼叫做痛苦難受,但就算能活個千年萬年又有什麼意義呢?我再冒昧地請問,風語姑娘,你願意將自己所有的思想除去,變成那樣一具行屍走肉嗎?”

風語本能地搖了搖頭,“當然不願意。”

道姑微微一笑,“既然你連做一具行屍走肉都不願意,而死亡本身——尤其是自殺,更是比行屍走肉還要低劣還要作賤自己的行爲,難道說這樣的事你也做得出來嗎?”

風語心頭暗驚,明知對方是在變着法子勸解自己,但此時心裡難受,偏不服理,冷笑道,“聽你說得頭頭是道,可你卻忘記了一件事,一個人活在世上只有痛苦的時候,自殺對她來說不正是一種最好的解脫嗎?”

解脫?

道姑微覺不解的望着風語,“你覺得是解脫嗎?那麼我再請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有親人嗎?你有愛人嗎?你的親人愛人愛你嗎?”

這……

風語頓時語塞。

道姑道,“我說得沒錯的話,你也有親人愛人吧。如果說這個世上你已經沒有了一個親人,沒有了最後的愛戀,自殺而死本來也可以說得上是一種解脫,可是你有啊,你知道你死後你的親人會怎樣想嗎?你的愛人又會怎樣想嗎?他們也許比你現在還要傷心得多。而你——爹孃生你養你愛你疼你,在沒有得到你的孝順就失去了對他們來說甚至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女兒;對於你的愛人來說那就更不用說了,他也會傷心,也會痛苦,若果遇上的是癡情的男子,甚至會一生不娶,只陷於對你無窮無盡的思念當中,你又於心何忍?我看你不是想解脫,只是自己內心存在着極端的自私而已。”

風語一聽,心頭大怒,表面上沒動肝火,口氣之中已露出冷笑的聲調,“不錯,風語剛纔是一時失念,舉止失態,但又何以致於極端自私了?”

道姑道,“你沒有麼?你想舍下自己的親人而去,卻不顧親人痛失你之後的感情,只想着自己解脫,不是自私是什麼?再者,也不考慮那個深愛着你的人在失去你之後心中是怎樣的感受,更不想想他在失去你之後,整個人生和事業都會因爲這件事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會由人生的高峰轉向低谷,由一個本來可以風雲際會的天下奇男變成一個隱居山林的老人?你想跟我說你不自私麼,僅僅因爲自己處子之身被破,就想着疏遠所有人,包括你最心愛的情郎,這還不是最極端的自私麼?你知道嗎,雲戰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他有怪過你嗎?嫌過你嗎?”

風語不由大吃一驚,面如死灰,“什麼?你……你說什麼,雲戰他、他知道了?”

道姑正色道,“唐門發生了那麼多不該發生的事,你認爲雲戰還有理由不知道麼?實話告訴你吧,雲戰在進天朝之前早就將整個事情來龍去脈打聽了一個清清楚楚,他不願意跟你提起舊事,是因爲他胸懷寬廣,用他心中那寬大無私的愛來包容了你的一切,別說你只是被破了處子之身,哪怕你變成了殘廢變成了啞女,說得再可怕一些,就是真的變成行屍走肉,他照樣會像以前那樣,照顧你一生一世;對他來說,你愛的是你的整個人整個心靈,而並非你身上到底存不存在那一層女孩子的薄膜,你知道嗎?”

風語頓時呆住,不爭氣的眼淚立刻盈出眼眶。

事實上她早就想到雲戰不會怪她,只是她自己在恨自己。

雲戰既然早已知道她的事情,卻仍然能夠像以前那樣愛她疼她,甚至將唐鬥都包容了,這何等的胸懷何等的氣慨啊!

“風語姑娘,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你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去處理這件事了,就當它什麼也沒有發生,重新來過,過去的一切都讓它過去吧。雲戰現在很需要你,在這個關鍵時候,也只有你才能安慰他。當他知道皇上是他的表弟之後,心裡很難受,也很迷茫,現在正在慶功殿中瘋狂醉酒,你知道,當一個人失去目標——尤其是心裡的某種信仰或者某個信念突然被現實徹底打碎的時候,英雄好漢也會倒下來,這時他們最需要的不是親人,而是愛,只有情侶間的愛才能喚醒他的意識,讓他恍然大悟過來。風語姑娘,你去告訴他吧,告訴他將以前那個夢想埋葬吧,劍國纔是他新的夢想;告訴他你會隨同他衝鋒陷陣躍馬天下,爲劍國夢想而蓬蓬勃勃轟轟烈烈吧!”

“風語姑娘,我的話已經說完,接下來就看你了。如果你還愛着那個男人,那就繼續愛下去,讓他去轟轟烈烈風雲際會吧!是魚兒,就讓它遊向大海,是鷹兒,就讓它搏擊長空;是時候了,去吧,你一定會做得到的。”

說完這些話之後,道姑無聲地離開了。

但是這一席話說得極是及時,在風語心裡起到了振聾發聵的作用,風語禁不住心潮澎湃,暗暗想道,“是啊,雲戰大哥,不,是戰郎,戰郎不會怪我的。忘記過去,一切重來,他也會有新的夢想新的生活,他的夢想和生活也離不開我,我一定要讓他振作起來。我是他的妻子,越是在這種時候,就越是要好好安慰他,爲他盡心盡力,讓他儘快清醒過來。”想到這裡,女人溫柔善良的天性立刻被激發出來,風語既心急如焚,又激動萬分,擦了兩把淚,趕緊出了戲水池,辨着方向向慶功殿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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