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百鳥號鳴,天空飛來兩隻鳳凰,一雌一雄,一齊飛到雲和皇座後的四方大鼎之上,仰首發出幾聲悅耳的長鳴。
所謂鳳鳴於地,聲達於天;又有所謂鳳鳴於野,凰必應之。
此時一鳳一凰,一鳴一應,不一會兒便引得百鳥聚集,繞着鳳凰上下翻飛,互相鳴叫,熱鬧非凡,隨着鳥類越來越多,整個祭天院都成了鳥的天堂,盛況空前。
鳳凰飛上祭天台邊的一棵高大梧桐樹上,無數鳥兒於是又跟着飛了過去,從樹下一直繞到樹頂,旋轉翻飛,形成一道巨大的翻滾的鳥的陣營。
衆舞女身形一旋,也變出翻飛模樣,從地上升騰而起,結陣旋舞於空中,如花如煙,如夢如幻,千變萬化,美麗無窮。
忽爾旋成一朵蓮花,從空中飄飄下落。
與之同時,音樂一變,飄出了那首傳唱千古的曠世音曲——天國之音。
世人皆知天國之音雖有音譜傳世,但是若非遇上千古難逢的彈演天才,誰也休想將其中那細膩優美的音符彈奏出來。皇宮樂師無數,許多人窮盡一生精力只求窺得其中奧妙,但直到老死也難得窺探到其中一二。
劍國自建國以來,還沒有任何人能夠將天國之音這樣的仙曲彈演出來。
因此此間一音,百官先是心蕩神搖,旋即死靜一片,頓時將採氣宮六位仙子般的舞蹈和百鳥朝鳳的盛景盡皆看淡。
雲戰心神大動,無形中竟忽然生一股既聽天國之音,一生死而無憾之感。
在場衆人,包括風語風雪唐天穹唐天時唐天昆在內,無不屏氣吞聲,極力的靜下心來去聆聽那不類凡界的天音。
沒有知道天音是從何處飄來的,它像來自遙遠,又像來自身邊,甚至是從自己的心底升起,縷縷飄散開來的。
熱鬧一團的祭天院,自這首天國之音升起的剎那,居然漸漸地靜了下來。
紛飛的鳥羣漸漸落上枝頭牆面,或其他各處。
之後,連鳥聲也都靜寂。
整個祭天院,乃至際會峰下六個分峰,一時間全都沉浸於這無限美好無法可想的音符之中。
山川寂寂,唯音流轉。
那音符就像一條來自遠方的河流,輕輕地從遙遠的天際流來,流到了際會峰頂,流到每個角落,流進了每個人的心裡,又在心裡生根發芽,抽出細嫩的絲條,開出噴香的小花,結出誘人的鮮果,品出仙漿玉露般的味兒,那味兒再流到了全身內外,令人血脈舒暢氣機開合,美妙得無法可想無可收拾,只願全身毛孔皆變成耳朵,聽了這首天籟之音才覺徹底滿足。
音符就是那樣輕輕地流淌着,流淌着,喚醒了沉醒千年的巨石,羞落了盛開萬載的鮮花。
當音符稍稍高揚,人們的心也跟着輕輕升上去;稍稍低迷,人們的心也跟着緩緩落下來。
雲戰滿面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也就罷了,雲和居然也流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想來他都萬萬沒有料到,竟有人能夠將天國之音彈演出來。
萬籟俱寂,有的只是流淌的音符。
流到了每一個角落,流進了每一個人的心裡。
階下文武百官,無不淚光閃爍。
兩行熱淚從風語的面頰之上流了下來。
風雪算頑皮的人,此是也不得不爲之心動,大眼睛含滿了淚水。
不敢相信,世間竟有如此美妙的音樂。
是天使絕息的輕嘆,還是精靈抽魂的夢眠?
衆人陷入如夢如幻的境地之中,也不知過了多久,曲音住了,卻仍然久久地難以回神。
雲戰猛然驚起,暗暗想道,“天下曠世名曲,唯天國之音一首而已,究竟是什麼人彈出來的?”
正在此時,一條淡青色的人影劃過祭天院上空,輕飄飄地落於聖女座上。
雲戰打了個照面,立刻張大嘴巴,差點兒失聲驚叫起來。
來的居然是百藥仙子。
看她輕輕坐下的樣子,微微歪着頭,細眯着睫毛長長的眼睛,分明還像個小女孩呢,可是她卻坐在了天朝聖女的位子之上,難道說她就是天朝聖女?
雲戰突然想起一個月前到訪百草谷時的情景,沒見其人先聽其音,那時就親耳聆聽親眼目睹過百藥仙子彈奏奇妙音曲。而現在,恰恰就有一把異常精緻的小箏斜負於她的肩後。
雲戰着着實實驚呆了,驚訝已極的望着百藥仙子問道,“你……你就是天朝聖女??”
百藥仙子俏皮一笑,“我不是——”
雲戰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剛要放下,卻又聽她嘻嘻笑道,“不是纔怪呢。”
雲戰頓時心魂大震,“你,你,什麼時候成天朝聖女了?”
百藥仙子一笑,“好像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我才僅僅十九歲呢。”
雲戰忍不住問道,“那你現在多大了?”
百藥仙子嬌俏的臉上現出一抹緋紅,“這樣問,也不怕你的蓮雲小天女吃醋喝茶,嘻嘻,我今年二十二了哦。”
雲戰大覺窘迫,連忙轉變話題,“雲戰請教,照你這樣說,你就是採氣宮的宮主明日黃花了?”
百藥仙子柔笑道,“又讓你猜對了。”
雲戰驚訝不已,“剛纔那首天國之音也是你彈的麼?”
百藥仙子稍稍正一正神色,“嗯。明日來得晚了,爲助意興,故而臨時爲各人奏上一曲。”說到這裡,才大大方方地向雲和稍微一欠身,算是禮儀,“皇上,明日來得晚了。”
雲戰見她以“明日”自稱,便知有意隱瞞百藥仙子這個身份,不禁滿是疑慮。
雲和見到她龍顏大悅,“不晚,不晚,來得正好。”
百藥仙子道,“際會峰祭拜之事,已經驚動李元宗,據明日所知,旗國神霸雙候正率無數高手趕來,很快就能與李元宗的百萬大軍匯合。他們匯合之後,勢必派大軍圍困際會峰,請皇上速授大元帥禮。”
雲和謹慎點頭,滿臉嚴正,“就依聖女所言。”
宣旨官一聽立刻大聲宣道,“皇上親授,大元帥禮!”
一聽要授大元帥禮了,吳昊、採氣宮六舞女皆入隊列,與文武百官拜於臺階之下,大聲呼道,“皇上聖安,大元帥聖躬!”
拜過之後,戰鼓雷動,與大元帥俱爲一等公的唐天昆、天衣道人、百藥仙子全都正身而立,面向雲戰。雲鳳雲花步生蓮花,將雲戰引至祭天台西北角大元帥受封臺上,此臺方圓丈餘,高出祭天台二尺,與皇上龍座持平,足見受大元帥禮是何等隆重。雲戰想到自己一出無量山即晉升爲平橫關大將軍,今日又加封劍國兵馬大元帥,確實心潮起伏,加上此時無形中已將劍國夢想替代了以前的新國夢想,皇恩浩蕩,不由他不從。
當是時,雲戰面向東南而立,劍國皇帝雲和親捧元帥大印,與唐天昆、天衣道人、百藥仙子立於受封臺下,雲和大聲宣旨道,“本皇有令,即日起授雲戰大元帥印。憑此印除皇室親衛、禁衛、護衛軍外,統領全軍,節制各路兵馬,劍國將士,悉聽號令,劍隊,莫敢不從,乞願元帥威武加於四海,元帥號令通行八國,忠誠報國,躍馬天下!”宣畢,恭敬以帥印相授。
雲戰感慨萬千,躬身將帥印接了過來,高捧於胸前,任連天排鼓震盪着心魂,腦海之中恍然閃過千軍萬馬決戰天下的情景,忍不住熱血沸騰,激聲道,“雲戰願授此印。”
雲和大喜,“既受此印,不知元帥以何教我?”說完之後,還放低聲音衝着雲戰說了一句,“別忘了你是我的兄長。”
聲音雖輕,列位稍在雲和身後的唐天昆等人還是聽到了,不免心神大震。
尤其唐天昆,怎麼也沒料到皇上會說出這樣一種話來,暗暗想道,“天啦,皇上爲了利用雲戰,難道已經暗下里與雲戰結拜兄弟了?”他哪裡知道,事實上雲戰根本就是雲和有假包換的表哥。
雲戰聽到雲和後面那句話,也是心魂震盪。
原來劍國曆有慣例,在朝拜大殿加封大元帥,那只是一個象徵性的形式,雖然也會領到一個一模一樣的帥盒,但裡面只有虎符,沒有帥印,那時還無法接管軍隊。只有在加封大元帥後,再授大元帥禮,皇上親自授以帥印,纔算真正賦予了指揮劍隊、節制各路軍馬的大權。老皇帝龍蔭在位時,各皇兒享有特權,允許擁有的府兵,甚至軍隊。但是現在雲和沒提這一條,顯然將之廢除了。這樣一來,除了親衛、護衛、禁衛三軍之處,實際上所有兵馬均勞勞控制在了雲戰手裡。
眼見皇上如此重用,又提到他們之間的特殊關係,雲戰既覺得豪情滿懷,又感到心亂如麻。
諸多念頭一閃即逝,雲戰正聲道,“皇上請放心,雲戰既爲劍國元帥,必爲劍國夢想而躍馬天下,轟轟烈烈。”
雲和聽到提到劍國夢想,不由笑臉如花,“大元帥所言極是,本皇相信你能做到,三軍之令懸於君前,此後劍國能否風雲際會,本皇就擺託你了,切莫負了本皇厚意!”說罷向着雲戰長長一揖。
雲戰大驚,“皇上大禮,雲戰可不敢當。”
雲和一笑,率唐天昆、天衣道人、百藥仙子回到四方大鼎前,各自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