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北在千幽、哈二與白子川等人的簇擁下,步入一間休息室。
此次煉器大會共分三局,爲期十日,如今第一局以任北奪得榜首結束,參會的七十六位煉器師會歇息兩日再進行第二局比鬥。
任北拔得第一局比鬥頭籌,紫青商會的人個個都極爲興奮,連向來穩重、本分的白子川都罕見的和任北開起了玩笑,“大人,咱們還是等場內的修士散了再走吧,您現在出去,屬下怕您被萬人衆分屍!”
“哈哈,就算我被人分屍也還有你給我墊背。”任北哈哈大笑着回道。
白子川只是笑,接過手下小廝遞過來的茶盞雙手奉給任北。
任北接過茶盞,揮手趕人,“行了,你們還有一大堆事兒要忙,就不用陪着我了,晚上到止戈院議事。”
“那屬下就先告退了。”白子川拱了拱手,領着一羣興高采烈的執事退去,亂哄哄的休息室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哈二打了哈欠,跳到軟塌上,斗大的頭顱枕着任北的大腿小睡,不一會兒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千幽輕移蓮步,站到任北背後,伸出兩根蔥白食指輕輕揉着他的太陽穴。
誰都沒說話,休息室內瀰漫着一股淡淡的溫馨氣息。
“吱呀”,門開了,贏無邪緊繃着一張臉大步走了進來。
任北一眼就看到他少了大半截的下襬,奇道:“你衣袍怎麼少了一截?和誰動手了麼?酒肉和尚呢?”
贏無邪抖了抖劍眉,面容嚴肅的說道:“咱有正事兒要和你談談。”
任北驚奇的雙目微瞪,他認識贏無邪這麼久,鮮少見他這麼認真的模樣啊,“千幽,去門外守着。”
千幽點了點頭,疑惑的看了贏無邪一眼,依依走出門外,伸手將門帶上。
贏無邪看了看周圍,隨手甩出一個陣盤,雙手迅速捏了幾道法訣,射出一道真氣在陣盤上。
任北一眼就認出那個陣盤是隔離神唸的“赤衍禁斷陣”,不由的正了正身姿,神色肅穆的望着贏無邪。
待陣盤啓動之後,贏無邪才神色凝重的對任北說道:“任師兄,煉器大會結束後,你先回嶺南待一段兒時間。”
任北莫名其妙,“爲什麼?”
贏無邪一手摩挲着腰間金劍劍柄,臉色陰晴不定的糾結了許久,最後狠狠的一咬牙道:“師兄瞭解澹臺聖宗麼?”
任北點頭:“怎麼了?”
贏無邪接着說道:“澹臺聖宗那羣控制慾強得變態的神棍,成天自詡推演之術獨步乾元,乃是乾元天道代理人……這師兄應該知道吧。”
任北似乎想到了什麼,眉頭已經慢慢皺起,“怎麼,澹臺聖宗找上我了?”
贏無邪點頭,異常直白的說道:“你改變了皇極經世書推演的東海五百年運程,是異數!”
任北眯了眯眼,“你和空大早知此事?”
贏無邪再次點頭,大大方方的認下此事,“任師兄可信氣運二字?”
任北:“信。”
贏無邪:“那就好解釋多了……根據澹臺聖宗那幫神棍的說法,咱與酒肉和尚、服部半藏三人,乃是東海下一個五百年的氣運之子,說來師兄你可能不信,咱在你之前,也是身經百
戰、未嘗一敗,好多次獨自遭遇必敗無疑的強敵,都莫名其妙的獲勝了,連仙島四代弟子大比,咱都一路抽到輪空票,手指頭都沒動一下就闖進了仙島十大弟子決戰……”
任北的嘴角微微一抽,相比自己一路打打殺殺,幾度生死兩難纔有現在的實力和家業,贏無邪這種運氣,的確好到令人髮指啊。
頓了頓,贏無邪繼續說道:“不但是咱,空大和服部半藏二人的經歷也差不多如此,都是一鳴驚人,隨後一發不可收拾,誰都沒料到當年咱與服部半藏會敗在你手上,咱也沒想到。
最詭異的是,自從敗於你手之後,咱的修爲提升速度突然就慢了下來,按照咱原先的修行計劃,三年前就該凝聚法身了,但這些年一直感覺未圓滿,怎麼都無法邁出一步,以至於現在都還是骨胎境九重;至於服部半藏就不說了,聽說命是救回來了,但其武道意志已經崩塌,直到現在都不敢握刀。”
贏無邪在說這些的時候,任北就一直在回想,他自己的運程,似乎還真是從他擊敗了贏無邪和服部半藏開始轉好的,短短七八年的時間,他無論是修爲、實力,還是勢力、財力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順利得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如此說來,倒真像是他掠奪了贏無邪和服部半藏的氣運啊。
“咱去請教咱師尊,他就告訴咱,咱的氣運已經被你所奪,要想取回氣運,唯有兩個方法,一是當衆戰敗你,強取屬於咱氣運;二是和你交朋友,被你的氣運所帶動。”
任北又不由的想起去年贏無邪來止戈院時的情況,一開始這廝的確一直吵吵着要和他切磋,原來如此。
想到此處,任北不無自嘲的牽強笑了笑,他以前一直當贏無邪和空大是心思簡單之輩,原來真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是,是他自己。
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習慣性的將人往好的方面想這個壞毛病,還是沒有改啊!
贏無邪也看出任北心裡不爽了,“咱說這些,就是不願師兄多心猜忌,咱來止戈院的目的或許不那麼單純,但咱至始至終都沒有分毫惡意,與師兄相處也都是以誠相待,絕無任何半絲陰謀詭計在裡邊,師兄若是不信,咱可起心魔大誓!”
任北緩緩點頭道:“這一點我還是信的。”至少他們三人在亙古龍島內聯手惡戰方鋼時,無人臨陣脫逃。
聽到任北這樣說,贏無邪懸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回肚裡了,“咱收到消息,澹臺聖宗專職殺滅異數的斷罪護法已經在東海露面,只怕此次煉器大會結束後,他就會找上門來。”
任北一根手指頭輕輕敲打着座椅扶手,皺眉道:“你確認他是衝我來的?”
贏無邪不好把空大的事兒說出來,只能反問道:“東海現在還有比師兄風頭更勁的人物?”
任北頗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鼻子,繼續問道:“我非東海修士,澹臺聖宗真敢對我下手?”
贏無邪搖頭,“沒用的,除非師兄你是四大聖宗的弟子,不然澹臺聖宗是不會有任何顧忌的……咱師尊當年也就被前任斷罪護法追殺過,只不過他老人家劍道精絕,抗住了那妖道三次突襲,化解了此危。”
任北更驚訝了,“陸天離前輩也是異數?”
贏無邪“嘿嘿”笑道:“他老人家好像是宰了上一代的東海氣運之
子敖丙。”
任北眼睛爭得更大了,“敖?蛟龍一族?氣運之子還可以是妖族麼?”
贏無邪點頭,“東海氣運護佑東海億萬生靈,並不是只偏愛人族,也就是因爲此事,這些年咱蓬萊仙島和澹臺聖宗的關係一直都不大對付。”
任北點點頭,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空大呢?這些話,他怎麼不親自來給我?”
……
周大長老朝休息室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口裡嘟囔道:“這兩個小傢伙在談些什麼,神神秘秘的還要用陣法隔絕神念。”
一旁的天焱長老沒好氣的瞪了周大長老一眼,“還不是防着你們這些老不爲尊的傢伙偷窺!”
周大長老面部紅心不跳,振振有詞道:“什麼叫偷窺,老子這是關心後輩!”
兩人從包廂裡走出來,宛如兩個最尋常的老者一樣晃晃悠悠的融入擁擠人羣,慢騰騰的往鬥場外走。
天焱長老傳音道:“山河堂對任小子的調查你準備怎麼應付?還有南宮知道此事麼?”
周大長老回道:“還能怎麼應付,百里匹夫翻來覆去都是那幾招,老子覺得,就該讓南宮給他來一次狠的,讓他收斂收斂!”
天焱長老笑着調侃道:“嘖嘖,你要敢鬆口,以南宮的性子,不拆了百里家的老巢,攪得他們雞犬不寧纔怪!”
周大長老不吭聲。
天焱長老頓時一驚,側頭望着周大長老道:“周師兄你不是認真的吧?”
周大長老嚴肅的點了點頭,“咱們這些老不死的,站在高處掌控仙山已久,萬事都想着平衡,卻不知底層弟子之中已是羣情激奮,長此以往,必出大事!”
頓了頓,不帶天焱長老發問,周長老再次說道:“前些天一不小心捋到那個小混蛋的逆毛,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蛋竟然敢當面威脅老子!”
“噢,他怎麼威脅你的?”天焱長老立刻就來了興趣,仙山還有弟子敢威脅這個脾氣火爆的大長老?
周大長老:“他問老子,仙山到底給了他什麼,憑什麼對他予取予求……還問老子,他現在破門出山,轉投大秦聖宗,他們會不會收他……”
天焱長老笑不出來了。
“老子當時怒得就像一巴掌拍死這個無法無天的小混蛋,但事後細細一想,心裡卻很受震動,我這兩日就一直都在問自己,咱們這些年,佔據着仙山最高的地位,享受着仙山最好的供奉,掌握着仙山最大的權力,可到底爲仙山做了些什麼,爲山中的弟子又做了些什麼!”
天焱長老也陷入了沉思中,直到兩人走出鬥場後,他才傳音道:“周師兄所想,我多少能明白,但仙山的格局已持續了幾千年,縱要改變,也只能從長計議,貿然行事,只怕會傷及仙山根本。”
周大長老搖頭,“上一代長老堂是這般想的,我等當初進入長老堂時,也是這般想的,但結果呢?鬥了幾百年,大家當初進入太陰峰時的銳氣都消磨得一乾二淨了,仙山還是這般格局!”
天焱長老皺眉,“那你是想?”
周大長老擡頭看了看天,“就從山河堂調查小混蛋一事開始吧,他們若是做得太過,就放手讓南宮去鬧!”
天焱長老不由的抽了一口冷氣,一擡頭,才發現已經變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