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飛蟻先後歸來,十三郎雙目微凝,輕輕冷哼一聲。
“終究忍不住麼?”
沒有絲毫猶豫,十三郎豎掌切向第二隻飛蟻,遠比刀劍銳利的掌緣觸碰到飛蟻身體的同時,左手五指連彈,抖出一百七十八道禁環。
與此同時,三名殺衛接到指令,如最精準的機器第一時間便做出反應,各噴一口血。
血霧離脣便化做火焰,三團真火在殺衛的全力施展下,將那隻從體內被震成粉末的飛蟻牢牢包裹。
再往後,幾道電弧帶着淒厲的呼嘯穿梭而出,兩根手指一黑一白,墨玉般朝火團中央疾點;周圍還有千萬到風漩飛旋切割,封死每一寸空間。
這些還不算完,被困的飛蟻上剛剛發出嘶鳴,周圍劍光大盛,數十到劍芒縱橫交錯,瞬間劈斬出數百記,一條火紅的身影浮現在當空,長尾如刺,雙目如刀,發出嘶嘶之吼。
大灰與胖胖也被放了出來,夔神四足踏火,尺多長的鬃毛倒豎,天心蛤蟆長舌舞動,十丈之內,盡在其手。
沒有質問,沒有憤怒,只有冷到極致的暴襲與絕殺;片刻之間,十三郎幾乎將自己能用的手段全部施展一遍,根本不打算給對方開口的機會。
轟鳴之聲大做,核心處黑氣瀰漫又快速消散,一團黑影在震怒與驚恐中咆哮,處處碰壁又處處引起震動,其身軀很快被分解成數十份。猶自拼命朝中間聚集,不肯放棄掙扎。
“住手。本座閃靈族鰲……我沒有惡意!”
“原來是個王八,難怪不長眼睛!”
兩根手指帶着噼啪的電光按在黑影的身上,與之伴隨的還有兩道冷漠如刀的目光,直射到黑影的心裡去。
嗤!
兩股青煙從中間升起,隨後是一聲絕望的嘶鳴,壓縮在一處到極限的威能轟然爆發,朝周圍席捲。
三名殺衛含血飛退,十三郎的身體倒射出去。又於冷哼中撲回。
用不着他再次出手,空中兩道紅影疾閃,同時射向某個看似虛無的角落。隨着一聲若有若無的淒厲咆哮,天心蛤蟆長舌收回,神態悻悻而無辜,瞪着眼睛看着空中的啞姑,不滿地叫了兩聲。
“呱呱!”
啞姑看都沒有看它一眼。火紅的雙眼朝周圍巡視,長尾輕輕甩動,顏色似比剛纔更幽暗了些。
紅色如果變得更暗,便是血腥。
“不用緊張,沒事了。”
十三郎淡淡說了一句,隨手將被彈飛的第一隻飛蟻召回到手裡。取下那張品質比十三郎所用更高的獸皮,隨意瞥了兩眼。
獸皮上遍佈刀痕,所有字體都是用刀氣刻下。魔修回信不像十三郎那麼簡短,洋洋灑灑近千言,口吻卻是魔宮長老的口吻。將包括魔域發生的事情以及燃靈之變通通做了解釋,話說的客氣而且誠懇。最後附上四個着重突出的字。
“任憑吩咐!”
虧了血殺身子刀術精湛,在不損傷獸皮的前提下寫出這麼多字,難爲了他。
“有這四個字就夠了,何必廢那麼多功夫。”十三郎隨手輕抖,將獸皮化成火球,眼中浮出一抹冷意。
“有錢沒地方花?可不能怪我心狠。”
半個時辰之後,金山之上傳來一聲接一聲怒吼,對象只有一個。
“鰲道友,你要給我等一個解釋!”
“鰲丘,你想害死我等不成!”
“鰲丘,這件事情,你要負全責!”
衆目所集之處,閃靈族長老鰲丘的臉色蠟黃中透着枯敗,脣邊還有血跡難掩,面若死灰。
中間一小塊獸皮,上面寫着一排小字,如一排貪婪的巨眼。
“閃靈一擊,八千萬魔晶,上品!”
……
……
八千萬上品魔晶,約相當於一百件品質不錯的法寶,如果用來買幾百魔修的命,太便宜!
可這些魔晶不是買命錢,而是平白無故便要請求對方笑納的賠償,讓人噁心的是,現在正事都沒開始談,魔修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爲救人而來。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在魔域,八千萬魔晶看起來很多,對這些魔修來講卻算不上多大負擔,可現在他們在外域,經歷了重重阻殺攔截,在金山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被困了整整半年啊!
東西的價值是會變的,眼下這個當口,如果用魔晶買法寶,別說一百件,一千件也買得到,誰會那麼幹呢!
金山環境惡劣,魔修無論修煉還是療傷,總歸需要補充魔氣,魔氣從哪兒來?從這個角度講,十三郎看似溫柔一刀,實則正砍在魔修的命門,由不得他們不肉疼。
指望鰲丘拿出這筆錢?別做夢了,閃靈族總共只剩幾十人,拆了骨頭也湊不滿這個數;衆人剛剛得到希望,還沒等喘口氣兒慶祝,就因爲一人之過而大出血,心裡焉能不痛。
粗豪大漢盯着鰲丘,眼裡噴火神情好似要吐出來,呲牙說道:“我不管,誰惹的禍誰負責,我這裡半個子兒都沒有。”
旁邊老者連連點頭,說道:“我這裡情形也差不多,法寶或許能湊出幾件,魔晶丹藥之類,真的沒有。”
雲離喟然嘆息,之後覺得不過癮,又嘆了
一口長氣;他覺得丟人,堂堂一族長老,區區魔晶,平日裡誰不隨身帶個幾千萬,眼下竟像凡間買菜的大媽一樣斤斤計較,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事實在這兒擺着,不給錢……該怎麼辦呢?
“先不要吵了,事情已然成了這樣,抱怨又有何用。”
天諭長老的臉比先前更加蒼老,皺紋好似要刻到骨頭裡去。朝周圍揮手道:“去都去過了,鰲道友你就來說一說蕭十三郎的情形。看到了什麼,通道如何,有多少人?”
衆人聞之紛紛回過神,心裡想是啊,反正也去過了,好歹先了解下“敵情”再說。
再次被衆目所集,鰲丘臉上苦意更濃,支支吾吾說道:“本座……咳咳。我沒看清。”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壯漢的鼻子差點歪掉,用見鬼一樣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臉,喝道:“你,沒,有,看,清!”
“我……是沒看清楚。”
鰲丘的臉不再是黃。而是透着血一樣的紅,咬牙咬了半天,索性破罐子破摔厚着臉皮說道:“開始我擔心被人發現,不敢放出氣息查看,結果剛到裡面就被無數神通圍攻,然後……然後就死了。”
“嘶!”
周圍一片整齊的吸氣聲。大佬們面面相覷,再也做不得聲。
……
……
如前所言,鰲丘受了傷,本命魂奴因護主傷勢更重,進入通道後實力一降再降。實難與全盛時期相比。可那並不意味着它就是個軟柿子,更不表示它可以被隨便滅殺。連一絲殘念都逃不出來。
鰲丘身爲閃靈族長老,那可是化神修士啊!
他的本命魂奴便是再弱,難道還能弱過中期元嬰?比這更重要的是,鰲丘與魔魂族一樣專修魂道,全力收斂氣息的前提下,怎麼就被人發現,自身卻毫無所覺?
“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壯漢顧不得與之慪氣,略帶驚憂的聲音問:“就算措手不及,那些神通裡包含的氣息總能分辨出來,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看到?”
其它人也有此惑,天諭長老神情凝重,說道:“事已至此,鰲道友不要覺得羞愧,蕭十三郎身邊若有化神修士隨行,也是正常的。”
“沒有化神……”
“那就是大修士?”
“也沒有……”
鰲丘如大姑娘一樣囁嚅半天,從牙齒裡迸出幾個字:“三名元嬰火修不到中期,加上蕭十三郎,兩隻不到六級的妖獸,好像還有一隻鬼王。”
“就這些?”木長老眼角抽了抽,心裡想你丫不是抽瘋吧,糊弄誰呢?
別看鰲丘念出一大堆,如果對方只有他說的這麼點力量,幾人中任意一個出手,動動手指就把他們全部按死,堂堂閃靈族長老,化神之身……
壯漢說道:“你送過去的那個……到底是不是本命魂奴?”
鰲丘慘笑,說道:“如果不是,怎能瞞過諸位的眼睛。”
這句話在理,飛蟻離開的時候大夥兒都看着,就算沒怎麼着意,也不是尋常手段可以騙得過。幾爲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都在想這世道到底怎麼了,翻天了嗎?
鰲丘說道:“那三名火修有點特殊,以上來就用了元嬰之火,半點猶豫都沒有。蕭十三郎好像瘋了一樣,瞬間施展七八道神通,還有幾十把飛劍,還有雷,還有風陣,還有兩股可吸取精元的奇異之力,還有……”
“好了好了好了,成何體統!”
望着堂堂長老被嚇得跟孩子一樣,天諭實在看不過去,揮手說道:“總之蕭十三郎現在實力很強,且有莫測偵查手段,不易妄加施展手段就是。”
大夥兒一陣迷糊,心裡想難不成你個老傢伙和鰲丘打的同樣的主意,想朝蕭十三郎下手?
壯漢冷笑說道:“早就該知道,如果連這點手段都沒有,他怎麼穿過獵妖使的封鎖!”
“咳咳,老夫的意思是,事情既然臨頭,大家都不要胡思亂想,一起尋找解決辦法。”
天諭說道:“閃靈族無疑要承擔責任,可那是後話,現在要考慮的是,該怎麼讓蕭十三郎滿意……”
話題回到原點,一個字:錢!
雲離捻着鬍鬚想了想,說道:“老夫覺得奇怪,蕭十三郎要這麼多魔晶有什麼用?以他的聰明,應該知道這個時候討要寶物更容易得手,而且從長遠看,價值也更高呀?”
“也許這只是開始……”另外那人打了個寒噤。
“關你屁事!”
壯漢一聽就覺得來氣,喝道:“不是我說你們,整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算來算去還是算出一坨屎,還是自己踩上去。”
“你……”雲離氣得直吹鬍子,周圍的人紛紛低頭,心裡想可不是麼,如果不是因爲推算研究琢磨思考,哪來這麼多破事兒。
“人家都說了,他不是壞人,是雷鋒!”壯漢大喝道,心裡想雷鋒到底啥玩意兒,聽起來很牛叉的樣子。
“無知是福啊!”天諭長老在心裡感慨,但沒有說出來。
“都別鬧了,湊份子吧。”望着一羣呆滯的面孔,木長老沉重說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