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偷的同夥
但段小三並不想要瘦天竺武士的命,但他又不想這麼輕易放過這個一心想要他命的人,況且他總得知道他們爲何要他的命。他手握橫刀,迎向瘦天竺武士之前,用腳拔了拔靠牆邊的一個不大的陶罐。
陶罐隨即滾向瘦天竺武士。瘦天竺武士抱定與段小三同歸於盡的決心,並沒有發現陶罐,提着彎刀拼命往前衝,卻一不留神,一腳被陶罐絆倒,踉蹌着往段小三懷裡鑽。
段小三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個效果,雙手下意識地一張,竟然將瘦天竺武士直接抱在懷裡。
頓時,兩個大男人,臉貼着臉,眼對着眼,抱在一起,相對無語。
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還臉貼着臉,這讓人說出去了,豈不是不要活了?段小三連忙將瘦天竺武士推開。
“呸,呸,”段小三連連吐着口水,喊道:“你可別來這一套啊,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往別人家鑽,羞不羞啊。”
瘦天竺武士可聽不懂段小三在說什麼,只不過臉色更加陰沉,一言不發,提起彎刀再次向段小三攻了過來。
段小三又“呸”了一聲,故作嘔狀,暗裡卻偷偷攥緊了橫刀。
瘦天竺武士以爲段小三沒有看見,彎刀直直地朝段小三要害部位刺來。
這正中下懷。段小三見瘦天竺武士上當,橫刀一挑,刀尖輕輕掠過天竺武士的腰帶。
瘦天竺武士大驚,側身一閃,腳步不禁踉蹌,但還是穩了下來。
他趕緊查看自己有沒有受傷。檢查了一遍,似乎並沒有發現傷口,他又驚又懼,提起彎刀,再向段小三拼命。
段小三彷彿沒有看到瘦天竺武士,緩緩收起橫刀,嘴角上揚,似乎對天竺武士的攻擊不屑,輕聲說道:“我們無冤無仇的,何必呢?”
他與天竺武士相距也就三四步,說話之間,瘦天竺武士已衝到他的跟前,舉起彎刀向段小三劈來。在舉起彎刀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覺自己下半身有些涼意,低頭一看,猛然發現自己的褲腰帶在一瞬間斷開,原本就穿着寬鬆的褲子一下滑落到腳踝處,露出裡面白色的底褲。
就算再怎麼要跟人拼命,被人脫光了褲子,感覺總不會是那麼美好。瘦天竺武士大堪,哪還管得了眼前的段小三,趕緊放下彎刀,去提褲子。
段小三不慌不忙,走到天竺武士跟前,微微一笑,看着難堪尷尬的瘦天竺武士。
這時瘦天竺武士剛好提起褲子,直起腰,一見敵手就在自己眼前,心中一驚,嘴裡大喊一聲,舉起彎刀又要向段小三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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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懂你說什麼。”段小三嘆了一口氣,就在瘦天竺武士舉起彎刀的一瞬間,擡手就往瘦天竺武士的腰間伸去。
瘦天竺武士以爲段小三又要脫他褲子,哪裡還管得了其它,慌忙去護褲腰帶。
段小三一笑,趁着他彎腰之際,抓住他的盔甲往上一提,將他的頭完全蓋在盔甲裡。
這下瘦天竺武士真的是顧首不顧尾,顧了尾又顧不首。他看不見段小三,腦袋被蒙在盔甲裡,可褲子還提在手裡,又不敢放手,只得哇哇大叫,雙腳蹦蹦跳跳,試圖離開段小三。
段小三伸出腳一跘。
瘦天竺武士便“哎喲”一聲摔倒在地,折騰了一番,終於將腦袋從盔甲裡伸了出來,整個人如同一隻被翻了蓋的老龜,努力伸長着脖子。
段小三哪會輕易讓他脫困?他一個箭步上前,一腳踩在瘦天竺武士的盔甲上。
瘦天竺武士胸口承壓,頓時動彈不得。
“說,是誰派你們來殺我的?”段小三惡狠狠地說道。他踩在瘦天竺武士身上的腳,漸漸發力。
瘦天竺武士雙手緊緊抓着段小三的腳,臉色漸漸脹得通紅,卻是一聲不吭。
“你跟這腳鏈的主人是不是一夥的?”段小三掏出懷中金腳鏈,擺在瘦天竺武士眼前。那串金色腳鏈,是從小偷腳踝上不小心給擼下來的。
他認定小偷和瘦天竺武士就算不是一夥的,也會有關聯。雖然金腳鏈的價值遠比他的四個銀幣高許多,但段小三也不是見錢眼開的人,他想要回來的是自己的錢。
原本一聲不吭的瘦天竺武士看到段小三手裡的金腳鏈,兩眼頓時放光,就像餓極的惡狼猛然看到食物一般。
他的手一伸,居然想去搶奪腳鏈。
段小三當然不會被他搶到,手一抖,將腳鏈收起,嘿嘿一笑,說道:“別這麼貪心嘛,你以爲這腳鏈是送給你的啊。”
瘦天竺武士手舞足蹈,哇哇大叫,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
段小三徹底懵圈,這纔想起身在天竺。聽不懂天竺武士說的話,又何必去浪費時間去逼供呢?
但不管怎麼樣,從瘦天竺武士的神情上來看,小偷與瘦天竺武士果然還有關聯。這也就是說,他們不一定是來找自己麻煩的,而是找那個小偷。
想到這裡,段小三長吁了一口氣,總算輕鬆了下來。既然他們跟自己沒什麼關係,那還管這麼多閒事幹嘛?
“滾。”段小三提起腳,朝瘦天竺武士踹了一腳。
瘦天竺武士也顧不得再去撿地上的彎刀,從地上一骨碌爬起,灰溜溜地逃走。
“唉,剛纔還要死要活的,現在跑得比兔子還要快。”段小三長嘆一聲,眼睛卻瞥向小衚衕的最深處。
小偷,可惡的小偷,你恐怕是要惹上麻煩了,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緝拿”歸案。唉,我那可憐的銀幣啊。段小三一想起四個銀幣,心中就不由得一陣肉痛。
段小三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酒囊,打開瓶塞,仰起脖子,骨碌骨碌喝了好幾大口。
幾口酒一下肚,心情頓時美麗。嗯,有了金腿鏈在手上,那小偷說不定就會回頭來主動找他,那麼到時就一定可以要回那四個銀幣。段小三又摸了摸揣在懷中的金腳鏈。嗯,沒人可以從自己手中偷走屬於自己的東西。
勝券在握的段小三心情大好,擡起頭,無意間看了一眼夜空中的明月。
皓月當空,月光如銀,真是美好的一個夜晚啊。
夜晚,糟糕,已經到了晚上了。段小三忽地想起自己是偷溜出來的,想起了那白面書生,一張英俊的臉龐,頓時成了苦瓜狀,長嘆了一口氣,又要挨批了。
就在段小三心裡想着要挨批挨訓的時候,在大唐商行總會裡的王玄策卻是坐立不安,分外焦急。眼看已過戌時,那位說要拜訪的斯德歌爾城總督還沒有現身。
放在桌子上的茶水都已經續過兩次,中午吃下肚的東西早就消化完了,此時裝滿了一肚子的水,一走路就覺得肚子裡晃盪。早知道中午就多吃點。王玄策心裡想着。
蔣師仁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在議事廳門口走來走去,嘴裡罵罵咧咧的。他行伍出身,脾氣暴躁,恨不得跑到總督府,一把將總督揪出來,扔在議事廳裡。
楊會展倒還好一點,一直陪伺在王玄策周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似乎看出了王玄策的心思,“要不要讓廚房的人先做一些吃的,墊墊肚子?”
“不用。”王玄策心裡卻想,哪壺不開提哪壺。肚子裡咕咕一陣悶響,他趕緊端起身邊的茶杯,又骨碌骨碌地喝光了杯中的茶水。
在他身後的鄭大同趕緊給他杯中續了水。
“廚房的人都在嗎?”宴請總督,也是今天行程之一。在異國他鄉,只有廚師是大唐人,其它都是本地招來幫忙的雜役,所以王玄策擔心人手不夠。
“小的剛去看過,都在的。”楊會展欠了欠身,謙卑地答道。
“那酒呢?”王玄策又問道。此次他出使天竺,帶了一些窖藏幾十年的米酒,數量不多,特意在宴請他國王公和重要大臣時飲用。
一想起酒,王玄策又想起那個酒鬼,向身邊的鄭大同厲聲問道:“段小三回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