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信寫完後就上牀睡覺,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奇少爺的身影。我想拒絕君豪可以用逃避的方式尋求解脫,但奇少爺已經深深紮根在我心底,我如何逃避,如何得到解脫。天啊!怎麼辦?面對他我已經無路可逃了。
第二天清晨,我起牀後又檢查了一遍昨晚我寫給君豪的信,確定無誤後,就把信平整地放到桌上,我想君豪來時,一定能看到。之後,我就收拾好行李,心灰意冷地離開了這裡。
我拖着行李來到長途客運站。我不知道我該去哪裡,總之去哪裡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只要離開武漢就行。就這樣,我隨便上了一輛不知開往哪裡的車。上車後,我就開始呼呼大睡。車就這樣行駛了大約三四個小時後,我迷迷糊糊地聽到站臺工作人員拿着擴音喇叭高喊着“仙桃站已到,請乘客們下車。”
我緩緩睜開眼睛,車窗外一個破爛不堪的塑料棚布入眼簾,告訴我眼前這個城市已不再是那個光怪陸離的城市。這座城市是一座和蓉城一樣乾淨、淳樸的城市。
我出車站後,環顧四周,周圍陌生的一切讓我頓時感到茫然無助,但好在這種感覺沒有持續太久,因爲車站門前的牆壁上貼着的一則招聘啓示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則啓示招聘的是縫紉女工,對應聘者沒有什麼要求,只要吃苦耐勞就行,更重要的是那裡包吃包住。我一眼就看中了這份工作,於是就報了名,進了這家服裝廠。
這家服裝廠並不太,設施也很簡陋,廠房挺破的,食宿也不好,從早到晚,每餐都吃瓜。時間一長,我們車間裡的其她女工都忍不住抱怨。她們有一句時髦的口頭禪“冬瓜、南瓜、西瓜,吃得自己變成一傻瓜。”雖然這句話聽起來挺幽默,但從中也不難反映出這家服裝廠對職工的非人待遇。我們每天要在車間裡工作16個小時,有時客戶催得急,我們就會工作得更久。當然在中國的小工廠里加班,工人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屬於義務勞動,是沒有分文可拿的。
“錢”就像水一樣,一旦當人極度乾渴時,一口水都會使人失去人性地去瘋搶,爭得你死我活。而這個社會上乾渴的人又那麼多,所以工廠裡的老闆纔會如此的有恃無恐,無視工人的抱怨和咀咒,因爲他們知道只要拿出一口水就會有成千上萬的人過來哄搶,我想全世界大概就只有中國的老闆是不會愁沒人爲他們賣命工作的了。
對於我來說,每天過着這種非人待遇的生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讓我忘掉很多煩惱。我跟其他的同事不一樣,她們每天最討厭的事情就是上班,而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上班,只有上班的時候,我纔不會有閒暇去想那些使我痛苦不堪的事情。漸漸的,每天工作似乎成爲了精神上的麻醉劑,麻醉我精神上的痛苦。
三個月過去了,最近不知怎的,老覺得頭昏眼花,也許是最近吃得太少,有些營養不良吧!好心的室友勸我去醫院裡檢查一下,但我總是一拖再拖,懶得前去。就這樣拖了一陣子後,我感覺自己真的有些支持不住了。特別是胃,不知是出了什麼問題,每到吃飯的時候,只要一聞到食物的香味,胃裡面就像翻江倒海似的難受。
這天,我請了半天的假,打算去醫院檢查一下,剛一出廠門,眼前一沉,突然感覺頭重腳輕起來。醫院離工廠實在太遠了,我真的不太想去,於是猶豫一陣子後,最終還是沒去。我在工廠附近的藥店裡隨便買了一點治胃痛的藥,吃了以後,便回宿舍睡覺去了。
本以爲吃了藥後可以安穩地睡上一覺的,但沒想到事與願違,我上牀後,身子都還沒睡暖和,幾個同事下班回來了,她們在宿舍裡有說有笑地聊着天。我很煩她們,但又不好說什麼,畢竟都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室友。我煩躁地一頭鑽進到被窩裡,不想聽到她們說話的聲音。但就在這時,我在被窩裡無意之中聽到她們在談論報紙上的一則新聞,是關於一場森林大火的,而她們所說的事故地點好象就是蓉山。
森林大火、蓉山。我心裡猛然一驚,天啊!墨菊山莊不就是在蓉山上嗎?我激動地掀開被子從牀上跳下來,一把搶過室友手中的報紙,報紙上的大標題清楚地寫明“國家著名自然風景保護區蓉山昨晚突發特大森林火災,目前正在撲救中。”
“喂,你幹嘛這麼激動?你家住蓉山嗎?”同宿舍的馬小紅關切地問。
我沒理會她,滿腦子都是奇少爺,看到這則新聞,我整個人都快要崩潰,我把報紙拽在懷裡,抽搐着,低吟着,嘴裡不停唸叨着“奇少爺,奇少爺。”
“奇少爺?現在還有人稱呼‘少爺’這種骨灰級的名詞。”馬小紅疑惑地望着我問:“你嘴裡唸叨着的奇少爺住在蓉山嗎?”
我仍舊沒理會她,目空一切地自言自語:“不行,我現在就要回去,回蓉山去。”我說風就是雨,立即爬回到牀上,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喂,你現在別慌收拾,你看清楚,這份報紙是上個月的。”馬小紅提醒我說。
“什麼——,上個月的。”我趕緊回頭又看了看報紙,上面果然標明的日期是上個月的十六號,都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個月。頓時,我的呼吸變得急促,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起來。
“怎麼會這樣,老天爲什麼讓我現在纔看到這則報道。”我攤軟地坐在牀上,抽泣着。
第二天,我不顧領導的反對,直意要走。由於走得太匆忙,我就連行李都沒帶便匆匆上了前往蓉城的火車。一路上我心急如焚,根本無心去欣賞車窗外迷人的風光。火車疾馳在鄉間的田野上,穿梭在幽靜的峽谷裡。峽谷上面多角型的天空在不停地旋轉,綿綿的羣山也跟着天空旋轉的節奏,翻騰起伏。此時,我彷彿聽到奇少爺的呼喚,他的呼喚是那樣的蒼涼無助。
經過一個晚上的疾馳,火車終於在拂曉前到站,下車後,我馬不停蹄地趕到蓉山。此時,我眼前的蓉山和三個月前的蓉山簡直是大相徑庭。我緩步朝深山裡走去,看着路邊成片成片被燒焦的樹木,真是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我秉住呼吸繼續朝墨菊山莊的方向走,不時可以聽到幾隻烏鴉在燒焦的枝頭上呱呱地叫,好象在爲這片已逝去的森林哀唱着哀歌。
我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希望能早點趕到墨菊山莊。沒過多久,那片熟悉的竹林出現在我的面前,當然它此時也已經是面目全非了。我慌亂地踮起腳朝墨菊山莊的方向望去,天啊!遠處除了一片廢墟以外就什麼也沒有了。我又慌又急地跑過去,過去墨菊山莊門口的鐵柵欄已經不復存在,山莊內的菊花也被倒塌的房子壓得稀八爛,庭院裡一片荒蕪,地上依稀地可以看到一些零零散散的青色琉璃瓦。過去的那座青瓦房子已經永遠消失在這塊土地上,而原地上也就只能看到幾堵像貝殼似的殘垣斷壁,證明着這裡的確就是墨菊山莊。
我徘徊在這片廢墟里,不停回想三個月前這裡的一切,菊花、青瓦還有鋼琴似乎仍舊曆歷在目。
“鋼琴——天啊!不知道奇少爺現在是否還活着。”我不敢繼續往下想,匆匆跑下山,像瘋了一般向山下的居民打聽有關墨菊山莊的消息,但他們的回答都是不知道。就在我幾乎絕望之際,我想起了燦桑,我相信他一定知道。於是我又喜又急地掏出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號碼。電話裡響了很久,但沒人接聽,我心灰意冷地又陷入到絕望。
我回到蓉城,在當地的一家網吧裡,上網查到了關於燦桑最近的一些工作行程,這個星期五他在北京會有場個人演唱會,得知這個訊息後,我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北京。
12月初的北京出奇的冷,這讓我這個衣衫單溥的南方人有些始料未及。出了北京火車站後,一股剌骨的寒風朝我迎面襲來,我有些招架不住,不禁打了好幾個寒顫。說實話,我的運氣真的不太好,剛出北京站不久,天空中就飄起雪來。雪越下雪大,沒過多久,整座北京城都被裝點得銀裝素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