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姝跟隨母親臧敏連夜趕去了長安,其實他們所住的地方離長安城也不遠,所以當時臧敏知道女兒的事情後也是急急忙忙地趕回去,不過還是晚了一步,才捅出了禍事,兩人一看到城門口有官府的人,嚇得立刻背脊發涼。
“別怕,別慌。”臧敏安慰女兒的同時其實也是安慰自己,當然她們有點做賊心虛的味道,即便是一清早就發現了晉家的事情,那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傳到長安城裡面來,再說了,小地方的官府也不敢把沒有調查清楚的案子直接上報朝廷。
經過城門時,王姝心裡一沉,偷偷瞄了一眼守城門的侍衛,當她還沒晃過神來,臧敏就一把抓起女兒趕緊往長安城裡面涌進去;王姝很快就被擁擠的人流把害怕擠走了,臧敏害怕跟女兒走丟,於是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長安城果然如傳聞中那般繁華富饒,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場景已經司空見慣,王姝一掃之前的窘態,反而是被長安城裡面各式各樣的熱鬧吸引住;臧敏卻沒什麼心思欣賞這些,她拉着王姝轉了幾條街道才從公主府的後門進入。
王姝記着母親告訴自己的話,這個長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兒,因此被封這麼多年來一直留在長安城,不必去自己的封地;其實是太后捨不得長公主,於是將其留下,但也好,有公主府纔有她們活命的路,自然是皆大歡喜。
臧敏跟後門把守的人溝通之後,順利將女兒先帶去後院的一個房間裡休息,然後她自己再去打點一切,憑藉多年累積的手腕,想把自己女兒也弄到長公主府,應該是很容易的事。
王姝好不容易靜下來,此時的她心裡五味雜陳不是滋味,她不敢想起昨晚上的事,告誡自己那是個夢,這個噩夢理應被自己藏在心裡,既然都平安無事地過了一天,想必她應該能矇混過去;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總是戰戰兢兢,不知所措;王姝對晉允充滿了內疚,但是她也改變不了什麼,也許是母親也從旁慫恿,她纔會想到逃之夭夭,可終究還是逃不過良心的拷問,只是現在,她已然逼走第一步,那接下來每一步越走越遠,根本看不到回頭路。
“你怎麼這麼笨手笨腳?”就在王姝如坐鍼氈的同時,外面傳來叱喝的聲音,於是她悄悄地打開門縫,看到外面一個胖胖的大嬸正在毫不客氣地對面前低着頭的小女孩怒吼:“連個藥都喂不好,真不知道你留下來還有什麼用。”
“小……小姐她怕苦。”
“藥不苦能是藥嗎?”
王姝恍惚之間沒察覺胖胖的女人也發現了她,當王姝迎上對方犀利的目光時,又本能地變得心虛;胖胖的女人大步走過去,推開房門,打量王姝,蹙眉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你是偷懶的婢女?”
“我……”王姝一時間無言以對,母親走了一段時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給忘
了;就在她無所適從的時候,胖胖的女人突然又道:“哼,就知道你們一個個只會躲着偷懶,去,你再給小姐熬了藥送過去。”
“我?”王姝驚訝地反問。
“不是你難道是我?”胖胖的女人怒瞪王姝,嚇得她吞回餘下的解釋,只得硬着頭皮答應了這樣毫無頭緒的命令。
王姝從房間裡出來,跟着捱罵的小女孩一起走進了廚房,胖胖的女人一開始還會監督他們,可是後來因爲別的事情而離開了。
“你是新來的?”小女孩瞥了一眼王姝,小心地說:“之前沒見過你,我叫珠兒,你呢?”
“我叫王姝。”王姝本不想自我介紹,可是珠兒態度誠懇,並且又是個比自己看起來小點兒的女孩子,她想應該沒什麼關係,何況以後還要在公主府做婢女,認識一兩個朋友應該有必要。
珠兒張望外面沒人經過,於是湊上去煞有其事地道:“剛纔那個是阿嬌小姐的奶孃,府上的人都叫她姨娘,仗着自己是阿嬌小姐曾經的奶孃就在府上耍威風,嘖嘖嘖,脾氣很暴躁。”
王姝靜靜地想了想,問道:“阿嬌小姐就是長公主的女兒?”
“嗯。”珠兒點了點頭,然後忙着將熬好的藥又倒在一個碗裡;王姝看到碗裡黑黑的藥,便又問:“小姐究竟患了什麼病?爲何要喝藥?”
“這我哪裡知道。”珠兒聳了聳肩,說:“反正小姐一直身體不是很好,不過無論她病得多重,她就是不肯安安分分的喝藥,唉,爲此府上的婢女都不知道遭了多少罪,所以等一下,你也要多加小心了。”
王姝捧着藥,適應藥的溫度後,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你提醒。”
她剛走兩步,忽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小姐閨房怎麼走,於是又折回來跟珠兒說了自己的尷尬,好在珠兒熱心,不厭其煩地親自將王姝領着前往小姐的閨房;當然,珠兒之所以會這麼熱心,也是因爲王姝可以代替她受罪了,代替她給阿嬌小姐罵,甚至是代替她被剛剛煎好的藥燙傷自己的手。
公主府的迴廊縱橫交錯,讓王姝記得有些吃力,但是她不想再麻煩別人就必須自己做出努力,一路上爲了記住路,因此她也就沒有別的心思欣賞花園裡奼紫嫣紅的花卉。
“叩叩。”珠兒敲了敲小姐的房門,只聽得裡面喝道:“誰?”
“小姐,藥煎好了。”珠兒哆嗦地答,然後躲在一旁,讓王姝自個兒端着藥再走進去。
“咯吱——”門開啓後,王姝還是提起一百分的警惕心;當她剛踏入閨房,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對面飛來一本古籍,重重地砸在她的額頭上,王姝本能地往後傾,手裡的藥晃動兩下,濺出來少量的藥也是灑在她的手背上;果然,滾燙的藥讓王姝細嫩的手背吃了虧,水泡見長,越來越明顯。
阿嬌小姐從花廳走出來,滿意地露出兩顆小虎
牙,大笑地說:“我砸得真準。”
王姝鎮定地杵在原地,她現在才知道小姐不過是個幾歲的小女娃,卻有這般刁鑽的個性。
“小姐,該吃藥了。”王姝的語氣很穩,讓阿嬌小姐很是不高興,她應該聽到以往那些婢女此時尖叫的嗓門,然而這一次她等了很久,卻等來的是這個女人不一樣的淡定。
阿嬌小姐歪着頭,不悅地問:“你不痛嗎?”
還知道對方會痛,看來還有救。
“多謝小姐關心,無論奴婢痛還是不痛,奴婢的任務是要看着你把這碗藥喝下去。”王姝冷靜地說。
“哼,我纔不是關心你。”阿嬌小姐白了一眼王姝,不屑地說:“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沒有大聲求饒,我喜歡聽別人求饒的聲音,你要是下跪求我,我也許會答應你喝下藥。”
王姝抿了抿嘴,堅定地說:“奴婢下跪請安是應當的,不過奴婢不會求饒。”
阿嬌小姐皺着眉頭衝過去,氣鼓鼓地質問:“爲什麼?難道你不想我喝下這碗藥嗎?”
“小姐生了病就要喝藥,生病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其實小姐比我們這些奴婢還要痛苦,奴婢又何必因爲這一點點痛苦而哭求哀嚎呢?”王姝一本正經地解釋。
阿嬌小姐咬着脣,似懂非懂地說:“你好像是說得很對,其實我就是不舒服;但是,我看到這黑糊糊的東西心裡更不舒服。”
“小姐,你只要克服了苦的困難,這碗藥就不覺得很難受了。”王姝微笑地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喝藥時你只是痛苦這一瞬間,喝下去你就不覺得痛苦了,並且身體更好,又能在外面玩耍。”
“嗯,你說得倒是很輕鬆。”阿嬌小姐把手背在自己身後,踱步說道:“那簡單,你先喝給我看看,你要是不覺得苦,那我想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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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姝低着頭猶豫地看着碗裡的藥,見她遲疑,阿嬌小姐冷笑說:“哼,你跟她們一樣,都是說大話。”
王姝捧着藥,對着阿嬌小姐說:“好,小姐,您仔細看着我喝一點。”
王姝本來只是打算在嘴邊抿一口,豈料阿嬌鬼靈精地笑了笑,撲上去將整個瓷碗扣在王姝的嘴上;滾燙的藥一股腦兒地被王姝喝進去,狼狽的模樣惹得阿嬌小姐捧腹大笑。
“咳咳咳……”王姝扔了瓷碗,碎了也不管,她捂着自己的嘴,好半天才回覆知覺;阿嬌得意洋洋地撇着嘴,意猶未盡地說:“好喝嗎?哈哈,下次你們再敢來,我就用同樣的辦法對付你們,哼,看你們還敢不敢來。”
王姝看着阿嬌走進內室,躲在外面的珠兒這纔敢跑進來扶着她。
“怎麼樣?你還好吧?”珠兒用絲絹爲王姝擦拭嘴巴,還有衣服上全都是藥渣,看來剛纔被小姐傷得不輕,這個小姐一次比一次厲害,讓整個公主府上的下人們全都聞風喪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