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鳳輦在牢門口突然停下,坐在裡面的王姝和長公主不約而同地露出驚恐之狀;只聽柳意大聲地斥喝:“張大人,王夫人是得了陛下的恩准,前來探望臧大娘,你攔下王夫人的鳳輦,是爲何意?”
“張鷗斗膽懇求王夫人暫時不要見臧大娘。”張鷗凜然說道。
“你好大的膽子,連陛下都恩准了,你有什麼好說的。”柳意怒氣衝衝地罵道。
長公主掀起簾子,對着外面張鷗說道:“張大人,我知道你是爲了避嫌,所以纔會懇請王夫人不要見臧大娘,可是你也是有父母之人,難道你忍心看着王夫人在後宮留下遺憾嗎?”
“等案子徹查清楚,陛下宣判之後,王夫人再來探望也不遲。”張鷗一本正經地說。
王姝坐不住了,冷冷地呵斥:“好一個張鷗,你果然公正廉明,念在你之前幫過我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但是,我今天非要見到我娘,你又能奈我何?”
“素問王夫人向來深明大義,相信王夫人也能體諒張鷗的苦心。”張鷗緩下緩態度,語重心長地說:“王夫人,您放心,有張鷗在此,絕不會讓臧大娘在牢中受苦。”
長公主莫可奈何,回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王姝,便又問道:“現在,該怎麼辦?”
“我在外面拖着張鷗。”王姝掃去目光,堅定地說:“你去見我娘,計劃稍微有點改變,不過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一切就拜託長公主了。”
長公主握着王姝的手,點了點頭地安撫:“你不必擔憂,我會幫你的。”
說着,長公主從鳳輦上面下來,萍蘭攙扶長公主走到張鷗跟前,只見鳳眉一挑,低聲笑道:“張大人,本公主要是去看,好像沒有觸犯什麼嫌疑吧?”
張鷗瞥了一眼長公主,冷聲道:“長公主有陛下口諭,又與臧大娘無親無故,更是與案件無關,張鷗不敢阻攔。”
“哼。”長公主勾脣笑道:“那你就好好地陪着王夫人吧,免得她氣火攻心傷了身子,到時候恐怕你張大人的項上人頭可不保了。”
張鷗退後一步,讓出道來給長公主;雖然不曉得她們究竟在玩什麼花樣,可是於情於理,張鷗都不得不這麼做,所以招來王夫人的恨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牢中難得這麼熱鬧,獄卒將長公主帶到關押死囚的牢籠,長公主一個天子嬌女哪裡來過這等地方,一踏入就只能掩鼻而行,真是酸臭難聞,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居住之地嘛,難怪王夫人心疼臧大娘,這地方就算是乾坐着也等同精神折磨。
匆匆之下,由獄卒領着來到關押臧敏的地方,打開門後,獄卒畢恭畢敬地笑道:“長公主,這裡面就是臧氏犯婦,您請……”
長公主嫌棄地瞟了一眼一臉橫肉的獄卒,然後吩咐萍蘭守在牢門口,而自己先彎腰走了進去;知道又有人來,臧敏早就從地上站起來,躲在角落惶恐地注視來者。
“臧大娘?是我,長公主啊!”
“長公主……”臧大娘靠近幾步,驚喜地低喃:“真是長公主。”
長公主抿嘴笑了笑,點頭地說:“臧大娘,真是苦了你,在這種地方受罪。”
“唉,牢中不都是這個樣。”臧敏搖了搖頭,苦笑地說:“對了,長公主,你怎麼會來看我?我可是死囚,一般都不得探監的。”
“可是陛下開了金口,還有誰敢阻攔?”長公主得意地說:“不過外面還有一人,只因張鷗這人太古板,將她攔在外面而不得進入探望你。”
臧敏料想長公主嘴上所說之人必定是大女兒王姝,雖然有些可惜,但是不見面也好,見了面只會相視而泣,如今什麼辦法也沒有了,已成了定局,來看她倒是爲了送行。
看到臧大娘如此失落,長公主又往前一步,心事重重地道:“相信不用我說,臧大娘也猜得到是誰最想來看你。”
“長公主,我當然明白。”臧敏轉身踱步:“可是我反倒不想見她。”
“這是爲何?”
“見了面能說什麼?”臧敏無奈地笑了笑:“見了面徒傷悲,倒不如不見,免得惹人懷疑。”
“臧大娘,若是王夫人見了你告訴你她想救你呢?”長公主悄聲地問。
“什麼?”臧敏吃驚一問:“長公主,你說什麼?”
長公主憂心忡忡地說道:“時間不多,我就不跟你賣關子了,實話跟你說了吧,其實王夫人一直都很想救你,她今日來的目的除了是探監,就是要救你。”
“怎麼救?”臧敏攤開手,不安地說:“這裡戒備森嚴,況且我知道張大人派人也暗中盯着我,她想如何救?”
長公主頓了頓,厲聲道:“王夫人給你安排了一個替死鬼,前兩天她找到我,吩咐我在長安郊外尋得剛死的老婦人,我恰好尋到一個與你身高面貌差不多的老婦人的屍首,只要我們將你和屍首調轉之後,再安排人偷偷地縱火,一把火燒了這個牢籠,到時候屍體一定辨不出真假。”
臧敏倒吸一口冷氣,定神地說:“姝兒,她……她怎麼會像得如此簡單?這麼做實在是太冒險,先不說能不能將我和屍首調換,就是現在她進來探望我都被張大人攔下了,可見整個牢籠其實就是在張鷗的管轄之內,這個張鷗能調查出晉賢隼的真假,可見不是省油的燈,如何在這麼一個高人面前調包再縱火?她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嗎?”
長公主話鋒一轉,冷厲地說道:“沒錯,臧大娘在這個時候倒是十分清醒;然而王夫人確實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想來也是因爲救母心切,其它的什麼危險,她都置之度外了。”
“其實昨日汾兒偷偷來看過我。”臧敏痛心說道:“我就猜到王夫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便囑咐他勸勸姐姐,沒想到,汾兒還未見到她,她便採取行動了。”
長公主跨步上前,嚴肅地問:“那你呢?你如何想?又打算如何做?”
“我當然不能讓
你們冒險。”臧敏仰起頭,正色道:“其實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這幾天在牢中我反而睡得安穩,真的,沒有比現在更加安安穩穩,原來那些年我的心中都揹負了一個血案的包袱,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我給你兩條路。”長公主想了想,猶豫地說:“一條生一條死,由你自己選擇。”
臧敏盯着長公主,靜下心來冥思;片刻後,長公主又道:“我不是不幫王夫人,可是我也知道這樣做的後果,若是救你而害了她,那麼之前我們的努力都是白費。”
“長公主不必說了。”臧敏咬着脣,堅定地道:“我已經做了選擇,你走吧。”
就在臧敏轉身之際,長公主的嘴角勾出一抹詭笑,她的心纔是真正能安定之人,有了臧敏這句話,她知道一切都可以過去了。
牢門口又是一陣騷動,張鷗和王姝都知道長公主從裡面出來了,雖然張鷗有些緊張,可是他也不敢真的擋下長公主再檢查,只能吩咐其他人將牢裡的人看緊一些。
長公主回到鳳輦上,王姝屏住呼吸瞅了他一眼,兩人各懷鬼胎,一直等到鳳輦擡進皇宮之後,王姝才抓住長公主急問:“事情辦得如何?”
長公主感知王姝冰冷的雙手,可見她的心都要凝固了;然而,長公主不敢直視王姝,只能平靜地說:“失敗了。”
“什麼?爲何?”
“臧大娘託我轉告你。”長公主扭頭說道:“她此生無憾。”
“此生無憾?”王姝恍恍惚惚地咕噥:“此生無憾……她究竟又想做什麼?”
長公主心虛地勸道:“總之現在,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你也看到了,張鷗他們守在外面,你連進去看一眼都很難,何況調包了。”
“是啊,我突然有種預感。”王姝幽幽地道:“此生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王夫人,你千萬不要這麼悲觀,或許陛下一直不肯宣判就是希望等事情淡下去之後能想其它辦法救臧大娘。”
“我擔心娘等不到了。”王姝淚眼盈盈地苦笑道。
慄妃咬牙切齒地咒罵:“又是張鷗,他就是要壞了我的好事。”
“奴婢以爲王夫人絕不會坐以待斃,可是張鷗從中作梗,王夫人他們也就無法下手了。”
“我當然明白。”慄妃恨恨地道:“要不然還是派樑真,將這個張鷗一不做二不休地解決掉?”
“慄妃娘娘,現在張大人得了陛下的金牌,只怕要除掉有些困難。”
“當然不是明裡除掉他。”慄妃陰毒地冷笑:“反正有那麼多條人命在樑真手上,現在多一個張鷗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娘娘,那萬一張鷗有所警惕呢?”
“樑真身邊的那些高手也不是好惹的。”慄妃深吸一口氣,啐道:“我早就想殺了這個張鷗,他總是壞我的大事,現在才下殺手真是便宜他了,哼,馬上傳召樑真,這一次我絕不能再猶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