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巧親自熬了一點桃花粥,然後送往綺傾苑的寢宮;這幾天被冷落在綺傾苑的唐姬日漸消瘦,雖然念巧心知唐姬的病根,可她只是一個宮女,能做的事情有限,既然請不來殿下,可是生活上倒是能幫點忙。
桃花粥很香,引起唐姬的注意;念巧將桃花粥放在桌上,她扶着唐姬坐下,並說道:“這粥是奴婢跟着王姝學會的,桃花瓣能滋潤肌膚,王姝說,桃花對女人來說是寶,所以我們不能浪費。”
“這個時節應該早就沒了桃花瓣。”唐姬瞥了一眼念巧,平靜地說:“想必是王姝當初攢了不少桃花吧。”
“唐姬自是瞭解王姝的。”念巧心平氣和地說:“她走後,奴婢發現她確實採集不少花瓣,都歸類放在廂房,上面連用處都寫得很清楚。”
唐姬聽到念巧的緬懷,並沒有再說其它評論,而是端起粥抿了一口;嚥下去時,唐姬突然胃裡不適,一股像是從心裡涌出的苦水連同剛剛嚥下去的粥一併地吐了出來。
“咳咳……”唐姬捂着胸口,咳嗽不止。
“唐姬,奴婢知罪。”念巧嚇得跪在地上,擔心地說:“奴婢不知道這粥如此難喝,可能是奴婢廚藝不精,沒有王姝煮得好喝。”
唐姬搖了搖頭,揮手說道:“不是你煮得不好。”
“那唐姬,你是哪裡不舒服呢?”念巧又問。
唐姬抿了抿嘴,蹙眉說道:“這幾天胸口一直就不舒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其實我吃得少也不全是因爲思念殿下,而是我確實吃不了什麼,吃了就想吐。”
“吃了就想吐?”念巧震驚地問:“唐姬,這種情況出現多久了?”
唐姬思慮片刻,認真地說:“有那麼一段時間了,都是斷斷續續的,也不是吃什麼都會如此。”
念巧心裡有種預感,可是她還不能肯定,按理來說應該是不可能的,不過保不齊會有意外;思及此,念巧握着唐姬的手,發現她雙手冰涼,便又關心地說:“唐姬,不如讓奴婢先扶着您躺在牀上休息下,稍後奴婢再請太醫過來給您瞧瞧。”
“算了吧,還有什麼好瞧的,我就算真的生了病,殿下也不會抽空來探望。”唐姬沮喪地說。
“唐姬,話可不能這麼說。”念巧一時口快:“您這種情況萬一不是生病,而是……”
唐姬一怔,嚴謹地問:“而是什麼?”
“而是……”念巧小心翼翼地說道:“當初慄良娣懷有身孕的時候,奴婢有幸伺候過幾日,就是聽說慄良娣害喜的情況吃什麼都吐,也是胸悶氣虛,折騰得厲害。”
唐姬蹭地站起,大吃一驚地問:“你說什麼?懷有身孕的人就會如此?”
“嗯,應該是。”念巧疑慮地肯定;之所以會有些疑慮,當然是她沒想到唐姬真的懷有身孕,而肯定則是因爲有慄良娣的徵兆在先,不容她不相信。
“懷有身孕……”唐姬護着小肚腩,在寢宮內來回地踱步,先不提她甭有多高興了,這突如其來的喜訊簡直就要興奮過頭;念巧定了定神,扶着緊張的唐姬,建議地說:“唐姬,不如還是請太醫過來看看,免得有任何的差池。”
“一般太醫我不要。”唐姬得勢地說:“我要請太醫院的莊太醫。”
念巧爲難地說:“莊太醫是宮裡的老太醫了,要請動他只怕會驚動宮裡的人啊。”
“我
爲什麼害怕驚動宮裡的人?”唐姬得意洋洋地說:“我就是要讓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我唐子衿懷有殿下的子嗣,我跟慄良娣一樣,都能生下殿下的孩子。”
話一出,似乎氣勢上已經贏了一半,在唐姬心中,這孩子來得太及時了,她差一點就要敗陣下來,可是現在她彷彿已經看到未來的希望,曙光就在綺傾苑內,她想當然有資格與慄良娣一斗高下。
太子妃一刻不離地守在牀邊,莊太醫收好蓋在唐姬手腕上的布然後站起來,唐姬和太子妃都很期待地看着他。
莊褚轉身對着太子妃畢恭畢敬地說道:“啓稟太子妃,唐姬並沒有喜脈,應該不是懷有身孕;不過唐姬身子很虛,必須要調理。”
“莊太醫。”坐在牀上的唐姬比任何都要震驚,她奮力地爬起來,衝着莊褚吼道:“你說我沒懷有身孕?可是我吃什麼吐什麼,我,我還會胸悶氣虛……”
“唐姬,您當心啊。”念巧在身邊護着她,就怕唐姬從牀上滾下來。
太子妃點了點頭,憂心忡忡地說:“是啊,莊太醫,你有沒有認真把脈,千萬不能誤了事啊。”
莊褚俯首說道:“微臣不敢怠慢,還請太子妃明察。”
“不可能,不可能的。”唐姬攤在牀上,絮絮叨叨地嘀咕。
“唐姬……”太子妃走過去握着唐姬的手,安撫地勸道:“你別傷心了,雖然這次並沒有懷上,可是還有機會的。”
莊褚也走到牀邊,恭敬地說:“唐姬,微臣這裡會開幾副藥方,主要是以調養爲主,您現在身子這麼虛弱,就算懷有身孕也很難保住胎兒的。”
“是啊是啊,要先調養好才行。”太子妃點了點頭,扭頭對莊褚吩咐:“儘可能地用最快時間把唐姬的身體調養好,我再不能聽到其它閃失了。”
“微臣領命。”莊褚應聲後跟隨念巧宮女離開了寢宮。
從天空跌落的唐姬還沒從悲傷中緩過神來,太子妃看到她失望的樣子,也動了側影之心,本是一件好事,可到頭來卻空歡喜一場,估計擱在誰身上都不會好過。
“不可能的……”唐姬恍恍惚惚地說着相同的一句話,她心如刀絞,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藏起來。
太子妃坐在牀尾,嘆息地說:“其實你這種心情,我也經歷過。”
唐姬木訥地看了一眼太子妃,見她有了反應,太子妃又道:“不過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放棄。”
“太子妃,你……”唐姬驚訝地張着嘴。
太子妃站起來,踱步說道:“你肯定要說,我是不是很傻;有時候我想想,覺得自己的確很傻,可是我大多數時間不會這樣認爲,因爲我知道,我要用最好的心態迎接第一個孩子,就算殿下不是殿下,身爲母親的我,是不是應該一開始就給孩子最好的東西。”
唐姬失落地別過臉,痛苦地說道:“我已經儲備很久了,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是不能懷上。”
“這種事情你越是心急,它越是不聽話。”太子妃轉身又走到牀邊,安慰地說:“你剛纔也聽到莊太醫說了,你現在身子太虛,即便是懷了孩子也不一定保得住,可見以你現在這樣的情況,是很不利的。”
唐姬忿忿地說:“我能不急嗎?以前殿下確實還會留戀綺傾苑,可現在他根本就忘了這裡;我知道,慄良娣利用公子榮把殿下留在昭陽殿,可我就
算知道又能怎樣?我根本就不能怎樣,我只能默默接受,因爲我沒有任何籌碼,本身就是個輸家。”
太子妃若有所思地消化唐姬的埋怨,在她身上彷彿看到以前的自己,她也是有過怨,有過恨,而時間將這樣的怨,這樣的恨磨去一定的棱角,於是讓她變得像外界看起來那麼圓滑,順理成章就要忍受慄良娣對自己的傷害。
“不,我沒有輸。”唐姬和太子妃幾乎是自顧自地陶醉在自己編制的希望中;突然,唐姬又正色地說:“我還年輕,我一定能爲殿下生下一子半女。”
太子妃把目光移到唐姬身上,倏然,她的腦海中浮現碧若的話。
“太子妃,若是慄良娣和唐姬兩敗俱傷,到時候坐收漁翁之利的勢必是太子妃您啊。”
“太子妃,其實唐姬之所以要與您聯手,還不是想利用您對付慄良娣,既然她懂得利用他人,爲何您要仁慈地對待別人?”
“太子妃,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句話一點也沒有錯。”
唐姬見太子妃目光呆滯,又喊了幾聲也不見迴應,於是她爬過去,提高分貝再嚷道:“太子妃,您怎麼了?”
太子妃倒吸一口冷氣,恍然說道:“唐姬,你現在要穩住自己,因爲莊太醫來看診,所以懷孕的事情幾乎傳遍整個皇宮。”
唐姬憂色地嘆道:“我當然也知道,可是又能怎麼辦?到時候我肯定是宮裡的大笑話。”
太子妃這時看起來似乎比唐姬還要緊張,她的變化令唐姬察覺異樣,於是又問:“太子妃,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既然唐姬主動問起來,開始還猶豫不決的太子妃立刻強迫自己冷靜,她湊上去,悄聲地說:“如果現在有個辦法讓你不用成爲別人的笑話,你願不願意聽我安排?”
唐姬遲疑地問:“太子妃,您有什麼辦法?”
“我……”太子妃嚴謹地說:“你先答應我。”
唐姬考慮之後還是點了頭,她無計可施,唯有相信太子妃。
“適才我進來時,將多餘的婢女全都支開,所以說知道你並沒有懷孕的宮女其實也不多。”太子妃捏着一把冷汗,膽戰心驚地說:“只要,只要我們將這些宮女控制住,我相信你沒有懷孕的事情應該不會傳出去。”
“太子妃,您究竟有什麼打算?”唐姬覺出一點眉目,但是還不敢肯定,因爲這個決定揹負太多壓力。
太子妃咬着脣,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打算幫你收買莊太醫,你只要負責將綺傾苑的宮女管好,所以外面的人是不會知道我們的計劃。”
“太子妃,您難道是想讓我假懷孕?”唐姬瞠目結舌地驚呼。
“噓——”太子妃傾過去,捂着唐姬的嘴,顫聲地說:“切勿大聲喧譁,現在你就要作出決定,你點頭,我馬上派碧若截住莊太醫,若是你不願意,就當我剛纔什麼都沒說。”
唐姬瞪大雙眸,直勾勾地盯着太子妃;像是被她盯得心虛了,太子妃又後悔自己說出這番話來;她這是怎麼回事,居然敢唆使別人與自己一起撒下這彌天大謊,簡直要瘋了,她想,她一定是瘋了。
就在太子妃猶豫不決之際,唐姬幫她做出一個決定,實則上,唐姬早已經豁出去,她抓住太子妃的手臂,堅定地點了兩下頭,她的眼神很確定,反而讓躊躇的太子妃變得不確定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