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的時間,梅琳達都把工作搬回了家,漸漸的,公司裡的人也都傳開了,知道她在主持着工作,也就都不敢怠慢,無論是服裝公司,還是沈氏公司,都逐漸地走上了正軌。
大約是那天毫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的緣故,歐陽明銳一直都沒有出現,更沒有消息,這反而讓偌大一個玫瑰園一下子變得寂靜了許多。
最初,梅琳達還真有一些不習慣,常常會在空閒的時候想起那個男人。歐陽冬更嚴重,每天放學回來都會樓上樓下的到處找着,叫嚷要爸爸,這樣的情形足足持續了幾天,小傢伙見爸爸真的不來了,這才死了心,安靜下來。
這一天,梅琳達忙了一陣子之後,略感疲憊,想要休息一會的時候。
阿姨卻領着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由於美琳達腿腳不便的緣故,她就暫時性的將臥室搬到了一樓,聽見了敲門聲,她忙穿着衣服走了出來。
“小姐有客人來了”,阿姨微笑着恭恭敬敬的彙報着。
“好,我知道了,你去準備兩杯茶,我這就過來”,梅琳達態度和藹地吩咐道。
她轉身繞過粗大精美的羅馬柱,來到了大廳中央的沙發處,目光所及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人,沈瀚文。
“怎麼是你?”,梅琳達驚愕地問道,冷冷地看了一眼之後,她就轉身離開了,頭也不回的地丟下了一句,“你可以離開了,這裡不歡迎你”。
“梅琳達,你不可以這樣”,沈瀚文站起身來,冷聲抗議着,“我是爲了凝心而來,你總不至於將你的那個妹妹也拒之門外吧。”
聞聽此言,梅林停住了腳步,她背對着沈瀚文久久沒有轉身。
沈瀚文見狀,心知有了轉機,忙跨近幾步,快速地說道,“梅琳達,這是你的英文名字,對嗎?大家都這麼叫你,那我也開始這麼稱呼你吧。我希望你能夠滿足凝心的心願,讓她的作品登上巴黎時裝週的T臺,不要把她設計的那張圖紙丟掉,好嗎?那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不可以”,梅琳達轉過身來,認真地注視着沈瀚文,給出了一個非常合理的解釋,她說,“如果是凝心的願望,我非常願意成全和幫助她,可是她的設計風格真的真的跟這次整體風格不相符合,不適合的,您能理解吧。所以我才撤下了她的那張設計圖。這裡面沒有什麼私人恩怨,更沒有什麼個人情緒,我必須要對整個團隊負責。”
“梅琳達,你怎麼可以這麼冷血,這麼不講情面。凝心是你的妹妹,她不是別的人,她只是有這麼一個小小的心願,你都不願意幫助她,你太冷默了。”沈瀚文大聲控訴着,他額頭上青筋暴漲,猙獰的樣子很嚇人。
嚇得梅琳達倒退了幾步,恰好此時阿姨端着茶壺走了過來,見她踉蹌的樣子,從後邊托住了她的身體,這才避免了一場“災難”。
“小姐,您沒事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阿姨小心地問着,眼睛則是狠狠瞪了一旁的沈瀚文一眼,剛剛他咆哮的話語,阿姨也聽見了,雖說不知道她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卻能夠察覺到沈瀚文的不友好。
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沈瀚文揚起雙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太激動了。”
梅琳達冷冷地看着她,沒有說話。那天沿海大橋上落水的情景還沒有忘記,夏靜香的惡毒讓她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面對沈瀚文自然也就少了幾分熱情,多了一些戒備。
自知無趣,沈瀚文又坐了下來,拿起茶壺向着一個空杯子倒着茶水,茶香四溢,卻沒有所覺,似喝開水一般大口地喝着茶水,他是感到了口乾舌燥需要潤喉。
直到這個時候,梅琳達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沈瀚文,突然發現他消瘦了不少,人也變得萎靡了不少,下顎處竟然長出了鬍子茬子,臉色灰暗,就好像是很久沒有洗臉一般,亦或是夜夜失眠的樣子。
在梅琳達的印象中,他一向都是乾淨整潔的,雖然沒有像歐陽明銳那樣到了潔癖的地步,卻也不是一個邋遢的人,可現在眼前的形象卻只有用邋遢來形容,發生了什麼事情,能夠讓他短短時間裡發生如此鉅變。
“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看上去很不好。”梅琳達遲疑着問出來,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家人,何況沈瀚文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兄長並沒有十惡不赦到做對不起她的事情,還算懂得遵守禮義仁智信。
面對梅琳達的問詢,沈瀚文聲音有些淒涼,他說,“我母親去世了,是自殺。”
“什麼?”梅琳達睜大眼睛驚呼出聲,“這怎麼可能,什麼時候的事情?”
“上週三,明天正好是頭七。”沈瀚文的眼角多了淚痕,他努力剋制着不讓自己失控地哭出來。
“你說她是自殺,爲什麼要自殺?”梅琳達沒有多想就問出了口。
沈瀚文卻並沒有回答,而是一雙眼眸瞬間變的冷冽,死死盯着梅琳達,那副樣子大有要將她吞進肚子裡的架勢,嚇得梅琳達身體緊繃着,像一隻小白兔尋找機會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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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才鬆開緊咬的下脣,痛苦地閉上眼睛,哀傷地說道,“她不想被警察抓到,不想一把年紀了還名譽受損,蹲進監獄。一個凝心就足以讓人笑話到死了,若是我媽媽再.......她那麼好面子,怎麼接受的了別人的嘲笑和蔑視。”
原來是這樣,那是不是說,殺死夏靜香的兇手其實是梅琳達呢?若不是她和歐陽明銳不依不饒,不肯放過夏靜香,那麼夏靜香是不是就不會自殺了?
“你恨我嗎?”梅琳達呆呆站在地中央,消化吸收着剛剛聽到的這個消息,還無法從震驚中抽離出心緒。
沈瀚文沒有想到梅琳達會有此一問,他忘記了傷心,與她四目相對,從她的眼睛裡讀到了異樣的信息,她竟然也很痛苦。
這怎麼可能?難道,她並不是那麼的仇恨夏靜香和沈凝心,還有他這個僞號身份的沈家少爺。
“不恨!”經過內心一番掙扎,沈瀚文說道。
梅琳達沒有想到會得到這麼一個答案,立時眼睛裡都放射出光彩,臉上有了亮色,“爲什麼,如果不是我的堅持要報警,你媽媽就不會死,你應該恨我纔對。”
“那你恨我媽媽和凝心嗎?”沈瀚文不答反問,他靜靜的注視着她,彷彿是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我想恨,卻做不到。”梅琳達悠悠說道,“你走吧,我真的不能答應你,但是我可以答應你幫助凝心辦一場時裝走秀會,在本市最大的體育館。”
說完,梅琳達就轉頭走進了一樓角落裡的臥室。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沈瀚文緩緩站起身來,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卻因爲距離太遠的緣故,變成了一種形式。
他微微張開嘴巴,想要叫住她,卻發現根本就無法發出聲音來。
就是在這一刻,他真切的意識到,沈家距離他已經很遙遠了,他與沈家也許到了應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帶着滿腹憂傷,託着沉重的步伐,沈瀚文離開了玫瑰園,瘋了一般驅動着汽車在道路上橫衝直撞。這個晚上,他夜宿酒吧,醉的一塌糊塗,若不是酒吧老闆好心,從他的手機裡找到了他朋友的電話,只怕他會流浪在街頭。
第二天,當他在賓館房間裡醒過來之後,一番洗漱,他回到了母親留下的那棟別墅,聯繫了小區物業,辦理了託管手續,而後找出護照,帶着所有屬於他的物品離開了家,直奔機場。
他直接飛到了澳洲,去完成原本就應該完成的經濟管理博士學業,當飛機剛剛起飛的時候,他透過小小的窗戶望着地面,熟悉的城市以全貌呈現在了眼睛裡,那一刻,他的心裡涌出了對這裡無限地眷戀。
梅琳達因爲沈瀚文的到來以及他帶來的那個關於夏靜香自殺的消息而心情惆悵了很長時間,坐在書房那把碩大的藤椅上,捲曲着身體,歪着頭看着窗外不遠處大片花圃。
這個時候,手機發出了一個清脆的響聲。
懶懶地伸出手,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是一條短信進來了。
讓她大感意外的是,這條短信是沈瀚文發來的。大致內容是,他已經坐上了飛往澳洲的飛機,打算去那裡繼續攻讀博士,唯一記掛的就是沈凝心,希望她能夠真的如自己所說那般,沒有記恨,拋棄前嫌,儘可能的常去探望沈凝心,當有需要的時候,幫助沈凝心。
這樣的變故讓梅琳達大感意外。
從字裡行間能夠感覺到,沈瀚文對於這次去澳洲應該已經計劃了很久,只怕在夏靜香活着的時候就有了想法,只是礙於夏靜香的年邁,不放心丟下母親。而現在,他成了真正的一人輕,自然也就了無牽掛的走了。
也許這就是曲終人散吧。
梅琳達並沒有在惆悵中沉溺太久。
她的腿傷並不嚴重,經過一週休養後,去醫院複查,醫生說沒有問題了,她也就恢復了公司上班的秩序,只是,爲了不讓腿太過勞累,暫時還不能開車,她私下裡也想了想,每天忙的腳打後腦勺,還要自己當司機,無形中增加了自己的負擔,於是,託格格找了一個穩妥的司機。
一切彷彿在波瀾壯闊之後恢復了平靜。
偶爾,梅琳達會想起歐陽明銳,甚至於握着手機,有着撥通他電話的衝動,想念歸想念,只要她一想到歐陽父子在她這裡說的話,做的事情,她就非常反感,所有思念都轉變成了憎惡。
“梅琳達!”格格推門走了進來,可以看得出來,他心情格外的好,就連走路都變得輕盈了不少,“去巴黎的機票已經訂妥了,給你。”
梅琳達擡起頭來,接過機票掃看了一眼,“怎麼是明天的?不是應該是下週的嗎?”
“嗯,是這樣的。”格格託了托架在鼻樑上的金絲框眼睛,鄭重其事說道,“巴黎時裝週舉辦方計劃在這個週末搞一個時尚界的聯誼會,大約各個品牌負責人都會出現,他們也給我們公司寄來了邀請函,是邀請你和我的,所以,你和我需要先過去,其他人才是下週的。”
“原來是這樣。”梅琳達將機票放進了手提包裡面,悠悠說道,“那豈不是說,今天晚上就要整理衣物了,可憐的小冬瓜,又要一個人在家了。”
“不需要的。”格格說道,“我想到了,你一定不會放心小冬瓜的,何況這次我們一走起碼要走上半個多月,所以,我早就已經囑咐譚維佳來照顧小冬瓜了。你和我儘管走,明天晚上,譚維佳會去幼兒園接小冬瓜回家的,你就放心吧,那個小妮子把小貓小狗都能當成兒子寶貝着,何況小冬瓜又那麼可愛。”
格格洋洋得意的說了一大堆話,梅琳達卻更爲關注的是一個名字——譚維佳。
這是什麼情況?
梅琳達兩眼放光,喃喃着,“譚維佳......你們複合了?”
“你在想什麼呢?我在和你說小冬瓜的事情呢,你怎麼跟我說那個小妮子。”格格故意轉移着話題,他的神情非常不自然,很彆扭。
“哦,是這樣嗎?”梅琳達點着頭,“我就說嘛,譚維佳怎麼會真的和你分手,離家出走也不過是做做樣子,對吧。”
“對,你說的很對,沒辦法,家裡的貓貓狗狗一堆,我又不會照顧,都吵着我無法睡覺了,只能把那個小妮子翻出來了。”格格輕搖着頭,臉上卻是滿滿的寵溺,只是他自己看不到罷了。
“這樣就對了。”梅琳達由衷說道。
“什麼?”格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當與她目光交至在一起之後,明白了她的意思,“沒辦法了,你又不愛我,那我只能找一個愛我的人了。”
說完,格格就扭身離開了,他走的很瀟灑,就跟他總是吵吵鬧鬧卻從來不會認真的性格一般。
打開格格留在她辦公桌上的邀請函,看着裡面的內容。
聯誼會!
當初,她就是在那個聯誼會上認識了格格,並且機緣巧合成了一個導師的學生。這份延續了十幾年的友誼真的很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