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宮門深似海,這句話不僅是形容後宮內的驚濤駭浪此起彼伏,更是因爲,一旦進入宮門,人原本的心性,很容易被淹沒。隨波逐流者,比比皆是。
聽着瑤兒所說,孟靜嫺覺得有一定的道理。以她對安沁玥的瞭解,她不像是那種會撒嬌置氣,而一直呆在深宮裡的人,莫非她出了什麼狀況?想到這,孟靜嫺連忙從椅子上站起,說道:“走,本宮要去蕙草殿裡走一遭。”她與安沁玥畢竟是朋友一場,再加上這後位,本就是她的。
孟靜嫺來到蕙草殿,剛準備往裡走去的時候,卻被若虎攔住。對於若虎,孟靜嫺自然不陌生。派遣若虎在這守着安沁玥,足以看出他對她的重視。心中閃過酸澀,但很快卻恢復了常色。“若虎,本宮要進去看看沁玥。”孟靜嫺淺笑地說道。
聞言,若虎抱歉地說道:“皇后娘娘對不住,皇上有命,沒有皇上的准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入蕙草殿。”對於孟靜嫺,若虎還是十分尊敬的。
眉心微微地蹙起,孟靜嫺不禁關心地詢問:“是不是沁玥出了什麼狀況?有好幾天了,本宮都不曾見過她。你去和皇上稟報一聲,就說本宮要來看望沁玥。”
依舊沒有離去的打算,若虎筆直地站着,堅定地說道:“請皇后娘娘不要爲難屬下,皇上曾經交代,任何人都不準進入。德貴妃娘娘一切安好,皇后娘娘無須擔心。”
是嗎?可是看着若虎的神情,孟靜嫺總覺得事情並非像他所說的那麼簡單。上下打量着他,孟靜嫺繼續追問道:“不會,按着本宮對沁玥的瞭解,這些日子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不會沒有任何反應。若虎,讓本宮進去。”就在孟靜嫺執意要進去的時候,君莫奕恰巧從裡面走了出來。
瞧見他,孟靜嫺連忙朝着君莫奕行禮,笑着說道:“臣妾參見皇上。”
走到她的面前,君莫奕習慣性地帶着笑容,開口說道:“皇后,你怎麼來了。”
福了福身,向前走出幾步,孟靜嫺溫和地說道:“是這樣的,這些日子一直都沒看見沁玥。臣妾擔心沁玥出了什麼事情,所以特地趕來看看她。可是若虎,卻說什麼都不讓臣妾進去。皇上,沁玥可好嗎?”
雙手負在身後,君莫奕平靜地回答:“嗯,沁玥很好。只是前幾日偶感風寒,因此朕才讓她在宮裡多多地休息。”
狀似瞭解地點了點頭,孟靜嫺不解地問道:“原來如此,可是爲何要派若虎在這裡守着?莫非,沁玥的風寒很嚴重嗎?皇上,臣妾想進去看看沁玥。”孟靜嫺這句話是真心的,一直以來,就算兩人的關係是對立的,但是孟靜嫺卻一直將安沁玥當成朋友看待。
伸出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君莫奕微笑地說道:“皇后不必擔心,沁玥很好,只是需要靜養。她的身體有些弱,朕擔心宮裡人太吵,會打擾她休息,因此才讓若虎在這裡守着。皇后,本宮記得很小的時候,你泡得一手好茶。仔細想想,似乎也許久未曾喝過。”
話音未落,孟靜嫺頓時面露喜色,雀躍地說道:“若是皇上喜歡,臣妾現在就可以泡給皇上喝。臣妾的宮裡,有現成的泡茶器皿。”
這些日子以來,君莫奕着實有些累了。瞧着她帶着喜悅的神情,君莫奕點了點頭,說道:“嗯,好,走吧。”隨後,君莫奕便與孟靜嫺一塊往坤寧宮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他們倆離開,若虎的表情顯得很平靜。蕙草殿內,藍依不滿地說道:“皇上還真是虛僞,一方面表現出很想念小姐的模樣。可是轉眼間,皇上卻又去了皇后那裡。哼,真是氣人。如果睿鴻哥哥在的話,就不會這樣子了。”
聽到她的抱怨,彩兒捂着嘴輕笑地說道:“藍依啊,都說你是孩子,這你就不懂了。我可覺得,皇上對娘娘保護有加。你想啊,娘娘是德貴妃娘娘,若是因爲皇上成婚立後,就私自出宮。這件事情要是傳出去,對娘娘的聲譽肯定是會有很大影響。”
經她提醒,藍依這纔想到這點。確實,因爲身份高貴的關係,很多人都會注意着安沁玥。如果只是因爲丈夫有了別的女子而私自離開,便會惹來別人的非議。更別說,還是高高在上的德貴妃。瞭然地點了點頭,藍依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還差不多。要是皇上對小姐不好,那小姐可就太不值得了!”
環兒坐在椅子上,雙手託着下巴,擔憂地說道:“不知道我們娘娘怎麼樣了?都這麼久了還不回來,該不會都不回來了吧?”
從坤寧宮裡出來,君莫奕便直接往養心殿走去。還未走近,便看到若風風塵僕僕地在那等着。見他回來,君莫奕連忙走上前。“屬下參見皇上。”若風快速地行禮。
將他扶起,君莫奕迫不及待地問道:“沁玥找到了嗎?”
站起身,若風微低着頭,如實地回答:“啓稟皇上,屬下已經找到娘娘了。正如藍依所說,娘娘回了山谷。只是娘娘似乎真的介意,不願意與屬下一起回來。”
聽到終於找到他,君莫奕的心裡是喜悅的。可是一聽到她不肯回來,君莫奕的心裡還是難受着。明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卻還是心有期待。“她都說了什麼?”君莫奕緩緩地問道。
頓了頓,若風將安沁玥的話做了個整合,面色凝重地說道:“從娘娘的言語之中,可以看出娘娘內心的痛楚。娘娘說,皇上忘記你對她的承諾。娘娘似乎想要,永遠不再回到宮中。皇上,屬下覺得,現在除了皇上,恐怕沒人能將娘娘勸回來。”
永遠不回……聽到這幾個字,君莫奕不由往後退了幾步。她,真的永遠不回來了嗎?想到這,君莫奕的胸口微微地疼着。來不及多想,君莫奕轉身,快速地往外而去。見狀,若風快速地跟上:“皇上是要去將娘娘接回來嗎?”
注視着前方,君莫奕冷靜地說道:“不錯,朕已經錯過她兩年,不願剩下的時間再錯過。”那兩年,爲了嵐國的千秋大業,他只能狠心。如今,他不想再如此爲難自己。
忽然,若風快速地說道:“難道皇上忘記,當初無崖子師父爲皇上卜卦上的下半句嗎?成也蕭何敗蕭何,這個道理,想必皇上十分清楚!”
停住腳步,直直地盯着前面,君莫奕卻沒有回頭。好一會兒,君莫奕這才淡淡地說道:“朕是命定的天子,如今朕的剋星都已經死了,又如何會有那一天!將沁玥留在朕的身邊,朕相信,她不會有異心。”
聞言,若風不由說道:“難道皇上想要重蹈逍遙王的覆轍嗎?太上皇不願皇上立德貴妃爲後,想必就是爲了嵐國的未來着想。娘娘她,並不是尋常女子。”
尾音還未落下,君莫奕仰起頭,堅定地說道:“朕與逍遙王又如何等同而論。朕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是天子!沁玥所愛的人是朕,只要她心裡有朕,就不會覆滅嵐國。”說完,君莫奕擡起腳步,利落地往前走去。
事已至此,再多的話也都無濟於事。若風明白這個道理,也不想再做無所謂的掙扎。跨上馬,君莫奕抽着鞭子,快速地往前而去。“沁玥,朕一定會將你留在朕的身邊。與此同時,朕也會守好朕的江山。”君莫奕在心中默默地說道。
只是有很多的時候,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而這個道理,君莫奕似乎並不是很瞭解。
一天之後,君莫奕終於回到久違的山谷。這兩年,一直爲了處理朝堂中的事情,君莫奕嫌少回到這裡。如今回來,這裡的一切似乎都未有多少的改變。想起兩年前的事情,君莫奕閉上眼睛。等再次睜開的時候,眼睛裡已經恢復了平靜。
利用輕功,很快便來到竹屋。並未直接過湖,君莫奕站在岸邊,注視着遠遠的那一抹纖瘦的身影。只見安沁玥正坐在竹屋前的欄杆上,緩緩地將手中的花瓣,撒入湖水中。無法看到她的神情,但君莫奕就是覺得,一種莫名的惆悵與壓抑。
一躍而起,身影在水面上輕輕地點着。下一秒鐘,君莫奕終於落在竹屋上。彷彿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安沁玥依舊僵硬地在那撒花。君莫奕快步上前,從身後將她抱住。“沁玥,朕好想你。”君莫奕低低地說道。
安沁玥依舊僵硬着身子,沒有說話。烏黑的長髮隨意地揚着,帶着一抹蕭瑟。眼眸空洞地注視着前方,安沁玥苦澀地說道:“我以爲這輩子,你都不會來找我了。”
她的聲音很輕,猶如大提琴一般動聽。不捨將她放開,君莫奕用力地抱着他,聲音裡透着想念:“沁玥,爲何你要不辭而別?你不知道,朕會擔心嗎?”
並沒有掙扎,安沁玥彷彿已經沒有力氣去做任何的事情。注視着平靜的湖面,安沁玥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有些時候,離開反而更好。如果沒有遇上,該有多好。”那樣,她就不會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