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寒冬,但李府建的溫泉館裡面溫暖如春,地龍更是熱氣騰騰。
所以賓客來到這裡,卻如進入了陽春三月,一點都不覺得寒冷。
風無邪穿着大紅的舞衣,臉上的妝容妖豔似火,明明很俗氣的打扮,偏在她的身上看不出半點的豔俗。
讓人恍然,女人就本該如此妖,如此豔。
說是蓮上舞,卻極少有人看到過,館內的水池中並沒有蓮葉,倒是有一塊塊的銀盤浮在上面。
好在風無邪提前做過功課,看過月仙樓里名妓的舞步,對於會輕功的她來說,並不難。
風無邪出場的一瞬間,便感覺到從四面八方傳來驚豔的目光,只不過這個身份的原主現在正窩在牀底下。
可是當風無邪的目光觸及到場上時,卻隱隱的感到有些不安,李大富不過是一介富商。
雖說名氣在外,但也不至於和朝中大員牽上聯繫,城門校尉呂四及他的兩個副校尉左擁右抱,美酒在手,嬌娘在懷,人已經醉的一塌糊塗。
雖說查案的事情用不上他們插手,但在這麼緊張的時局下,此人還能如此粗心大意,看來必有異常。
再看李大富的那些小妾,個個濃妝豔抹,已經坐在了賓客席上,正努力的勸酒呢。
歡快的樂器聲響起,身後傳來丫鬟的聲音:“月伶姑娘,趕快入場吧。”
風無邪這纔回過了神,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月伶身爲月仙樓的頭牌,自然是千金難求,她的蓮上舞只跳過一次,便驚爲天人。
所以這次李大富出重金請了她來,自然有許多慕名而來的富家公子,想要一睹月伶的風采。
想必是那校尉呂四也是因爲此事而來。
風無邪斂了斂心神,踩着步子歡快的進入了場中。
紅紗遮住了她的容貌,讓她看起來有種朦朧的美感。
雖然是藝妓,但月伶卻是賣藝不賣身,像她這種有身份的藝妓,更是那些富商追逐的對象。
腳尖輕點,漂浮在水面上的銀盤卻紋絲不動,這是何等的身輕如燕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風無邪施展着雲飛燕,在整個水面上如一隻翩躚的蝴蝶飛來飛去,看得衆人如癡如醉。
音樂突然激昂,風無邪的速度越來越快,腳下的銀盤與旋轉的她形成一線。
坐在堂上的衆人紛紛站起了身來,不可置信的看着漂浮在池中的銀盤,全都旋轉了起來。
而場中的那女子,竟然懸浮於水面之上。
陣雷鳴般的掌聲響起,可是風無邪的心中卻越來越焦急,兇手遲遲不出現,難道她還要繼續下去。
按照慣例,結束後她要陪那些場上的男人喝酒,如果有心思齷齪的人趁機佔她便宜,那可如何是好?
那邊杜淳和白梟已經跟她打了手勢,趕快撤退,就在風無邪猶豫的空當,便聽到一聲猛烈的爆炸聲。
爆炸地點雖然離這裡很遠,但還是波及到了李府,風無邪被震動的差點兒掉下水去。
只好順勢飛到安全的地方,靜觀其變。
轟隆隆的聲音響過,便聽到四處傳來的尖叫聲,風無邪心中揪了一下,心想這下完了,今晚的計劃全打亂了。
人羣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風無邪被擠的失去了方向,杜淳和白梟、寒夜飛的身影早已經看不見。
就在這時,一名女子尖叫着被人推下了水池,這池子雖然不深,但要淹死人還是很容易的。
更何況那女人的手中,還抱着一個嬰兒。
風無邪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多事,但看見那女子哭喊着,高高的舉起手中的嬰兒,她的心便再也軟不下來。
腳尖輕點,借力彈向那女子,將她手中的嬰兒抱在懷裡,恰在此時風無邪看到了正四處尋找她的杜淳。
忙向他喊道:“接住,按計劃行事。”
一件物體朝杜淳飛了過來,他下意識的伸手,卻見是一孩子,再回頭時,風無邪已經潛入了水中去救那女人。
風無邪剛入到了水裡,便感覺到腳上一沉,有什麼東西纏住了她的腳踝。
在水中的阻力遠遠的比岸上要大的多,風無邪就是想轉身掙脫,也是很難。
中計了。
腦中的想法一閃而過,伸手去探靴中的匕首,卻感覺到左肩一陣刺痛,風無邪的意識逐漸模糊,陷入了黑暗。
待到她醒來時,卻是在一間密封的車廂內,聽着身下骨碌碌的車輪聲,風無邪知道自己現在是車廂的夾板內。
她動了動手腳,發現只有一點點知覺,看來迷藥的藥效還沒有過去。
紅蟾從她的身上蹦下來,又回到了迷蝶蠱裡,風無邪嘆道,還好有自己的這個寶貝。
這時,從車廂內傳來說話的聲音。
“這個女人對於您來說,實在太危險,何不交給我做實驗,如果不是她亂摻一腳打亂了您的計劃,我們也不至於冒這個險。”
聲音細細的,嫩嫩的,聲音語氣狠戾,但卻明顯的稚氣未脫。
風無邪的心中一驚,是那個孩子,在城裡下毒的人。
又有一男子的聲音響起:“你若敢傷害她,必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警告的意味十足,陰寒的聲調讓夾板內的風無邪都打了個冷顫,可是細細一品,這聲音卻是出奇的熟悉。
風無邪突然安下了心來,沒有想到他如此沉不住氣。
只是不知爲何,他三番兩次的想要把自己帶走。
城門失火,一片狼藉。
守城的士兵全被這場突然的爆炸嚇的面無血色,後又救了一場大火,個個疲累不堪。
經查竟是有人貪杯,蠟燭倒在了地上,點燃了放在屋內的幾壇白酒。
所幸晚上沒有人出城,這纔沒有釀成大禍。
風無邪躺在車廂裡,聞着從地面鑽入的煙氣,明白已經走到了城門口,只是迷藥的藥效還沒有完全散去。
她是動不得,也說不得。
只好在心裡默默祈禱,這些守門的士兵能夠盡職盡責,千萬不要敷衍了事。
馬車停下,有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幹什麼的?”
一聽那聲音,風無邪的心就涼了半截。
真是靠山山會跑,靠人人會倒,想要這些吃皇糧的傢伙盡職盡責,簡直就像豬會上樹,還是靠自己罷。
門簾挑開,露出一張鬍子拉碴的臉來,男人懷裡抱着個孩子,一臉焦急:“我兒子得了天花,勞煩大人行個方便,讓我們出城尋大夫。”
守城的士兵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男人懷裡的孩子,如同見了鬼一般捂住了口鼻。
痛罵道:“得了天花還帶出來,趕緊走走走。”
男人唯唯諾諾的連連應是,隨即馬車便行駛了起來。
此時風無邪的手腳已經能動了,但還是軟的厲害,如果一旦出了城門,她想要逃脫可就更難了。
手指掐入了掌心,疼痛讓她清醒了一些,用力的捶打了一下門板,雖然風無邪用盡了全力,但聲音也就是那麼輕輕的一下。
不過這麼輕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也足夠讓人提起警惕了。
那士兵多問了一句:“什麼聲音?”
風無邪剛燃起一絲希望,卻被車內男人的聲音給澆滅了:“孩子踢車子。”
“哦。”士兵自言自語:“怎麼感覺有些怪怪的。”
隨後對那男子道:“走吧走吧,趕緊走。”
風無邪簡直快要破口大罵了,這都什麼腦子,誰見過得了天花的孩子,還有力氣踢車子?
一丙雪高的尖刀插入了車縫中,在風無邪的脖勁上停住,刀尖上的寒氣緊貼着風無邪的肌膚,冰涼刺骨,隨即傳來車中男子警告的聲音:“勸你收起你那份小心思。”
尖刀倏然縮回,擦着風無邪的脖勁劃出一條細長的細痕,火辣辣的刺痛感襲來,風無邪無聲的笑了一下。
馬車又骨碌碌的行駛起來,風無邪輕輕的拽下身上的腰帶,從車縫裡丟了出去。
帶着幾分懶洋洋的聲音,對着車內的男子道:“赫連世子,請我作客,是不是有些太小家子氣了?這車廂內憋悶的很,怎麼不請我出去坐坐?”
數九寒天,凍得渾身都在打顫,可是風無邪卻死死的咬住嘴脣,讓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光中了迷藥,還有軟筋散之類的東西,內力也被封住。
逃,是不可能了。
馬車雖然沒有停,但隔着門板,風無邪還是感到車內男子的身體滯了一下。
待到他再出聲時,聲音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溫潤:“你是怎麼猜到的?”
沒有殺氣,沒有疑惑,反倒像兩名老友對弈,對方贏了他的棋局,他不惱反而還帶了一絲興奮。
門板一掀,光線涌了進來,風無邪微微閉了下眼睛,躲過了這刺眼的光線,過了好一會才睜開。
一隻大手將她從夾板中扯了出來,動作雖說不上粗魯,但絕不溫柔,與風無邪印象中那個書呆子,只會拿着紙扇說人粗魯的赫連霆,絕對沾不上邊。
風無邪靠在車廂壁上,身上還是溼答答的,被凍了這麼長時間,她還能保持清醒,也真是奇蹟。
只是溼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將她的玲瓏曲線暴露出來,風無邪扯了扯衣領,笑道:“還望世子賞件衣服。”
見她不爲所動,又道:“赫連世子不會這麼小氣吧,如果我凍病了,是你揹我?還是千面毒聖揹我?”